时间: 2021-06-12 19:26:53 | 作者:书桃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95次
《神雕侠侣》有这么一句台词:"你瞧这些白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人生离合,亦复如斯。"
也许是因为没有遇到过拼了命都想留住的人,以前对金庸先生的这句话没有太多感触,但是遇到松子,我第一次知道聚散离合是多么无奈和悲伤。
平成13年7月10日(2001),下午四点左右,东京都足立区荒川河边发现中年女性尸体。
死者叫川尻(Kao)松子,53岁,尸体被发现时全身布满被殴打的伤痕,警察因此定为凶杀案。
松子死后,三十年没联系的弟弟纪夫收到死讯赶来收她的骨灰,走的时候叫自己的儿子阿笙去整理姑姑松子的房间。
在整理期间,相继出现了一些人,从他们的口中,阿笙了解了姑姑的一生。
弟弟纪夫说:"是个一无是处的姐姐,最后被杀了,犯人还没有抓到,无论怎么看都是无聊的一生。"
邻居大仓攸二说:"那个女人啊!是这个公寓的臭虫,也有人叫她被嫌弃的松子呢。不遵守垃圾规定,和谁都不说话,身上老有股怪味,半夜里突然叫得很大声,不断地大闹。"
阿笙整理时发现松子的房间脏乱如垃圾场,黑色的袋子一堆堆叠在一起,仿佛一群黑麻麻的乌鸦。狭窄的走廊墙上写着太宰治那句"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总总迹象表明,松子的一生是悲惨的。
松子早期的不幸来自原生家庭,因为妹妹患有先天疾病,父亲理所当然的偏爱小女儿。松子为了父亲脸上难得的笑容,从七岁开始扮鬼脸,扮久了,一紧张就容易做鬼脸,不知情的人总以为她在刻意嘲笑自己。
为了成为父亲满意的女儿,松子上父亲安排的学校,照着父亲的期望成为一名教师。
23岁,学校组织修学旅行,学生龙洋一(后简称阿龙)偷了钱,松子做为老师主动去求实,但阿龙不肯承认。
最后,也许是为了保护学生,她承认那钱为自己所偷。她拿了自己全部的钱去垫付,因为不够,她还未经允许拿了另一个女老师的钱。
无疑地,松子有圣母心。对日常来说,我不认为圣母心是可笑的,因为圣母确实有着肯为别人付出的真心,没有人的真心值得被当做笑话。
可松子有一点不好,她拿同事的钱去充当圣母,后面却没有及时说明和还钱。在复杂的人情社会里,能保持一份善心十分可贵,但善后自保的能力亦不可或缺。
学校里,有个牙齿白得晃眼的男老师对松子有好感,他约松子去打保龄球。回家后,松子和妹妹久美分享了她的愉悦,妹妹由衷为她高兴的同时也向父亲述说。
可久美不知道,父亲会转过身去埋怨松子,父亲心疼久美不能出门,没机会谈恋爱,埋怨松子不考虑久美的心情,觉得久美可怜。
那一刻,松子没能维持长久以来的淡定,她放下碗筷骑着自行车迅速离开了家。
这世上没有人是完美的。每个完整的人由身体、性格、脾气、外貌、能力等各种因素组合。父亲只看到久美不健康的身体,却没看见松子讨好卑微的性格。
总以为密不透风是最好的保护,以为爱笑的孩子就没有一丝阴霾。可世上从来没有天生如此的东西。
24岁,修学期间的偷钱事件闹大,松子被辞退。
她说:"那一瞬间,我觉得我的人生完了。"
她赶回家收拾东西打算离家出走,久美拦着她,她掐着久美的脖子,只恨恨留下一句:"你啊,一点都不可怜。"最后夺门而出,逃离了压得她透不过气的家庭。
25岁,她找弟弟纪夫借钱。面色憔悴,头发凌乱,左眼包着纱布。
弟弟问是不是和男人住在一起,她微笑着说:"刚出道的作家,才华横溢,很温柔。"
可镜头一转,松子被一个留着胡子,有点佝偻着背的年轻男子拳打脚踢亲吻拖拽,被堵在墙间瑟瑟发抖。这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八女川。
他是一个潦倒且声名未显的青年作家,他称自己是太宰治转世。他瞧不上一边写稿一边工作的冈野健夫,觉得他不配与把人生奉献给文学的他去比较。
可笑的是,他左脚的袜子都旧得破了洞,大脚拇指暴露在空气中。
他嘲笑松子一张落魄的脸去向弟弟要钱,却也问她有没有找到工作,靠着松子出卖肉体写作。
纪夫说父亲在她离开三个月后突发脑溢血摔在厕所死亡,久美变得很奇怪,有时候几天不吃不说。最后给她一笔钱,与她断绝了关系。
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她醒来时发现八女川不在身边。只留给她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太宰治那句:"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她连忙去追,只来得及看见八女川站在雨中温和浅笑地看着她。就在那一刻,一辆车快速驶过,雨水染血变了红,他那只穿着破洞袜子的脚也从完整身体中分离出来散在雨中。
松子说:"那一瞬间,我觉得我的人生完了。"
可是完了吗?
没有。
半年后,她唱着幸福的歌曲,穿着粉色上衣和粉白色碎花及膝裙,她一蹦一跳的到一所房子前。假装敲门问路,看见露出半边身子的女人一脸蜡黄素颜,她笑着跳着离开。
她自信而骄傲地说:"我赢定了,如果是这个女人的话。"
25岁,她沦为情妇。她的第二个男人,冈野健夫。那个全职作家女八川瞧不上的一边上班一边写稿的业余作家。
情妇是个无法见光的身份,既然选择了暗夜里的欢愉,也该习惯暗夜里的孤凉,可松子却异想天开的渴望拥有最明亮的太阳。失了身份分寸,松子输得毫无悬念。
第二天,冈野健夫来到她的房间。没了往日的儒雅温柔,他慌乱而暴躁,在狭小的房间走了几圈后从衣服里拿出打火机和香烟,点了几下没点着,大声喊了句:"吵死了。"
跪在门边的松子连忙道:"我没说话呀!"
他埋怨松子去他家,表明从未想过要和她结婚。他只是嫉妒女八川,为了满足他的自卑感,想尝尝她的女人。他无耻的夸松子的身体不错,给了她一笔钱。
最后,他无情地走出房门,把咆哮不甘的情妇留在房内并带上了门,不知是为留给女子最后一分体面还是害怕女子纠缠不休。
松子哭着连问五个为什么,往事令人窒息的痛苦画面逐渐浮现于脑中,她不明白自己明明很努力,却用尽全力也留不住家人,爱人,事业。
她哭得歇斯底里,仿佛一个人拖着疲惫身躯在暗夜里走过无数光阴,却始终得不到任何人的回应。
26岁,她在河边溜达时认识了一个男人,小野寺。二人以合伙人的身份参加了投机。她说已经无所谓了,只要不是一个人,只要离家远一点。
半年后小野寺说要散伙,却将二人的钱都给了女友。在松子的不断追问下,他揪着松子的头发到镜子前告诉她没有哪个男人会对这一脸疲倦的女人感兴趣。许是激愤难耐,她把小野寺杀了,颤栗不止的身上染了一身鲜红的血。
她说:"那一瞬间,我觉得,这回我的人生真的完了。"
她决然跳了窗,可身体的反应却告诉她,她还想活着。她的手正死死抓着窗外栏杆。
"小时候谁都希望自己的将来闪闪发光,但是长大以后,自己的梦想,却没有一个能够变成现实。既痛苦、丢脸、而且还反过来埋怨别人。"
松子在杀了小野寺后赶到火车站,她从大津到京都,再坐新干线到东京。
她觉得爱她的只有八女川,八女川相信自己是太宰治转世,所以她打算死在和太宰治一样的地方,三鹰的玉川上水。
可是她没死成,水位浅浅的只到膝盖。当时桥上正站着一个男人,告诉她上流建堤坝,水被拦截了。
这个男人叫岛津贤治,是个理发师。松子说:"虽然寒酸,眼神却很温柔。"
他们一起去喝酒,发生一夜情。第二天一早,她不由地开始帮他做事。他也不点破,只憨憨笑着,两人像对老夫妻般共同生活。
一个月后,警察找到正悠闲唱着歌的松子。因为故意杀人,她被判八年有期徒刑。
在狱中,她认识了唯一的好友泽村慧,获得美容师资格证书。
34岁,松子出狱。第一件事就是跑到三鹰的理发店,她身后是一片粉色樱花,那是出狱后世界对她最好的馈赠。透过窗户,她看见了理发师,时隔八年,理发师已不再是孤零一人。他身前稚子贤妻,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她轻轻笑着说了句:"我回来了。"然后转身离去。
其实她知道这八年没人等她,那个温柔如梦一般的男人在八个春秋里从来没有去看她。可是她就是一直愿意相信。
离开后,她开了家美容院,好友泽村慧找到她。她也再次遇见当年诬陷她的学生阿龙。
她毫无保留的告诉阿龙这些年七零八落的人生。阿龙向她道歉,也承认了自己才是当年的小偷。可能是时间太过久远,过往遗憾已无可奈何,松子只平静望着他,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阿龙说,因为爱。"我爱你,可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做那样的事。"
在许多年前的岁月里,天边晚霞橘红绮丽,一个男生爱上了唱着嘹亮歌曲的年轻音乐老师。
他们在一起了,可惜阿龙是个小混混。因为杀人,他被判入狱。
松子40岁,阿龙出狱。她穿着一身白衣,在大雪纷飞的监狱外抱着一束艳红玫瑰等着他。阿龙看着笑吟吟走向自己的女子,他感到羞愧,自卑。他觉得自己又把松子的人生打乱了。松子的爱太耀眼,让他觉得既痛苦又害怕。
他抓起地上的白雪用力扔向她,然后又将好不容易再次站稳走到他面前的松子用力一拳打倒在地。然后"啊啊啊"叫着跑开。
松子从雪里抬起头,丝毫不顾及嘴角鲜血,问了句"为什么?"
松子从来不害怕无休止的等待,她可以为任何她爱的人留住一段永远不会老去的爱情。可打败她的却每次都是她珍而重之的爱情,自己永远都属于被放弃的一方。
此后,松子变了一个人。她邋遢,无礼,颓废,跛脚,肥胖......她将房间堆成了垃圾场。她混在其中,与世界格格不入。
53岁,她又遇到了泽村慧。她给了松子一张名片,说愿意为她找一份工作。等她终于想联系她的时候,却被在河边玩球的少年们乱棍打死。
那个总是安静坐在荒川边上吧嗒吧嗒掉眼泪的女子回不了家了。
松子的一生总是坎坷多于顺畅,付出多于回报。
影片里有一句台词:"人的价值,不在于得到多少,而在于付出多少。"这句话乍看没毛病,可是对于万千普通人来说,几乎每个人的付出都是奔着收获。即便知道可能失败,却至少有成功的机率。
可是松子不一样。她是上帝。她原谅一切不可原谅,宽恕所有伤害。她爱得热烈,爱得坦荡。
侄子阿笙说:"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上帝的话,像姑姑那样,让人欢笑,让人打起精神,热爱别人,就算自己变得伤痕累累,孤独一人,不入流,甚至笨得不行,我却觉得这个上帝值得信仰。"
二刷影片时,看着松子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难受。本着好奇打开了弹幕,却看到了一片嘲讽谩骂。里面有一条说:"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些想笑。"开了没十秒的弹幕,又被我快速关了。
一部电影一场人生,每个人的观点不一,这点不予置评。
松子有一种本事:她能在无数次伤害挣扎中爬起来,且绝不会将另一个人带来的痛苦带给下一个人。她有着热烈的爱人的本事,因为纯粹,所以复杂如阿龙也对她羞愧。她对生存本身的向往,是这部影片最打动我的地方。
豆瓣上这部电影的最高短评说:"她不明白人生失败的根源就是全身心地投入舍弃自尊博来得并不值得拥有的所有爱。"
可是松子的人生失败吗?许多人都觉得她太过卑微,可对松子来说,她感受不到每一段感情里的卑微辛苦。她当浴足女郎、当情妇都是心甘情愿,她为每一段世人眼中可笑的感情全力付出,她爱上的几乎都是社会中下层男人,可她对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看着她不知疲倦,不知疼痛进入一段段大多数人并不看好的感情,而最后又都遍体鳞伤时,我也为松子心痛。但松子自己呢?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到底她抱歉的是成了别人的负担还是她只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样,即便最后的模样不是自己最初想要的样子。
说完松子的伟大,做为一个俗得普普通通的人我也想表达一下最真实的情感。
我与松子的人生轨迹几乎毫无相似之处,性格也无半分相同。我欣赏她爱人的本事,但我绝对不会成为像她一样的人。
我爱一切山川风月,爱父母亲朋好友,可有些人不能原谅,有些事不能触碰。我爱许多人,可是学不会松子的一视同仁,也不愿意学。
从小到大,我没有真正恨过某一人,这是我的幸运。可我也厌烦过一些人,对于这些人,我没有快刀斩乱麻的本事,也没有快意恩仇的魄力。我一般都是避而远之,眼不见心不烦,久而久之,发现讨厌一个人其实很累,觉得实在没必要因为无关紧要的人在心里养一条毒蛇。
松子的不幸来自父亲的偏爱,可是纵观影片,松子除了缺爱,她有过人的美貌身材,高等学历,有同情心。她能跨越几段毫无关系的职业而让它出彩,从音乐老师,浴足女郎,销售员到理发师。这些职业或体面或平凡或难堪,可是都没有失败。
如果偏要以我世俗的眼光来评价松子的不幸:我觉得她最大的遗憾是只有爱人的能力而没有选择的能力。爱人的能力和选择的能力,我觉得后者重于前者。
在这个世间,很少有人能像松子在一段段失败的感情过后不怨不恨,无畏无惧。在现实生活中,有一种人在感情中愈挫愈勇,可是这份勇里从此多了怀疑和试探。也有一种人万劫不复,此后嘴里说着一人饮酒乐无穷,只是夜深人静时也会默默流泪。
爱情盲目且美好,它总是添了许许多多的滤镜和刻意,可生活始终离不开柴米油盐和细碎杂事。
有选择能力的人,一般都能掌控生活的方向和风险,即便最后输了,也能留几分体面优雅。或者说,有选择能力的人更趋向于理智的人。绝对的理智很多时候也代表绝对的负责。我羡慕一腔热血,却更喜欢时光缓缓的春花秋月。
愿每个人都有爱人的能力,更有选择的能力。
全站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