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那年

　　零 在十七岁那年的盛夏，我遇见了关于青春的那场欢喜。那时的我单纯地以为只要拼尽全力去靠近他，他总有一天会在转身时看到我的存在。但殊不知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无法改变，比如爱情。壹初见他是在哥哥的生日会上。那时哥哥和他一起创办了摄影工作室，由于事业刚刚起步，每天忙得焦头烂额，时隔半月，我都没有见过哥哥的身影。有天夜里我起床去喝水，发现哥哥屋里的灯还亮着，我便走了进去。他刚刚洗完澡出来，我跑过去一把抱住他，他一愣，停下擦头发的动作，然后缓缓开口到:“怎么了？”“我想你了”说完还不忘往他怀里蹭了一蹭。 “说吧，什么事”我一脸得逞地笑着，将他怀里的身体收回来，抓住他的手臂摇了一摇，“哥，最近你都没有带我出去玩过，明天刚好周末带我出去好不好，好不好嘛，而且你生日也快到了。”他无奈地摆了摆头，用手揉了揉我头发。“够了，别再摇了，我听你的还不行。还有你这奇怪的口吻又是怎么回事？”“这不重要，那就是说你答应了，不许反悔哟，明天一早就要带我出去玩，时间地点我定，晚上我想吃烧烤，不许拒绝，还有也不许说‘不’字。”生怕他反悔，我立马飞奔回了卧室。身后传来哥哥的哀嚎声，“臭丫头，说你又几天没有洗头了。”我坐在床上想不多也就两天。因为妈妈平时注重养生，家中的饭桌上很少出现油烟味重的食品。所以长这么大，我根本就没有吃过烧烤。每次看到小说描写的夜市，我就十分向往，想象着自己有一天也能像书中的人物一样边喝酒边撸串，边畅谈人生。第二天一早哥哥便带着我出了门。白天在游乐场尽情释放过压力之后，感觉整个人就如同获得了新生一般。或许是因为玩得太忘我了，出了游乐场，我便感受到了强烈的饥饿感，肚子也开始咕咕作响。哥哥笑着看了看我的肚子，“再坚持一下，待会带你去一个地方，你一定会很惊喜。”他拉着我走进了一条小巷，起初非常安静，但拐到另一条街时，我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喧闹的街市，闪烁的霓虹灯，各式各样的小吃，无不吸引着人门的目光，每个店前都排满了人。来往车辆的鸣笛声、小贩的叫卖声夹杂着人们的谈话声，无一不热闹，无一不让我好奇。到饭店时，我看到一桌的人，我不禁有些失落，以为这顿饭就我和哥哥俩人。但随着美食的登场我的失落便随之消散。哥哥带我坐到了他的旁边，席间哥哥向我逐个介绍了他的同事，我微笑着回应，但视线却未曾离开一桌的美食。冰啤烤串、特色小抄、各式的炭烤海鲜，我都想急切地品尝它们的味道。我拿起一个烤串便迫不及待地往嘴里送，吃了一口，我立马觉得有一股陌生的呛鼻的味道如同熊熊烈火一般刺激着舌根，然后直逼喉咙。我辣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急忙四处找水。就在这时他将一瓶水递到了我的水中。管不了那么多，接过水便将它立马灌入嘴中，一会瓶底就见了空。我慢慢恢复常态，看向他:“谢谢。”他靠过来低声说道:“你和你哥可真是像呀，他第一次来大排档的时候，也是辣得到处找水。模样就和现在的你一模一样”说完便“扑哧”笑了一声。“嗯……”我尴尬一笑，真想把那句说出口的谢谢收回来。慢慢的我开始打量他，清俊的面容、说不上很帅，但让人觉得很舒服。乌黑深邃的眼眸，如同夜空的星光般吸引人。可能是因为注意到我的视线，他别过脸，嘴角上扬，轻笑出声。我定定的看着他，不由地在心里感慨这个男生笑起来可真好看。心心念念了好久的喝酒撸串，却因辣椒的出现而止步，我越想越生气，可是哥哥却忙于招呼其他的人根本无暇顾及我，没办法只能无聊地踢板凳。或许是因为想喝酒的愿望太急切了，当看到哥哥把啤酒放在桌旁时，我不由得一喜，偷偷地将手移至杯子前。忽然一双手出现将它拿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他侧目看了我一眼，便将手中的啤酒一饮而尽。我恶狠狠地盯着他以表示我的愤怒。他无奈用手轻轻拍了一下我的头，“等你成年的那一天，我一定带你喝个够。那时你想喝什么，吃什么我都掏钱。”“一言为定，不许反悔。”我细想了一下感觉还不亏便将目光收了回来。他了然地笑了笑。然后俯身将面孔凑向我，“嘿，你叫什么名字啊？”我低头将身子往后靠了靠，“你好，我叫陆喃，呢喃的喃。你呢？”“你好，我叫黎初，我想你应该听你哥哥提起过我。”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吃完饭已经到了午夜，哥哥喝得不省人事，他见状看了看我:“来，我送你们回去。”他将醉倒的哥哥放置于车子后座，然后示意我去坐副驾驶。坐在车上，他慢慢靠近，俯身帮我把安全带系上，由于靠得太近，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以及呼吸间清冽的气息。我顿时红着脸低下了头，那时我听到自己心脏怦怦直跳的声音，这声音一点一点地敲击着我的胸膛，让我很是慌张。我很想知道他脸上的表情，但是又害怕他发现我的异常。便只能小心翼翼地别过脸，用余光偷偷瞥了一下他，幸好他在专注地开车。气氛持续尴尬，我一直想找话题聊天，但是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将车窗摇下来看着窗外的风景，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笑出声来。“我终于知道陆川为什么一下班就往家跑了，原来是家里有个小公主在等他呀。”“那是因为你没有妹妹，你不会懂的。”我昂起头固执地看着他。他戏虐的口吻仿佛就像是在安抚一个小孩，这让我很是不爽。他了然，笑着摇了摇头，车内又回归了一片寂静。到家时，爸妈已经入睡，他一口气将哥哥扛到了二楼，将他甩置到床上便起身，“好了，把你哥也送回来了，你也早点睡，晚安。”然后便驾车离开了。接下来的几周哥哥依旧忙于工作，他到家时我已经入睡，我醒时他已离家。习惯了身边一直有他的存在，那段日子心里一直空落落的。那天下午一考完试，我便飞奔到工作室去找他，但是进门却一直没有寻找到他的身影。看到黎初时，仿佛就像看到了希望。“你知道我哥去哪了吗？”“最近拍片的人有点多，他去外地取景了。”听到这个消息，我很失落，沮丧地低着头，准备离开。“能借你一用吗？”我很疑惑，但还是鬼使神差地跟着他进了摄影棚。期间琴姐给我挑选好了衣服，还帮我化了个淡淡的妆。起初我很害羞，不知道该怎么拍才好。黎初看到我无所适从的模样，便不断地逗我笑。 看到我头发乱了，便轻轻帮我将乱发别止耳后，当他的手贴到我耳朵时，身子就像触了电一般被怔住了，心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怦怦乱跳，我慌张地往后退了一退。他嘴角微扬，笑着说“别紧张，今天的你真的很美。还有难道你不相信我的技术吗？”就这样我不由得再一次泛红了脸，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来掩饰自己的狼狈。好在最后成功结束了拍片。我收拾好东西后，便不顾他的叫喊声，落荒而逃。从化妆室里出来，便看到倚在墙上的身影，见我出来，“走，我带你去吃东西。”我随着他来到了江边，我疑惑地看着他，他了然，嘴角上扬，“待会你就明白了。”走到一个路口时，他叫我在这等着，然后跑向了对面，回来时手里拿着许多的烤串。我开心地看向他，“前次看你因为辣，吃了一串就没有再动筷，这些没有放辣椒，你试试看。”接过烤串，我便迫不及待地往嘴里送。由于太过美味，不过一会我就吃完了。“饱吗？”我开心地点了点头。“走，带你去看美景。”他将东西收拾干净后，边起身边说道。坐在邮轮上，我看着两岸的景色，各式建筑的灯光在黑夜的映衬下闪闪发光，车声、人声、音乐声，随着微风渐行渐远。灯火斑斓，映照在江上，映照在他的脸上。我惊奇地看着远处，想把两岸的美景尽收眼底。忽然我的眼睛被人蒙住，我不由得一愣，耳边响起他的声音：“喃喃，闭眼，你听。”我抬头，看到他也闭上了眼。我想就是在这一刻我爱上了他。我收回目光，闭上眼。江水声、风声、邮轮的长笛声以及我的心跳声交织成一片……之后的日子里，不管做什么，我都会想起他，一想到他嘴角就会不由自主的上扬。那时的我一定无法预料到，他的出现将会把我的生活打乱，甚至牵动我的一生。贰我知道，关于青春的那场悸动已经降临在我身上。或许是我想见的他心情足够急切，急切到足够感动上天。放学回到家，我竟然在自家客厅里见到了他。可能是工作太累了，黎初躺在沙发上安静地熟睡着。阳光从阳台上直射进来，温和地撒在他的身上。我将包放下，轻轻地走到他的身边坐下，然后开始静静地凝视着他。我想也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能毫不顾忌的注视他。我贪恋这时刻，便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迟疑了一下，但看他好像睡得很沉，便将手缓缓地抚上了他的脸。我用手指轻轻地将他蹙紧的眉头抚平，然后用手指一点一点从鼻尖滑至嘴唇。当碰到嘴唇的那一刻我的手指忍不住轻颤了一下，慢慢的我细细地开始抚摸他的唇纹。不知为什么这一刻我起身，便覆上了他的唇。当我的唇贴上他的唇时，我听到了我颤栗的心跳，如快速转动的秒针，乱了分寸。“嗯嗯……”我哥捂着嘴巴干咳了几声。只一秒，我便起身对上了我哥那意味深长的眼。他俯身将地上的毛巾捡起，然后拉着我便上了楼。他用力一甩将我扔到床上。“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你怎么可以……”我看他用力地甩了甩手，然后就像中了魔一般，不断揉着自己的头发。我知道他生气了，要立马向他道歉。可是一看到眼前的景象便不由得笑出了声。“笑，你竟然笑，陆喃，这种时候你竟然还能够笑出来，说，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恬不知耻的。”“哥，你去照一照镜子嘛，你的头现在就像一个鸡窝。”我边指着他的头边捂着嘴狂笑。“很搞笑吗？”他想了一想感觉好像又有一丝不对劲。“死丫头，别想转移话题，刚才的事我们还没有说完呢。”不知道为什么，那时的我只想向世界宣告我的心意。我止住笑容。将身体坐直，然后异常严肃地开口到:“哥，我喜欢他，真的很喜欢。不管你怎么看我，也不管他怎么看我。”“我问你，你了解他吗？”“不了解，但余生很长，我有时间并且坚信自己能一直在他身边。”“可是……”“哥，你就让我自己去做决定好吗，等到了以后，说不定我能自己找到答案。”没想到多年以后一语成谶。看我如此认真的模样，他欲言又止，然后慢慢走向窗边。过了一会他转过身，然后摸摸了我的头。“好，都听你的。走吧，下楼，爸妈快回来了，时隔好久哥哥给你做饭。”我开心地跟着他屁颠屁颠地下了楼。在饭桌上，黎初开心地跟我们讲关于他和哥哥创业时所遇到的趣事，幽默的话语，再加上倾情地演绎，逗得我和爸妈直笑。席间哥哥一直低头吃饭，沉默不语，我知道他还是在担心。吃完饭他说公司还有事便离开了，哥哥起身说:“我送你。”我听到他神情严肃地说：“我们谈谈。”我站在窗台，看着哥哥和他的身影。他们慢慢走到车前，然后倚在车上点燃了手中的烟，然后在说着什么。过了一会他便驱车离开了。虽然很好奇他们谈论的内容，但回来看到哥哥沉重的面孔，我便不敢问了。叁如若那时我知道了他和黎初的谈话，我想我或许就不会那么平静了。再见到他是在海边。那个夜晚他在海边表白了。晚上放学回到家，哥哥便对我说有事情要我帮忙，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硬拉上了车。坐在车上我很疑惑，一个从来都嫌我帮倒忙的人，竟然有一天会请我去帮忙，简直不可思议。但是内心却难掩高兴的心情，一路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就会不由自主地傻笑。其实现在想想当时漏洞百出，我真傻……最后哥哥驾车带我来到了海边。傍晚的海边，夕阳染红了云层，渐渐沉入海底。留下的余晖如同幕布般倾泻于海面上，整个海洋被染成了橙黄色，就如同一个童话世界。我下车伸了个懒腰，“好美呀！”“嗯，很美。”他又摆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今天有些怪怪的。)“哥，你还记得小时候你带我来海边时我说过的话吗？”他一愣，然后慢慢开口道:“记得。”我高兴地将脚下的鞋脱掉，轻轻地走向沙滩。走了一会，我就看到琴姐一行人都在忙着吹气球。琴姐看到我便笑着说:“小喃，快、快、快来帮忙。”我跑着走到她的身边，“琴姐，你们在忙什么呀？”“嘘……秘密，待会你就知道了。”很快我便加入了她们的队伍，忙碌了几个小时后，终于把会场布置完成。小石子铺置而成的道路，在每个石子上系上气球，走到最后用蜡烛摆成的心型中间铺满红色的玫瑰花。海风吹来，五颜六色的气球随之飞舞，在灯光的照射下，我看到一个女孩一脸茫然地缓缓走来，我的目光随着她的身影来到了会场的中心，一束灯光打进来，我看清了站在心型里的人，他正手捧着鲜花看着心爱的女孩缓缓来到他的身边，他似乎有些害羞，看到哭成泪人的女孩不知所措。等安抚好女孩的情绪后，我听到他大声地呼喊：“安然，我喜欢你，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女孩双手掩面，眼含热泪，向男孩点了点头。他嘴角上扬，低头深深吻了女孩。在场的所有人难掩激动之情，一瞬间欢呼声一片。“嘭”的一声，烟花腾空而起，天空顿时挂满五彩缤纷的颜色，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如同流星转瞬即逝，有的如同一簇簇的菊花，尽情地绽放着美丽。在看到他吻上她的那一刻，我的心就如同被人扯碎的纸张，疼到难以呼吸，所有的疑问、言语都卡在喉咙里，不知如何开口。在烟花的照耀下，我再以无法控制住我的眼泪，它一滴一滴滑过脸颊。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哥哥用手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肩，“对不起……你们真的不合适。”我转头看向他：“嗯、我现在才发现你好残忍。”“喃喃，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那是哪样的，或许对于你们而言我的喜欢就是一句不起眼的笑话，一笑而过，也就没事了，对吧？”“喃喃，我……”“还记得傍晚我问你的话吗，你还记得小时候我在海边对你讲的话吗，你不是说你记得吗，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这样！”我在心底冷笑，竟然要把它毁了为什么当初还要为我编织这样的梦。“对不起……我。”我看到哥哥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转身离开了。回到家，我头也不回地跑回卧室，使劲关上了门。躺在床上晚上的一切历历在目。他看她的眼神，他上扬的嘴角，他深情的吻。我知道这是他向心爱之人展现的温柔，我知道，我深深的知道我和他再也回不到从前。 从那天以后我和哥哥的关系就一直降至冰点。好几次他看着我想说话，但看到我视他如空气的态度，便只能无奈摇摇头，然后转身离去。渐渐地哥哥搬离了家，我和黎初也就再也没有见过面。肆关系有些好转是在寒假的时候。爸妈因为工作要去湘西地区考察，又不放心放我一个人在家。便叫哥哥回来住以方便照顾我，可不管我怎么反对，他还是回来了。那天早上我和哥哥目送他们离开以后，我便立马奔回了卧室。他敲了敲：“喃喃，我们谈谈。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如果让我选择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喃喃，他有喜欢的人，这是你怎么也改变不了的事情。”虽然不想承认，但我知道这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我走到门口，将门打开。看到门口的我，他顿了顿，“想好了？”我没有回答，以沉默回应他。“我们出去走走吧，你不是一直想看雪吗？哥哥最近接了一笔单子，刚好在北方进行拍摄，去嘛？”“哥，他会来吗？”我想我肯定是疯了，竟然还是会想见他。“嗯……”回过神来，我已经坐在了车上。驱车来到工作室，我看到了他。他站在工作室门口，看到哥哥从车上下来。“来了，喃喃呢？”“在车上，走吧。”“等一下，安然还没到。”哥哥听到回答皱了皱眉头。我看着站在窗户外的他，身着黑色的大衣，红色的围巾遮住了半张脸，双手插在口袋上，冷得缩成了一团，双脚还在不断地来回踱步。等到安然到来时，他立马将她手中的行李拿过来，放在后备厢。然后将头上的围巾慢慢拿下来围在了她的身上。“冷吗？快上车吧。”“嗯。”看着车外的两人，我不由得沉下了脸。虽然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但还是抑制不住地心痛。一路上，黎初和哥哥不断在谈着工作上的内容，我和安然姐根本插不上话。我很无聊，不知该如何打发这漫长的路程。“你是喃喃对吗？”安然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我的后背。“嗯……”我有些疑惑，她竟然知道我。她了然，“我经常听阿初提起你。”我转身以方便跟她讲话。她顿了顿，然后从包中拿出一本书和一条巧克力。“在两个工作狂身旁是不是很无聊，你可以看一下书或者吃会东西。”“谢谢你，安然姐。”我接过她手中的东西，然后翻开了书。可能是因为昨晚没有休息好，还没看几页我便睡了过去。醒来时，发现窗外有雪慢慢飘落，我很高兴，将车窗摇下来，伸出手想去触摸雪。冷冽的风灌窗而入，哥哥拍了拍我，示意我将车窗摇上。我转头在后视镜中看到黎初拿了块毯子，将它盖在了安然的身上，然后轻轻地将身子凑向她，将她的头搭在了肩上。我默默收回目光，侧身看至窗外，来掩饰自己的落寞。渐渐夜幕降临，慢慢地我们到达了北方的一个小镇上。因为天渐渐黑了，而且越往北雪就会越来越大，为了安全，最终决定在这小住一晚然后再赶往拍摄现场。镇子很小，再加上寒假来往的游客，很久才找到一个住宿的地方。由于没有多余的房间我和安然便住在了一间。收拾好东西，我和她便下了楼。晚上我们来到一个小酒馆吃饭。酒馆很小，就摆了四五张桌子，管理的也就老板和厨子两个人。进去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很是热闹。酒馆的老板很热情，看我们从南方来，便高兴地腾出地让我们吃饭，同时还热情地向我们介绍周边好玩的地方以及一些特色的美食。一顿饭吃的很开心，黎初和哥哥也将工作的事情抛之脑后，边讲着自己工作时遇上的奇葩客人和遇到的奇葩事，边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喝着喝着，我见黎初的脸渐渐变红，我知道他醉了。我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是如何想的，等到反应过来，话已经说出了口。“黎初哥，你和安然姐是怎么认识的啊，你又是怎么爱上安然姐的。”“喃喃……”哥哥愣了一下，然后将手中的杯子放在了桌子上。我知道我越线了，但又不知道如何去打破这样尴尬的境地。“我和阿初从小就一起长大，要说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也记不清了。”安然慢慢开口道。黎初看着我，冷俊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晚饭最终不欢而散。回到住处，洗完澡出来，我看她正在翻看着什么。见我出来，“喃喃附近有一条古街，到晚上夜景应该很漂亮，要去看一看吗？”我点了点头，想起自己之前的举动，便答应了她。走进古街，来往的人很多。街道两行有很多的纪念品店，每个店里都放着简单的民谣。我跟着走进一条小巷，与其他的街道不同，这里十分安静，最后我们来到了一个小茶吧，到二楼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有想喝的吗，你看着点。”她将菜单递给了我。“我要柠檬水。”“你好，要两杯柠檬水。”她点了单。然后看向窗外。“这里很美吧。”我的目光也随之看向窗外。斑斓的灯光在远处闪烁，低矮的房屋让人一眼就能望见远处蔚蓝的天空，朦胧的夜色下，微风袭过传来风铃的声音。我不禁惊叹，这不应该是南方才有的风景吗！可能是因为看出了我的疑惑，她眉眼带笑，“是不是觉得自己身处于南方的古镇。” 我点了点头。“但与南方不同的是，北方的风依旧是寒冷干冽的。”“你之前来过？”“嗯，和我的爱人。”“黎初？”“不，他已经去世了。”我愣住，表示吃惊。“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是不是想知道我和他的故事？”“不，那你还爱他吗？”“爱，很爱，但现在我有阿初了。”她若有所思地看向了窗外。我不明白为什么不爱还要答应黎初呢，我定定地看着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喃喃，你还小，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很多事情不是说有爱情就足够了。”她顿了顿，看着我的眼。我看到了她眼底的苦涩。 一路上她没有再讲过话，我知道沉默是当时最好的方式。想起第一次初见安然的场景，一身抹茶色的吊带裙，更将衬托出白皙的皮肤，齐肩的短发轻轻地搭在肩上，海风吹过将之散乱于脸颊两侧。她很美，如同古镇的美，远离世俗。我想如若她不是黎初的爱人，我应该会很喜欢眼前的这个女孩。第二天一早我们便出发前往目的地。一路上四人都没有讲过话。车内只有音乐的声音，婉转而悠扬。到达拍摄地点时，我下车。看着满地的白雪，很是兴奋，将它放置于手心，揉成一团，然后又使劲一拍将它拍碎，我对此乐此不疲，尽情地感受着雪的温度。正当我准备堆雪人时，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要一起堆雪人吗？”黎初走了过来.俯身看着我手上的雪团。我点点了头。只见他熟练地将之堆置在一起，等它到达一定大小后开始向远处滚去，我看着他手中的球越滚越大，最后他认真地除去一些杂草，将它磨圆。接着他将一个小球递给了我，“你也试试看。”我按照他的方法将球滚到一定的大小，然后向他投去求救的目光，他了然将它放置在了刚才滚好的大球的上方。“好了，雪人的身子已经弄好了，接下来的装扮就看你的了。”他拍了拍身上的雪，接着便离开了。我开始四处去寻找材料，终于在他们收工之前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个雪人。我很开心，激动地拉着他们来观赏我的作品。“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可爱呢。”“嗯……但感觉缺点什么。”哥哥故作正经道。“缺什么。快说、快说。”“这样就好了。”安然姐将围在脖子上的围巾和黎初头上的帽子扯了下来，给雪人戴上。“它好喜庆，像极了福娃。”“好像也是哦。”肚子很不适宜的咕咕叫了。我抬头看了看站在身旁的两个男人，低着头，压低声音说道：“我饿了……”哥哥拍了拍我的脑袋，表示很无奈。“走吧，饭桶，去吃饭。”“好嘞。”边走边在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伍回到家已经是一周后的事情。走进家门，哥哥抬着行李跟着我上了二楼。我坐在床上，想着安然说过的话语，看了看哥哥，我问：“哥哥，你会不会和一个不爱的人交往呢？”哥哥顿了顿，放下手中的衣服，“我想，也许我会。”“我想我不会。”我自顾自地回答，为什么呢，没有爱的爱情那还是爱情吗？“如果不是我喜欢的人站在我身边，那我宁愿不要这样的爱情，如果不是自己喜欢的人，那你整天面对一个不喜欢的人又有什么意义。”“喃喃……别这样。”“哥，别担心，我不会去打扰他，也不会让他发现我的喜欢。”哥哥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沉着脸关上门离开了。寒假过完我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选择艺考。为了能更好地投入学习，我报了辅导班，每天训练到很晚。我想通过繁忙的生活去忘记他，可是当公交车经过工作室时，我又忍不住向二楼投去目光。不管怎么控制，每到深夜还是会梦到他，还是会想起他，还是会想去见他。和往常一样下了课，我走进了门口的奶茶店。因为是周末店里的客人很多，我找了一个空位坐了下来。旁边坐着两个女生正在谈论着什么，“你说我要不要告诉他，我喜欢他。”  “趁他在你身边的时候就告诉他你的想法吧，不然等他离开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我想立刻去见他，我飞奔出门撞到了迎面走来的端着奶茶的店员，奶茶洒在了我的衣服上。见我出门着急地叫喊着：“客人，你的奶茶。”“不要了，我有急事。”我着急地跑向工作室，到达二楼时，我开始疯狂地寻找黎初的身影，找遍了所有的棚子都没有。我慌了，看到迎面而来的琴姐，便飞奔过去拉着她的手，“琴姐，黎初呢？”琴姐看我着急的模样，不禁慌道：“有什么事吗，阿初生病了，今天没有来上班。”“生病了，生病了，应该在家。”我自顾自地想。“喃喃，你的衣服衣服……”琴姐看了一眼，指着我的衣服不禁皱眉。“琴姐，我有急事，先走了。”我迅速跑下来，拦了一辆出租车来到他的公寓。到门口按了下门铃。“在，一定要在，一定要在。”我一遍一遍地在心里默喊。当门打开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他惊愕的脸。“喃喃，怎么是你。”“我可以进来吗？”“嗯。”我走进去扫视了一眼屋内，小小的两居室，厨房和客厅相连，设置了一个小小的吧台，以及三个大小不一的吊灯，既可以吃饭也适合聊天、工作。身后放置着一盏大大的落地灯，和几座沙发，简单干净如同他的人一样。走近阳台，如同一个小花园，缠满了绿色的藤蔓。各式各样的花在绿丛中尽情的绽放着，如星星点点般点缀于夜空，让人离不开眼。“喃喃，你怎么来了。”身后的声音响起，才让我想起自己来干嘛。“我去工作室找你，但琴姐说你病了，我就来看看你。”我把手中的药递给了他。“谢谢，其实已经好多了。”我看向他，简单的家居服，可能是因为刚睡醒，额前的头发有一丝乱，可能是生病的缘故，看起来有些憔悴。“吃饭了吗。”他慢慢走进厨房，打开了冰箱。“还没。”“你等一下，我给你下一碗面。”我坐在吧台上，静静地看着他忙碌的身影。不一会儿他就将一碗面盛到了我面前。“吃吧。”我点了点头，等吃完将碗筷拿给了他。“黎初……”这是我第一次喊他的名字。他一愣，停下了手中洗碗的动作。“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他将洗碗槽的水关掉，转身看向我。我不敢对视他的眼，低头等待着他的回答。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如同一位等待着医生下病危通知书的病人，忐忑不已。不知过了多久，他走向我，然后将手放在我的肩上。“喃喃，你知道的，我有喜欢的人。”“我知道，我知道，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想让你知道我喜欢你。”听到回答，虽然知道结果会如何，但从他口中听到答案时，我还是抑制不住地难过，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喃喃，别这样……”他蹙起了眉头。“对不起，我有抑制住眼泪的，可是……”我用手使劲地擦掉眼角的泪水，可是越擦越控制出来，我不禁哭出了声。他慌了，拿了一张纸递给了我，想摸我头停在了空中，然后一言不发。“你可以抱抱我吗？”我努力控制住情绪。他慢慢走近我，然后轻轻抱住我，用手摸了摸我的头，低头在我耳边说:“喃喃，你有一天会找到那个真正爱你的人的。”我摇了摇头，我想应该不会了。我趴在他的肩上哭了好久，一点点、一点点，我渐渐控制住了泪水，停止住啜泣的声音。见怀里的人哭累了。他放手，将我脸上的泪水擦干。“喃喃，你该回家了，我送你。”我摇了摇头，表示拒绝。“我今天想一个人回去，你放心我会注意安全的。”他了然，“好，到家记得联系我。”我点头，拿起地上的东西便飞奔出门。南方的天气总是喜欢下雨。我走到半路，雨滴一点一点落下来，很快将地染湿。来往的人群脚步匆匆，都躲进了屋檐。我十分庆幸，因为这样别人就看不见我的泪水了。回到家，母亲看到一身湿透的我。急忙拿来毛巾擦拭我的头发，“喃喃，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和你爸都担心死了，吃过饭了吗？”我拿起母亲手中的毛巾，“妈，我没事，我现在只想洗个澡。”出声才发现自己声音如此沙哑。母亲看了看我，“也好，上去吧。”洗完澡，躺在床上，我拿出手机，“到家了，晚安。”将消息发送给了他。夜晚我梦到在海边，有个男孩拿出手中的花递给了心爱的女孩，女孩点了点头，男孩嘴角微扬，低头俯身亲了怀里的人。过了一会，男孩转头看向站在远处的另一个女孩，沉着脸说到:“我不喜欢你，我有喜欢的人，请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不、不、不、不是这样的。”醒来发现脸上已经挂满了累水，朦胧中睁开双眼，隐隐约约听见。“39度5，老公开车，马上去医院吧。”看见有人打开门，将我抱到了车上。第二天早上，我睁开双眼，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扑鼻而来。我起身看了看四周，白色的被子，白色的墙壁，以及哥哥担忧的面孔。抬头对上了哥哥的眼，担忧的神色转为愤怒。“陆喃，你一定要这样。”我低头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过了一会我看向他:“哥，对不起，我控制不住。”说完不禁哽咽了一下。他慢慢起身，将我抱至怀中，憋住的泪水又一次喷涌而出。“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颤动着身子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话语。他摸了摸我的头，小声说道:“对不起，是哥哥对不起你。”我使劲地摇了摇头。不知过了多久，爸妈提着东西走了进来，对哥哥说:“你快走吧，这有我们，摄影室那边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我点头示意哥哥离开，他看了看我便走了。出院那天，他来接我，我们都十分默契，就好像约定好了一样，只字不提那天的事情。 陆由于生病落下了很多课程，训练的时间也比平时增加了很多，日子又开始变得更加忙碌，忙到忘记了时光的存在，也好久没有了关于他的消息。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以为我和他再也不会有交集了。那天陪着朋友去逛商场，快出门口的时候，我碰到了安然。她剪了利落的短发，穿着蓝白条纹的衬衫，解开一个扣子，露出分明的锁骨，很知性的打扮。起初我并没有认出她，是她叫住了我，“喃喃，好久不见。”“啊，安然姐。”我转身才看清了来人。“方便借一步说话吗？”我看向朋友，让她先离开。我们找了一个安静的小店坐下。我看向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变了。“是不是觉得我变了。”她笑着看着我。我点了点头。她喝了口桌上的水，然后缓缓开口道:“我和阿初分手了，在一个月前，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他。”我一愣，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她。“我控制不了我的心，这样或许对我对他都好。”她说这话时仿佛松了一口气，她眼底的苦涩好像消失了。“他怎么样了？”“你喜欢他对吗？”我一怔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你知道吗？喜欢是藏不住的，不喜欢也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只想见到他，想立马去见他，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我起身，“抱歉，安然姐，我有事我先走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见他的，我到工作室时，他正在忙着给别人修图片。我没有出声，就这样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看着。哥哥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旁边，“什么时候来的。”“刚刚。”我转身看向他。黎初听到声音，起身看向我们，“喃喃，你也在，来找你哥吗？”“嗯，想念哥哥做的饭了。”我低头不敢看哥哥的眼神。“正好，我这边也快弄完了，陆川你先带喃喃去买菜，我一会就去找你。”哥点了点头，然后便带我回了公寓。一路上我都不敢开口，因为我知道，他知道我撒谎了，从进门到现在他都没有讲过一句话，一直在忙着收拾食材。我了然，便自顾自地找事做，翻翻书、看看相册、看看电视，百般无聊。我看着他将食物一盘盘盛上桌，丝毫没有想理我的意思。我走过去，拉了拉他的衣袖，“你打算什么时候理我一下，你妹就快变着桌上的那条死鱼了。”他依旧不讲话，我将手往上偷偷地挠了他的胳肢窝。“别闹，我手里还拿着汤。”“那你打算理我了吗？”我看到他笑了，我知道他气已经消了。“先让我把汤放下。”“不，你先答应我。”“好好好，答应你，烫死我了我的小祖宗。” “这样才对吗，早答应就不会受这皮肉之苦了。”我一脸得意地拿起一块肉就往嘴里送，只见某人阴着一张脸。就在这时门口响起开门的声响。黎初推门，“陆川，饭做好了吗，我好饿。”说着走进厨房，将买来的啤酒放入了冰箱。“吃吧，就等你了。”“我觉得你就只有厨艺能拿得出手了。”黎初吃了一口菜以后调侃道。“你快闭嘴吧，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嘚嘚嘚……还是不在你心爱的妹妹面前失了颜面。”我看着桌前拌嘴的两人，吃得更开心了。吃过饭后，哥哥忙着收拾东西。我和黎初来到客厅翻开他们所拍的影像集，看着看着，熟悉的声音响起，“阿初，对不起，我没办法忘了他，对不起，我们还是分手吧。”他慌忙地按了返回键，愣了一会，侧身转向我，笑着说:“我们还是来玩游戏吧。”我了然，“可以。”过了一会哥哥拿着酒进来，拿给了黎初一罐，然后走向窗边闷头喝了起来。我和黎初玩了一遍又一遍，但还是没能打通关。我丧气，扔下游戏机，瘫在垫子上，过了一会便睡着了。醒来看见趴在身边的他，我凑过脸凝视着这张无数次在梦里出现的脸。他喝醉了，呼吸间散发着酒的气味，我轻轻地将手伸向他的脸，快附上他的额头时，“安然、安然……”我顿了顿，将悬在半空的手收回来，起身回到房间关上了门。早上醒来，一片寂静，只有墙上的钟在转动的声音。我走进厨房看到冰箱上的字条，是哥哥留的，“早饭在桌上记得吃，吃完早点回家，别让爸妈担心。”我来到桌前坐下，将饭吃完，便离开了。18岁生日前一天一早，我往他手机里发了一条消息:“我成年了，是时候履行你的承诺了。”过了一会手机响起，“晚上见。”我很开心，期待着放学的时间。下课后，来到商场买好蛋糕和啤酒后，来到公寓门口。我很无聊，坐在地上发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慢慢变黑了。我拿起毯子底下的备用钥匙，打开门走进了你的房间。我打开蛋糕将蜡烛插上，然后拿起打火机，躲进了电脑桌底下，想给他一个惊喜。如果能预料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想我应该就不会这么做了。等着等着，我便睡着了。醒来时听见门口有动静，我慌忙拿起打火机点燃了蜡烛。正准备出来时，传来了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这就是你的家。”“嗯……”说完他低头吻了那个女人。我立马将身子缩了回去，用手将蜡烛掐灭，蜡油很烫，慢慢在手里凝结。我捂住嘴巴，害怕自己发出声来，努力控制自己颤抖的身体。门口的两人还在继续深吻着，男人似乎要吞噬了女人，呼吸十分急促。衣服一件件落地，男人将女人扔在床上，然后附身上去，开始缠绵，床边时不时传来女人低吟的声音。眼泪喷涌而出，我将双手放置嘴前，使劲咬紧手，不断止住自己哽咽的声音，可是越咬身体就颤抖得越厉害，我拿起怀里的蛋糕，将它一块一块往嘴里塞，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安慰自己，一遍一遍地用沾满奶油的手擦掉眼泪，第一次觉得眼泪可以那么多，那么咸。我看着天渐渐亮起，床上有人走了下来，拾起地上的衣服走进了浴室，过了一会我对上了一张惊愕的脸，“啊，怎么会有人？”接着我看到那张熟悉的脸，表情由惊讶转向惊恐，“喃喃，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慢慢起身，走向他，将手里破败不堪的蛋糕递给他，“还陪我过生日吗？”眼泪一点点滑落，降至颈窝。我不断抑制住自己带有哭腔的声音，“我看你还没有准备好，等你有时间我再来找你。”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家中，推开门看到母亲立马从沙发上起身抱向了我，“你到底去哪了，我们三个等了你一晚上。”我一句话也没说，任凭母亲抱着我，目光看向站在一旁的哥哥和父亲。我慢慢从母亲的怀里挣脱出来，“妈，我好累，我想上去休息一下。”在三人的注视下我上了楼。关上门，一股呕吐感袭来，我起身到浴室开始俯身呕吐，我抬头打开水龙头，将污秽物冲干净，看着镜子沾满奶油的脸，不禁冷笑，笑着笑着便瘫坐在地上，然后一点一点将沾在手上的蜡油扣干。过了一会，门口响起熟悉的声音。“喃喃，我们谈谈。”“谈什么，谈我昨天在你家门口等你经过，谈昨晚发生的一切。然后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像个傻子一样，装做不在意你，装做不喜欢你。对不起，我好累呀。”我在心底自嘲。“喃喃，对不起，昨天我真的是忘了。”“她昨晚和你在一起，是吗？”哥哥的声音响起。“我们下去谈。”我打开门，屋内已空无一人。我走到卧室的窗边，拉开窗帘的一角。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哥哥发那么大的火，“混蛋，你怎么可以让她看到这些。”他一个拳头挥了过去，黎初没站稳，倒在了地上。哥哥看了看他，“你走吧，以后我不会再让她去见你”黎初起身擦掉残留在嘴角的血，走出了大门。走到车门前时，他忽然转身，抬头朝着我房间的方向望了一眼，我慌张将窗帘放下。哥哥推门进来，脚步匆忙地走到了身边，将我拥入怀里。“对不起，对不起。忘了它好吗？”“嗯……”我点了点头。如同大梦初醒，我试着努力去忘记他，每天过着家、学校、辅导班，三点一线的生活。下课和女生聊聊八卦，周末和朋友逛街、买衣服，和常人一样，为了生活而生活着。他们都以为我已经忘了它，都以为我没事，但只有我知道，我有多少个夜晚坐在窗台发呆，不敢入睡，害怕梦到过去的种种，害怕梦到他，甚至瞒着他们偷偷吃安眠药。柒数不清是第几个夜晚，我又一次梦到男人使劲地亲吻着怀里的女人，不断吞噬着她……我站在旁边，想喊出声让他停止，可是任凭我怎么张口，声音就是发不出来。我瘫坐在地上，绝望地痛哭着。醒来走进浴室用冷水将脸冲干净，然后走下了楼。看着桌前正在低头吃早餐的哥哥，我缓缓开口到:“哥，我想见见他。”他放下手里的筷子，“喃喃……”“哥，我想让他陪我过一次生日，最后一次了。”“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了。”他做出了妥协。“好。”那天吃过晚饭，黎初和哥哥为我准备了蛋糕。黎初将灯关上，然后将蜡烛点燃。“喃喃，许愿吧。”我闭眼，在心里许下，“我希望我能忘了你。”睁眼，将蜡烛吹灭，看向他，“你能借我一个晚上吗。”他面露难色。“完成当初的约定好吗？”我补充道。“好。”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开口。我看向哥哥示意，叫他不要担心。出了门口，我拉着他进了超市买了一打啤酒，然后在附近的小店买了烟花。坐在车上，他问我去哪，我说去海边。夜晚的海边被一团黑暗笼罩，四处见不到一个人影。远处的星光散发着点点的光，我将手中的啤酒放下，坐在了沙滩上，他缓缓跟上我，坐在了我的旁边，然后开了一罐啤酒给我。我们就这样谁也不说话，望着远方，一口一口饮着手里的酒。将手里的酒喝完，我慢慢走向海边，将烟花点燃，一簇，一簇，我看着它渐渐消散在星空中。“美吗？”我看向他。“嗯”他点了点头。“你知道吗，小时候，爸妈不在家的时候，哥哥经常带我来海边玩。我每次看到有人放烟花，我都会投去羡慕的目光，哥哥总是说‘等哥哥有钱的那一天，一定会给喃喃买很多很多的烟花’，那时我总是笑着回答他说好。”“你知道，我小时候的梦想是什么吗，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我希望有一天我喜欢的男孩能站在五彩斑斓的烟花底下大声告诉大海他喜欢我。”“你知道吗，我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想你的时候能在梦里见到你，可是我最伤心的事情也是梦到你，因为在梦里我也改变不了你不爱我的模样。”是我自顾自地说。“喃喃……你喝醉了。”“没事，没事，我没醉。你可以站在那边那个石头旁边吗？”我摇了摇头，像个孩子一般乞求地看着他。他走了过去，站在了它的旁边。“你可以闭上眼睛吗？”他慢慢地闭上了眼。我爬上石头，俯身，在朦胧的月光中打量着他的脸。我迟疑地闭上眼，慢慢将嘴唇贴近他的脸，他一怔睁开了双眼，我还是不争气地哭了，泪水掉在了他的脸上。他僵住，慢慢退后，眼里是我一眼望不到的黑。不知道为什么一股强烈的呕吐感袭来，胃里的东西翻滚着，我跳下石头，低下身子吐了出来。抬头看到他递来的纸张，我接过来了。吐完起身，我看向他慢慢开口到，“我想回家了。”他了然，送我上了车。走到门口，他开口:“对不起。”我转身对上他的目光，“以后别对喜欢的女孩子说对不起了。”说对不起了。”我打开门抑制自己不去看他的表情。回到家时，发现坐在沙发上发呆的哥哥。我走过去靠在他的肩上，“哥，我回来了。” “哥，我想我放下了。”“哥，你说余生那么长，我应该会忘了他吧。”“哥，我想出国，想去一个没有他的地方。” “哥，你陪我忘了他吧。”“好。”他拍了拍我的头。终在这样的催眠下，19岁我交了第一个男朋友。和所有的情侣一样，一起看电影、逛街、旅行。他还陪我去了海边，放了我最爱的烟花。在绚丽的天空下，他慢慢靠近，俯身，看着不断贴近的脸，再一次，身体开始忍不住的颤抖，呕吐感不断袭来，我推开他，捂住嘴巴，慢慢退后，然后逃离了现场。再那之后我交了一个又一个的男朋友，可是每次都是以这样的方式分手。再最后一段恋情结束的第二天一早，我被朋友的一通电话吵醒，她说了一个地点，还没等我拒绝，电话就已挂断。到达目的地时，露西正在朋友欢笑地交谈着。看到我，便兴奋地向我招手，我走过去坐在了她的身旁。她低头凑向我，“朋友，把不开心的事都抛开，今天我陪你尽情喝。”我了然，拿起桌上的酒杯与她碰了个杯。绚烂的灯光下觥筹交错，嘈杂的音乐声下形形色色的人影，在暧昧的色调中渐渐迷失自我。露西看起来很开心，高饮了几杯酒就拉着朋友就进入了舞池中。我再次拿起桌上的酒杯，将之一饮而尽，一杯接着一杯，渐渐地失去了意识。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浴室里传来水声。我起身下床，想离开这个地方，来到门口。一股危险的气息袭来，我试图逃离，但被一把抓住。他一步步逼近，将我包围，呕吐感再一次袭来，身体开始忍不住地颤抖，我一遍一遍地呼喊，任凭怎么使劲却还是挣脱不了他的手，我走近床头一遍一遍地紧按呼救铃，可脚步声越来越近，我顺手拿起床头的烟灰缸砸了过去，他昏了过去。看着倒在地上的人影，我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渐渐失去了意识。醒来时，我睁眼看到了许久未见的哥哥。我起身看向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想他应该知道了。我沉默，不知如何作答。“对不起。”他低着头，眼底充满了悲伤。从那天开始，我休学开始了长期的药物治疗和心理治疗。哥哥也暂停工作留在了英国。期间露西来医院看望我，她从哥哥那听闻了我的故事，她无奈地看向我。“或许你应该多出去走走，相信我朋友，总有一天你会忘了他，忘了那该死的一切。”我点了点头，对于未来我已无从得知。病情好转是在第二年的春天，走出医院大门，我走近迎面而来的哥哥，伸手抱住了他。“哥，我好了。”“哥，我想出去走走。”怀里的人一怔，无奈地开口道：“喃喃，回家吧，爸妈还……”“哥，再让我自私一次好嘛。”那是我们最后一次的见面。收到黎初的邮件时，我正坐在北海道的雪地上，看着满天的星辰，将瓶中的酒慢慢饮尽。“喃喃，你哥出事了。”我已不记得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走近医院的，面对哥哥冰冷的躯体，所有的眼泪瞬间喷涌而出，我握住哥哥的手，一遍一遍地喊：“哥哥，喃喃回来了，你起来看看我好吗，我不去了，我哪也不去了，哥你是不是骗我的，你起来好不好。”我使劲地摇晃他的身体，可是白布下的人去丝毫没有动静，第一次觉得绝望离我那么近。在我的哭喊声中，他被推进了大门。如同被扎破的气球，我拖着疲惫的身体漫无目的地在走廊里走着，忽然有人用双手按住我的肩。“喃喃，你别这样。”我看清来人的面孔，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如此憔悴的他，胡子拉杂，眼窝深陷，额前的头发也乱糟糟的。“对不起，我应该让他去的，如果没有去他就不会遇到那场灾难。”我看向他，目光呆滞，所有的话如同刺一般卡在喉咙里，我想骂他，想埋怨他，可是却找不到理由，我将他的手从我肩上拿下了，用尽全身力气去咬他。他一直忍着，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我。办好哥哥的后事，在殡仪馆的门口，他将哥哥工作室里的东西拿给了我。回到家，家里一片漆黑，我走进客厅看到了，坐在沙发上发愣的父母，我没有讲话，走到他们身边坐下，我们就这样寂静地坐了一晚。如梦惊醒，我回国开始找工作，最后进了一家不错的公司当起了文秘。有天夜里偶然翻看哥哥的遗物，我在他的手机里看到一条未发送的短信，上面写着:“亲爱的女孩，对不起，如若那个夏天我没有带你去见他，那你的生活会不会有所不同。接下来的日子，请找一个爱你的人，去疼你，去保护你。对不起，没能参与你全部的人生，也没能陪你忘了他。但请答应哥哥，下一次哭一定要喜极而泣。”看完，我哭着在窗台呆坐一夜。多年以后在父母的安排下，我结识了一个男孩，他很温柔，也很贴心，在结婚的前夜，我们在窗台相视而坐，我向他讲述了我和他的故事，他看了看我，走近将我拥入怀中，俯身在我耳边说:“没关系，日子还长，我陪你忘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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