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20-03-13 20:36:12 | 作者:高兴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26次
昨夜,我在夢中卜了一卦。算命言我命無桃花,或言我枝會太晚發。在二十歲我撿到了他。五歲稚兒食屎嚥血,口相猙獰。制止他,他不反抗。抱他,我說:“帶你回家。”尋親溯祖,他無所喜,尋到被拒,他亦無憂。一個人顛沛流離,他是,我是。自此,便成兩個人顛沛流離。“你穿幾碼的鞋子?”“35。”“人不大,腳倒是長了。我弟弟兩年前還跟我一樣大的碼子,現在就要穿40碼了。正好,你跟我一樣。我之前打工還破血買了兩雙好的,正巧給你穿。”原來她還有一個弟弟,有些心傷,如是想。那時他5歲。NB鞋,那是他真正意義上的摸到的鞋子。還很新,雖然已經穿過了,不過已經洗乾淨,還能聞到淡淡的鈴蘭香,那是她用的洗衣液。他再沒見她買過NB,就買15塊錢一雙的黑色老頭兒布鞋。但是他聽她說:“我最喜歡NB鞋,穿NB的男孩子特別帥。”他聽她講她的故事。她兩年活得混混沌沌,無知無覺。到底要有個安身立命的好養活自己和他的工作。她後來重讀了幾年學,當了個小學教師。他一路跟著她,除了在從前的家裡拿了戶口,再無甚。“不能吃太多,我養不起。吃飽你就湊合吧!”的確吃的不好,不過他沒抱怨。那時就想:我要養她。日子過得飛快,他的個頭竄得厲害。她卻似乎永遠那個模樣,小小的矮矮的,但是那麼年輕。他們一起經歷了那麼多事,歲月似乎沒有在她身上刻下傷疤,卻拔高了他的身軀。不過這樣蠻好,這樣看起來,我們相差不大。縱使站在一起,也沒有人會說什麼。大抵會說他女朋友那麼矮。不過那有甚關係。女朋友,呵!那真是一個美好的詞啊!他曉得她心裡有一個少年,多少年了,念念不忘。他看過照片,覺得斯文刻板,不曉得他哪裡好。是做了教授做了講師罷,西裝筆挺得倒是看著有點人模狗樣的精英范,只是架著的金絲框眼鏡,分明透露出一點傻氣。她說文氣,他沒說話,只在心裡默默鄙夷。他聽她說那人的事,從不插話。他想:我就在你身邊?你看到我了嗎?好在她也不常說起他,亦不多說他。他依舊是個混世魔王樣,只是從來不在她面前撒潑。他後來去當了演員。日子過得很緊,他卻盡可能總是回去看她。她依舊小小的樣子,坐在辦公室裡批改作業。那是老式的辦公樓,燈光有些昏暗。已經天晚,辦公室就她一個人。看起來很寧靜,有些像她曾說過的“歲月安穩”,他只在心裡冒出:看起來很乖。他驀地想起他初見時,最狼狽的時候看到她的模樣:雖然矮,卻透著囂張不羈。讓人看著安心,他聽見她說:“帶你回家。”“回家吧?”他說。“傑!”“嗯。”“好。”他們一起走回家的路,現在他比她高太多了,他一攬手就可以將她護在臂下。他想:這個安全距離,很好。那麼多年,他都已經二十了,他卻沒見她再找過男友,更遑論結婚。除了那個她說過的都算不上初戀的老男人。呵!對,就是老男人!她卻這樣年輕呢!就像在組裡看到的想到與他同齡的女孩子一樣。他從來不問,更不想問。這樣很好,就他看著就好了。她有很多愛好,但是看起來有些不問世事。她看書聽歌,唯獨不看電視。開始他有些小名氣時,她甚至不知。她有心有力把他養大,卻有些沒心沒肺。他也想著她不干涉自己的生活蠻好,等到他能活得風生水起時,再給她看她大約會驚喜。卻也暗暗著惱,為什麼她不能多看看他。她竟是有心還是無心?她卻曉得她那個算不上初戀的初戀現在在幹什麼,在哪裡,有沒有結婚……去他媽的初戀。唉,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從我第一次見你,從你開始走近我的生命裡,從你說:“帶你回家。”你就是我的家呢!你帶我找家,你傻不傻?家人早不要我了。可我那麼自私,我樂意看著你忙碌,看著你為我焦頭爛額。她放假了,來看他。他很高興,夜裡卻有一個實在推不掉的晚宴。不知哪個要死的給他酒裡下藥,導演慫恿去“服侍”他劇作的女原著者。在這個牛鬼蛇神無毒俱全的大染缸裡,他也見過許多,早已見怪不怪。他見到的其實也是你情我願,各取所需,真正強迫的倒也沒有。不過日後使絆耍詐,受著便是。畢竟不過貪圖一身皮相,再多便不值當。他再不看他身邊的酒綠鄧紅,他給導演匆匆道歉,就火急火燎趕回家。那是他的家啊!因為她在那裡。那是他的藥啊!他也只是個半大孩子,他有好多委屈,他好想告訴她。他特別想撬開自己腦袋看看,是不是進水了,為什麼她說來了,沒有第一時間去接她,而是參加了這個不知所謂的晚宴。回到家。他看她已經換上浴袍,該是剛洗完澡。她從來這樣保守,在家裡都裹得嚴實,竟然想不到骨子裡這樣的人,當初就有那樣的狠勁兒,收拾了一幫小鬼,牽走了他。日式和服模樣,看起來更小巧了,竟然還趿拉著木屐,露著粉潤的腳趾和腳背。再就只能看到她白皙的脖頸還有一雙方方伸出袖子的小手。平日裡,他人調侃他是禁欲係男主,此刻他想這才是禁欲係。明明一本正經嚴肅到不行,卻把人撩到城池淪陷。“傑——”他聽她叫“傑”,她叫他的名字,是他聽過最溫柔的呼喚。“姐!”他感覺喉嚨乾澀,灌了不少酒還有那該死的迷之春藥,真是……他曉得他一身酒氣不好聞,得趕緊去洗澡。她不喜歡酒氣,她是一個不算真正意義上的的佛弟子,她不皈依,卻守著五戒,他記得她說從19歲起就葷腥不沾滴酒不碰。“我——我去洗澡。”他好容易壓下翻騰洶湧的浴火,沖進浴室。耳邊還有她未完成的話“傑,我給你煮了醒酒茶。”他盡量壓抑著沙啞,低低應了句:“好!”竟目眩神迷到忘了這樣她根本聽不見。她還在這裡,就好。不想嚇到她。想,但是不能,還不到時機,至少不能這樣啊!這是她給他熬的藥,她是他的藥。冷水激淋。良久,完畢。擦乾水漬,隨意裹著浴袍,就走出去。她窩沙發上踡著腿看書,像只懶懶的貓。輕輕走過去,坐在她身邊。她囑他去喝茶,他應了。回來。他緊緊抱著她,一如當年她抱著他。“姐,好想你啊!”“傻話!多大了嘿!”“不過好久沒見了倒是!”她摸摸他臉,他感受她略微粗糙的手掌,不曉得誰在摸誰。對,她的手掌的確不柔嫩,他曉得她當年吃過許多苦,乾過許多粗活,該是永遠養不回來了。只是天生的膚質白皙,手背的光潔可以聊可一騙別人她其實養尊處優。“傑,有些瘦了呢!”竟然感覺方才都冷水澡是個前戲,身下的帳篷漸鼓。不能這樣,他想。她照舊關照他日常生活,他忍著一一答應。他覺得她興致很高,說著眼睛會瞇瞇笑起來成一條縫,特別可愛。他喜歡她這樣關心他,他撿好聽的說與她聽,至於她問起今夜他還是笑著搪塞過去。他好想對她說他的委屈,可是他看著她這樣,像只貓的慵懶,就覺得她就這樣好了,何必聽些不愉快的,她已經承受太多不好的事。他也問起她。她竟然破天荒地告訴她的感情,興高采烈,好似多年古井無波的禁慾修女,徹底落入紅塵化作忸怩小兒女姿態。他覺得這對他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他感覺自己在用顫抖的聲音說:“誰?”她忽的一驚:“傑!你怎麼了?怎麼嘴唇這樣白,剛才還好好的呢?”呵!你也知道啊?我這麼急回來幹什麼,不就是為了你。而你?你告訴我什麼?我回來是要聽你要和那個老男人雙宿雙棲去了嗎?為什麼?特麼還是那個老男人?不是連初戀都算不上嗎?為什麼記掛了他十多年?啊?你都背著我和他聊什麼了?開心?滾球?為你開心?你都到別人懷裡去了,我怎麼開心得起來?你都這麼多年了,就不能等等我?為什麼偏偏在這時候說?啊?為不想傷害你?芸,為喜歡你那麼多年……原來她一開始的如此壓抑不住的開心不是因為見到自己的開心,而是想把這與別人分享的開心。他覺得自己出離憤怒了,他怒她察覺不到他的心,不等他,他怒她明明說忘了他卻最後不曉得怎麼和他走在一起,他怒那個老男人為什麼之前對她無心卻讓她念念不忘,他怒自己為什麼不早早告訴她……就是因為這差了十五年的光陰嗎?就將我判了死刑?這絕不能,絕不!芸,原諒我。還有,我愛你。再忍不住,覆上她的唇,以免她再說出什麼挖心挖肝的話!再不管那許多人。都快是別人的人了,我還糾結個球勁兒,先搶過來再說罷!她似驚詫,奮力推開。可是她小胳膊小腿哪裡敵得過我的偉岸。我聽自己發冷的聲音這樣刺骨地說到以前從來都不會在她面前說的話。我沒有想到,我計劃的表明心跡竟是這邊血肉淋漓,一如她初次見我時那般骯髒不堪。刺痛了,索性自暴自棄。誰叫你當初救我的,啊?救了老子,你就是老子的人,你知道嗎?我聽自己冰冷的說出:“姐!呵!你不知道我喜歡你罷?嗯?還是故意裝不知道?穿成這樣誘惑誰呢?大半夜的孤男寡女,你也敢吶?呃?你知道我今天怎麼了嗎?為什麼現在就回來?我特麼就是為了你?為了你這傻逼?我累死累活特麼就求你能看我一眼,為了能光明正大追求你?你是十來年寂寞了嗎?以前不是好好的?怎麼要去追那個老男人了?嗯?他就那麼好?你十多年念念不忘?我呢?你考慮過我沒有?”她甩手給了我一巴掌:“你!”“是啊!我怎麼?想不到罷?你白養了我,我就是一只白眼狼呢!我特麼離開你這段日子就是因為想你!想你啊!想睡你啊!我喜歡了你十五年!你知道不知道?十五年吶!那老男人有什麼?不過是當初勾著你?丫的人渣,現在出來攪什麼局?好好做他的研究去就好。”摸著她的臉,他感受著她恣意流淌的淚水。他也哭,哭的不能自已。他再低頭去吻她眼瞼,去吻她辛鹹的淚水,他聽見自己顫抖著沙啞得說:“芸!你放過我好不好?你一哭我就不行了!咱不去找那個老男人好不好?傑在這裡啊!傑一直陪著你好不好?傑會疼你,你別哭好不好?”一夜混亂。她疼暈過去,哭暈過去。他也哭。他不敢睡,現在過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感覺是向上蒼乞憐偷來的。抱著她踡縮著小小身子,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媽逼的哪個傻逼給他下的藥後勁那麼大,沖了冷水澡還無濟於事。他也是第一次,她也是,他其實說來那麼多狠話,他逼她強她,可是他也不好受,身上也是心裡也是。越反抗就越煩躁,越心疼痛就越暴躁。摸著她汗濕的鬢角。他歎了口氣:哪怕這樣也好!就算你恨我也好,那你也不會忘了我,也不會去找那個老男人了。你扎了我心知道嗎?你是我的藥你知道嗎?抱著她去洗浴清理。摸著她的肚子。他想:這是圓滿了嗎?芸,或許現在你的肚子裡就有了我的孩子。我們兩個人的孩子呀!你怨我嗎?可是……後來她斷了她“少年時代的英雄夢想”,那個老男人。翌日她就走了,他去送她,卻不敢說話。她回到學校教書。此後兩年。無話。他後來每每在片場,閒暇時刻總看屏保上的她。那還是當初送她回去時,偷拍的她的背影。他想起來,她從來不自拍也不去拍照,他錢包裡倒是有她一吋的證件照,除此之外倒是沒有了。他想起來,那日清晨。她醒來,坐著床上,眼神渙散目光空洞。他跪在她腳下,給他磕頭,泣淚漣漣,斷斷續續沙啞地說:“芸,對不起!……我真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從我第一次見你……”那句“原諒我”,卻再說不出來了。他摸著她的手,她亦不反抗了,只是覺得那手好冰,涼了他的心,頓時心想:完了!他摸著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喃喃道:“芸!我是阿傑啊!你看看我。你不要這樣子。我好害怕!”她也用QQ微信卻從來不發消息,仿佛是一個萬年潛水黨或者她只是用來當短信通信息。倒是微博有用的,卻從來是轉發某某古風歌手的信息,那麼多年了,她還是像個活在二次元的小女生。他記得她喜歡古風,她骨子裡就是一個很古典或者說保守的女人。所以他當初那麼衝動要了她,他在賭,賭她能有他的孩子,賭她忘不了他,賭她有一天也能愛上他。她就再不會去找別人了,他那麼自私,她卻那麼善良。良久,他感到她把手抽出來,聽見她說:“阿傑!我走了。”他不敢留她,亦不敢反抗。他曉得她不會輕生或是其他,只是她亦無愛亦無恨了。他記起她曾念的《心經》:“心無掛礙,無掛礙故。”大約是無掛礙了。她就這樣走了,再沒多說什麼。臨別卻還抱抱他,對他說:“阿傑,保重!”這樣平淡,眼睛裡是沒有情慾的,他不曉得有什麼比這樣的陌生來得更戳心戳肺,心底蒼涼了。不過這樣,他也是心底慶幸。他都這樣了呢?她臨了還忘不了囑咐他,這是她對他的習慣了呀?時間會淡忘一切罷?他後來知道她生了一個男孩子。他去看過,很小的樣子。小小的她,抱著他倆的同樣小小的孩子,看起來很溫馨。他去抱虛弱的她,她不反抗,卻留著清淚,不曉得是產後疼的還是,他不敢多想。後來他常去看她和他們的孩子。他想起第一次說:“芸,我能抱他嗎?”“抱罷。”接過孩子,手有些抖,逗孩子玩,卻不敢說:“叫爸爸!”後來他同她一樣恪守五戒,他才慢慢曉得,原來清淺的克制的物慾,本身就是對一個人思念的修行。因為此處空了寂了,回想往日斑斕,就愈發美好誠摯起來,他歇斯底里地羨慕起那個老男人來,憑什麼就值得她記掛了這許多年?後來他也在網上了解過那個老男人,或許那儒雅的學究氣是她所歡喜的罷?畢竟她現在當了教師。他演過許多電視劇,各種類型,最多的卻是古裝。因為他記得她喜歡古風,不曉得她會不會看。雖然極其不想承認,但是事實如此,他演的第二多的就是所謂的學者。在套上那層黑皮偽裝時,他就想:你是否見過這樣的我?時間是思念無限延長的引子。兩年了啊!一日,他去學校看她。她正在上課。他與校領導打了報告,偷偷搬了凳子坐著最後一排,聽她講課。小小的凳子,要拘束著長手長腿,實在太難受了,不過比起能更靠近她的生活,這實在算不得什麼。她有瞥見他,他給她露出自以為陽光的微笑。他想起來,她曾經說的老男人。第一次看老男人,就覺得他很陽光文氣。雖然他極其不想承認,但是他確實無可奈何地模仿了一下。他穿著她說的她最喜歡的NB經典款,一身運動服,像個學生。他極力去觸碰她的舊時光,期盼回憶的齒輪轉過的時候,可以替換上他。讓他在她曾遺憾的青春裡開出永不凋零的花。你的過去、現在,我一同守護,你要的,都給你。等你下課。還是回家的路上。“忙嗎?”他聽見她問。他不想再扯其他的了,他覺得已經過夠了這樣清湯淡水的日子,他就想再狠一次,賭一次。不然,騙誰的心呢?不回答,他反問:“芸,恨我嗎?”他沒聽見她說話。他又說:“芸,嫁給我罷。”“好。”不悔夢歸處,終得成全。這是我的一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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