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从大海来

　　面对大海，我希望逢着一块沉寂多年的石头，那些我不懂的风情尽在咸涩中浸入它的骨骼和血液。你看它满身的斑驳都是无言的诉说，每一道深痕都印着倔强的生命。石从海边来，我到海边去，一路同行，我把它安放在心仪的位置。

　　我见它出水的刹那，在长岛的海水里。它被一个健硕的伙计高高举起，发现的快乐不言而喻——扭动着身子背挡着海水的冲击，它被搬到了岸边。一番查验，最终它被无情的抛弃——没有精美图案，没有个性的造型，再加上那一道道疤痕般的纹络，是难以博得欢心。估计它自己也会庆幸，毕竟这样可以躺在大海边看风景……

　　这是一块蛰伏在浅水处多年的石头，游人们的脚丫很少能够踩到，毕竟像姚明那样身高的人少之又少。它趴在两米深的地方，常见阳光洒下来，光影里那像青蛙一样的，是来自各地的游泳爱好者。它脸上的一道道印痕已经让它忘记了自己的年龄，多少年之前，自己就是这个模样，不见加深，反而越来越浅，浑身开始渐渐变得圆滑。它不想这样变，可是身边的伙伴们都在海水里浸泡，每一个人已经无力决定自己的选择。它看看身边那些个小的圆石就感到厌恶，一堆堆的，都成了大海的俘虏。一天天，太阳都会照下来；一天天，它都努力让自己保持原来的样子。

　　直到那位寻找者一个猛子扎下来，两只手紧紧抱住它，它的生活才彻底出现了转机。它的身体迎着阳光而去，海水已经拿它没有办法。它第一次赤裸裸地站在阳光里，像个游子来到遥远的国度。它被人点评完之后，就孤零零地躺在海边看世界了，不需要被别人欣赏，它爱它的模样。

　　我和女儿看到它了，抱起来一掂，足有二十多斤重，也难怪那伙计最终放弃——谁愿意在旅途中增添重负？我也只是看到一块普通的石头，没有办法即刻看出那些纹络的寓意，我所钟意的是它的历史如此鲜活——刚刚从海底而来，那些湿滑的感觉和大海有关，那些渐变的造型与大海有关，那些若隐若现的脉络与大海有关。我摸到它的时候，不是在乎它的样子，而是被它见到天日的那份喜气而感动。

　　它被我的眼神电到了吧——短时间内被另一个陌生人注目，它装出一副久经世面的样子。

　　我决定带它去更远的地方。

　　没有丝毫专业水准，我只为一瞬的感念，就决定背上它出发。装进背包里，它安静地像个睡熟的孩子，我的步履有些沉重，用手托一下，它就往我背上移动一下。是在想念大海吗？抑或在憧憬远方？它贴着我的背，在脊椎上面静静趴着。

　　到了宾馆，它就兴奋起来，开始展示精彩。它是个多变的石头。一会儿像个仙桃模样坐在沙发上，轮廓清晰，雍容大气，不是一般的桃子，当初孙悟空吃过的蟠桃是不是遗落到大海一个？一会儿它把脉络朝向我们，深刻、深沉，盘错在一起，像一株千年古藤。更为可贵的是，藤上的一片大大的红色叶子让千年的藤条多了一分生机。一会儿它又和我的孩子们开玩笑，变成了佛头一尊，眼睛和鼻子模糊中透着戏谑，惊得孩子们直呼害怕。一个夜晚，它和我们变着戏法，我像个考古专家寻找它的故事，而此刻，它正在创造故事。

　　跟着我们坐船，坐大巴，回到家里。它被我放在阳台的一角，轻轻洒上水，图案露出来了。它是渴了，见到水的时候，就猛喝起来，越喝越滋润。坐在红色的座椅上，它开始变得像个传教士，传递大海的气息，传递石头的历史。大海禁锢了它，也养育了它，让它在尘封的日子开始思索人生。

　　我小心地擦拭，小心地抚摸，它不是一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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