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台阶

　　很久以前，教过《台阶》。这几天参加济南人文教育名家高端论坛，又听了一堂《台阶》，当时，我坐在礼堂的倒数第二排，周围的人很稀疏。于是沉浸在《台阶》之中，被她一下子就击中了心脏最柔软的部位，顿时泪飞如雨。

　　《台阶》中的父亲，用了所有岁月的积累去建设几层象征着尊严的的台阶。在漫长的岁月里，用穿破的一双双草鞋、挑起的一担担木柴、挑选的一块块石块，终于建成了父亲的台阶。而父亲却不再年轻。

　　“他那颗很倔的头颅埋在膝盖里半晌都没动，那极短的发，似刚收割 过的庄稼茬，高低不齐，灰白而失去了生机。好久之后，父亲又像问自己又像是问我：这人怎么了？”是啊，这人怎么了？

　　记得很多年前，读《李顺大造屋》，心里也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可是没有这么沉重。那时候想来，造屋不就是这么一个漫长的劳作积累过程吗？

　　可今天，我是怎么了？是不是因为父亲前些日子因为手术备皮而剃的那极短的、灰白的发？还是因为这段日子他因为病痛折磨那双浑浊眸子里的痛苦的眼神？

　　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民办教师的父亲，下班回家，泡壶茶，然后就扛了炮锤、钢钎去房子后面的石窝里打石头。那时候盖房子需要一点一点的积攒各种建筑材料，石头要一块一块的敲打、秫秸要一捆一捆的攒、麦秸也是。小时候的我跟在父亲的身后，看着父亲找到石头上的缝隙，用楔、钢钎、炮锤各种办法打开来。一边敲打，还一边给我讲技巧。那是，父亲给我的印象是高大的，充满了力的感觉。现在想来，毕竟是文化人，与村子里终日劳作的石匠们，父亲也不过是个弱者。可是，为了把自己三间茅草房加上两间，父亲耗费了十几年的时光。一直到我参加工作后好几年，才完成他的巨作。那种为了盖屋，所设的种种的盘算，都已经模糊不清了。

　　后来民转公，父亲从最初的五块钱、七块钱、一直到几十、几百块钱、几千块钱。当日子逐渐的转好的时候，当父亲帮衬着我买了娶妻生子、买了房子车子，当父亲终于开始可以退休过几天好日子的时候，父亲还没有老，可是却却病了。

　　永远记得2019年的那个夏天，一家人蜷缩在逼仄的肿瘤医院的出租房里，陪着父亲痛苦的化疗、放疗、化疗，看着他呕吐、大把大把的掉头发、看着他口腔因为蜕皮变得粉红。还好，父亲扛过来了。然后是漫长的求医之路，三年多了，每个月至少一次我们爷俩要去省城看中医、抓药。每次都是好几大包。回家后就是漫长的煎药、喝药。想来，三年多来的药渣也好几推车了。为了生存，父亲拼命的咽下一碗一碗褐色的苦涩的药——因为那里面是他生的希望！

　　去年春天，父亲胸腔积液，好在控制住了。今年九月，父亲又出现了头皮鳞癌肿块转移，做了手术切除，好在比较成功。近些日子，父亲右肋疼痛难忍。于是和父亲做全身的骨扫描，没有发现问题，然后就是疼痛。止疼药、安眠药都用上，却依旧疼得难以入眠。前几天又做了胸部、腹部的强化ct。在ct室里，我托着父亲高压输液的手臂，然后看着父亲因为疼痛而无助的眼神，我的心瞬间不再坚强。等ct结果的前夕，一夜无眠。原本想着历时三年多做好种种准备的我，依旧是柔弱的不能再柔弱。好在ct显示，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昨天傍晚从济南回来后，抽了点时间，回家接孩子看父亲，依旧是疼的难以入眠。可明明打电话的时候，说疼得轻了，能睡会了。今天，一边上班，处理繁杂的工作，一边联系咨询肿瘤专家，建议住院做化疗、打预防骨转移的针。下午，开车和父亲去省中医，找大夫。大夫很热心，老病号了，明天一早过来安排床位。心，顿时安定了不少。父亲，还是有点打怵。三年前的化疗副作用，依旧历历在目，在我们再三的劝慰下，欣然应允，再一次踏上他与命运顽强的战斗之中。

　　相信，父亲一定能再一次迈过这个台阶！

　　南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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