卦师

　　卦师

　　好过不如得过

　　许三顺大高个，皮肤白白的，再加上鼻子眼长的是地方，几乎算得上一位美男子了。真是人在家中坐，祸打灯影里来。四十岁上，许三顺得了眼疾。开始怕光、发酸且流泪，他以为是害眼，过几天会好。谁知越来越厉害，到医院里看医生，说已经错过治疗的最佳时机，现在开始治，能不能治好，只有靠运气了。

　　许三顺的眼睛当真瞎了。

　　开始，他死的心都有。他瞎了还是小事，家里上有老母，下有一拉四个孩子，靠他一个人挣工分，现在他瞎了，一家人喝西北风去。后来，还是他母亲说，顺啊，你的眼睛看来是不中用了，干脆，和你大妗子学算卦吧。许三顺从小上过几年学，又爱看一些闲书，大妗子会算卦，自然粘一些灵气，母亲又爱把一些“内传、野史”讲给他听，再加上他人也聪明，和大妗子学不到半年，就出师了。一年之后，他在附近已小有名气。名字也变了，少数文明人称卦师，大多数人都叫他许三瞎子。又一年之后，他在附近已大有名气，在这一带已是小有名气了。更有几个舌头长的，竟当面叫起了活神仙。家里的经济状况开始好转，慢慢的竟比没瞎时还要宽裕。许三瞎子想，这真是因祸得福了。

　　许三瞎子这一天在街上摆摊，半响午，走来娘儿两个。只听当娘的说，妮呀，前面有个算卦的先生，让他给你算一卦，看离了婚嫁到哪里好。说着来到许三瞎子的卦摊前，要求为女儿算一卦。许三瞎子说，别忙，我且问你，为什么要离婚？当娘的要回答，许三瞎子打断她，让你女儿说。他家太穷。许三瞎子说：他打你、骂你吗？也不打，也不骂。疼你吗？女儿忧虑一会儿，小声说：疼，有时候有点好吃的，他舍不得吃，还给我留着。许三瞎子接着说：假使你和他离了，嫁个富人，三天两头打你、骂你怎么办？许三瞎子接着劝道：我劝你不要离了，回家和你男人好好过日子。日子虽是穷点，他对你知冷知热的，比什么都强。这叫好过不如得过。再说，穷没根，富没苗，只要好好干，日子总活好起来的。大妹子，你想想，我说的对还是不对？女儿想了想，对他娘说，卦我不算了，想回你家住几天。转脸看到她男人撵来了，就说，撵来了。许三瞎子听到“撵来了”三个字已变了口气，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先生，给你卦礼。说着把五元钱塞到了他手里。许三瞎子躲闪着说，没有算卦，不收卦礼。问，你是他男人吧？那人说，是。

　　瞎子瞎白话

　　一群姑娘在生产队的棉田里给棉花整枝。她们都是十八九、二十来岁的大姑娘，正是敢说敢干天不怕，地不怕的年龄。有时为一点小事也要喊喊喳喳地议论半天，传出老远。但更多是，找下婆家谈论没过门的婆家、没找下婆家的谈论找一个什么样的婆家的话题。忽然，一位走在前面的姑娘大声说，快看，快看！莲花姐未过门的老公公来了。大家顺着大路看去，许三瞎子肩背着卦箱，用一根竹篙探着路从南边大道上踽踽地走来。有人说，拦住他，让他给莲花姐算一卦。后边几个姑娘也跟着附和，拦住他，让他给莲花算一卦。开始，莲花脸一红，一声不吭。后来搁不住大伙地劝说，心一横，说，算一卦就算一卦，怕啥？他又看不见。

　　这时，许三瞎子已走到地头。有大胆的姑娘领他到一处树荫下。一群姑娘簇拥着莲花也围了过来。许三瞎子说：谁算卦？请报上生辰八字来。莲花抿了抿嘴唇，有点害羞地报上了自己的生辰八字。又有多嘴的姑娘说，为她算一算，婆家应在哪方？许三瞎子静下来，掐着手指，米着瞎眼望了一会儿天，说，这姑娘的婆家应在北方。还没有等他往下说，就又有姑娘拦住话头，你知道算卦的姑娘是谁不？是你没有过门的儿媳妇——莲花。

　　许三瞎子一听，明白上当了。又闯了祸——弄错了方向。慌忙背起卦箱，拿起竹篙就走。边走边说：我是瞎子瞎白话，千万别信。

　　后边留下的，当然是姑娘们的一片清脆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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