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出租车

　　1.黑衣男子放下了车窗前的空车指示灯，张磊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出租车工作。他看了一眼仪表盘上的时间，已经是晚上12点了。此时的街道上很安静，几乎没有什么人，只剩下了昏黄的路灯和几只无家可归的野猫。张磊看着那几只野猫，想起了在家里的小儿子，不自觉地放下手闸，挂好档，一脚油门开始了回家的旅程。张磊边开车边听着手机里的导航软件，收音机里是一档深夜节目，一个老工人同志在谈论着自己的文艺兵身份，还时不时地唱上一段。没过多久张磊发现他开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车道的右边是一座很矮的小山，山上一点灯光都没有，左边是一些错落的，有年代感的小平房，有几户还亮着灯。看着眼前冷清的街道，张磊再次想起了自己的小儿子，学习成绩太差，报的下一期的补习班的钱应该很快就要交了，交了学费，这一个月的出租车赚的钱应该是都交代了。又拐过了一个路口，不远处有一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在伸手拦着车。他虽然伸了手，但头并没有往张磊这个方向看，它更像是在向前方敬礼。张磊觉得很滑稽，那个人就像个运动不协调的残障人士。张磊虽然很想早点回家，但心一横，一转方向盘，便向那个人驶去……张磊把车停在黑衣男子的身前，黑衣男子很自然地打开车门，坐进车里。“晚安广场”，黑衣男子说了一声。张磊没有回话，开动了汽车，收音机里还是那个老同志的歌声。张磊时不时地瞄一眼后座上的那个人的脸，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努力地想着，但是总是想不起来。夜半的出租车上，没人愿意多加攀谈。正在他努力回想的当口，“嘭！”一声，只见前挡风玻璃上撞死了一只麻雀！张磊心头一惊，停下车，他走出车来往来时的方向望去，路面上正躺着那只刚刚撞死的麻雀，麻雀的身体似乎还在抽搐着……“真tm倒霉，还能撞死只鸟！”张磊回到车上，从后视镜撇了一眼黑衣男子，但是黑衣男子并没有出声，他只是把头扭过一旁，看向窗外。张磊发现后面的这个黑衣的乘客此时非常的失落。他的脸和他的黑色外衣形成鲜明的对比，那是一张非常苍白，疲惫的脸。张磊收回眼神，放下手闸，继续开起了车，顺便打开了雨刷，喷着玻璃水扫着前挡风玻璃上的血迹。“你是我心中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张磊的手机响了。“亲爱的，晚上咋还不回来呀，晚饭给你放桌子上了，回来自己吃哈！”手机里是张磊老婆的声音。“嗯嗯嗯，知道了，马上就回去了！还有一个客儿，拉完就回去！”“哦，那你小心点，早点回家哈！”老婆说道。“好了好了，知道了！”说完，张磊放下了电话，继续开启导航模式。刚踩下油门，收音机里那个老同志安静了下来，然后哭了出来，轻轻的几声。主持人问他怎么了，那个老同志说自己的孩子上个月去世了，是在街上突发了心脏病，但是当时没有人救他，医生说如果能早到医院哪怕是两分钟，也有可能会抢救回来……此时车内一点声音都听不到，气氛很怪异。只有那个老同志的轻轻的哭声和发动机嗡嗡的声音，主持人也没有接话。2.回忆中的人“上个月？”赵磊想着，握着方向盘的手开始抖起来。原来是他上个月有一次夜班，他看到过一个人躺在街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很痛苦地扭动着。当赵磊的车路过的时候，赵磊看了一眼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摊开了手掌看着赵磊，似乎是在求救，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恐惧，但是赵磊的车只停了两秒，然后一脚油门，就扬长而去。在逐渐远去的车的后视镜里，赵磊还能看到那个男人不停的扭动着……赵磊回过神来，又瞟了一眼后面的那个男人，那张脸不就是当时在向自己求救的那个人吗！路边的行道树唰唰地一晃而过，在街灯的照射下，马路的纹理也飞速地从眼前掠过……赵磊感觉到自己的脚已经控制不了油门和刹车了，整个人似乎是被抽了筋一样的害怕。右拐过了一个路口，昏黄的灯光下，赵磊看到一个黑衣的高个男子，伸出胳膊向前，但是头没有向张磊这边看去……“妈的，这不就是后面坐的那个人吗！”赵磊想着，它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油门踩到底，从那个路边的黑衣男人身边高速飞奔而过。“您已超速！”手机里不合时宜地传来警告！“不接他吗？”张磊看了一眼后视镜，后面的那个男人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夜晚的后座似乎只能看到那张若隐若现的脸。张磊此时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一根钢管，早已经不是用来发声的了。“哈！出租车司机看到客人也不拉客，还真是稀奇！”后面的乘客说完，扭过头，看向窗外。张磊像一根木棍一样一动不动，车速却越来越快！张磊不停地瞟着右手边后视镜里站在街道上的那个男人，他的手还在抬着，整个人依旧一动不动！“嘭！”赵磊的前车窗上一声巨响，离上一只麻雀的血迹不远的地方，又撞死了一只鸟！张磊猛地刹车，自己差点飞出去，他瞄了一眼后面那个人，他却一动不动的，似乎身上是没有惯性的。张磊利落地打开车门，下了车回身看，路面上躺着那只麻雀，身体还在抽搐着，就是刚刚撞死的那只……张磊很想跑走，但是街道两旁一个人都没有，他知道这辆车他也是不可能放弃，那是他一家子的生计！张磊回到了车里，他看着手机里的导航，发现自己似乎迷路了，他又绕回了之前走过的路。张磊心一横，放下手闸，一脚油门车又开始发动了……他心里想着，“老子还就不信了，会走不出去？”他又启动了雨刷，喷着玻璃水，刷着眼前挡风玻璃的血迹，此时已经是两块血迹了！3.最好的选择“晚安广场！？”张磊的脑子慢慢地清醒起来，怎么没听说有这么个地方？但是张磊是个路痴，是个靠手机导航的菜鸟司机。如果不是为了生计，他根本不会出来跑出租。“你是我心中最美的云彩，用心把你留下来……”张磊的手机铃声又响了。“喂，老公啊，咋还不回来呀！”老婆有些不耐烦地问道。“马上回去，马上回去！”说着。张磊庆幸自己又能说出话了。“那你快点哈，饭在桌子上！”“好了好了，知道了！”说完，张磊把手机重回了导航模式。收音机里那个老同志刚唱完了一首，安静了几秒，便传出了哭声，他说很想自己的儿子，很想再见他一面！张磊瞄了一眼后视镜，他看到那个黑衣男人默默地流下了眼泪。“他是你爸爸吧！”张磊冷不丁地说了一句！黑衣男人沉默了几秒。“不然呢？”黑衣男人看着张磊，一副蔑视的神情。张磊听着收音机里那个老同志的哭声，还有黑衣男人蔑视的眼神，他忽然觉得释然了，但是更深层的恐惧却更加强烈。车内又恢复了安静，黑衣男子看向窗外。拐过一个街角，昏暗的灯光下，张磊看到又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子，抬着手臂站在街道旁。张磊开始减速，想要靠边停下来，让那个男人上车。“小心哦，他要是上车了，晚安广场可就到了哦！”黑衣男子看着张磊，张磊和他在后视镜对视了一眼，黑衣男子露出了微笑。张磊踩下了油门，摆正了方向盘。他驶过那个路边男人身边的时候，他看到那个男人正在冲他微笑……“那个人上车，晚安广场就到了……”张磊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一股寒意从张磊的后脊梁骨传来。“您已超速！”手机里又传出了警报声。“不停下来吗，接那个人上车，哼！”后面的黑衣男人冷笑一声。“您能下车吗？”张磊突如其来的一句，似乎搞蒙了后面的黑衣男人。“什么？”“您能下车吗，我不知道晚安广场在哪，我不收你费用的。”说着，张磊便开始减速。就在马上要停车的当口，在很近的路边出现了一个黑衣男人，张磊见状，猛的一脚油门。他几乎是擦着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站在路边的黑衣男人身前而过。一股无力感开始袭向张磊，他踩下油门，一踩到底，似乎对他来说死于超速，是最好的选择。他看着后视镜，那个黑衣男人依旧一动不动的！4.晚安广场到了“嘭！”就在张磊的眼前，又撞死了一只鸟。张磊慢慢地把车停下来，他看着后视镜里的那只麻雀，然后又踩下了油门。“不能放过我吗，我也有老婆孩子的。”张磊默然地说道。“不能！”黑衣男人摇了摇头。“为什么？”张磊问道。“哼！”黑衣男人冷下一声，“你听！”。“你是我心中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是张磊的手机响了。张磊拿起手机，心里想着再听一听老婆的声音。“呜……我好想再见一面我的孩子啊……”手机里面传出了原本是收音机里的老同志的哭声。张磊立刻挂断了手机。他面无表情地放回了手机，停下了车子。他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车前方的红绿灯，红灯，黄灯，绿灯，红灯，黄灯，绿灯……忽然，赵磊走下了车，打开了后面座位的车门，一把把黑衣男人从座位上硬拉了出来！“你给我滚出来，cnm！你以为你是谁！你就该死！我从第一面见到你，我就知道，你就该死！就像你那个老不死的爸一样！你们都该死！都该死！”原本寂静的街道似乎被张磊的吼叫声点亮，昏黄的路灯开始变成血红色。张磊从车上拿出来了一根铁棒，那原本是他防身用的。他狠命地砸着黑衣男人的头部，狰狞的表情似乎是着了魔。他一直砸着，直到砸的他面目全非！张磊砸完跑开了，但是没跑多远他就又回来了。他把那个黑衣男人从血泊中拖到路边。张磊上了车，放下手闸，踩下油门。他要回家见自己的老婆孩子！狠命的眼神里，张磊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那个黑衣男人，他微微抬着手，似乎是在向张磊求救，他侧着头看着张磊渐行渐远的车子。“成鬼磊还在那求救！”张磊拍打着方向盘，“啊！啊！啊！”大声叫着！他看了一眼后视镜，已经没有那个黑衣男人的影子了，张磊感到松了一口气，开始哈哈大笑！突然，张磊感到心头一紧，胸口开始变得很疼。他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表情逐渐变得痛苦，挣扎。此时，张磊发现车上已经没油了！张磊下了车，但是却已经站不起身了。他慢慢在马路上爬着。此时他看到对面车道驶来了一辆车，张磊已经不能伸出手了，他只能蜷缩着身子，吃力地伸出手掌，看着那辆车。那辆车慢慢开过来，停在了张磊的旁边。“有救了！”张磊心想。那辆车的车窗逐渐降下来，张磊勉强抬起头，他惊讶地差点失禁！车窗后面是那个黑衣男人！黑衣男人微笑道，“嘿，晚安广场到了！”张磊背过身去，他不愿意面对那个黑衣男子。他朝着自己的车子爬去。“嘭！”一只麻雀撞到了他的前车窗上！血红色的街灯里，张磊抽搐着，看着那只撞飞到自己眼前的麻雀，还抽搐着身子，变形的翅膀贴地，一双爪子对着天空像在抓着什么。张磊逐渐感觉不到疼痛了，他摊平了身子，耳朵里传来的，是黑衣男子的车子离开的声音。他知道，那个人把油门踩到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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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9-11-18 19:17:45心若能新生于人世，夜半之月也会眷慕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