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的冬笋

　　又快到午饭时间了，正在心中盘算中午吃什么菜，作为一个家庭煮妇，一日三餐吃什么真是件令人头痛的事情。幸亏家里只有我们夫妻俩，还好对付。正准备出门买菜，堂舅的摩托车“嘎”的一声停在我家门口，我笑着和他打招呼，问他今天怎么没有出去做事？堂舅从摩托车上下来，笑着说“早上起来看天在下雨，就准备歇一天，结果雨又停了，闲在家中没事做，扛把锄头到屋后竹林转一圈，挖了半蛇皮袋冬笋，你舅妈要我来集镇买东西，就给你带些冬笋来了。”堂舅边说边打开摩托车的尾箱，将满满一塑料袋冬笋提出来递给我。我家男人在房里出来看到那一袋冬笋，两眼放光，欣喜地问堂舅怎么挖到这么多冬笋，并盛情邀请堂舅到家里吃饭，中午就做冬笋炒肉，要堂舅喝两杯。堂舅摆摆手说“午饭就留着下次吧，你舅妈还等着要我快点买东西上去呢。”他的外甥女婿给他点燃一根烟，请教他怎样才能在平整的地上发现哪儿有冬笋挖。堂舅深吸了一口烟，将一圈烟从鼻孔中呼出来，慢条斯理地说：“你舅舅我别的本事没有，到竹林挖冬笋，我比一般人内行。就说今上午吧，我和村里另一个同伴一起出去的，他在竹林里像野猪拱土一样乱寻一顿，才挖了一只冬笋。我在他寻过的地方挖了两个这么多。”他指指给我们的那一袋笋子说，又吸了一口烟。“这挖笋也没别的诀窍，我都是用脚踩的，如果脚下的土地踩在上面软绵绵的，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十之八九是有一只嫩笋在地下，将土拱松了，一锄头下去，运气好还能挖到两只笋呢。”堂舅平时言语不多，此时说起他内行的事情来滔滔不绝。“我曾听老人们讲过，挖冬笋看竹子也蛮准确啊？”他的外甥女婿如是说，好像他也挺懂似的。其实今年正月，他和弟弟去母亲的竹园找寻冬笋，还对从广州回家过春节的外地妹夫夸下海口说，晚上给他搞一顿新鲜菜吃。妹夫也满心期待地想品尝大家口中赞不绝口的甜嫩爽脆的冬笋火锅，结果两人找了半天，一只笋子也没挖着，还将母亲的锄头把给磕在石头上碰断了。堂舅吐了一圈烟说“他们洞里人挖冬笋是看竹子的头朝哪个方向低着，那竹尖下面准有一只冬笋，我没有试过呢！”舅舅将烟屁股丢在地上，用脚一踩，说“你们如果喜欢吃，下次我有空了再去挖几只给你们，我走了。”说完骑上摩托车急匆匆走了。大概是见天没有下雨了，赶回去还可以做半天工呢。老公望着舅舅远去的背影说“其实这个堂舅蛮会做事，又肯吃亏，如果找个会当家的舅妈，日子应该比现在要好。”我感叹一声，可不是，这个舅妈也不是不会当家，只是有点儿私心，将堂舅挣的钱帮衬了她的儿子。不然像舅舅长期在外做泥水匠挣钱，一年难得有几天空闲，居然还欠了外债。舅舅四十出头，找的舅妈比他还大几岁，从他们成家到现在十多年了，堂舅唯一做的一件大事就是花二万元钱将我亲舅舅的一栋旧的二层楼房买下来了，另外装修还花了几千元钱。大家只见他一年到头做事挣钱，却不见他还掉那些欠了多年的亲戚们帮忙借给他的钱。倒是这位舅妈，嫁给舅舅时已经四十岁了，前面有一儿一女两个孩子。这么些年，舅妈的两个孩子先后成家，大概多半资金都是舅舅挣得钱资助她的两个孩子，才让他们顺利成家，而且过得都还不错。舅舅没有自己的孩子，将他哥哥的一个孩子过继过来，好在舅妈对这个养女也不错。其实堂舅年轻时也找了一个漂亮的女人结了婚。只是那个女子心不在舅舅身上，打着出外打工的幌子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连孩子都生了。那时舅舅胆子小，知道妻子在外有了孩子，却不敢对她怎样，甚至有人出主意要他请人将那两人打一顿出出气，他都不敢，一直听之任之，后来在亲戚们的帮助下终于和那个女人离了婚。离婚后的舅舅心灰意冷，做事也没什么名堂，混混沌沌过了几年，直到认识现在这个舅妈，才换了一种心态过日子，日子虽贫穷倒也安稳自在。我觉得舅舅就像这地下的冬笋，默默努力，却又无法成林，只能为他人作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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