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19-11-25 09:42:30 | 作者:64648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13次
一“你好,易先生是吧,大半夜的晚上好!”还未走进出租车,他就先发现了我,一面熄灭烟头,一面热情的冲我打招呼。某些方面来说,东北人的热情还是有迹可循的。核对车牌讯息后,冲他点点头就上了车,坐在后排车座上。“小哥去接人的吧?那我就按照目的地走咯?” 他一瞧我,好似看到什么快乐的事,当下低吼一声好嘞,立刻发动汽车,却与想象中不同,车是慢慢启动的。手机上预算的时间大概是半个小时,如果是平时这么些时间大概够我眯上十分钟,可现在不知怎么的,我却清醒的厉害,满脑子都是大兴安岭的事。“师傅……你知道往北是哪里呢?”意识回来的时候,已经问出了开头,索性也就一次性问出来了。“往北,那必须知道。那可是大兴安岭,来齐齐哈尔旅游的人,大半都是要去那里的。不过,一个人尽量不要去,特别是冬天呀,那里实在冷的厉害。嗯。不过,冷到没什么。最重要的是,会让人感到孤独呀。特别是冬天。”他就这么一连串的说出来,到了最后,竟然有种切身体会过味道。不过,我应该永远都不会有这样的境遇了。于白雪茫茫的林海之间穿行所获的的孤独感,除却对于大自然的敬畏之外,大抵还有‘若某某在我身边将是多么幸运的事’这种美好憧憬的落差。而这种落差,我已有七年。“哟,忘记小哥你是去接人的,接到人就好了,去大兴安岭,两个人最好了。而这种落差,我已有七年。“哟,忘记小哥你是去接人的,接到人就好了,去大兴安岭,两个人最好了。一路上只有两个人的话,在感到孤独的同时也会觉得有依靠。嗯,就是这样,哎,我形容不出来,就是那种,反差你知道么?……”他继续解释,试图让我明白在那样的场景之下,会有怎样的心理变化,又对两个人的感情有怎样的升华。“因为孤独,所以才会知道身边的人是多么重要,多么需要珍惜。”我没来由的打断他说出这句话。她的话,希望她可以体会到。“对对对。”司机连连点头,接着畅快的舒口气,“嗯,就是这样,用我老婆的话说就是,‘孤独之下,幸而有你’。哎,又想我我老婆了。”东北人除了热情之外,恋家也是我略有耳闻的优点呢。“我跟你说,我老婆可是大文人,我能娶她真的是三生有幸,还给我生了个闺女。你可别说,我女儿也超级可爱!”能让一个东北爷们用‘超级’来形容,着实让我有些想笑。“我和她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齐齐哈尔去大兴安岭的路上。那时候还没有滴滴这种东西,我就开着自己的车想要去自驾游的时候,顺便稍她一段。后来到了大兴安岭,索性就当了她导游。她懂得可多了,唐诗宋词张口就来,可把我迷倒了!她和我一样,喜欢自驾游,我就带着她,从大兴安岭,南下去了北京,济南,一直到长沙这些时候仍然是冬天。继续往西去到昆明就是春天的时候了,继续到拉萨是夏天,北上兰州银川是秋天。结果从呼和浩特回到哈尔滨的时候竟然又是冬天。”他的语气满是惊喜,哪怕是到了现在,他好像也无法接受那种一年时光如白驹过隙匆匆流逝,而自己深陷其中毫无察觉的神奇所在。我靠着窗户,慢慢听他说自己的故事。“我当时问她,这是时光穿越了么?你看,咱们走的时候是冬天,回来还是啊。她捂着嘴笑,然后纠正我说,‘傻不傻,这是明年的冬天了。’你说说这句话?明年的冬天。”恐怕纠正司机大哥的时候,嫂子也有与他同样恍若隔世的不真实。“她说,这样就算是‘满目山河’。我就问她,然后呢?你猜她怎么说?嘿!她说,她想看人间烟火。我就问她,啥事人间烟火啊?她没说话,只是笑。”我也想知道什么是人间烟火,问了他一句,“然后呢?”“然后……”他突然一怔,这一瞬间我真真切切在他脸上看到了什么叫做恍若隔世,就像是梦醒了一样,气氛随着他低垂的眸子逐渐压抑起来。“这世界大概就是这样,有满目山河,也有人间烟火。后来我才知道,满目山河的后面三个字是空念远,人间烟火如果后面有三个字,应该是留作天。所有的一切,都留在那天了。”二出租车司机捏着香烟放在嘴边,狠狠嘬了一口,烟草迅速燃烧,短暂而又璀璨的火星稍纵即逝,青烟继而慢慢升起来,盘旋在车顶。我不忍心打断他因为往事生出的悲怆,只好将车窗打开一些,去看外头的景色,昨天的初雪,却只是算得上好看。这里是齐齐哈尔的市区,现在大概零下六度,北方的深夜的风寒冷没有感情的从我打开的车窗涌进来,变成白色的雾气,与之那些没有形态的烟气混在一起,不分你我。我还在寻思这两种烟气哪一个更冷一些的时候,司机从后视镜里看我一眼,嘿嘿一笑,烟蒂被他送到车外,刷的关上车窗。只是我开窗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车里的温度就下降不少,他在红绿灯的最后几秒伸出来手在嘴里哈气,然后把空调开的更高一些。“说道事头上,忘问您介不介意烟气。”我摇摇头,没说话,应当说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才对。司机是本地人,热情好客,见我这样,更不好意思的打趣道,“您这是介意,不介意怎么也不会打开车窗来气我,这一下子又烧了小半个油。”我惊异于这是这么一小会儿就要烧掉那么多油的时候,不好意思的冲他抱歉,只道是说,由他的话想了别的事情,也就没注意香烟的事儿。他稍稍沉默,用卫生纸擦掉挡风玻璃上的水汽,又继续说,“虽然已经过去六七年了,现在想想,像是一场梦。”我在听他的话,一路上都是如此,只在适当的时候应几声而已,这会儿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就沉默下来。他却有一股子安慰我的架势,咧嘴笑起来,“生离死别,每天都会发生的,只是希望小哥你不要遇到才好。”其实,他这么安慰我,倒是有些让我惭愧,与他遭遇相比,我这股子抛弃一切的倔强也实在装不出什么清高,嗤笑自己的时候只憋出一句,“怎么都要朝前看的。”他不知怎么的,感慨之后的话头顿住,眉宇之间斟酌很久后才重新笑着问我,“小哥你在哪里下?”我慌忙之间打开地图,看了眼临时记录的目的地。“嗯……三家子国际机场?”“那就是这里了,您是来接人的话,那我给您放在出场口了。我看您没行李。”“嗯……谢谢了。”不等我感慨他的贴心,他便已经已经麻利的停下车,顺手又拿出一根烟放在嘴上,打火机发出‘啪嗒’一声后,闪出一串火焰,烟头点燃时,那火焰总算小了一些,而后消失,只留下冒着青烟的燃烧着的烟草。这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我不自觉的扫了一眼后视镜,他眉宇之间的沧桑与愁苦都在慢慢消散,随着那些青烟。如果说,司机大哥是她妻子的人间烟火,那这会儿,那些如青烟的回忆,如同那场已经消散的七年前的大火,才是他的人间烟火。我看了眼手机,仍在思索,而后拨通一个电话问道,“你们要不要‘满目山河’?”三“在你身后!”挂了电话,转头。明亮的路灯之下,除了总算飘起的雪花,还有一高一低两个穿着厚实羽绒服的罪魁祸首站在路边朝我打招呼。而将我从春暖花开的南方召唤而来的,也并不是这北方的第一场雪。“所以说啊。你还真是有钱人,机场到这里要一百多块钱呢!”回去的路上,江山又楼梯上这么说着,顺便再次朝我丢过来嫌弃的眼神。这根本是对我放弃五块钱地铁转公交的省钱路线,选择资本主义人群的交通工具的谴责。我两手一摊,只好辩解道,“这当然是为了快些见到你咯。”对于把出租车定义为资本主义交通工具,还是高三时候,我和她因为没钱,硬生生从城东走到城西去见江阳时候的气话。对那时候来说,将资本主义定义为有钱,基本花光了我们所有历史政治课的分数。江阳,就是站在她旁边的小个子女孩,典型温婉的南方女孩,虽然我和江山也勉强算作南方人,可因为经常打篮球的缘故,要比她高出蛮多的。顺便,江山和江阳可不是姐妹,她们是,情侣。而我,作为江山的青梅竹马,也是唯一见证她们爱情从开始走到现在这一步的人。唯一啊!说起这个,倒觉得有些凄惨。第一次见到江阳是高二,我和江山打了篮球在小卖铺旁边胡吃海喝的时候,看到她被一群人围着,江山什么人,凑热闹啊,当时只觉得江阳实在好看,便生出要救她的心思。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还真是神奇,之后我就过上了,被她拽着去见江阳的日子,我做了什么孽?那座城市虽然不大,每次也要走一个小时的好吧!“老易,你到现在也还是婆婆妈妈的哎,难怪你找不到女朋友,来来来,喝酒,喝酒。”江山端起酒杯就往我这边送,家里自己煮的火锅冒着热气,我一面看着她脸上泛红,一面叹气,只道是她在这东北时间久了。“哎。我就说你是太怂了,去见自己喜欢的人,走一个小时算远嘛!?”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点都不害臊的转过头去看江阳,也就是江阳残存些许南方姑娘的娇羞,没喝酒的她也肃起羞红的脸要江山不要耍酒疯。江山嘿嘿一笑说,“我这可都是心里话。”心里话,心里话。我自顾自的吃火锅,摇着头叹着气,“你是去见你喜欢的人,我呢?”不知怎么,江阳似乎是察觉出藏在我心底里的话,露出一抹说不出的笑容在火锅里加了些菜。江山眯起眼睛在我俩脸上来回转了几下,突然流露出一些戒备,大声朝我喊起来,“易阳!我可跟你说!江阳是我的!你要是我抢,我可跟你急!”瞧她那模样。一根筋。真不知道我赶着大半个中国来看她是为了什么,为了看耍酒疯?我有些生气,或者说,我有些搞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一样摇摇头,学着她的模样,仰头灌下一口这里特有的烧酒,只觉得一股辛辣,远比我去河南山东那里喝的白酒还要烈,一时间,眼泪,燥热都涌了出来。 她瞧见我的糗样,干脆哈哈大笑起来,爽朗的样子,像极了高中她打篮球连续投进三分球的嚣张。只当是趁着酒劲,我也和她一起笑,像是高三时候我知道和她考进同一所学校的冲动。江阳只是盯着江山的脸庞,偶尔像是想到什么事一样低下头轻轻笑一下,只是她没有变,从我见证她们的爱情开始,她就一直这样。从高三开始的话,今年已经是第七年了。江阳察觉我说了这句话之后的心情低落,接过我的话头问道,“什么七年?”她说着,又在锅里加了些水,盖上锅盖。升腾着的热气一下子被隔断,然后迅速消散,只有好闻的火锅底料味在宣告他们曾经的存在。我只能嘿嘿一笑说:“你们都在一起七年了啊。”四慢慢的,热气从锅盖之间的缝隙里涌出来,江阳掀开锅盖,酱色泡沫不断翻滚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那是,我们可是拆不散的。”江山在锅里翻了几下,升腾起来的蒸汽遮住她的表情。江阳拿过放在一边的漏勺帮她盛到碗里。“我跟你说,老易,明天咱们就去大兴安岭,那里可是下了雪的!你这个南方小子一定没看过那么好看的雪景!”碗里的菜凉的差不多,只有一股很淡的白烟飘着,最后和刚从锅里冒上去的同类相互交融,最后也没能逃脱成为透明的命运。“咦,说的好像你们不是南方人一样!”我撇着嘴吐槽她的语病。她大手一挥,“那不能这么说,我们在这儿两年了,怎么说也是半个东北人不是?”“所以呢?你去过了?”“没……哎!我和江阳怎么说也只是两个女孩子,我,我有点不太敢带她去哪里的!”平日里,我从未见过她这么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高二打篮球,三分线起跳骑我头上的时候,也只听到周围男男女女的惊呼。“哟,那你的意思是,只保护一个江阳,体现不了你的女友力不是?”她一副只有你懂我的表情朝我竖起大拇指,“还是你懂我,怎么样,南方来的小易阳,要不要加入我的江山?”“那不行,你俩是江山,我就是,我就是人间。”“那行!来,今天喝痛快了,咱们就是人间江山!”人间江山。高二的时候,我们俩的起的组合名字是“江山易得”来着,后来江阳来了,我们金三角的组合名字就成了,易江阳。可如今,他们两个成了江山,我呢,我就自成人间吧。“这次来这里有什么打算?家里怎么说?”江山抬起眸子看我一眼,而后从锅里捞出来青菜,夹给江阳,回头继续在锅里扒拉。我是没什么打算的,这次来的目的是看看他们,顺便和江山的家里人汇报下情况。江山大二跟家里出柜,江阳也是,然后两个人就各自被家里人赶出门。虽说这中间仍有许多曲折离奇以及艰苦心酸的抗战旅程,也就不一一说了。只说他们赶出家门的事儿吧,的时候是大四,是他们两个人商量好私奔的一年。这一年,江山除了实习之外,还兼职两份工作,江阳高二就已经是小有名气的画师,所以整个大四都在接稿。我除了常常帮他们和家里人打圆场之外,做的最多的大概就是照顾他们罢了。大四毕业后第七天,我送她们上了去往哈尔滨的火车,在盛夏的七月中旬。两个人失踪后的第一个星期,江山父母联系到我,问我知不知道江山去了哪里,我是没胆子按照江山说的,指着四下告诉他们,这就是江山。只是想了很久说,他们出国了。“后来我跟你说,我妈竟然报警了,亏我还给她留了一封信,他竟然没看到。哈尔滨的警方找到我们,对我们一通说教,然后没几天我妈和江阳她妈也来了……”这些个过程,江山没少和我在电话里说,这会儿喝醉了,又开始唠叨。江阳笑着冲我抱歉,一副我是外人的样子。“所以,明天要不要去大兴安岭?”江山突然问我。“下了雪,大兴安岭这会儿最好看的。就在北边。”她絮絮叨叨的继续说,抱着最后一点担心,江山睡了过去,我负责把她送回床上,又回来帮江阳收拾东西。“青梅竹马就是不一样啊,你一来,她就这样” “那是,当年她一罐啤酒就醉的时候,你又不是没见过。”“是说你们第一次去城西的时候?”“那次这家伙可是还不知道自己喜欢你呢。”我傻笑着把东西丢进垃圾桶里。江阳脸上又泛起点笑容,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了我一会才问,“你呢?”“我?”我指着自己问道。“嗯。”她露出一个更好看的笑容,继续收拾东西说,“没事,明天要去大兴安岭么?她一直想去。”“嗯。”“但是很担心遇到什么突发情况。”“嗯。”“还好你来了,不如趁这个机会,去一趟?”江阳又问了一次,似乎只有她在为江山着想一样。我收拾着东西,没来由的笑起来,很浅,像是苦笑,又或者说,为江山而高兴,很简单的说,“估计我去不了,明天下午学校有个紧急会议要开,一会就要订机票走了。”“这么着急?”“没事,过几天就是寒假了,我再来。”“不再等等?这也太着急了。”收拾的差不多了,我看了眼手机,匆匆在地图上记录一个地点,点开支付宝叫车。抬头冲她露出一个笑,“东西可要帮我收好,我过几天还要来,这次就不带回去了,省的托运了。”“不和,江山说一下?”“没事,我俩还在乎这个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只觉得我像是战败的士兵,除了昂首挺胸的离开之外,在没有别的办法可要维护我的骄傲。我没让江阳送我,我实在无法承担江山如此看重的人可能会遭遇的那怕一点点的危机。不远处已经有一辆出租车,司机一点都不怕冷的开着车窗,指头夹着的烟头在黑暗之中狠狠闪了一下重新恢复暗淡。看到我来冲我打招呼:“好,易先生是吧,大半夜的晚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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