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眉之好

　　“季远回来了，听说他这次回来好像就不走了。晚上我们聚一下，老地方。”挂了电话，恍惚忆起我跟季远已经三年没有联系过了，我连他的模样都有些记不清了，可听到他的名字，所有的回忆便如潮水般涌来。        高一的时候暗恋过一个学长，他是我第一次见把红配绿穿的那么洋气的男生，尤其是看多了我们级的愣头青之后，学长简直惊为天人。经过我一段时间的“偷窥”，学长竟然加了我的QQ。还记得我当时特别激动的跟老张说，“我一段惊心动魄的校园恋爱要开始了。”老张是我发小，还比我小一岁，只不过长得有点着急了，说话经常一套一套的，跟个老人家一样。学长加了我以后就再也没有跟我说过话了，我还等着他的真情告白呢，上课都没了心思，老张看我愁眉苦脸的，摇摇头“第一步人家主动了，剩下的九十九步当然由你走了。”我一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然后整天在QQ上对学长嘘寒问暖，说着些有的没的。      在我锲而不舍的坚持下，终于学长约我出去吃饭。我拉着老张跟我一起去，学长也带了个朋友，是季远。当时就觉得他好烦呀，喋喋不休的，老张一言不发的吃着东西，学长也是笑眯眯的不说话，我怕他一个人说着尴尬，也就陪他聊了起来。“齐眉~”“嗯？”季远说道:“你名字真好听，若不能见，幸毋相忘。不若相忘，奈何相思。相忘不若，齐眉之好。”说完顿了顿，感叹道:“你爸妈感情肯定特别好。”我打着哈哈笑道:“是呢。”我当然不会说我爸只是取了他跟我妈姓的谐音而已。      在季远的参与下，我跟学长的关系并没有发生什么质的飞跃。但是在我听懂了他的黄段子并且没忍住笑出来的时候，季远顿时对我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时常拉着我谈人生理想。一边应付着他，一边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跟学长跟进一步，下午自习老张突然用一种特别可怜我的表情，看着我，还时不时叹口气。在我的逼问下，老张说他已经连着两个周末在家门口的公园看到学长跟一个女孩手拉手在散步。我一拍桌子道:“难道我被绿了？！”老张一副看到脑残的样子，“拜托你们有好过吗？！”“……”果然人太矜持了不好，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吧，我得看看那个抢走学长的女孩长什么样，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软磨硬泡老张跟我一起去悄悄跟踪一下，但是他不仅拒绝了我，还顺带狠狠鄙视了我的这种行为。      周末的时候，我还是悄咪咪的去了老张家门口的公园，买了杯奶茶，坐公园打游戏等着堵人。眼看着从黄金掉到了白银，气死我了，心想不等了，回家打排位去，这风水不好。刚起身，就看到学长牵着一个女孩走了过来，吓的我赶紧蹲下来，偷偷看了几眼，果然比我白，比我瘦，还比我好看，“哎，输了输了。”垂头丧气的起身往回走，不小心踩到一个人的脚，听到“哎呦”一声，连忙道:“对不起对不起……”一抬头看是季远，“哎？你怎么在这？”季远朝着学长方向努努嘴，“我女神。”“哈？这么巧，我们两个算是同一天失恋了。”本着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我俩组成了失恋联盟。晚上就找了个烧烤摊去喝酒，祭奠我们还没开始就结束的恋爱。我酒量奇差，一杯倒。季远可能比我好点，在我已经晕乎乎看他都有重影以后，他还在嘀咕，“我还是喜欢你好了。”那晚过后，我们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第二天早晨起来，小心翼翼的下楼，妈妈竟然没有凶我，还做了一桌早餐，特别温柔的让我吃过之后好好休息。简直惊呆了，打电话给季远，他鼻音重重的，像还没睡醒，“我跟阿姨说咱俩考试没考好，你陪我去喝酒，结果自己太内疚就喝了一杯，还醉了。”我心想妈妈真好骗，看不出来季远比我大了两岁吗。        季远是艺术生，特别巧的是他一直在我小叔叔的画室里学画。每次季远都会感叹:“缘分啊，妙不可言。”季远待的地方除了画室，就是篮球场，我从没见过高三生有像他活的那么恣意的。每次体育课都会碰到季远逃课出来打球，他随着跳跃扬起的衣角和投篮成功嘴角的张扬，是有那么一点闪闪发光。经常会有女孩子红着脸大胆的递给他水，他每次都会冲我挑挑眉炫耀，我瞪他一眼，低声说他烧包。季远蹦蹦跳跳跑过来，“我喜欢你给我送。”“想的美。”      下过雨的午后，天气好的不得了，我坐在窗户边发呆，季远过来敲我的窗户，给我打了个手势，相视一笑，我便偷偷从后门逃掉了那个窒息的教室。他骑车载着我穿越大半个小城去吃那个据说新开的口碑很好的麻辣烫，我被烫的不停吸凉气，他拿冰水给我喝，还不忘用筷子敲我的头，“你这哪有个女孩子的样子。”我呛他“我可是冒着风险来陪你放松的，你对我好点。”他笑着摸我的头，“好好好，待会哥给你买糖吃。”回去的路上，他买了一个五颜六色的棉花糖，明明是给我买的，他还不停的抢，美其名曰让我少吃点色素。天气好的周末，我跟他一起骑车去郊外挖一株草莓，采一株薄荷，回来小心翼翼的种在花盆里。我们一起为捡来的狗狗洗个泡泡浴，看季远轻柔的样子，我问他:“你很喜欢狗呀？”“我喜欢你。”我用水泼他，“没正行。”最后弄得两个人都浑身湿淋淋的，我妈责备我的时候，他还在一边吐舌头，结果就是两个人一起面壁思过，在太阳底下晒干衣服。      有一天我跟季远又去吃那家麻辣烫，被辣的呲牙咧嘴，我边用手扇风边问他“你什么时候去集训呀？”他给拧开水递给我，反手一个暴栗，“你就这么想我走吗？小没良心的。”这人不讲道理了真的是，“这不是怕耽误你前途嘛。”他拍拍我的头，“我后天走。”“后天呀，这么快，”继续闷头吃东西，不在说话。半晌，他问了一句，“你，会不会想我？”“啊？你说什么？”“我喜欢你。”我装作生气的样子，“正经点。”又开始杂七杂八的胡侃，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没有季远的日子，又恢复了之前的死气沉沉。老张看着我整天趴在桌上，总是摇摇头叹气，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季远走的第三天，才给我打来电话，“这边什么都乱七八糟的，我刚收拾好。”“你要加油！”“好，回来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好。”有时候跟老张诉苦，“想知道季远现在在做什么，可是每次掏出电话，就怂了，万一打扰的人家怎么办，他会不会嫌我很烦啊，再说了这么久他也没给我打个电话，算了。”老张悠悠的唱了一句，“女孩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你也猜不明白。”我一下被逗笑了，老张还有这么幽默的一面。        过年的时候，季远才打包回了家。我们相约出去吃饭，他电话一直响，他看了一眼，直接拉黑了。我问他是谁，他看了我一眼说:“是个一直追他的女的，我说了有喜欢的人，她还是死缠烂打。”“啧啧，你这为了你女神拒绝了多少桃花。”季远盯的我心里发毛，“怎么了？”他一字一句道:“我喜欢的人是你。”“哈？”我连忙喝了两杯酒压惊，“你别开玩笑了，我们是纯洁的革命友谊。”喝的有点快又有些猛，一会就晕了，恍惚听他叹了口气，“我送你回家。”第二天醒了以后，爸爸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看着我，我知道逃不过了，未成年动不动就喝的不省人事，这真的太过分了。“你太令我失望了。”我爸说道，“你这酒量是逗我玩吗？亏得是人家阿远，要是遇到坏人，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点头说我错了，他一转话语，“你得跟着我练练酒量。”“哈？”      高三最后几个月了，季远终于开始努力了，有时候会晚自习偷偷跑出去买来麻辣烫，叫着我一起蹲在操场边吃，“你很喜欢麻辣烫呀。”他吸着粉，口齿不清道:“更喜欢你。”他总是有办法让我接不下去，我知道他是开玩笑的，哪有人把喜欢挂在嘴边，而且他跟前女孩子从来就没断过。高考过后，他每天就是吃喝玩乐，带着我吃遍整个城市，有一次骑车他带我去海边，说要吃最新鲜的烤鱿鱼，他突然接到一个电话，然后给我点了一大堆东西，“等我半小时，就半小时，我回来接你。”说完就匆匆忙忙骑车走了，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后，老张给我打电话，“你还是海边吗？”“对啊。”“季远，他背着他女神去医院了好像。”我一下就挂了电话，也没在听老张说什么，果然还是女神重要，我一边劝自己理解，又忍不住的生气，最后也没等他，自己坐了一个过路的车回去了。回家后，季远打来电话:“你怎么不等我？你怎么回去的？”“太冷了，坐了过路车。”他凶巴巴道:“你不知道那多危险啊，被人卖了怎么办？啊？”我呛他“要你管，我又没你女神重要。”挂了电话，关机。我那时候并没有意识到，我那么生气是因为我喜欢他，喜欢一个人就是很自私的想成为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在见面就是季远走的前几天了，他不停的给我打电话，接上了又不说话，几次以后我就烦了，“干嘛啊！”对面一个陌生的声音，“齐眉啊，阿远他喝多了，一直叫你名字，你过来看看吧。”我换了衣服，就过去了。季远抱着酒瓶子，嘴里一直嘟囔，“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突然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我赶忙过去扶着他，他突然大声道:“我季远，喜欢齐眉。”我愣了下，他又坐下，嘟嘟囔囔，他朋友冲我摆手“我先走了。你俩注意安全。”我一直告诫自己醉话不可信，陪着他坐到了天亮。    后来他去上了大学，我们还是保持着我们纯洁的革命友谊。大一暑假的时候，他说要去美国了。我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告诉我说不准。我还笑他是不是要入美国籍，他笑笑不说话。我去跟老张哭诉，老张说:“人生苦短，有些人一旦错过，就真的遇不到了。”不管了，去他的女神，我只要告诉季远我喜欢他，很喜欢。我给季远打电话，一直打不通，然后我去他家找他，说他已经走了，回学校拿东西去了。我是哭着回去的，我终于永远的失去他了。高三提前补课，我把手机关机了交给了爸爸。        一整个高三，我几乎除了学校足不出户，高考完我报了季远之前的学校，我想看看他生活了一年的样子。假期也一直在旅游，快回学校的时候才回了家。有一天在我家楼下，碰到了之前暗恋过得学长。“这么巧？你回来了。”学长长呼一口气，“我终于等到你了。”不顾我的惊讶，学长拉着我去就近的奶茶店，絮絮叨叨说了很久。他告诉我，季远其实认识我早的多，我初二的时候他就在我小叔叔的画室见过我，当时觉得这个女孩子很倔，又有趣，像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牛犊。怕吓到我，想等我长大一点。我的QQ是他给学长的，他发现我经常偷偷看学长。那个女神一直都是学长的女朋友，他也从没失过恋。那次他抛下我，是因为学长在外地，他女朋友家里没人，又突发状况，就拜托季远帮忙。高三本来很早就要出去的，但是季远舍不得我，好不容易熟悉起来，怕别人给我个糖，我就跟着跑了。学长叹了口气，“你高三他一年没找到你，都快疯了。”        我拿着学长给我的联系方式，回家打电话话，想了很久，“喂？”听到季远的声音我差点热泪盈眶，“我，齐眉。”“哦~毕业快乐。”我支支吾吾了半天:“季远，我，我……”他耐心道“你说。”我还是没说出那句我喜欢你，听到有人叫他，他说了声抱歉，挂了电话。我再也没有打过电话给他，不打扰是我最后的温柔。后来我都不看美剧，室友每次都被我拒绝安利，很不解，我咬牙，该死的美利坚，它抢走了我最宝贝的东西。        “眉眉你到了没有啊？”接到好友电话，我才回过神来，“来了来了，换个衣服。”“收拾漂亮点哦~”我去的时候，季远已经到了，不知说了什么，抿嘴低头一笑，温暖无害，岁月无争，一如当年模样。不知不觉，眼眶就湿润了。朋友指着我“齐眉来啦。”季远走过来，抱了一下我，“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朋友说给我点了首歌，《相依为命》“即使身边世事在毫无道理，与你亦永远连在一起，你不放下我，我不放下你，我想确定每日挽着同样一双臂。”唱到最后我几乎哽咽了，我练了很久，想唱给他听。“季远，我喜欢你。”吵闹的包房，一下子安静下来了，季远说:“我没听清。”我闭着眼睛大声道:“季远，我喜欢你，齐眉喜欢季远！”我睁开眼睛，带着哭腔道:“大扇贝的柱不如你，菠萝的边角不如你，班戟里的芒果不如你，蛋糕上的樱桃不如你，仲夏的冰可乐不如你，寒冬的辣火锅不如你，全都不如你，你是一切的美好，一切美好又都不如你。”季远笑的眉眼弯弯，“小馋猫。”走过来拥我在怀里，“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听到你亲口说喜欢我，我特别高兴，真的。”既然老天又给我一次机会，那我一定要紧紧抓住。        后来，我突然想起来问季远，我当年给他打电话，为什么打不通，他特别委屈的憋嘴，“我陪室友去办卡，突然看到一个号码后四位是你的生日，就想也每想换了，谁知道弄个号那么麻烦。”挠挠头悄悄趴在我耳朵旁，道:“我当年说了那么多次喜欢你，每一次都是真心实意。”此后岁月长，衣裳薄，那些我没来得及说的话余生里慢慢说与他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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