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径

　　这是诗友谷子发的图片，画面朴实清淡，却颇让人心动。我的记忆中也有一条这样的小路，从国防公路上去，拐至一个路口，就会看到一条羊肠小道，路不宽，两边野草横生，低矮的灌木丛混迹其中，很荒芜，很蓬勃，一直延伸到南山的山洞旁。我经常一个人跑上山，周围安静的只能听到风的声音，特别迷恋这种感觉，有一种不为人知的窃喜和快乐。现在想来，那漫山遍野都是时光啊！悄无声息的流动，我与草木置身其中，充满了相对无言的默契和欣然。

　　每到三月份，最先叫醒春天的是达紫香，其实就是杜鹃花，先是零星的粉紫，在料峭北风中彰显出峥嵘的俏丽，很快遍及山野，远远望去，宁寂的空间不再清冷，充满了无声无息的喧哗与沸腾。那应该是一种视觉上的燃烧，目之所及处焕发着难以言说的深情。

　　小时候的我又傻又吵，但不知为何唯独喜欢只有我一个人的南山。那空旷，那滴着绿的安静，那耳畔使人战栗的风，还有那巨大的孤独，弥漫在松林荒草间，那种随时准备被寂寞吞噬的感觉从小就存在，隐藏在骨子里，偶尔被唤醒，于是，致命的孤单的快乐便扑面而来。是啊，山水也是如来，是经书，回首凝视自身时会看到一个谜样的身影，晃动在彼岸深处，参山水，念觉悟于生死间。这声色犬马的人间，这转瞬即逝的存在，这刻骨铭心的风和时间……总是让人欲言又止，让人心怀热爱与迷恋，还有那么多解不开的疑团，有关生死与日月的纠缠。

　　布考斯基说，一天不独处，我就会变得很虚弱。我不以孤独为荣，但以此为生。这小径就是盛放孤独的暗河，不是谁都能抵达于此，并参透它的来意。这空荡荡的风餐露宿的生活，有滴水不漏的隐忍，有难以启齿的思念，有纷乱四季的雨雪，有余生长欢的警惕……就仿佛人到中年的秋天，就仿佛再也不见的南山小径。若干年后，曾回家去寻，以为的来日方长都已了无影踪，有时逝去的不仅仅是人非，还有物换。这就是所谓的凋零的哲学吧！就做时间的逆行者，都走了，都离开了，唯有你在，在历史的皈依处，在佛前的慈悲上，在烂漫与天真的举手投足里。

　　一条小径，带走了我的秘密，带着至死不渝，走过水月镜花，走向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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