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19-11-20 13:21:28 | 作者:7天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13次
1秋菊走路的时候,身子总是向前探着,而且还一窜一窜的,就像一棵白杨树要栽倒的样子,直指着一个坚定的方向。她总是急急忙忙的。虽然长着一只畸形的大脚,却从未阻挡过她貌似奔跑着的脚步。秋天已意兴阑珊,冬天正时隐时现。一贯宁静的天空忽然就乌云密布,雷声滚滚。秋菊几乎是小跑着一头扎进前院五姐的家,五姐正往屋里抱柴禾,看到慌慌张张到来的她,把贴着柴禾的脸扭过来,说了句:"秋菊啊,瞅你着忙着慌的,有事儿啊?"秋菊跟在五姐的身后,拧着一张苦瓜脸,心里想说的话几次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不记得这是多少次去求人了,低着头嗫嚅着问了句:"我五姐夫在屋里吗?""你找他有事啊,在屋里呢,刚打鱼回来。啥事啊?"五姐一边把柴禾放到外屋地下,一边瞅着平常笑面虎一样的秋菊,把脸揪成了苦瓜,好像要哭的架势。"五姐,老妹儿跑到河家屯儿去了,一个老太太给收留了。老虎去他老丈人家去串门了,那个老太太跟他老丈人家是隔壁,说来了个女疯子。""老虎一看是老妹儿,回来就跟我说了。咋整啊?都找了两三天了,跑人家那嘎达去了。这孩子啊!""那你跟我老姨夫说了吗?得把她接回来呀,总在人家老太太那里也不行啊。不认不识的。"五姐气管不好,常年咳嗽,这会儿又咳了起来,咳得满脸通红。"说了,说了!老虎回来一说我就跟我爸说了,我爸让我去接。"秋菊迫不及待地说着。"这外面就要下雨了,可咋整?我寻思让我五姐夫开四轮子给接回来吧。""村里双喜的车也能找来,他也是拉客挣钱,这天要下雨,那嘎达的路小车走不了啊,就四轮子能走,竟麻烦我五姐夫了,心里过意不去。""说啥话呢?没事儿的,不是亲戚么,一家人还说两家话。就让你五姐夫去接吧!""能找着就挺好的了,这就是福天了!要是死到外面可咋整,一犯病就往出跑,哪有照顾那么周到的?我老姨夫也不能成天坐在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呀,他还要种地呢。"两个人进屋一说,五姐夫就麻溜的从炕上下了地,用摇把子把四轮车启动了,五姐夫王树生回头问秋菊:"用不用把车后斗挂上?""挂上吧,小菊有病坐翅膀上危险,在斗里坐着还把握点儿(稳当)。"随后五姐进屋掏出两个破棉袄,递给坐在车斗里的秋菊说:"这天要下雨了,也没个雨伞和雨衣的,天也凉嗖了,回来的时候给小菊盖上点儿,遮遮雨。"四轮车嗒嗒地向河家屯开去,乌云越滚越多,像恶浪一样翻涌着。秋菊坐在车斗里,耳边响着一波接一波此起彼伏的雷声。村路崎岖不平,坑坑包包的。随着四轮车栽栽歪歪地向前行驶着,后车斗把秋菊羸弱的身子颠得像簸箕里的豆粒儿。她的心揪着,想着从十九岁就得精神分裂的老妹儿,一串串的往事就像乌云一样涌到跟前儿。2秋菊的父亲和小菊(老妹儿)住在村子的中间,有些偏西,不是正中间,二菊(二姐)家住在父亲家的东南面,中间隔着一条东西方向的村路,大菊(大姐)家住在村东头,秋菊自己的家住在村西头。自从老妹儿得了精神病后,秋菊每天都急匆匆地把自己家该干的活儿干完了,就来到父亲家,心里总惦记着老妹儿。这天,她的脚步又加快了些,老妹儿这几天流产了,要好好照顾一下她,虽说是小产,那也得跟坐月子一样伺候着,省得以后坐下病,落下病根儿。妈死了,这老闺女也疯了,要是妈没死的话,老妹能疯吗?这些当姐的,咋能对得起死去的妈,没把老妹儿照顾好,哎!官家祖祖辈辈也没有得过这种疯病的呀,咋就摊上了呢!她急急地向父亲家走去,快走到父亲家门口时,她看见老妹儿站在二姐家黑色的铁大门外,陈三儿连拽带吆喝地,"赶紧回家去,不能进你二姐家的屋,你自己啥身板子不知道吗?逮着谁家往谁家得瑟。""坐月子的时候不能随便进别人的家门,会给人家带来灾祸的。你爸那么明白的人,咋让自己的疯闺女可哪乱跑呢,啧啧,啧啧啧!""这是我二姐家,你管不着!"老妹儿拼命地挣扎着,力气大得惊人,把铁大门踹得叮当山响。"这是我大外甥家!我看你进去的,我打死你。"陈三儿说着就真举个棒子要打老妹,在老妹儿一慌神儿的刹那,二姐拿着把锁头咣当一下就把大门锁上了。"老妹儿,快跟三姐回家,这外面风大,别受风。"秋菊连拖带拽地把老妹整到父亲家里。父亲的脸阴沉着,坐在炕沿上。看见秋菊和小菊进屋了,就开始骂了起来:"眨眼的功夫,又跑出去了,我上趟厕所回来,人就没了。""✘她个妈地,这心操地,这一天啥活儿都不能干,就找你玩儿了!你婶儿(秋菊的继母)要不怨你,能走吗?""刚把你从赤峰接回来,流产也不在家好好呆着,你这样地,上谁家去呀,谁让你进门,看我死了谁管你,除了你三姐!"一个多月前,赤峰的一个村政府打来电话,说小菊流落到他们那里了,让父亲去接。老妹儿坐在人群里,一群人像看耍猴的那样,目光聚在老妹那具只有皮囊没有灵魂的身上。有怜悯的,有嘲弄的,有不怀好意的,阳光肆意地洒在老妹儿那张原本俊俏而又呆滞奇诡的脸上,头发绞纽着,缠绕着,像老树根一样形成一坨坨的木疙瘩。无动于衷的神情木然地笼罩着她空洞的躯壳。牙丢了一颗,使得她在被孩子们扔过来的土坷垃惊扰到,嘿嘿傻笑的时候,才暴露出来。人群里不知是谁说了句:"你们快看看,疯子的爸来接她了!"人群很自觉地闪出一方空隙,这条空隙延伸到老妹儿坐着的那块青石边。父亲看到老妹儿坐在那里,身上那件勉强能遮羞的衣服不搭调地罩在身上,父亲不知道老天爷是在取笑自己,还是天意弄人。他的心像是被一万只剑穿过一样。他感觉心一阵阵的绞痛。从不知眼泪为何物的他,泪水竟然不可抑制的奔涌出来。"问问她认不认识这个人?"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有个好事者嘻皮笑脸地凑到老妹儿跟前,拔拉了一下,"看看这个人是谁?你认识不认识他?"老妹儿呆滞的目光在父亲身上闪亮了一下:"她是我爸!"自从得了精神分裂症以后,已不需要用眼泪表达感情的她,这一刻却哭了!"妈呀,还认识她爸呢!""长得还挺好看呢,真是白瞎了!这辈子算是白活了,白托生一回人。"人群里的人啧啧地咂着舌。父亲把老妹儿带回家之后,三姐秋菊每天都来,在有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三姐经常收拾的那个炕橱底下,却不见了老妹儿经常藏进里面的,用过的带着血污的脏卫生巾。三姐心里还挺高兴呢,心想老妹儿自打从赤峰回来后,还知道干净了呢,脏卫生巾也不往炕橱底下塞了。干净了的老妹儿却生病了,成天呕吐饭也不吃了。"爸,我老妹这病的挺严重啊,饭也不吃,还总吐,不能是怀孕了吧?""能吗?不能吧!""明天我和我大姐二姐把她整县里去吧,检查检查,看看到底是啥病?"三姐一边给老妹儿缝着袜子,一边跟父亲搭话。"那行,明天你们把她整县里检查检查吧,我拿钱。"三个人把老妹带到医院,一检查真的怀孕了,三个人傻眼了,都拿不定主意,这个孩子要还是不要呢,就打电话征求父亲的意见。"这个孩子千万不能要,她自己疯疯癫癫的,孩子父亲都不知道是谁,生下来怎么办?"父亲在电话里说。"别流下去了,老妹儿多可怜,这个孩子长大了还能照顾她,自己有个亲骨肉。她不能照顾孩子,我给照顾。"三姐秋菊抹着眼泪说。"你可能显勤儿了,你照顾?说的好听,孩子长大后连爹是谁都不知道,你会告诉他(她)说,你是你妈犯疯病的时候被坏人糟蹋了生的你。""孩子有个疯疯癫癫的娘该有多可怜,以后咋活着?像她妈似的被人嫌弃啊?"大姐和二姐异口同声地把三姐秋菊的话硬生生地顶了回去。三人强行给老妹儿做了流产,老妹儿拼命地挣着,像一头疯狂的牛,却还是没有挣脱套在脖子上的绳索。"那男的可帅了,可好看了!"老妹儿在偶尔的清醒中,嘿嘿地傻笑着,嘴里叨咕着。3"爸,你别骂她了,她不是有病吗?她要是好好的,能这样吗?"三姐秋菊一边劝着父亲一边动手给老妹儿熬小米粥煮鸡蛋。待她把饭做好了,老妹儿去茅楼还没有回来,她害怕老妹儿再往出跑,就去房后的茅楼找她。看到老妹痛苦地蹲在那儿,眼泪都憋了出来。"是不是又屙不出来了?"秋菊问。老妹儿点了下头。她知道老妹儿吃的氯氮平(治精神病的药)对身体有负作用。会经常便秘。在这种情形下,只有三姐秋菊有办法,她进屋拿了开塞露,还是不行。最后三姐就用手一块一块的往出抠。第二天,还没等三姐收拾完自家的活计,老妹儿就乘父亲出门的功夫跑到三姐家来了。刚走到大门口,就被三姐的婆婆看到了。三姐的婆婆老杨太太连推带搡地拖着老妹,不让往大门里进。嘴里骂骂咧咧地,"就这样疯疯癫癫的还坐着月子呢(在东北流产也算是月子,称为小产)。""你不好也不让人家过好是不是?看你爸积性地,积性你这么个精神病,你爸不是脑瓜子好使吗?整个闺女又傻又捏的,都是他作了孽……""咋回事儿?!推我老妹干啥?让我老妹进来,我就不信那邪呢,有啥不好的,哪有那些说道。不是自己姐家还不来呢,这分家另住的,我妹子来串门,还用你管啊?不是有她姐在这儿吗?"这时正好被三姐撞见了,她怒不可遏地冲着婆婆喊道。她生气地一把从婆婆的手里把老妹扯了出来,拉着老妹儿一起向屋子走去。"要是给我们老杨家带来晦气,看我儿子不打死你,整个疯妹妹一天天地还当个宝贝疙瘩呢。""都磕碜到家了,犯病了光腚拉茬的往出跑,连蛤蟆都生吃。你们老官家人都撒泡尿寖死算了,丢人现眼!""这是显世报啊,报应啊!作损了!"老杨太太冲着三姐和老妹的背影叫骂着。4那年的雪下得真大,一大片一大片的雪,像是被手巧的村妇温柔地蓄着一床床的棉被,密密实实地覆盖在村庄的每一处房屋,大大小小的柴垛。低沉的天空下,白杨理直气壮地活着,却看不到活着的痕迹,偶尔从雪中露出几片残叶,稍被寒风抖动几下,就粉身碎骨,又被雪没收了尸体。老妹又犯病了,身体像幽灵一样不受意志的驱使,她踩着吱吱嘎嘎的积雪,向村东跑去,头上没戴围巾和帽子,手上也没戴手套。她跑到大姐家的房后时,正好被大姐看到了,"你干啥去?赶紧回家去,这是又跑出来了。"大姐拽着她,不让她走,被老妹推了个趔趄。大姐又追上了往前奔跑的老妹,又被老妹使劲一下推倒了。这时大姐的闺女看到她妈被老姨推倒了,就赶忙跑过来把她妈扶了起来,"别撵她了,她死不死,瞅把你都推倒了,就这样的活着还不如死了呢,死了省心!""妈,咱们进屋吧,怪冷的,别把你整感冒了。别管她,死不死,冻死她算了,冻不死算她命大!"两个人眼瞅着老妹消失到雪的深处。不一会儿,三姐气喘吁吁地来到大姐家,连坐都没坐,就迫不及待地问:"大姐,听王耗子说,他从山头打雀回来,看到你往回拽老妹了,老妹呢?""我都找大半垓了,都没找到。这天这么冷,她啥也没戴,不得冻死吗?""没看着啊,这王耗子啥眼神呢,我和孩子一直在屋里坐着呢,找不着就别找了,管不了啊,谁成天看着她啊,死就死吧,活着遭罪,一天疯疯癫癫啥也不知道。""说啥呢,疯了也比死了强,妈活着的话老妹还不一定能疯呢!咱们都没照顾好她。""还咋照顾?爸不是活着呢么,他不照顾谁照顾?谁不过日子了?就成天看着她玩儿吧,丢人现眼地玩意儿,因为她,都不敢做错事儿,人家动不动就会说,‘跟她老妹一个样,疯子!’""得了!不跟你说了,我得找她去。"三姐说完就朝村东奔通肯河那边小跑着去追老妹,一个个深深的脚窝被风一刮,被雪一埋就不见了。雪少的地方依稀可见几个脚印,她知道老妹肯定是朝这个方向跑的,心里那个急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从路上几个浅浅的勉强能辩出是脚印的地方,三姐感觉老妹可能又往大宝子家那边跑去了。别看老妹一犯病,就不管天不管地的,却能记住道儿,比正常人的记性还好呢,去过一遍的地方,就能找到。说起大宝子家,三姐可没少来,那是老妹得精神病的第三年,老妹的病好了一些,自己知道洗脸梳头了,衣服也能慢慢洗了。村里人就来说媒,说人好了就找个婆家吧,正好河东有个叫大宝子的,开个小卖店,还有个老爹双眼瞎。父亲一看大宝子挺憨厚的,再说老妹有个婆家,也有人照顾,自己以后动弹不了了,谁能管她,除了自己的三闺女,可是闺女行,女婿能行吗?本来三闺女就一个脚大一个脚小的,让人家嫌弃。再照顾一个疯妹妹,哪里还有活路。老妹嫁给大宝子之后,三姐隔三差五的就来一趟,帮着洗衣服拆被子的,她要看看老妹受不受气,要是虐待可不行。过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老妹还算正常,也不往出跑了,还能卖东西呢,守着大宝子的小卖铺。大宝子看老妹好好的,就背地里不给老妹吃管精神病的药了,想让老妹怀孕给他生孩子。不吃药的老妹儿后来就犯病了,大宝子看老妹是个累赘,就又把老妹送回来了。寒风夹着雪像刀子一样刮到脸上,三姐还带着围脖呢,却抵御不了这种锋利的冷,脸冻得有些麻木。她心想,老妹什么也没戴,会冻死的呢!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向大宝子家的方向挪动着沉重的脚步,风刮得她摇摇晃晃的,她几次摔倒又爬了起来。忽然,她发现前方好像影影绰绰的有团黑东西,是老妹儿!她不顾一切地连爬带滚的向前移动着。她不停地喊着老妹,风雪灌满了她张开着的嘴。终于匍匐到那团黑影的跟前,真的是老妹,老妹儿已经冻得快僵了。当她把老妹儿背回村子时,已经是夜里十二点钟了,老妹右手的食指因冻得时间过长,坏死掉了。后来去医院截了下来。5四轮车磕磕绊绊的终于停在了河家屯的一户土屋前,秋菊的思绪又从远处飘了回来。雷声轰隆隆的,一声比一声高,在空中沉闷地滚来滚去。雨这时还没有下起来,被厚重的乌云包裹着。三姐秋菊是来过老虎的丈母娘家的,所以一下子就找到了收留老妹儿的那个老太太家。老妹儿坐在这家的土炕上,穿着老太太在箱底压了很多年的一件盘扣的青夹袄,头发梳得光溜溜的,正和老太太磕着瓜子儿。三姐秋菊刚一进屋,老太太就连忙下了炕:"你是不是这闺女的姐啊?"她瞅着三姐问了句。"嗯呢,我是她三姐。大婶儿,多亏你收留了她……"三姐说着就拉起老太太的手,不停地说着感激的话。"大婶儿,她一犯病就哪里都跑,你说挺大个姑娘,也不能给她拴上啊!你是咋看到她的呢。是不是直接跑你屋里来了?把你吓坏了吧?冷不丁跑家个疯姑娘。"老太太慢声拉语地接过话说:"哪有啊!这孩子不是直接跑家里来的,大前个(两天前)我去房前的壕沟里倒灰,刚开始以为是猪在壕沟里打腻呢。""后来仔细一看,我的妈呀是个姑娘,身上的衣服都挂烂了,冻得直哆嗦,我瞅着怪可怜的,就冲着她说,‘你能不能站起来跟我走,你要是跟我走,我就救你一命。’"老太太顿了一下,又瞅着三姐的脸说:"当时我就想了,她要是不跟我走,我就不管她了,要是男的我也不管了。看这姑娘家家的太可怜了。""你可别说,你妹子她听我这么一说,竟然从壕沟里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了,跟在我的屁股后就回来了。"老太太的脸上罩着一层淡然的笑。"大婶儿,我都不知道说啥好了,是你救了我老妹儿的命啊!"三姐秋菊向老太太探着头,语无伦次地说着。"这孩子,咋这么外道呢,没事儿的,我这孤老婆子,有个人陪着我还求之不得呢。"老太太跟三姐说着话,用眼角挑了下坐在炕头嗑瓜子的老妹儿,笑着小声说:"就愿意嗑瓜子,还挺消停的呢,再不就让她在这里住着吧。别给她整回去了。""那哪行呢,你这么大岁数了,还得照顾她。你如果不救她,她饿也饿死了。这救命之恩我们家的人是不会忘的。"三姐赔着笑说。然后拿出自己去河东栽稻子攒下的两百块钱,使劲的往老太太兜里塞。"这是干啥呢?"老太太愠怒地又把钱塞到三姐的手里。"以后就当亲戚走动了。"老太太用两只手握着三姐的手。"天马上要下雨了,咱们赶紧往家走吧!"一旁坐着的五姐夫催促着。老妹儿一听说让她回家,一个劲儿地往炕脚底下挪动,嘴里不停地说:"我就不回去。"眼睛里露出令人心惊肉跳的乖戾。"不回去也得回去,总在人家怎么办?"三姐秋菊和五姐夫两人拖拖拉拉把老妹儿整到四轮车上。在和老太太道别后,四轮车启动了。老妹儿像挣命一样挣着身子,三姐死死地抱着她,雨不合时宜地下了起来,像瓢泼的一样洒在头顶。三姐把五姐给拿来的两件破棉袄一件遮盖在老妹儿的头上,另一件披在她的身上。老妹儿却把棉袄都扯了下来,一齐扔了出去,三姐拦也拦不住。开车的五姐夫和坐在车后斗的姐妹两个,都跟落汤鸡一样,雷声微弱下来,大雨发出凌厉的叫喊,和着老妹儿不停的骂声。老妹儿就像古希腊的赫拉克勒斯一样,有无穷的力量,她拼命地挣着,瘦弱的三姐也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当最后一丝力气就快被老妹儿瓦解时,三姐哭嚎着:"老妹儿!听姐话吧,让姐咋整,咋就得了这种病呢!跟姐回家吧,爸还等着你呢!"滂沱的大雨怀着敌意冲刷着三姐微不足道的泪水。可能是老妹儿真的听三姐的话了,也可能是她也筋疲力尽了,她终于安静了下来。大雨忘情的哗哗地下着,四轮车的大轱辘陷进一道道深深的辙里,又嗒嗒地往出挣脱,又掉进另一道辙里。三姐紧紧地抱着她的老妹儿,生怕一松手,老妹儿又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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