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磨面,几乎是妈妈买下的。因为家里四个大人中,爷爷失去了干活能力,爸爸和婶娘是下地作务庄稼的,只有妈妈是个小脚女人不能下地,你说,妈妈不磨面谁磨面呢?
磨面得靠牲口和石磨。没有牲口的人家可以借,借不下的人就推。参加农业社后,也得给队长说好,让饲养员早作安排。
牲口是用来拉磨的。拉磨前要给牠戴上“眼罩”,就是用布做成的、大碗式的、能够蒙住牲口眼睛的“罩儿”,只有这样,牲口才能老老实实地转圈子,一圈又一圈,一转就是大半天。
石磨,由磨扇、磨盘和推杆组成。磨扇很重,分为上下两片,两片接触处凿有一道一道的斜齿,是来研破麦粒和磨出面粉的。磨扇中间凿有一洞,洞中插上一根圆铁,把上下磨扇联在一起,并将下扇固定在磨盘(用砖砌成)上,牲口拉的时候(或人推)只拉上扇。上扇旁边有根推杆,是供人推或牲口拉的。人推时(或牲口拉时),上边磨扇就不停地转。妈妈就把拣净、淘好的小麦倒在磨扇上,小麦顺着两个磨眼往下淌入带齿的磨膛。为了让麦粒下淌得均匀,妈妈还在磨眼里插了几根短竹芊拨动,随着磨扇的转动,小麦就被慢慢磨碎,并从上下两扇的夹缝中挤出碎片和面粉来。然后,妈妈就将不断挤出来的碎片和面粉收到簸箕里,用箩子来回箩,面粉便被箩在下边的笸篮里。这时,妈妈又将箩子上边的麦麸倒在磨扇的磨眼处继续磨。就这样,不断重复,一遍又一遍,一般要磨四、五遍:第一遍将麦研成碎片,同时磨出少量面粉,妈妈把叫它“头餐面”,是作 “礼馍”用的;第二遍磨下的面,妈妈叫它“二餐面”,是用来擀面条或包饺子的;第三遍、第四遍质量差些,是用来蒸馍馍吃的。如果还磨第五遍,蒸下的馍馍就比较黑。但三年困难时期,妈妈不但要磨第五遍,还要磨第六遍,最后再把剩下的麦肤全部倒进笸篮,同罗下来的几遍面粉倒在一起搅匀,就是这种“代麦肤的黑馍”,我们还得定量吃呢!
磨面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尤其是对小脚的妈妈来说。我家在庙前巷,磨房在土门巷。每次磨面,都要拿很多东西,如粮食,笸篮,簸箕,面箩,还要牵牲口,一个小脚女人咋能办到呢?于是,我就利用上学前的一点时间把牲口牵去,爸爸把粮食背去,我再和弟弟把簸箕,面箩等放在笸篮里抬去,一切按排停当之后,我才到学校去;放学回来,不先回家,而是先到磨房帮妈妈磨面,有时用箩子箩面,有时在磨盘上收面,忙得不亦乐乎!一次,恰逢星期日,我就和妈妈一起磨面了。我自报奋勇箩面,谁知没有箩完第二遍,我就手乏腰软,胳膊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样。就是那一次我感同身受了磨面之艰辛,也才理解了妈妈为什么每次磨面回来总是累得筋疲力尽,总是躺在炕上很长时间也起不来,于是,我就尽量抽出空闲时间去磨房帮助妈妈磨面。(最新经典文章 )
后来,生产大队在加工厂添加了小型磨面机,电动的,妈妈再也不用磨面了。什么时候需要磨面,什么时候将粮食背去,人家就什么时候给你磨,磨80粉还是磨85粉,由自己定,完毕,只需要付几个加工费而已,方便极了;不久,加工厂又进了几台磨面大型设备,实行开了“用粮换面”的业务,统一生产,谁来谁换,就连附近村庄也到我村换面了;十一届三中全会后,粮食走向市场,磨面也市场化了,我们村里,就出现了许多磨面机,还有磨玉谷的,碾小米的,市场竞争中,渐渐优上劣下,只剩下大的,好的,除了可以“以粮换面”外,还可以直接买面粉。后来,有人图干连,麦收一完就把粮食全部卖给面粉厂,吃时再买面粉回来;有人则把粮食全部存进面粉厂,什么时间吃什么时间取面粉,一家一折,存取自由……
石磨转动,转着妇女的艰辛,也转着农家的日子,一直转动到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不经意间,石磨突然消失了,有的还把消失的石磨放进风景区、放进博物馆让游人参观展览,取而代之的先是机磨,后是电磨,先是小的,后是大的,现如今已被全新的现代化面粉厂所代替。回忆往事,虽然石磨已经淡出我们生活多年,但儿时妈妈在磨房中度过的时光和故事,却没有随着消失,而是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里。
一滴水可以见太阳。从石磨磨面到用机器磨面,再从小机器磨面到大机器磨面,最后到现代化磨面,它不但为农业生产解放了一大批生产力,而且彰显了伟大祖国65年来发生的巨大变化。
文章标题: (原创)妈妈磨面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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