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村·那屋·那家人

　　七十年代初，某县有个大队，下面有十一个小队，其中的九队便是县里最贫困的一个小队。

　　村里有三十多户人家，多数姓王。九队的队长叫王某某，瘦瘦的，风能吹跑的那种，他走路是那么地轻，又是那么地摆，跟柳丝似的。他有点娘，一看便不是做农活的料。小时候，他家境富裕，曾经读过私塾，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又能写诗作赋，所以在当时当地便是有文化之人，大家便称他为“大先生”。

　　一、

　　大先生，高个子，长得白净，有一副大板牙，破了面相。虽家境富裕，但因相貌的问题，到了快三十才娶了一位不认字的女子为妻，生有一女二儿，分别叫王小红，王小卫，王小兵。

　　小红长得人高马大，因当地农村很少给女孩子上学，所以小红就没进过学堂。每天傻傻地笑，每天实实在在地干着笨重的农活，从不多言多语，大家都很喜欢这个老实的姑娘。

　　小卫是老二，都说老二很精明，一点也不错，自私，动小脑筋，都是他的份。那小眼珠一转，点子就出来了，大家有点怕他，怕吃亏，因他爸是队长，得罪不起，所以都远远地躲着他。

　　小兵是个老实的孩子，长得个子很矮小，又很瘦很黑，让人看了，多少有点想保护的样子，他总是跟在哥哥的后面，但有时也会一个人玩。

　　农村的孩子，都是自由地成长。若是家境比较富裕，就有了很多的时间可以玩，否则必须陪着大人干家务活或田间劳动。

　　小红总是会帮着别人绕毛线团，坐着能静静地半天不说一句话，不知是害羞呢，还是无话可说。只要见到小卫，她总是像见到什么一样，怕得很。

　　二、

　　二个大人，三个孩子，东西二个房间。

　　冬天，睡觉是全光着，所谓的裸睡，在那时的农村不算时髦，是贫穷的象征。三个孩子睡在一床被子里，互相取暖，也成了习惯。

　　孩子们渐渐长大，有点不方便。那一晚，小卫失眠了，翻来覆去睡不着，姐姐的身体是那么地软。一种成熟的女孩子的味道，让小卫想起了班上的某某女同学。第二天一早，小卫就跟父母说，要分床睡觉。这时大先生才想起了什么，急急地在自己的房间里搭了个小床，让小红搬了过来。

　　大先生便叫媒人来，给小红说婆家，没过多久，小红便成了别人的新娘。

　　转眼间，小兵早已过了读书的最佳年龄，当他高高兴兴地背著书包去上学的时候，一个坏毛病就养成了。他喜欢铅笔，喜欢写字，喜欢铅笔里的那段黑黑的铅。他常常到垃圾堆里去翻找那些小铅笔头，那怕是很小很短的，他像得到宝贝似的。他用小刀，将那包裹在外面的木头削去，将那段黑黑的铅，塞进嘴里，像嚼着脆脆的糖果一样，一脸的满足。同学们都傻傻地看着他，劝他别吃那些，他无所谓。

　　有好心的同学告诉了大先生，大先生狠狠地教训了小兵一番，没用，只能动起家法，取下自己的皮带抽打了小兵。

　　小兵没有哭，等到大先生不注意时便又溜了出去，在垃圾堆里翻找着他的快乐。

　　就这样，没到二年的时间，小兵的身体起了变化，不治而亡了。

　　三、

　　大先生很伤心，很心疼自己的孩子。

　　当他看到村里有很多的孩子因为穷，上不起学时，他想起了在自己家里教那些孩子们，于是他将那些孩子们请到家里来，从“三字经”读起，“千字文”、“百家姓”的一字不落地教。

　　每晚，大先生的屋里，煤油灯下，一群孩子，跟着他，一起诵读古诗词，新篇章。

　　那些得到免费学习的孩子家长，很感激大先生，但是没有多余的钱给他买东西，总是在农忙的时候，帮着大先生收割，栽种等等一些脏活累活的。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那些孩子们，在大先生的教育下也识了不少字，懂得不少道理。但是大先生还是动员起那些家长们，让孩子去上学。

　　大先生的好心感动着那些家长们，但孩子们上学后的每天晚上，还是会来到大先生的家里，听着大先生讲着故事，讲着道理。

　　大先生的家里，成了孩子们的乐园。从三五岁的娃娃到小学五六年级的半大孩子。每天晚上，这是大先生家最热闹的时候。

　　大先生和他的老婆渐渐地从失子的痛苦中淡忘地走了出来……

　　四、

　　大先生虽然不会干农活，但安排农活的经验与生俱来，队里的劳动和工分，在他的安排下，似乎是没有什么大意见，大家都相安无事。

　　大先生似乎有一肚子的墨水，队里的写写画画地都由他一人承包了。

　　每期的宣传黑板报前都会吸引着很多的人。

　　有一天，狂风大作，贴在墙上的林某的画像，被风吹得悼了二个角，在空中飘飞。

　　大先生想用浆糊去粘贴，一手扶着画，一手蘸着糊。这时一阵大风将一树枝折断，正好悼在大先生的手臂上，大先生本能地松了那只扶画的手，树枝便将画一撕二半，林某的头像成了二片。

　　这下犯了大错，那个年代，这是可以坐牢的。大先生被人带走，关在了一个黑房子里自省。

　　大先生的老婆哭哭啼啼地找着各级领导，无奈帮不了忙。村民们都求情，也无济于事。

　　也许大先生的运气比较好。

　　当晚得到一个消息，林某出逃时飞机失事。

　　大先生第二天便放回家，大家很高兴。

　　但是大先生高兴不起来，总是嘴里不知说着什么，让人听不懂的话语。

　　大先生的眼神怪怪的，总是目空一切。大先生再也不管理队里的事了，每天总是念念有词地，坐在家里，哪里也不去。

　　有人说，大先生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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