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酒仙

　　耸立县城中心的金银花大厦，显得十分跃眼，三楼餐厅的“迷人醉”雅间，酒菜已上齐，七盆八碟，有浑有素，也还丰盛。今天是刚在《人民日报》副刊发表《酒惑》组诗的刘辛苦坐东，这是县城地区几个气味相投的文朋诗友的约定。勿论谁，只要在国家级报刊上发表文艺作品，把稿费捐出来，请客大家一起乐呵乐呵，也称之为联络感情。

　　“四方方”、“五魁手”、“八团花”、“七姊妹”“十全美”都到齐了，忙嘴的“十全美”提议开席，刘辛苦说：“别忙，再等几分钟，还差‘三元元’，这个老酒仙不到，喝酒就没乐趣呢！他一到，我们就入坐开席。”

　　中国人说话是邪的，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三元元”老酒仙一进屋，大家鼓起掌来：“欢迎，欢迎——”老酒仙亮出手表：“何必这样正式呢，你们看，刚好五点半，没迟到啥”。“四方方”平时与老酒仙因工作关系接触较多，他边入坐边说：“我们立个规矩，从今天起，朋友聚会，谁最后一个到位，先喝罚酒三杯”。大家一致表示同意，并鼓掌通过。

　　老酒仙对这个提议，在今天这个场合很有异议。他此时已经在另外一个场合喝得差不多了，说了几多干话才离开到这里来，他无奈地对朋友们说：“我，我已经喝……喝得差不多了，今天就不罚了，你们今天喝几杯，我，我陪着你喝、喝几杯，行不？”七姊妹是这帮朋友中唯一的女文人，她长得很漂亮，穿得很入时，“V”型体恤衫露出白晰乳沟，带有同情的语气说：“我看今天不罚了，老酒仙已经喝多了……，”听了这话，老酒仙有点发气了，他摸出香烟，一人发一支，最后一支发给七姊妹：“罚就罚，不就是三杯酒吗？这……这有造原子弹难吗？妹儿，谢谢你的同情，于是，屁股挨着七姊妹坐了下来。”

　　刘辛苦将金质习酒开瓶，并一一斟满，老酒仙接过酒瓶；“我自罚三杯。”他将三杯酒倒在一个小碗里，一饮而尽，将碗底朝天：“看，一滴不剩，这回行了罢？”朋友们盯着他，今天的他真是一条好汉，大家还没有回过神来，老酒仙又发话了：“祝贺刘辛苦老弟在国家级报纸发组诗，举起第一杯，干，干杯！”大家举起入席第一杯，相互碰一下，一饮而尽，杯底朝上，滴酒未洒。三杯下肚，闲话连篇，扯东扯西，无拘无束。刘辛苦又开了三瓶酒摆在桌上：“我们边摆龙门阵边渴酒，下一轮怎样进行？”还是七姊妹举手发言，这时的她脸红润润的，本来就年轻的她更加美丽动人。她说：“老酒仙恐怕支持不住了，干脆由他作决定吧。”大家一致同意七姊妹的提议。四方方在七姊妹的左边，他附合着：“我们聚会不是要喝醉，干脆自由组合，对喝，相互敬爱，敲杠子、老虎、鸡，数七，猜拳行令，接成语，随便来。”

　　老酒仙歪歪扭扭站了起来，打了一个酒嗝，向大家一挥手：“我当庄，每人六，六杯，划三七桃园拳……”五魁手，八团花异口同声的说：“啥子三七桃园拳哟，前回的啥公公拳，螃蟹拳才把我们醉得不知南北，今天你已成这样，难道让我们不晓东西，你行不？”

　　“行不行，手上见分，分晓。”老酒仙叫服务员上来一个能装二两酒的杯子，斟满酒后，他夹了一块肥肉送进嘴里，轻言细语的说：“这三七桃园拳，就是跟平常划拳一样，只是端、端酒杯不一样”。他又特别提醒大家：“你们听明白，凡在划拳中，输在三和七两个数上的端大杯，这二两的大杯，输在0、一、三、四、五、六、八、九、十共九个数上的端小杯，只有五钱的小杯，大家明白不？”大家觉得老酒仙的“三七桃园拳”稀奇新鲜，打内心想试试，同声应答：“行，明白，干！”

　　最先与老酒仙开拳的是四方方，相比之下，今天这一桌他的酒量是最有实力的。第一拳他输在三上，喝了一大杯，第二、三拳他赢了，老酒仙喝了两小杯，第四、五拳他又输在三、七上，接连喝了两大杯，考虑到四方方喝得太急，已三大杯六两酒下肚，老酒仙说：“最后拳不划了，我再喝一小杯”。四方方很感激地说：“谢谢三元元哥，你这拳，利害。”

　　接下来，老酒仙分别与五魁手，八团花、十全美，刘辛苦过招，没有一个逃过输三输七的厄运，有的三大杯，有四大杯，更有的五大杯，老酒仙总共才输八小杯，加起来四两酒，他这一轮庄当下来，其装在肚内的酒已与大家基本持平。最后一个对手是七姊妹了。在前面划拳过程中，七姊妹沉思着，琢磨着，为啥老酒仙一个大杯已没端呢，一个大杯等于四个小杯，输大杯的怎能赢输小杯的呢？她盯着老酒仙划拳的手势和手指，仿佛悟出了点什么，于是她很自信的将手伸出来：“老酒仙，该我们两个了”。

　　老酒仙和七姊妹第一拳较量，一连划了十余下，难分伯仲，即是划到对方，不是端小杯，就是喜相逢，两个的数子一个样，互不端杯。大家也等不厌烦了，说：“你们这样划下去，那六杯酒何时能端完哟。”老酒仙也觉得过意不去，最根本的是七姊妹也摸出了三七桃园拳的道道，于是他看了一眼七姊妹说：“美女，我们不划了，三杯大的三杯小的，我们平均喝！”七姊妹用媚眼向各位传递着秋波说：“行！”应证了“女子天生半斤酒”的俗话，何况是具有文才的七姊妹。

　　老酒仙当庄以后，大家你来我往的进行第二轮酒令，自由组合，或划拳，或接词，或敲七，或锤子、剪刀，布，反正是个高兴。老酒仙实在是不能参战了，双手一抱拳说：“各位文朋诗友，你们接着玩，我到旁边的沙发上去迷糊一会。实际上大家已经差不多了，酒量大的几位说：“行，你去做个美梦，我们玩几杯，离席时再喊你。”

　　老酒仙横卧在沙发上，迷糊着走进了梦乡。那一年，全省小说改稿会在县城举行，这次改稿会由省文联、省作协、省《山花》编辑部主办。闭会那天，省文联、省作协、《山花》编辑部的主要领导全部到会，省里著名的作家一共80多人共进晚餐，在县人民剧场舞台上设宴。作为东道主的老酒仙和另外两位参会的作者，分别向领导和贵宾们敬酒致意，先从领导们开始，老酒仙自我感觉良好，三小杯共饮共干以后，主动当起庄来，一共10桌，两桌领导除外，他向另外八桌的贵宾们每人见面6杯，一桌48杯，共计368杯。老酒仙是有名“三元元”，脑子灵光够用，划拳得心应手，一场憨战结果，他只输40多杯，绝大多数贵宾输的是“光脚板”，六杯全喝，从此，老酒仙名扬全省文艺界，记得当时与他划拳的一位省文化厅的处级领导，连划12杯，输了11杯，于是摸出怀里钢笔，在老酒仙手掌中心大大的写了一个“酒”字，并说：“到省城来，我请客，拼酒！”

　　果真没过多久，省里要编发一辑县里一个大队农民在赛诗会上的诗歌，老酒仙应邀去办此事，负责诗歌编审的老师作东，邀来省文化厅的那位处长和省城的几位诗歌作者，在编审老师家中搞起了“酒逢知已千杯少”，大家一致提议，由老酒仙当庄，每人三十六杯，一共六个人，酒量小一点的，一轮划拳下来，只算三七开，就已经醉了，更何况还有二八、一九开和输“光脚板”的，当然，老酒仙在每一位文朋诗友面前，端的酒杯最少……

　　老酒仙在梦中“咯咯咯”地笑，嘴里喃喃地说着胡说：“你们问我究竟能喝多少酒，我，我最多半斤、一斤……不，不……我平常滴酒不沾，为工作……为人情事故……为上下左右竖向横向接待……只要有菜佐酒……我奉陪……不怕伤胃……就怕伤感情……”

　　老酒仙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睛一看，四方方、五魁手、八团花、十全美都依偎着桌子睡着了，只有七姊妹还醒着，守护着大家，喝酒的时候，大家争抢着给她代喝。女人在外应酬喝酒醉了容易失格，文化界的都明白这个道理，男人们在女人面前都很绅士。

　　老酒仙摇醒大家，走出雅间，踩着五彩耀眼的街灯，歪歪扭扭的走着，最先把七姊妹送回家，又分送他们回家，老酒仙最后一个回家，他向刘辛苦告别时说：“你继续在国家级报刊上发表诗歌，我们天天祝贺，我们天天乐呵，我们是铁哥儿们……”

　　老酒仙被夜风一吹，又清醒多了，嘴里哼起民谣；“酒是粮食精，越活越年轻，冷酒伤脾胃，热酒伤肝肠，如果没酒喝，那才叫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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