妲己不为纣王哭

　　她是老班主捡来的孩子，自小跟着戏班子走南闯北，每天在台下痴迷地看那些细碎的莲步，听咿咿呀呀的唱腔。

　　老班主却不许她学戏。他说，戏子卑贱，迈出这一步便再回不了头，我一生已是如此，但不能害了你啊。

　　老班主走了，留下整个戏班给她作嫁妆。但她没有按照老班主的遗愿嫁人生子，而是开始唱戏。底下人叫她，段老板。

　　段老板只唱妲己。妲己喜欢伯邑考。当那个名为钟离的男子扮演的伯邑考在台上迈出第一步时，段老板就知道，她唱得了妲己，也只能唱妲己。

　　她唤他，钟郎。

　　伯邑考的戏少，段老板在台上唱时，他就在台下为她剥栗子。段老板穿着单薄的戏服唱完最后一句，走下台，瑟缩进大衣中，捧起那些暖融融的清香。她笑问，千年前，伯邑考也为妲己剥栗子吗？

　　段老板18岁那年，一出《大回朝》让她红遍了奉天城。有个满清的小王爷找到段老板，想和她唱一出《摘星楼》。

　　段老板没有同意。她说，摘星楼里只有纣王，没有伯邑考。

　　那天钟离被小王爷的人带走，段老板没能拦住。后来钟离又回到了戏班子，带着一身的伤。

　　段老板的眼泪簌簌而落，她对小王爷说，我跟你唱。

　　小王爷颔首，递给她一纸屋契。他说，妲己有纣王替她建的摘星楼，我也为你建了一座。

　　段老板离开前，最后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钟离。泪水决堤。

　　小王爷替她拭泪。他问，你这泪，究竟为谁而落？

　　听说，苏妲己从不曾为纣王哭泣。

　　段老板叫段卿，却永远断不了情。何以他名为钟离，却终将别离?

　　老班主的那声叹息犹在耳畔：迈出这一步便再回不了头……

　　那一步，竟已是迈尽她的一生了……

　　来源:淮阴师范学院文学院 作者:李可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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