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鲜花的爱情

　　其实，每一个人的情感世界都不只是一潭死水，树欲静而风不止，山雨欲来风满楼。人海茫茫，风情万种。但不是每一个碰撞都能迸发出爱情的火花。

　　爱情是美好的，但结局不一定都完美，有的很快走到了尽头，有很多却经受着风雨的考验。总的来说，爱情的故事总是耐人寻味。所不同的是，男人容易冲动和满足，女人更能自持与贪婪。能自持的女人肯定被幸福包裹着，于情于性，波澜不惊，这样的女人充满智慧与自信，面对各种各样的诱惑或挑衅，她报之以轻松的、淡淡的一笑，令男人们感到深不可测，高不可攀，却不失优雅和尊贵，却获得了更多的友情，这种女人更能招人喜欢，在每一个场合中，她总如众星捧月，受人敬重和爱护；受伤或受过伤的人们，容易纠结或惰落于情网，他们的故事往往以悲情而告终；有一种挺能装的女人，其愚蠢的程度可谓为极致，轻蔑的一笑之后，很能自鸣得意，硬是在橄榄枝上挂上了仇恨的果实。天下的有缘人和有情人，也许就是生命中的贵人，或许是生命中的一场情劫。在情感的世界里，女人作主，男人为客。对于大多数男人来说，爱美、欣赏美、享受美是男人的本性，而故事延续往往取决于女人。然而，在许多故事里，很多男人在新潮之后便自然地消失，留下给女人的是忧伤、孤苦和寂漠；也有的真能日久生情，历久弥新。即便如此，这都是一场人性、人格、道德的考量，一场没有鲜花的爱情。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国社会进入了一个大发展、大变革时代。在这个年代里，不知发生过多少故事。

　　1992年的秋天，又是一个收获季。那天，英莲拿着调令到新学校，同时，为乡人捎上了一封陌生的信笺，她和强子就是在这个信托中结缘，便拉开了故事的序幕。

　　在外人的印象里，强子看似高傲，和英莲第一次见面，几乎没用正眼，简短的客套，给英莲留下的是冰冷，却有心跳的感觉。从此，她情不自禁地去关注他的言行举止，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能在她的脑海里留下深刻的印象。

　　一年无话，忽冷忽热，却走过了陌生。在同事们的感觉里，英莲应该是一个幸福的女人，尤其那个特讨人喜欢的女儿，简直就是一个小精灵，皮肤白净细嫩像蛋壳似的，两只眼睛铜铃似的泛着灵光，教啥学啥，充满着稚性与淘气，走起路来像只小企鹅，经常逗得大家开怀大笑。因为孩子还小，英莲经常把她带在身边，办公室里只要有她娘俩，总是充满笑声。

　　强子喜欢漂亮小孩，办公室里有了这么一个尤物，自然少不了逗乐，与孩子亲近，自然也亲近了其母亲。那年月，交通不便利，学校挺能留住人。晚上，同事喜欢凑在一起闲聊，打牌，有时也轮流作东打打牙祭，英莲自然乐得如此美好，因丈夫单位福利好，家境还算殷实，只要有人提议，她真的乐得多作奉献。

　　强子其实还是挺随和，只是不随便在人前夸谈，性子耿直，不喜欢阿谀奉承，脑瓜聪明又机灵，浑身充满正义与善心，天生得一副好嗓子，标准的男中音，极有磁性，其思维辩证，言语不俗，颇有才情，透着不一般的男儿气质。这点很受英莲的赏识，很多话题他们总能说到一块，这样使他们的距离逐渐靠近。

　　英莲待人热情，做事认真，性情温和，通晓人情。在学校里，她颇受领导的器重，同事的好评，学生的爱戴。虽然长得不是很秀气、模样可人，但身体结实，正值芳华，风韵水灵。丈夫行伍出身，虽然未入科班，脑子活脱，做事实在，为人本分，在单位里是技术骨干，虽是平淡夫妻，也算幸福家庭。美中不足的是他们只生了个女儿，公婆不爽，频遭冷遇，疙瘩难解，婆媳间经常怄气，夫妻间渐有摩擦。月子期间，婆婆借故撇下了他们娘俩，丈夫徒增了不少的怨气。月子没有净好身，留下了产后遗症，数月来让丈夫活熬着，加上家庭琐事缠身，性情变得憔躁，摩擦便不断升温。某天，丈夫竟疯了似的动起了粗，虽然懊悔不迭，但在英莲的心里留下了一层抹不去的阴影。

　　强子的出现，英莲本能地为之一颤，就像本不平静的湖面泛起了波汶。同室共事，话语投机，强子虽然对英莲的容貌体态并不十分动心，出于本能，并不排斥。英莲总能想着法子套近，强子也乐得与其打浑、逗趣，戏结了儿女亲家，“公公、公公”的被叫着，“亲家母”、“亲家公”召唤着，他们的心里的那种欲火正一天天地升级。尤其是英莲，她从未有过的感觉，从未有过的冲动，顿时泄洪般地不可堵截。她总喜欢挤在强子的人群里，即使是不作任何出格，靠近他，吮吸着他的气息，哪怕是汗酸味，那也是一种享受。强子回家，英莲就回，强子骑车，她随从，搭乘公交，英莲总是争着付费，生怕强子产生额外的压力。那时，强子兼职搞沿途的销售，送货、回收租了一辆三轮车，周五正好顺时顺道，英莲时不时地主动搭坐其中，一路陪伴，一路颠簸，不厌其烦。有人投来异样的目光，同事也时常拿他们说笑，英莲全然不顾，内心反而有一种甜滋滋的感觉。强子不在时，心里总是空落落的。英莲渐渐的害怕过周末，一个人的时候还挺能胡思乱想：也许在某个路口、某个地方能遇到他，她就会有意在那里出没、逗留，偶尔果能遇见，欣喜若狂，相思之情溢于言表。

　　……

　　“亲家母，哪个绕舌的说我和你……”

　　“这怎么可能？我肯你也不肯。”

　　“是哟，你肯我也肯。”

　　“我和你？也没有机会呀！”

　　这段流传于当地男女亲家勾搭的对话，他们也当玩笑来演说，而在各自的心里却心领神会，不再矜持。英莲是个聪明善良的女人，这份纠结来得自然而又突然，心里很是矛盾，她一方面对这份情感觉如饥似渴，一方面顾及妇道清规，特别是家庭。随着独处的时间机会增多，英莲已压抑不住内心的欲火，开始诉说衷肠。她说是多么的想他，她说每次看到他都会有莫名的冲动，体内有很大的反应，说时，嘴唇湿润，两脸通红，眼里分明藏着激动的泪粒……

　　在那年暑假快要到来的一个晚上，她故意把孩子寄到了娘家，悄悄地钻进了强子的房间。由于兴奋，紧张，恐惧，二、三分钟就结束了一场云雨，虽然难解饥渴，英莲还是怜惜强子的身体和面子，强作欢颜，满意而回。因为她希望永远拥有这份美好，她希望和他建立长情，她不想破坏双方的家，伤害他的身体，她希望他从始一切都会更好。她说她旺夫，毛发浓密，似水柔情；她说她不计名利，不求回报；她说他们相见恨晚，不嫌弃他的清贫；她说“我爱你”，如果……如果……心里却暗暗地流泪。因为，她感觉她并不是他的最爱，第一次就那么勉强，完全没有一点激情。

　　强子不傻，更不缺男儿的本性。没想到第一次的风雨来得这么轻易，他完全没有感受到那种刺激与兴奋。他把英莲和自己的妻子进行比较，感觉有些不适应。虽然英莲身上有不同的触觉，但那种渴望，那份执着，却令他有点胆怯，甚至丧失了自信。想到娇妻和可爱儿子，他不由地选择了退缩。在后来的一段时间里，总是有意无意地回避、冷遇英莲，甚至大发脾气，借故逃避。

　　那年的冬季临了，强子一言不语就走了，一是为了逃避，二是迫于生计。在商场搏击了几个回合，最后以失败而告终。他拖着疲惫的身子，无功而返，心情无比沉重。

　　男人和情恋中的女人就是贱。强子的一个主动搭讪，英莲把心底的愤懑和怨恨涤荡无存。回归元点，强子开始重新审视自己，重新认识英莲，他从英莲安慰和体贴中得到慰籍，在困顿时有了心灵的归宿，而英莲曾朝思夜盼着这么一个转机，他们都为失面复得的幸福而不住地庆幸。

　　最令强子感动和愧疚的是，那一次闪电般的苟合，竟不幸中彩，英莲独自承受着意外的惊喜，又悄悄的作出了痛苦的割裂。没有怨言，没有责备，没有责任，这是对一个男人最大的宽容和最深厚的爱。强子深深地体会到英莲的千斤之情，更感受到一个女人宽厚的胸怀，他有没什么理由去拒绝，有什么理由不好好珍惜。

　　恋爱中的人永远都是年青，恋爱中的女人更加妩媚动人。此时，强子对英莲的感觉越来越好，丰腴红润，柔情似水，亲切可人，楚楚动人，耐人寻味。他不再是恐惧，而是认真地品味她的另一番风情，愈品愈入胃，越品越入迷。而英莲呢，越发温柔，越发娇情，越发水灵。

　　一时间，他们仿佛跌入了爱河，进入了蜜月，在两人的世界，无话不谈，永不枯竭，英莲恨不得把所有话都倒出来，家长里短，叙说儿女私情，有些话不知重复了多少遍，强子听得还是那么认真，他喜欢听她的倾诉，他从中读出了一个女人的心。英莲乐得为强子做一切，包括妻子及妻子以外的义务。那时，强子时不时的要忙于生意，英莲便主动为他代课，为他抄写教案；强子的母亲患病卧床，英莲也想到要去尽一些责任；她和强子一起去看外婆，临别的时候，她竟轻声地叫了声外婆；英莲的姐妹，强子一一认识，很多时候还陪英莲一起上门做客。强子对英莲也是百般依存，百般温情，他在心里已经把英莲当成不是妻子的妻子，把她的事情当成了自家的事情。在此后的日子里，英莲的每一份业绩中都浸润着强子的血汗，每一段文字中都有了强子的声音，他们几乎完全融化于彼此的生命里，流淌着彼此的血液，呼吸着同一种气息。强子开始迷恋她身上狐香，品出了其口水带来的甘甜，他甚至感到自从和英莲在一起，自己的身体也在悄悄的变化，流淌的汗液都是英莲的味道。他们都为这份真情、真心陶醉着。在英莲的心里，强子是她的第一，所以，她想每月的第一次留给强子，她多想新床上是他俩，坐在新沙发上看电视、聊家常是他俩，她多么希望所有美好的事物都能与他一起分享。然而，每一次在一起，每一次短暂的释放，那么匆忙，那么粗陋，尽管如此，他们仍然感觉那么幸福和满足，感谢上天的包容与眷顾。很多时候，英莲内心的自责默默地驱使她不住的忏悔，每次在佛前祈祷，都要多求一注平安香；同时，她在丈夫面前表现得更加体贴、殷勤，对女儿更加细心，她把家操持得井井有条，让丈夫在外体面，把女儿打扮得漂漂亮亮；同时，爱情激发了她的灵感和工作激情，她对教学的悟性越来越好，对学生更加关心，对家长更加贴心；同时，她对同事热情友好，对朋友大大方方，对亲人百般呵护，对父母更加孝顺……因为爱情，她愿意付出一切，因为爱情，她满身都是劲。她只想求得一份同情、理解、宽恕，她只希望永远拥有这份美好，因为在她的内心里真的非常非常爱他。

　　一年，两年，三年……时光在偷偷中流逝。他们的这份情义也日益甘醇，没有经济瓜葛，没有利益冲突，应天时地利，他们总能在时间的节点上获得释放的空隙，越是浇灌，越是湿润，那么和谐，那么默契，那么天衣无缝。

　　爱情真能造就傻子。英莲和强子暗好，世人几乎皆知，偏偏瞒过了另外两人。多年来，他们亲戚般来回走动，百般柔情千般娇，竟在眼皮底下悄悄进行。越是如此，英莲内心的恐惧与不安时常嘶咬着她，她是多么的辛苦着，又是多么的幸福着。露水夫妻不长久。英莲时常提心吊胆，他们随时面临尴尬的那一刻，然而，情非得已，难以自拔。

　　爱情往往会使男人失去理智，但英莲的头脑却越来越清醒。他们虽然曾设想长相厮守，但婚外自古没有佳话。后来，由于工作的变故，英莲进了城，强子还在乡下，他们在时间的节点上再也找不到契合，彼此的压抑不能得到有效的排解，沉积的能量不能正常的释放，沉默就意味死亡。

　　2003年，该是一个离别的秋天。正如强子当初安慰英莲所言：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然而，被接受的感觉令强子很不是滋味。理智告诉英莲不能再沉浸、陶醉于缠绵，她心里充满着恐惧与危机。因为少了在一起的时间，少了共事的理由，加上丈夫下乡、出差的机会少了，女儿不再幼小，英莲只好把那份煎熬强藏在心里，而强子却显得更加饥渴难耐。男人有时就是不能理解女人的心，而英莲也没想到强子会对自己如此依恋与痴情。

　　强子经常想，英莲该来个电话了，英莲有多少话语要对自己说，他们该释放一下了，但是，机会少了，现代通讯只有快捷，并没有安全感。英莲的担心并不多余，有几次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忘了点，丈夫的电话打不进，心里便有些疑惑，英莲几次“同学聚会”，被追问到动肝火。但强子总能往歪处想，这使英莲很伤心。可以说，英莲对强子这份爱、这份情，撇开道德、人伦，真是天地可鉴，人鬼共泣。

　　牵手十年，手足情深。他们都数不清曾经拥有过多少个日夜，他们足迹遍布何方，多少缠绵，多少话语，多少情思，多少渴望，却突然在某一天嘎然面止，强子心头仿佛挨了当头一捧。英莲的话语里分明透着冰冷，冰冷中透着哀求，却如壮士扼腕般的坚定。“喂，你好！”强子听不得如此陌生的声音，然而，此时他心中有多大的憔躁、愤懑却只能对自己发泄。他们间的关系刹时间就像掉在灰堆里的水豆腐，吹不得，更拍不得。

　　英莲并不欠谁，包括强子，这是她做人的一惯原则。况且，强子你并不能承担她这份千斤之情，凭什么要对你死心踏地、一条道陪到黑呢？然而，强子一向自尊心重，和英莲相处这么些年，一直视其为精神依托，并没有过什么高的追求。以前，他还可以在心里以英莲的情义来告慰自己，可如今……他心里百感交集，无比痛恨。为什么？为什么？他心里无数地问自己，问英莲，他要英莲面对面的解释，然而，她能说什么呢？这样的结局亦非本愿，凡事适可而止，知足常乐，这话英莲只能自顾自地安慰自己。让时间埋葬这一切的一切。

　　说不见就不见，说不想，那是在欺骗自己。情至尴尬，真是无奈中的无奈。从此，他们彼此间仿佛消失，分别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十年厮守，百年伤痛。时间过得真快，眼瞅着又一个十年过去了。然而，在强子的脑海里还是抹不去英莲的影子，过去的一幕幕总在眼前出现，那么清晰，那么甜美，每每想起，强子心里都有一种隐痛，就像被虫子撕咬；在无数次的梦里，他和英莲在一起，听着她无尽的诉说，那一种幸福的感觉是那么的刻骨铭心；每当看到、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甚至貌似的体态，心里都会为之一颤，一股热血涌上心头……他真的爱上了她，但为了英莲那未明了的可以理解却又不愿接受的理由，强子在心里暗暗下决心要彻底忘掉，这也是一份责任，一份爱，一份情，这也是男儿应有的骨气和勇气。

　　然而，强子怎能忘记在心里千呼万唤的那个名字，他怎能忘记那些熟记于心的、可能不再使用的电话，生日，密码……他想了很多，想到了很远，想到了百年后，他要把这段美好的回忆带到另一个世界。

　　……

　　这场没有鲜花的爱情，谁能给点掌声，送个祝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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