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灯亮了

　　（一）

　　每天傍晚时分，当马路上行人的脚步变得急匆匆的时候，街灯亮了。万千的故事也在那一盏盏昏黄、迷茫、冷寂的灯盏下蔓延开来……

　　阳是一个过了而立之年，但未过半百的男人。因为阳热爱贝壳、鹅卵石类的石头作画，所以阳就像杭州西湖边上的秀娘似的，收集了许许多多似针头线脑、奇形怪状的贝壳、鹅卵石大小的石头。阳在这项自己所认为的“艺术”中痴迷，甚至他全部的家当就是一屋子的贝壳、石头。可惜，几十年的耕耘竟然没有遇到一个真正欣赏自己的伯乐，又因老婆经常的一句“这些破玩意又不能当饭吃”，都着实让他郁郁不得志了许多年。

　　最终，有一个从国外回来的商人，在朋友的引荐下认识了阳，并对他的艺术作品一见钟情。他邀请阳在他深圳开发区投资的文化公司任总经理，专门负责研究开发这类项目。进了公司才几年，阳的才华就得到了许多业界朋友的刮目相看。更让阳意气风发、信心十足。

　　阳，是一个中等身材，稍微有些发福的男人，对事物有着独具慧眼的果决判断力。虽妻儿不在身边，经常会在忙碌之余免不了会有一些寂寞，但身处异乡，又才华横溢，追求阳的女人可是明里暗里的比比皆是。

　　应酬，是所有成功男人逃不了的，但阳都视而不见。一年前，阳在网上搜索资料，偶进了一个女人的博客。那个与自己相差无几的女人，竟在自己的博客里展示了两千多块雨花石。

　　阳越看越喜欢，就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足足一个下午几个钟头，他都在这个女人的博客里欣赏、研究、学习。

　　当秘书提醒：应该为晚上与客户吃饭做准备了，他才恋恋不舍得退出来。但在关掉这个女人的网页的时候，阳轻点了她的好友申请加入。

　　希望她能赶紧看到，并通过他的申请。阳在心里想。

　　第二天上班，处理完公司的一些事情，已又是下午了。打开电脑，阳欣喜的看到，那个叫青的女人竟真的通过了他的申请，并在昨夜凌晨2点多到自己的空间察看过。

　　嗯，怎么这么晚不休息？阳心里忽然涌上莫名的关心。

　　既然是好友了，阳更轻车熟路地点击进入了青的空间。他又打开一个相册，竟然发现这个相册里每一张雨花石的图片旁都有注解，阳窃喜，这样一来就可以多了解一些关于这些石头的由来了。

　　某年某月某日，因形如传说中的寿星老人，岩加工后送于南京横梁。

　　某年某月某日，因形如大肚佛，岩加工后送于广州家中。

　　某年某月某日，因形如引颈的长颈鹿岩收藏于南京八百。

　　某年某月某日，因呈象树木、河流、山脉岩收藏于江宁。

　　某年某月某日，因纹似垂钓的渔翁，海送。

　　某年某月某日……

　　岩是谁？海是谁？是青的朋友，还是？岩和海是雕刻家？收藏家？阳一边看一边在心里打着问号。不管怎么样，人常说“人有多深，石有多深；石品反映人品，人品决定石品”。从这些石头上看，青、岩和海都应该是有较高品质的人才对。

　　你好！你也喜欢收藏石头？在留言板上，阳忍不住问。

　　消息一发，如石沉大海。几天过去了、一周过去了、半月过去了。青似一个梦，梦醒了，青不见了。

　　阳开始后悔，是不是自己太唐突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就在阳不报什么希望的时候，那日青的头像一直在晃，正在修改文案的阳赶紧查看。

　　你好！抱歉！最近工作太忙一直未上网，刚刚上来才看到。

　　我看到你的空间里有许多漂亮的贝壳、石头，是你画的吗？还是也是你收藏的？

　　……

　　阳还未看完第一条，青的信息就接二连三的发过来了。

　　呵呵，你好！工作忙是好事，只要没有打扰到你就好！阳真诚地说。

　　这次聊天，阳知道了青虽然不会画、不会雕刻，但是她却非常地热爱这项艺术，也交了几个这方面的高手朋友。这次谈话，阳了解到青是个非常爽朗、诙谐、幽默、可爱的女人。

　　从那日谈话后，他们谁有空，谁就会到彼此空间去欣赏、研究。并把一些建议、意见、想法等留言供对方参考。有一日，在整理过去作品收藏的时候，阳看到了曾经在崂山仰口寻到的一块绿石，因其本身整块石头带错综的绿痕，当时即兴添上了流水、瀑布、扁舟、渔翁，作了幅悠闲垂钓图。在场的朋友都赞不绝口，青山绿水，大自然的美尽在这块巴掌大的石头上了，甚至当时一朋友有意求之，阳都未应允。现在，阳的脑子里竟闪过了一个念头，送给——青。

　　阳是一个想到就付诸于行动的人，瞬即找了一个外硬内软的黄锦缎的精美小盒子，一切停妥了，阳又打开、盖上，看了看，嗯，够精致够漂亮了，才满意地合上放在电脑旁。

　　接下来的收拾中，阳又看到了自己早些年在金沙滩附近寻到的一块形如珊瑚的白色贝壳。它在金沙滩的“金沙”中不知经历了多少磨砺，才造就了它的凹凸有致，光滑澄亮。加之他在扇叶里画的是树下石桌旁捧书的仕女图，更增添了贝壳的精致和可观性。

　　这个更适合她。阳心里想着，眉梢挂上一抹浅浅地微笑。

　　人，也许就是如此吧？喜欢一个人、惦记一个人的时候，心中总是徒增了一抹温暖的。

　　第二天上午，公司里没有什么事。阳给青留言：给我你的地址，我送你一块贝壳吧。

　　“啊？不。谢谢！那么贵重的礼物，我不能要！”

　　“噢，你在啊，玩潜水呢。”阳看着屏幕有些意外也有些开心。

　　“呵呵……”青甜甜地回复。

　　“没办法，怕被打扰。”青有些无奈、又有些歉意。

　　阳知道，像青这样的女人，有才华、有气质、又比较漂亮的女人，不管出于什么心，都是男人们爱慕的对象，单单看她的留言板就知道了。眼看中午休息的时间到了，阳在屏幕上打了一条“把你的地址发在这或者我的手机上都行”阳留下了手机号。

　　刚刚吃完午饭，阳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打过来的电话。怕是业务电话，未多想，阳赶紧接了。

　　“喂，你好，我是青”。还未等阳说话，一个很有女人味地声音已经进了阳的耳朵。

　　“喔……是——你——呀——你——好——你——好！”平时说话很有逻辑的阳竟有些结结巴巴的词穷。

　　不过还好，很快阳就进入了状态，他们像老朋友一样聊了起来，相见恨晚，这次谈话更促进了阳与青对彼此的深刻了解。

　　人与人聊天，往往在不经意间就流露了一个人的修养、学识和人品。阳的谦虚、博识、风趣都深深吸引了青。青的聪慧、爽朗、以及对事物唯美的遐思更深深吸引了阳。

　　中午直接地对话，让青不好再拒绝阳的厚爱，为了方便接收，青把单位的地址留给了阳。

　　第三天早上刚到办公室，青就看到了速递。同事说是头天下午青去开会时替她收下的。

　　当青拆掉包装的大盒子把俩个小盒全打开的时候，忽然觉得眼睛不够用了。

　　“美啊！漂亮！阳，太帅了！单凭这份构思和色彩地搭配，都是绝顶的巧妙。……”青在心里不停地赞美阳。

　　(二）

　　现实，总是如此，有时候爱来得总不是时候。

　　青对阳的爱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青自己也说不清楚。最初的赞美到后来的牵挂再到思念，都如影随形、如鬼附体似的。

　　青的关心多了，自然电话、信息也多了。刚开始，青也在压抑心中的牵挂、思念。人就是如此，你越压抑，它就越见风长似的，而且长得令青少了些平时的开朗，多了些忧郁。虽然看不到青的眼神，阳还是深深地感受到了。

　　其实，对于青的这份爱，阳虽装作不懂，可心底里确有着太多的不忍。不能回馈青什么，只好在平时地谈话里多一些温暖的话。唉，这种无奈，阳心里也很痛。

　　在这种压抑里，青开始接二连三地失眠。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青知道，虽然自己的日渐憔悴是真的，可即使终不悔，这种爱也不得不无疾而终。

　　有人说“离婚，也需要勇气”。是啊，没有勇气这种爱就是悲哀，这种爱也只能被唾骂。

　　世上有没有一种爱是放在心里的，青甚至自私地想。在这个残酷的社会压力里，精神、身体各方面都在无以言表的“憔悴”里，有一份爱在远方，就这样彼此温暖，生活是不是会更容易、更可爱、更有信心些？

　　在许多的精神自我斗争里，青开始变得焦躁不安。人的欲望就是不可有一点点的达成。哪怕是阳对青的一丝温柔，也让青陷了下去，无奈地陷了下去。青的文字里，语气里都带着越来越多地喟叹。

　　（三）

　　阳的电话忽然不在服务区，信息也不回了。为了让这段不会结果的爱及早烟消云散，阳想不到更好的方法。对，快刀斩乱麻，只有如此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青的穷追不舍让阳的压力大到了厌烦。是厌烦吗？青好想要一个解释。青不知道，男人若是无心，你纵使有天大的本事他也不会转圜的。

　　原本兄弟之间亲密的友谊，很悲哀地演变成了不得不的陌路。

　　“出事了？累了？太忙了？……”找不到阳，青开始担心，疯狂的担心，没有必要的担心。

　　青，真的是很单纯得傻。从一开始，阳的忽然转变，竟然没有一丝察觉，还一味地把思念、牵挂送出去。

　　君子之交淡如水，才会长久。青忘记了，爱藏在心里，朋友、兄弟之情才可以一生拥有。在单相思的悲哀里，青忘记了一个女人的自尊、自爱。

　　道歉，无论如何，青都无法挽回自己与阳的知己之缘了。静下心来，青在心里问自己“如果与阳的情意可以重来，自己要永久与阳的友谊？还是与阳无疾而终的爱？她一定毫不考虑地回答是永久的友谊。”因为那是一种快乐，单纯的快乐！

　　青失去了阳的关爱，在茫茫人海中，青把可以陪伴自己的知己，已亲手葬送在了自己的“爱慕”里。

　　与自己人生旅途中遇到的无数优秀的人擦肩而过，也许是在正常不过的事了。对的时间错的人，错的时间对的人，人生就是如此纠结。在这种纠结里有的是遗憾，有的是盲目地一瞥，即使有的是心痛，也应该为他或她陪自己走过了一段不寂寞的日子而庆幸吧。

　　看着自己爱的人、欣赏的人得到幸福就满足了，能做到的人应该有多大的胸襟啊？青讨厌自己为什么就做不到呢。

　　青常想，自己真傻，偏偏不懂经营自己的情意。过去与阳畅谈的情景、与阳侃侃而谈地快乐与幸福，一切都成了眼前云烟。

　　这是——爱？简直就是扼杀！青恨自己的浅薄。可是再惋惜再伤心，也是无药可救了。

　　傻女人在心痛的时候，总是会用最笨的方法放下。尽管这个方法也许能让自己的心痛地打颤。

　　那日，青喝醉了，酒变成了眼泪。痛定思痛后，青为了不再看到阳的电话、博客又会给阳打电话、留言。青清除了阳的电话，清除了他在自己博客里占的一席之地，封存了他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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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灯亮了，夜色弥漫了人们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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