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20-02-18 14:33:45 | 作者:冯明朗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16次
落泽,遇到你的那年我14岁。从我妈离开那天起,我已经经历了四年不堪的生活。和我生活在一起有着血缘关系叫夏晖的那个男人,我已经四年没有叫他一声爸。我不怪我妈走,如果她留下总有一天会被这个男人折腾死。我呢,我也快死了吧。从他公司破产那天起,这个懦弱的男人就变成一个恶魔,酗酒,打人,无所事事。年轻的时候他被我妈的美貌吸引,不顾家人反对娶她进门,等他落拓了,在他眼里我妈变成了克夫脸,而我是灾星。
我恨他,14岁的我心里长满了绝望的仇恨。他打我的时候我从来不哭,就狠狠盯着他看,于是他下手更狠,伴随着恶毒的诅咒。
我没有朋友,我也不觉得孤单,我觉得这是我的命,生来就孤独,我只有自己。
我家背后有一片荒地,我常常独自在那里坐很久,脑袋放空,像没有灵魂的躯壳。
有一天傍晚阳光特别好,我被夏晖打得鼻青脸肿,跑到荒地里靠着那棵树坐下,我盯着一株草发呆,不远处跑来一个小女孩,她妈妈在后面喊:“不能去那里,草丛里有蛇!”我想起小的时候,我妈也是这么告诉我。小孩跟在她妈妈身后离开了,我望着她们的背影,眼泪就那么滴下来。一滴,两滴,我的视线转回之前盯着的那株草上,眼泪却没有办法停下。
然后有影子覆盖在我的身上,我抬头,看到了你。你留着很短的头发,鼻尖有细密的汗珠,你微笑地看着我,你说:“小妹妹,你怎么了?”
落泽,我可不可以告诉你,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笃定地告诉自己,以后我要跟着你。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我自己的倒影,它那么契合地圈在你的瞳孔里,好像是一直生长在那里。
我不急着擦眼泪,你也不急着等我的答案。你坐在我的旁边,不说话一直微笑,然后你唱起一首曲调欢快的歌:“亲爱的小妹妹请你不要不要哭泣,你的家在哪里我会送你送你回去。”那首歌真欢快,于是我笑了,你便也笑,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后来我知道你是跟着施工队来这里的,这片荒地要被改建成一个广场。
从那天起我便更勤快地往屋后跑,依然坐在那棵树下。常常看到你,有时挥汗如雨地干活,有时和工友一起路过,你看到我便会远远地唱:“亲爱的小妹妹请你不要不要哭泣。
那段时间真开心啊,落泽。我放学便会跑到树下看你,你休息的时候常常边仰头喝水边走过来,你和我聊天,讲笑话逗我,那一年你18岁,是一个周身散发着温暖的大哥哥。因了你存在,我好像回归到了14岁女孩应该有的纯真快乐,笑容多了很多,夏晖打我的时候心里也没有那么多了仇恨了。
落泽,那个夏天崭新的广场建成了,我失去了我的秘密基地,却拥有了我的秘密,那个秘密是你。
如果你想走,就来我这里
可是我忘了,落泽,你是为了建这广场而来,广场建成了,便是你走的时候。
直到有一天我放学跑去,三三两两的人坐在新的长椅上休息,有园林工人在花坛里栽花,这广场充满生气,我却找不到了你。
我常靠着的那棵树下被安置了新的木椅,我坐在那里等你,一天,两天,三天。你一直没有出现,我才意识到,你走了。
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我一度阴暗的生活出现了一缕阳光,我把他看作我全部的快乐和希望,可有一天这阳光突然消失了,我再度陷入黑暗,这黑暗比原先黑一百倍。我从麻木陷入绝望,我开始不停流眼泪。走路的时候流眼泪,被夏晖打的时候流眼泪,坐在树下的时候流眼泪。
而这眼泪并没有流多久。
“小妹妹,要吃鸡蛋饼吗?”
听到这句话是在一个星期以后,我抱膝坐在木椅上,落泽,你又出现了。推着一个做鸡蛋饼的小车,笑容一如既往。我一看到你眼泪就滴滴答答掉下来,我像个委屈的孩子一样拽住你的衣角,问你到哪里去了。
你笑着摸摸我的头:“好啦,夏秋不哭,我不是回来了嘛!”
从那天起你就在广场上推着你的小车做起了小小的生意,你每天都会做鸡蛋饼给我,你做的鸡蛋饼特别好吃,脆脆的面饼,剪得正好的鸡蛋,用孜然炒过的火腿丁,对我而言是这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我坐在木椅上吃着饼,看你忙忙碌碌地做饼给等待的客人,不时地转头朝我微笑,就觉得世界真美好。
你每天都穿白色的围裙,干净得找不到一点污渍,你围裙的口袋里常常装着大白兔奶糖,它们是为我准备的。我放学后不回家直接去找你,吃你做的鸡蛋饼,吃你买给我的零食,吃你从别家买的小吃。周围的摊贩打趣说我是你的童养媳,你笑着回答我是你的亲妹妹。落泽,我才不要做你的妹妹。
如果我的生活只有我和你该有多好,可偏偏还有那个让我满()心仇恨的夏晖。你常常一脸心疼地看着我身上的伤,你说:“你爸爸怎么下得了手。”
而我一脸不屑:“我才不会叫他爸爸。”
你满眼忧伤,你说:“夏秋,你爸其实没那么坏,他还一直供你读书,我这个没爸没妈的人已经够羡慕了。”
我低着头不说话,你继续喃喃:“可是他怎么能这么打你。”
我掉下眼泪,不是因为夏晖打我,而是因为你说,“我这个没爸没妈的人”。落泽,我多心疼你,我多想给你温暖。
一定是上帝这样安排的,他让两个孤单的孩子相互取暖。我那时常常这样想。
冬天到了,你穿起厚厚的棉衣,你不再允许我在广场呆到你收摊,你说天太冷。我乖乖听你的话,陪你一会儿就回家。
那天我刚一回家,夏晖就给了我一巴掌,我捂着火辣辣的脸瞪着他,他一身酒气,红着眼睛冲我吼:“瞪什么瞪你个死东西!老子供你吃穿供你念书,到头来没落着好,连声爸都不叫!”
我仍是瞪他,他便又给我一巴掌,吼道:“老底都花光了。这下喝西北风去吧!你他妈还念什么书,等着跟你爹一起饿死吧!”
夏晖说完狠狠推了我一把,我倒在地上,身下是他刚刚摔碎的酒瓶。我疼得尖叫,夏晖满脸惊慌地走过来,我用满是鲜血的手拼命推开他,用尽全部力气朝广场跑去。冬天的风真冷,我的睡衣上到处是血,我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多少地方在流血,我只觉得疼,疼得快死了。落泽,我那时真觉得自己快死了,我绝望得不想再活下去,我就想看你一眼,然后奔赴黄泉。
你正在给客人做鸡蛋饼,你的脸上带着笑,我停在离你5米远的地方,声嘶力竭地喊:“落泽!”你朝我看过来,脸上的表情立刻僵住,落泽,我第一次看到你哭。你看到我的那
#p#副标题#e#一刻眼泪就落下,那么迅速而绝望。你朝我扑过来,脱下你的羽绒服裹着我,我哭得嗓子有些哑,我看着你说:“落泽,让我去死吧。”你不说话,眼泪簌簌地掉,你死死地咬着嘴唇,它在狠狠颤抖。你抱起我飞奔向医院,落泽,你的眼泪打在我身上,那么滚烫。我真想此刻有一辆车撞过来,让我们死去,让你不流泪,让我不悲伤。
我身上有10多处伤口,两只手被缝了针,缠上厚厚的纱布,你通红着眼睛,始终没有说话,我便也通红着眼睛沉默。医生处理完伤口后你在我身前蹲下,说:“上来。”
那夜你背着我回了你家,你的背好温暖,我哭得太累,便在你的背上睡着。梦里我听到你的声音呢喃在耳边,你说夏秋,我疼得快死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我一睁眼便看到你,你坐在一个矮凳上,头趴在床边,姿势别扭。早晨的阳光洒在你脸上,睫毛的影子被拉长,你的眼睛有些肿,睡颜安详。我的心突然宁静得像无风的湖面,盛下这世间所有美好。
我这样看着你直到你醒来,你坐起身,声音沙哑地问我:“疼吗?”
我微笑摇头,心里升腾着幸福。
“你知道你昨晚一直说梦话吗?”你一脸严肃,我满眼迷茫。
“你一直说让你死,真吓人。”你眼神悲伤,我保持沉默。
“以后不能再说死字,夏秋。你再提一次我就不再理你。”你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于是我慌忙点头,心里温暖而悲凉。
你掰过我的肩膀,眼神里有明灭的光,你说:“我爸妈死得早,我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夏秋,生活会慢慢好起来,你相信我。”
我拼命点头,坚定地看着你:“嗯,好死不如赖活着,我信你。”
接下来的几天你都没有出去摆摊,你煮好吃的粥给我吃,骑单车驮着我看风景,你那个十几平米的屋子被你打理得井井有条,落泽,你越是沉稳,我越是心疼。你是承受了多少,才能做到今天这般成熟?
我的伤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你决定送我回家,临走时你对我说:“小妹妹,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随便离开,如果你想走,就来我这里。”
我在你转身的空当从背后抱住你:“落泽,等我长大了,你娶我好不好。”
你的背突然僵直,沉默良久,你轻轻拿开我的手,嗓音温柔:“夏秋,你还小。”
你是我的天使
你和我出现在我家门口的时候夏晖愣了几秒,尽管他整天打我,可我从未看他那么愤怒过,他瞪着血红的眼睛冲我咆哮:“你怎么不去死!”他的眼神里有极度担心后的极度愤怒,紧接着他的巴掌便要落下来,你的手那么有力地抓住了他,落泽,然后你挥拳打上夏晖的脸,我吓傻了,我也没有看你这么愤怒过,你眼神狠厉,一字一句地对夏晖说:“你要再打她,我会打残你。”两个血红着眼睛的男人沉默对视着,夏晖败下阵来,颓唐地瘫坐在地,他流了眼泪,喃喃道:“我养不起她了,真的没钱了。”
夏晖公司破产后还留下一小笔钱,我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他败光。而你沉默半响,对他说:“我帮你想办法。”
你一个没爹没娘靠卖饼赚钱的穷小子,你能有什么办法。可是落泽,过了几日你来到我家,你买了晚餐给我,然后把夏晖叫到里屋,关上了门。
等你们再出来的时候夏晖满脸喜悦,他破天荒和蔼地对我说:“夏秋,快谢谢你落泽哥哥,爸爸有工作啦!”我惊讶地转头看你,你微笑着冲我眨眼,好看的眼睛弯起温暖的弧度。
落泽,上帝不是让我们相互取暖,他一定是要你来温暖我的。你是我的天使,一定是。你一来,阳光便满覆我的周身,一切都明亮得让我不敢相信。落泽,我多想狠狠拥抱你,把自己融进你的生命里。
接下来的生活美好得恍若一场梦,那一定是我生命里最安逸甜美的日子。你替夏晖找的工作是一家小企业的会计,夏晖是有过自己公司的人,业务能力自然是有。我们的生活逐渐步入正轨,夏晖的脾气转好,会体贴地为我准备早餐,给我零花钱,在我冷言冷语的时候一脸愧疚地沉默。我还是没有叫他爸,可我在心里已经慢慢原谅他。
你还是做你的鸡蛋饼生意,夏晖中午不回家吃饭,我便日复一日去蹭你的饼吃,晚上夏晖做好饭总是叫我带一份给你,你跑去广场把热腾腾的晚餐给你,看你狼吞虎咽地吃完,心里像吃了蜂蜜一般,甜得化不开。
落泽,那时的生活太美好,而我享受得太心安理得。我竟是那么粗心,没有发现你隐在眼角那丝日益加深的忧虑。
有一天你一脸开心地跑去我家,怀里是一只毛茸茸才一个巴掌大的小狗,你兴奋地喊我过来,说:“夏秋,你快看,有没有很可爱!”
那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小生命啊,黑漆漆怯怯的眼睛,雪白的绒毛,喉咙里发出轻轻的呜咽,任谁都禁不住想要怜爱。
我兴奋地把它抱在怀里抚摸,你使劲地揉乱我的头发,像个孩子似地止不住笑,你说:“小妹妹,喜不喜欢这个小东西呀,给它起个名字吧!”
我想了想,低头摸摸小狗的脑袋,冲它说:“嗨,你叫落小泽怎么样!”
你佯装生气,嘴角却是忍不住的笑意。你摸着我的头说:“随便你怎么叫吧,如果以后我不在了,还有个落小泽陪你也好,小妹妹。”
我敏感地抬头,看到你嘴角的笑容逐渐变得僵硬而苦涩,心内突然充斥了巨大的不安,我急急地冲你说:“我才不准你离开,落泽,你要是离开我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你!”
你怔怔地望我,然后苦涩一笑,轻轻捏了下我的鼻子,坐回沙发上,满脸笑意地冲我唱:“亲爱的小妹妹请你不要不要哭泣。”
这首歌像是强心剂,瞬间拂掉我的不安,我开心地笑,抱着怀里的落小泽做起了游戏。
从此我们的生活里又多了只落小泽,我跑去给你送饭的时候它跟在我身后,你狼吞虎咽的时候它可怜巴巴地蹭你的裤脚,然后你丢粒肉给它,我在你们旁边心满意足地笑。有一天我没忍住,就把藏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我说落泽,你看我们像不像幸福的一家三口。
后来我后悔死了自己的这句话,你在听后停下了手里的筷子,你没有说话,没有笑,没有看我一眼,然后你继续埋头吃饭。
落泽,我没有细想你的沉默,只顾着生我的闷气。你怎么可以这么无动于衷,我叫了落小泽跑回家,把手里的东西摔得乒乒乓乓,夏晖出来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不过是在躲你,你就放了我
你再一次消失了,在我生闷气的第二天。
我
#p#副标题#e#中午没有去找你,你竟然也没有来送午餐给我。我发誓不要理你,可晚上还是忍不住捧着夏晖做好的饭去找你,路上我甚至已经在设想你会怎样好脾气地哄我,可是属于你的摊位空空荡荡。我立刻慌了神,落泽,我害怕极了你的突然离开,想你曾经的离开一样。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我扔下饭盒,抬脚奔到你的住所,我拍着门大喊你的名字,可我已经透过窗看到里面空荡的景象。你搬走了,你又一次不辞而别。
我一直喊到喉咙再发不出声音,一直哭到眼泪再流不出来。夜深了,你的屋里漆黑得可怕,我靠着木板门,把头埋进膝盖里,“落泽”,我的嘴一张一合,没有声音,你的名字重重砸在我的心上,砸出一个巨大的血窟窿。
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麻木地走回家,发现落小泽不见了。夏晖正坐在客厅看电视,我冲进去问他:“落小泽呢?”他茫然地摇头,我瘫坐在沙发里,望着天花板,眼泪流出来。我沙哑着嗓子,声音微不可闻:“落小泽不见了。”落泽,落小泽不见了。
我像一年前一样坐在木椅上等你,我告诉自己你会像一年前一样一脸阳光地回来,可是没有,我再没有等到你。
落泽,我说过的吧,你要是离开我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你。我不是说着玩的。在你离开两个月后,我收拾了行李要走,夏晖拉住我说:“夏秋,你还要念书。”我决然地看着他:“我不念了,我去找他。”夏晖神色哀戚地看着我:“夏秋,你可以去找他,爸不拦你,我们慢慢找,但你还是要念书的。”我不说话,他继续央求:“夏秋,我是你爸爸!”我看到夏晖鬓角的白发,颓然地放开手中的行李。
从那以后,我所有的课余时间都用来寻找你。我几乎走遍了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周末我坐车去周边的镇上,放长假的时候就去远一点的城市。你身边没有别的人,所以走了便没有一点音讯。找到你的希望多么渺茫,可我告诉自己,死都要找你。
一年,整整一年,我已经16岁,是一个高中生。落泽,这个时候你已经20岁了,你在哪里呢。
放学以后我照例在小城里游走,一直走到郊区,一个不知名的广场不知何时被布置成一个不成规模的游乐场,各种已经快报废的游乐设施锈迹斑斑,可是因为价格便宜还是吸引了不少人来玩。
我坐在路边休息一阵,站起身准备走,刚迈出步子我的脚便死死地定在那里,我听到一阵熟悉的旋律,轻快的曲调和我日思夜想的声音透过劣质话筒传出来:“亲爱的小妹妹请你不要不要哭泣,你的家在哪里我会送你送你回去,亲爱的小妹妹请你不要不要哭泣,我会用我的爱温暖你的你的心灵。”
眼泪瞬间掉落,我颤抖着迈开脚步,顺着声音走过去。远远的,破旧的海盗船上坐着一个人,海盗船剧烈地来回摇晃,那人手拿话筒唱几句,熟练地喊着招徕顾客的话。黄色头发遮住眼睛,皮肤黝黑,胳膊上是不羁的纹身,那个人是你。
我还看到,你那个小小的操作室前,拴着一只白色毛茸茸的狗,它长大了很多。有人陆续坐上海盗船,你走进操作室按了启动键,然后蹲下来逗弄那只狗,我听到你温柔地唤它,夏小秋。
你再抬起头来时我已经站在你面前,你一脸的惊讶很快被调整成无所谓,你笑,勾起的唇角写满嘲讽:“还是被你找到了。”你不看我,你的眼神不温柔,你的表情里没有宠溺。
“落泽,你怎么了?”我咬紧嘴唇,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
你不屑地看我一眼:“夏秋,我不过是在躲你,你就放了我。”
你语气冷漠,我看到你耳朵上亮闪闪的耳钉和胳膊上交错的疤痕。我的落泽,你是心灵那么纯净的人,你曾经把一整个世界的阳光带给我,你怎么会是阴暗。
我心酸至极,眼角的泪顺着脸颊流进嘴里,苦涩得像生生化开在嘴里的药。我指着那只狗:“那你怎么会叫它夏小秋?”
你不看我,语气嘲讽:“是啊夏秋,你就像这只狗,只是宠物而已,宠物有保鲜期的。”
你转身要走。
“落泽哥哥。”我从来没有这么苦涩无奈过,在你叫我小妹妹的时候,在夏晖让我喊你的时候,我都没有这样叫过你。你在我心里从来都不是哥哥那么简单,别说大四岁,就是大四十岁都不要紧。这是我一直坚定不已的立场,可是我摧毁了它。
“落泽哥哥,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我保证以后不会乱说话,我乖乖做你的妹妹,乖乖喊你哥哥,你回来好不好?”我的眼泪肆意流淌,你却不会像从前一样替我擦掉。
你微微转过头,声音僵硬:“夏秋,你回去吧,不要再来找我,不要逼我再离开。”你的侧脸隐在逆光的阴影里,线条美好却冰冷,然后你大步离开。
我蹲在地上抱膝大哭,我看不到你颤抖的嘴唇和汹涌而出的眼泪。
落泽,执拗如我,却是不敢再去找你。我真怕你说的,会再离开。我只有藏在角落里,看你坐在海盗船上孤独地唱歌,看你逗你的夏小秋玩,看你和一群混混勾肩搭背地离开。你的生活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真想知道答案,可我不敢去问你。
我没那种命,你好好地活
我的命是不是还不够糟糕,落泽。
夏晖才过了多久的安稳日子,可是他被车撞死了。我赶到医院的时候他浑身是血,已经奄奄一息。他嘴巴张合,却听不到声音。我含着眼泪凑近去听,听到他在反复地说:“报应。”
我独自处理完他的丧事,在他凄凉的坟前哭得撕心裂肺,我终于轻轻喊了一声爸,可他再也听不到了。
我在夜()里跑去那个游乐场,坐在你的海盗船里,生了锈的座椅冰冷得让我颤抖,我抱紧自己,眼泪浸湿单薄的衣服。昏昏沉沉地睡着,直到第二天早上你叫醒我,你紧皱着眉头盯着我,我没有流眼泪,我说:“夏晖死了。”来不及看你震惊的表情,我晕了过去。
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里你背对着我,你说:“夏秋,再见了。”我拼命想要拉住你,可我碰都碰不到你,我声嘶力竭地喊你,我觉得自己体内像是有一把火在狠狠燃烧,我在这把火里绝望地看着你的背影渐渐远离。我的手突然被一只冰凉的大手紧紧包住,我睁开眼睛,看到在床边一脸温柔的你,你说:“夏秋没事,我在。”
我在发烧,你不停地湿了毛巾再拧干敷在我的额头,我拉住你的衣角:“落泽,你不要走。”你的手覆上我的手,你转头,看着我说:“小妹妹,我不会走。”那个叫我小妹妹的人,你终于回来了。
你果真没有再走,你搬来我家住,你收拾完行李一屁股坐在床上,抬
#p#副标题#e#头看站在你对面的我,你说:“小妹妹,以后我们就相依为命啦!”你的笑容那么温暖,我的落泽,我的天使落泽,你是不是又回来拯救我了。
可是你的笑容到底还是多了一丝隐约的苦涩,落泽,有些东西变了。你胳膊上的纹身和疤痕,你的耳钉,你的黄色头发,它们都存在着。我担忧地想要问你,你却把两根手指放在我嘴边,你说:“夏秋,什么都不要问我。”
你不再允许我去游乐场找你,你常常早出晚归,有时彻夜不归,回来时身上常常带着伤。你不让我出去找你,你说:“我说过不走,我就不会走。夏秋,你要安心读书,考个大学就好了,听话。
我暗暗猜到你一定是在做不好的事,可我只能听你的话,不问你不找你,我害怕如果我不听话,你会再消失。落泽,你已经是我生命的全部,不管你做什么,我绝对不()能失去你。
我没想到会发生那种事,落泽。那时你已经两天没有回来,晚上我蜷在沙发里等你,门响了,我立刻跳起来去开门,可是进门的是四个面色阴郁戴着粗金项链的男人。我吓傻了,一步步朝后退,直到靠在墙上。他们扑上来,把我扔在沙发上开始动手动脚,我哭喊着反抗,可哪里是他们的对手,我求饶,我反抗,都无济于事,我想要一头往墙上撞死的时候,你冲了进来,你咆哮:“放开她!”钳制我的手停下来,你颓然道:“我跟你们走。”
你让四个男人等在门外,你走到床边颤抖着把外套披在衣衫不整的我身上。你紧紧抱住我,像要把我揉进身体里,你的头垂在我的肩膀上,我听到你嘶哑的刻意放松的声音:“夏秋,如果我没有回来,里屋墙上的相框背后有一张银行卡,密码是你的生日,里面的钱够你读大学了。”
你放开我转身要走,我扯住你的胳膊,我的喉咙已经发不出声音,只有眼泪无声地淌。你转头看我,眼里是一片化不开的,绝望的温柔。你说:“小妹妹,我没那种命,答应我,你好好地活。”你冰凉的手指轻轻抓住我的手,然后一根一根把我的手指掰开,转身离开。
我透过窗看到你被那四个男人打倒在地,他们疯狂地打你,你在他们的腿脚间翻滚,你的头破了,开始淌血。门已经被你反锁,我使劲地拍打窗户,我就那么绝望地大张着发不出声音的嘴,看你被他们揍到蜷在地上一动不动,然后拖上一辆面包车绝尘而去。
我突然清醒,记住了车牌号,奔向电话报了警。
我是不是你的魔鬼
那一年的小城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一个庞大的地下涉黑团伙被警方一举剿灭。这个团伙涉及盗窃、抢劫、毒品交易等各个领域,而你,是其中一员。你被判了七年,你在被警察带走的时候扭头看我,满是留恋与不舍,你喊:“夏秋,好死不如赖活着!”
我在那年夏天结束高考,被一个普通大学录取,我要听你的话,把书读完。收拾行李的时候我不经意在你的床下发现了一本皮质封面的日记,打开来看,瞬间泪如雨下。
落泽,我一直说你是我的天使。可我,我是不是你的魔鬼。
我看着你坚毅的笔迹,你说第一眼看到伤痕累累的我,便心疼不已。你下定决心保护我,于是你放弃施工队不错的收入,安心在我身边摆一个小摊。你说看着我成长,看着我的笑容一天天多起来,你觉得满足得不得了。
我从来没有想到,落泽,你所有的晦暗都是因我而生。你花了一大笔钱为夏晖找工作,为此你借了高利贷。你没想到自己入了圈套,他们催你还债,而你哪里还得起。于是他们告诉你,要么还钱,要么替他们做事。那段日子你是多么纠结难熬,可你还要在我面前装作轻松无事。
落泽,后来你真的被逼得没了办法,你害怕连累了我,所以你再一次消失。那一年里你做着你不愿意做的事,他们为了控制你让你染上了毒瘾,你心里到底是有多痛苦。你的日记里每页都有我的名字,你说想我想得要死。落泽,所以又见到我的那一刻,你是如何拼命伪装来伤害我。
夏晖死后你害怕我失去活着的勇气,所以才坚定而忐忑地回到我身边。可你的生活已经阴暗不堪,落泽,你身不由己,你痛苦不堪,你好多次想要和他们同归于尽,可是你说,你舍不得我。落泽,你最后离开的那晚,一定是做好回不来的准备了吧。
我终于知道夏晖临死前为什么反复说着“报应”,你借高利贷的事情一早就告诉了他,你语重心长地要他好好待我,供我读书。后来你被黑道逼迫的时候他也知道,却不敢去帮你,他一定是觉得自己的懦弱得到了惩罚。
日记本的最后一页你整整齐齐地写着一段话:
亲爱的夏秋小妹妹,请你不要哭泣。
我会用我的爱,温暖你的心灵。
我在空荡的房间捶着心口嚎啕大哭,落泽,你曾经是那么温暖那么阳光的人,可是我,我一手把你拉入黑暗里,这黑暗多么彻底。落泽,对不起,我欠你。
尾声
七年后,监狱门口。
我站得笔直,铁门发出沉重的声音缓缓打开,我的双腿微微颤抖。
你瘦了,一步一步朝我走来。你脸上的笑容像是看到世间最美的风景般满足,你的眼睛一如初见,我看到你瞳仁里的我,一如当年般青涩甜蜜。你轻轻抱住我,然后双臂收紧,我听到你温柔的声音:“小妹妹,你长大了,我可以娶你了吗。”
我的眼泪一颗颗滴进你的颈间。
落泽,从今往后,你若做向阳花,我就和你一同朝着阳光;你若做苔藓,我就和你一同在阴暗里顽强。让我死守在你身边,和你一起经历生活所有磨难,和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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