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20-02-10 16:36:44 | 作者:故梦依稀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19次
一
暮秋江南,阴雨绵绵。
天色欲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寒意和花香,苏家花园云水阁内,阿莲走前打开紫铜香炉的盖子,用放在一侧的铜筷拨了拨要燃尽的沉水香,然后盖上盖子。又恭谨的退回男子的身畔,低着头,不说一句话,安静的如同一个偶人。
男子一身素衣,雪白的长发只是用一条上好的雪缎松松垮垮的系住,手里握着漠北的狼毫,专心致志的在雪白的宣纸上勾勒着一个男子。
一笔一画,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会破坏了什么。
画中的男子一身白色长袍,乌黑的长发被一个银光闪闪的流云纹样的发冠绾住,两鬓各垂下一缕墨色的长发,微微扬起,仿佛是有风吹过一般。手里握着一把白色的纸扇,没有任何诗画的装饰,一双丹凤眼却不显妖娆,而是儒雅至极,面容白皙如玉,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最为奇妙的是,男子脚下只有大片大片硕大的墨绿色荷盘,以及一朵朵怒放的白芙蓉花。
“阿莲,你看,这幅画我画的如何?”男子开口,声音清脆如山溪,却是波澜不惊。
“小姐画的画向来是最好的。”阿莲低着头,恭谨的回答道。
“小姐,”男子低声笑道,白皙修长的手指抚上自己的脸,“你若不说,我都忘记我也曾是如你一般楚楚动人的女子,只是,如今,我只能做白莲生。”
“这画,真的很漂亮,”男子嘴角浮现一丝若隐若现的弧度,却不知为何带着一丝丝悲凉的意味,接着只见他抬起手边的丞泥砚,砚台里是满满的乌黑色的墨汁,毫不客气的把墨水泼到了刚刚的画上。
“人已不再,我便是画的再栩栩如生又能如何呢?”他淡淡的说到,又转身对阿莲吩咐道“走吧,去碧波亭。”
阿莲恭敬的为男子撑开油纸伞,向苏家花园西侧的碧波亭走去。
一年一次,无论他能否归来,自己都是要回来看看的。
二
碧波亭,三面环水,池水碧波粼粼,可却是深不见底,池中种满了白色的水莲花,于每年农历八月十五,明月完全升起时绽放。
那时,满池皆是白色的芙蓉花,香风阵阵,明月皎皎,犹如仙境。传说此时并会有仙人踏月伴香而来,白衣翩翩,风姿绰约,非红尘之人所能及。沈家花园,顾名思义,原是属于沈家的,可是前朝沈家却在一夜之间被灭门了,于是沈家花园也就闲置了下来。之后的两百多年也有一些富商巨贾,王孙公子出于对院中美景的垂涎,企图霸占这座园子,可是怀着此种心思的人,最终都精神失常了,久而久之,就有了园中是有仙人居住的,若是有人对花园心怀不轨,就会惹得神灵发怒,招来厄运的说法。
也有一些道士和尚说园中并没有仙人居住,有的是妖精,口口声声要入园收妖,可是等到次日清晨,昨日还说要收妖的人却笑容满面,逢人必说在园中遇到了月中仙人,把自己说过收妖的话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至于凡人,如何才能见到月中仙人呢?自然是需要在中秋月圆,满池芙蕖尽放之时,至于这一种说法究竟起源于何时,已不可考。凤卿自从随着父亲搬到江南后,就听遍了关于沈家花园的种种传说,于是按耐不住终于在这个中秋节一个人偷偷溜出家门,跑到沈家花园来企图遇见仙人。
八岁的凤卿,扎着包包头,穿着一身水红色的绫罗裙子,提着一盏荷花灯躲在碧波亭附近的一株梧桐树后,瞪着一双滴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荷塘,自己都等了几个时辰了,怎么这仙人还不出现呢?莫非正是骗人的不成想到,想到这儿,凤卿不高兴的嘟起了嘴唇。
再看看天空,月亮还没有完全升起。嗯,还差一点点,凤卿安慰自己,几个时辰都过来了,再等等,毕竟月亮还没有完全升起呢。
她是午后就离开家的,到现在已经过去几个时辰了,想到这儿,肚子也不争气的叫了起来,于是也不站着了,索性直接坐在了草地上,掏出随身携带的糖浸梅子吃了起来。她是家中幼女,唯一的姐姐也早年入宫做了贵妃,在家中备受父亲宠爱。什么琴棋书画,针线女红之类的父母也不逼迫她学习,事事都以她开心为前提。就连身处深宫的姐姐,对于这个年幼的妹妹也是甚为宠溺,每次托人给父母书信,总是反反复复的叮嘱,莫要逼迫凤卿学什么,一切都称她心意,只要天开心就好。
凤卿在吃完一包糖浸梅子之后,月亮已经明晃晃的升起了,如玉盘一般。池中的白莲仍没有什么开放的迹象,看来传说果然都是骗人的,凤卿暗自抱怨道。伸了个懒腰,提着荷花灯准备离开。
忽然,一阵淡淡的清香袭来,还伴随着一阵暖暖的风。
这是要出现奇迹了吗?凤卿跑到碧波亭,一动不动的盯着眼前的荷塘。只见荷塘先是泛起了无数个海碗大的泡泡,如同煮沸的开水一般,接着水泡噼噼啪啪的破裂开来,不过刹那之间,无数枝菡萏纷纷拔地而起,顶端皆是一个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月亮也缓缓移到了天际中央,皎洁的月光撒满了整个荷塘,如同白昼,接着一支支菡萏此起彼伏的开放,不一会儿,满池都是盛开的白芙蓉。随后飘来一阵清远的箫声,一个朦朦胧胧的声影终于从水下缓缓升起,踏着一朵朵盛开的白莲花,向碧波亭走来。
果然有仙人,凤卿咬紧嘴唇,死死地盯着那道越来越近的身影。
三
那人终于走到了凤卿的面前,只见他一袭雪白色的锦袍,上面用银线绣出一朵朵拳头大小的芙蓉花,手握白纸扇,腰配白玉箫,乌黑的长发被一个白玉冠绾起,肌肤白如冬雪,一双丹凤眼波光粼粼,说不出的万种风情。
“你是月中仙人吗?”凤卿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人。
“你说呢?”那人回头,挂着温和的笑容,柔和的看着面前的凤卿。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却是说不出的舒适,凤卿觉得听他说话就像温暖的风抚过自己的面颊。
“我猜你是。”凤卿抬起百合花般的小脸望着面前风华绝代的男子,语气坚定,似乎期待面前男子的承认。
男子望着面前的小女孩,两百年了,他在这湖中居住了两百多年,不是没见过凡人,不过这些人要不是利欲熏心的富商巨贾,要不就是自不量力的道士和尚,却不想在今夜竟会遇到这么个有趣的小东西。上天是觉得自己漫漫岁月太过寂寞,所以才派这么个小家伙来给自己增添些乐趣吗?
想到这儿,男子也不知不觉微微翘起了嘴角,这一笑,竟让凤卿看的有些花痴了,口水不知不觉的流了出来。
“小丫头竟是一痴儿,”男子忍不住笑道,语气中夹杂着丝丝宠溺,如
#p#副标题#e#同一个兄长对待年幼的妹妹。
凤卿这才回过头来,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神之举,赶紧掏出随身带的手帕将口水擦去,脸也飞快的红了起来。
男子看着凤卿,微微一笑,将手中的白纸扇化为一朵盛开的白芙蓉,和寻常芙蓉花不同的是,男子手中的芙蓉花片片都是白皙如玉,似乎还泛着淡淡的光泽,如同上好的越州白瓷。
男子摘下三片花瓣放入凤卿的手里,笑语盈盈,“你我相见,就是缘分,丫头,这三片芙蓉花瓣就送予你,你可凭它吩咐我三件事。”
凤卿看着手里的花瓣,这花瓣大小颜色都与寻常无异,只是触手生温,有些像姐姐送给自己的暖玉。
“这花瓣怎与你手中的不一样?”凤卿偏着脑袋问道。
男子手中的白芙蓉花早已又化回了折扇,见凤卿如此问,遂风轻云淡的回答道:“你是尘世中人,这花入你手,自是沾染了红尘之气,除了精气能保留下来,其余的自是与寻常花瓣无异。”
凤卿咬咬嘴唇,拿起一片花瓣,递给男子,“你可以再为我吹一遍方才的曲子吗?”
“好。”男子收起花瓣,取下腰间的白玉箫,缓缓吹奏了方才的曲子,凤卿听得竟不知不觉有些入迷了,如同陷入了一个深深的梦境,周围都是一朵朵巨大的白芙蓉,还弥漫着阵阵馥郁的花香,梦境是如此真实美好,让人不想醒来。
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的天空,远处传来了一声声雄鸡的啼鸣。
男子收好玉箫,莞尔一笑,“曲终天亮了,小丫头,我该走了。”
凤卿这才大梦初醒,在看看天空,竟是要天明了,这一首曲子竟奏了一夜吗?
“等等,我明年还能再见到你吗?”凤卿赶紧问到。
男子已经慢慢走到盛开的白芙蓉花之间,缓缓沉入了下去,凤卿只听耳畔传来一句,若是你想见,自然是能见到的话。
凤卿只觉得累极了,不知不觉倒在树下睡了起来,等她醒来的时候,红日已高三丈透,昨夜满池怒放的白芙蓉花都已经消失不见了,周遭的一切都和往常无异,昨晚,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只是,手里的两片白芙蓉花瓣却证明昨夜自己遇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凤卿迎着太阳,举起一片花瓣,细细端详,上面隐隐约约浮现出三个字。
“白莲生。”凤卿缓缓念到,这是他的名字吗?
四
月明风清,花香浅浅,又是一年中秋夜。
这是凤卿和白莲生相识的第五年,二人之间也渐渐熟悉了,凤卿也不像八岁是那般小心翼翼。今年凤卿索性买了一包糖炒栗子,坐在碧波亭边剥栗子边等白莲生的到来。
月华如水,又是满池芙蕖尽放,远处传来一阵阵清远的箫声,白莲生终于姗姗来迟,一身装扮与往年并无分别。
“你来了。”凤卿欣喜的回过头,见到白莲生站在哪儿,立刻双手捧着剥好的栗子跑上前去,如同一只小松鼠,讨好的将栗子凑到白莲生的面前:“这是美味斋的栗子,我排了好久才买到了,都剥好了,你尝尝。”
美味斋?真想不到两百年过去了,这家店还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美味斋的生意就很好。白莲生想到,眼里流露出一丝丝怀念,不过却转瞬即逝。面对着凤卿期待的眼神,白莲生最终还是拿起一粒剥好的栗子放进嘴里。
栗子虽美味,可于他而言,却如同嚼蜡,不过他便不想然凤卿知道。
“谢谢你,丫头,”白莲生流露出一丝丝宠溺的笑容,“这栗子很美味,我很喜欢。”说着,掏出一方月白色的丝帕,把凤卿手里的一把栗子都细细的包好,放入了衣袖。
“我就知道一定会符合你的心意的,美味斋可是几百年的老店了,”凤卿先是信誓旦旦,可是接下来的话却有夹杂着些委屈,“我为了给你剥栗子,忙了一下午,手都红了,而且我自己一粒都没吃。”
说完,又怕白莲生不相信一样,把一双素手伸到他面前。白莲生看着面前一双泛红的小手,又对上凤卿一双委屈的眼睛,无奈的摇摇头,施法从后方的池塘取下一朵白芙蓉,撕下几片花瓣,细细的盖在凤卿的手上。片刻之间,白芙蓉花瓣就融入到了凤卿的手里,一双原本有些泛红的手也恢复成了原样。
“下次别做这样的事了。”白莲生淡淡的说。
“怎么,你不喜欢吗?”凤卿说着眼睛又有些红了起来,方才原本有些欣喜的心又成了下来,他,这是在怪自己吗?
“不值的,丫头,你不必为了我这样。”
“只要你高兴就好。”凤卿说,对于自己而言,只要他高兴,那就是值得的。
白莲生解下白玉箫,准备吹那首瑶台曲。在凤卿把岁那年的中秋节,白莲生曾为她吹过那首曲子就是瑶台曲,以后的每一年的中秋节,白莲生都会为凤卿吹这支瑶台曲。
曲罢,凤卿并没有像往年那般流露出欢喜的神色,反之,倒是有些黯然。她低下头,望着地面,许久,才低声说到:“下个月,我就十三岁了。”
白莲生这才想到,在大黎,女子十三岁成为小及,意味着可以议亲,而十五岁及笄之后,就是成年了。小及和及笄是一样重要了,这丫头是在抱怨自己无法参加她的小及之礼吗?果真是孩子心性,罢了。想到这儿,白莲生伸手从荷塘里掠来一朵白芙蓉,施法将它化为了一支白玉簪。
“小及绾发,及笄梳髻,丫头,这支白玉簪就当我送你的绾发之礼吧。”白莲生将玉簪放到了凤卿的手里。
凤卿接过玉簪,虽然露出欣喜,可是很快眼神又沉了下去。只见她咬咬嘴唇,仿佛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一般,问到:“你可以为我画一副仕女图吗?”
白莲生闻言,脸色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又恢复镇定,问到:“是你自己要这仕女图的吗?”
“是的。”凤卿咬着牙齿,脸有些红涨,见白莲生有些迟疑,于是掏出旧时他送自己自己的一片白芙蓉花塞到他的手里,“这幅仕女图对我很重要,我用你许我的一件事来换可好?”
“不用你换,”白莲生苦涩的笑了笑,没想到,凤卿居然会用自己的承诺来换仕女图。他眼里浮现出一抹落寞,不过凤卿并没有看到。
“不就是仕女图吗,我给你画就是。”白莲生说到,面色有些苍白,不过,凤卿却看不到了,因为白莲生在把花瓣还给凤卿的时候就已经施法让她睡了过去。
等凤卿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亮了,白莲生已经不在了,自己怀里抱着的是一副精致的仕女图。凤卿抱着仕女图,兴奋的向家里走去,只要把仕女图交给玉竹,事情就可以解决了。
自己,马上就会自由了。
五
凤卿与在宫中的姐姐
#p#副标题#e#素来情深,于是在前些日子给姐姐的信中,忍不住提及了自己在沈家花园遇到白莲生的事。却不想姐姐在回信中却提及了另一件事,说是凤卿马上就小及了,作为许国公府的嫡次女,皇帝有意将他赐婚给大皇子做侧妃,可是想来无论是自己还是父母,都是不愿凤卿以后一生都在深宫度过的。不过,只要凤卿能向白莲生求到一副仕女图,自己就有把握说服皇上收会赐婚的想法,至于其中缘由,姐姐并没有细说。
最后,姐姐还派了自己的贴身心腹玉竹来江南取仕女图。
凤卿相信,姐姐不会骗自己。她必须要向白莲生求来一幅仕女图,为了自己,也为了他。
只有自己不嫁给大皇子,才会有和他在一起的机会,哪怕仅仅只是每年的中秋节才能见一面。
回到家后,凤卿就将仕女图交给了玉竹,玉竹打开仕女图细细开来,不知不觉见竟露出一副痴迷的神色来,仿佛深深沉醉在其中。
“别看了,”凤卿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赶紧回京把仕女图交给姐姐吧。”
“是,二小姐。”玉竹大梦初醒,心中暗暗一惊。难怪娘娘得知二小姐遇到莲仙会欣喜若狂,只要有了这幅画,莫说是帝王恩宠,就是让帝王把江山捧到自己面前,只怕也是可能了。
只是,可惜二小姐了,什么也不知道,不过,娘娘也是为了这许国公府。
远在深宫的许凤止自从得了那幅仕女图之后,就屡屡传来好消息。先是所出的三皇子立为太子,之后的一年皇帝又不顾文武百官的反对一意孤行的将她立为皇后。之后每一年虽都有新人入宫,可她始终集帝王万千宠爱于一身,尽管她并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美人。
小及之后,凤卿也逐渐明白的些家中的状况。自己姐姐当初虽然一入宫就被封为贵妃,可不过是都看在父亲交出军权,告老还乡的面子上,那时姐姐和皇帝之间不过是一层名分的关系。
第二年的中秋,凤卿依旧到了沈家花园去,可是她等了一夜,直到东方破晓,露出鱼肚白的天空,白莲生依旧没有出现。她开始有些不安,可是也只能安慰自己,或许白莲生只是暂时有事来不了了。
十五岁那年,她及笄。父亲开始为她寻觅亲事,对方是沐国公府的嫡次子慕云。慕云是武将出生,同时也是新科探花,,剑眉星目,文武双全。她对慕云并没有什么反感,相反还有些许的好感,于是二人的婚事就这样订了下来。
直到那年中秋,凤卿为去沈家花园,早早的溜出府中。她怀着忐忑的心情在碧波亭一直等到明月升起。她没有等来白莲生,她等到了慕云。
慕云一身雪缎长袍,白玉冠,宣纸折扇,腰间还悬挂着一直玉箫,与白莲生的装扮无二。只不过,与白莲生不同的是,他身上更多的是杀气,而非儒雅之气。他走到凤卿面前,温柔的对她说,阿卿,白莲生不会来了,让我来替他照顾你可好?
闻及此话,凤卿如遭晴天霹雳,怒号道,“你胡说。”然后缓缓的蹲在地上,双手捂住脸,哭了起来,说不尽的委屈。
“阿卿,”慕云伸出手,试图去拉她。
凤卿猛地抬起头,也顾不得擦去眼角的泪珠,毫不客气的打落慕云抬起的手,双眼泛着红光,如同一只愤怒的狮子,直直的瞪着慕云,用命令的口气说:“告诉我,你方才不过是胡言论语而已。”
“不,”慕云摇摇头,固执的回答“他真的不会来了。”若是回来,他何须托梦于我,让我照顾好你?三年前,慕云被人从战场送回沐国公府,生受重伤,奄奄一息,垂死之际有一白衣公子如梦,自称白莲生,说可救他一命,条件就是在许国公府二小姐及笄之后前往提亲,日后一生一世,一心一意呵护好她。
还有,不得对任何人说起这个梦。
慕云答应了条件,竟不可思议的恢复了过来。后来,也就履行诺言,前来提亲。
凤卿发疯一般朝门外跑去,她要去找姐姐,去问她,白莲生究竟怎么样了。
耳畔一阵清风吹过,夹杂着寒意,如同若有若无的叹息。
六
富贵华丽的宫殿内,金兽首香炉内燃着上好的龙涎香,四壁皆是五色鲛绡,每一匹都价值千金的五色鲛绡在这里却如被用来遮挡日光,仿佛是寻常的白纱。而四周所呈列的种种摆设皆是价值连城之物。
她已经十八岁了,自此十五岁那年和慕云悔婚后,她就闭门不出,不在接受任何人的提亲,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去找姐姐,问问白莲生究竟去哪儿了,她始终觉得姐姐突如其来的恩宠与白莲生的那副仕女图有说不出的联系。
官宦之女无圣谕不得入宫。所以在不久前姐姐托人带来消息,说承蒙圣上怜惜,许她接家人入宫陪伴,凤卿立刻向双亲提出自己前往。
“臣女参见皇后娘娘。”未等凤卿行礼,一身凤袍的许凤止就一把抱住她,泪如雨下。
“十三年不见,姐姐的阿卿都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佳人了,这些年你在宫外过得可好?爹娘,可好?”许凤止说罢拉着凤卿的手坐了下来。
凤卿望着眼前雍容华贵的姐姐,姐姐入宫那年不过十五,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可眼前的女子却已不再年轻,尽管画了很精致的妆容,可是仍掩不住眼底的沧桑和眼角淡淡的皱纹。想来,这些年,姐姐在宫里也不好过吧。
“为何不见玉竹?”
“她五年前就出宫了知道太多的秘密的人是不适合生活在皇宫的。”凤止说到。
凤卿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一直想说的话,“玉竹的离开,你的宠爱应该是和仕女图有关吧,姐姐,你是最疼我的,请你告诉我关于他和仕女图的事,好吗?”
凤止原以为五年过去,妹妹也许就断了那份心思,想不到她最终还是开口问了,罢了,就告诉她吧,自己原就是对不住她的。
“你还是忘不了他?阿卿,他是仙,你是人,你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凤卿说“我只想知道他现在如何,我已经五年没有见过他了。”
“莲仙原是两百年前沈家大公子沈君玉,生前擅长丹青,最为人称道的就是仕女图。他所绘的仕女图皆是无脸之人,可无论任何人只要看见仕女图,就能看到一张绝色容颜,若是女子将仕女图给男子看,日久天长,男子就会将画中的美人当成她,沉溺其中,不可自拔。所以你方才说圣上宠爱我,其实他所宠爱的不过是看到的美人罢了。”
“姐姐,这不是我要的答案。”凤卿说,“我五年不见他,是和这幅仕女图有关是吗?”
“沈君玉的仕女图画的诡异莫测,为上天所不容,所以沈家上下都遭到了天妒,在中秋月圆之时
#p#副标题#e#全部消失。而沈君玉,在最后关头投湖而死,,三魂七魄就都附在了一株白芙蓉花上,后来,他修行得道,上天为补偿他封他做了莲仙,可同时也逼迫他立下重誓,不得再画仕女图,否则便是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他,这是死了吗!凤卿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顺着椅子滑落在厚厚的地毯上。片刻之后,歇斯底里朝凤止吼道:“姐姐,你明明知道我对他的心意,你怎么可以利用我对你的信任去害他,你对得起我吗?”
“够了,”凤止狰狞的看着凤卿,双眼通红,不敢相信自己一直宠爱的妹妹会为了一个一个外人如此对自己:“我就算是撒谎说皇上要赐婚与你,利用你讨来仕女图,哪有如何?我还不是为了你,为了许国公府,若是没有我在宫中作为质子,你以为父亲当年能平安的离开京城吗?这些年我们一家能在江南安稳度日吗?我所作所为,即使有错,也是身不由己。”
凤卿没有在反驳,她知道,姐姐说的都是对的。皇上这几年来猜忌之心愈发重,很多王公贵族都被杀被流放,许国公府能得以保全,离不开姐姐在宫中苦心孤诣的经营。可她一无容貌,二无得力的兄弟,每年还有那么多入宫的新人,为了邀宠,她只能借助自己的手去讨一幅仕女图。
凤止继续说着,声音沙哑沉重,一字一句,都如巨大的雨滴,重重的打在凤卿的胸口上。
她说,阿卿,若你是个男子,可以驰骋疆场,建功立业,或是参加科举谋得一席官位,我何至于如此。
她说,阿卿,深宫之中,处处都是明枪暗箭,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你知道我活的是多么辛苦吗。
她说,阿卿,若不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我何至于要入宫,我当年甚至已有了心仪之人,你的痛,你的苦,我都曾一一承受过。
“对不起,”凤卿低着头,“姐姐,我不该怪你的,可我真的舍不得他。”
“我带你找国师吧,借画邀宠是他教我的,或许他会有救莲仙的办法。”身后传来凤止的声音。
七
碧波亭内,凤卿接过阿莲递来的白水香在龙凤花烛上细细的点燃,插在白玉香炉里。又从食盒里端出一小碟剥好的糖炒栗子放到青玉案上,除此之外,青玉案上还摆放着小各色瓜果,以及一些李记的糕点。
这些,都是他们在一起吃过的。
十八岁那年,凤卿在姐姐的陪伴下去见了国师。国师说,旧时白莲生赠与凤卿的三片芙蓉花瓣乃是他的三魄所化,只要三魄尚存,就有重现现世的希望。如今凤卿手中只有两片白芙蓉花瓣,只有从凤卿的灵魂中取出一魄才能凑齐白莲生的三魄。
除此之外,她还需要扮作白莲生的样子,替他承受下上天的所有责罚,至于是何种责罚,不得而知。
也许是一生坎坷,也许是不得善终,也许是恶疾缠身。
后来,凤卿先是昏迷三月,满头青丝化为白发,接下来每月十五月圆之夜,都会肝肠寸断,生不如死,可是她不后悔,她知道,这是她欠他的。
扮作白莲生的凤卿再将他的三魄送回沈家花园后,选择了浪迹天涯,只是每年八月十五回来一次。
她在等,等他的归来,无论是五年,十年,还是穷尽自己的一生。
“莲生,”凤卿提起酒壶,斟满了琥珀杯,“这是我从漠北带回的甘泉露,听说是你生前最喜欢的,你尝尝,十五年了,你已经十五年没来见我了。前些日子,我听人说,海外有一种幽冥草,可滋养魂魄,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找回来的。”
刚刚说完,凤卿就咳出一口鲜血,面色苍白,汗珠淋漓,捂着胸口坐在了地上,十五月圆,她这是又发病了。
阿莲赶紧跑上前扶住她,往她嘴里喂了一些止痛的药丸,再一摸她冰凉的手,立即哭了起来:“我们回家吧,小姐,这么多年他都没出现,今晚也不会出现的。”
“不,我要等,”凤卿扶着阿莲的手,挣扎着站了起来,靠在碧波亭的石栏上,淡淡一笑“十年都过去了,说不定今晚他就会来的。”
阿莲不再说话,自己终究还是劝不住她的。
池里传来一阵阵泥浆翻滚的声音,接着无数白芙蓉花拔地而起,此起彼伏的绽放开来,清风徐徐,暗香阵阵。随后,熟悉的箫声传来,一个盼了无数个日夜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凤卿的视线里。
“丫头,好久不见。”
凤卿望着越来越近的人影,泪如雨下,挤出一个笑容,声音哽噎。
“好久不见,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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