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给承诺，就给了我天长地久

　　我一直都坚信，我这一生中遇到的每个人都是非常正确的，这个人不分时间的前后也不分场合的大小，无论他是住洋房开跑车，还是骑着二八自行车，那都是你的青春。在你最黑暗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会在你身边，给你依靠，给你力量，也许这就是爱情最美的颜色。亲爱的，谢谢你没给我承诺，就给了我天长地久。

　　2007年仲夏，我迫不及待摘掉鲜艳的红领巾，卸下满身的荣光，进入了初中，而且幸运地分配到了重点班。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兴奋和激动像一股强有力的气流，冲破了九天之外的云霄。真好，我再也不是灰头土脸的小学生了。

　　和我一起的，还有阿妞，她是我的青梅竹马，兼同班同学，用现在网络流行语来说，俗称闺蜜，不离不弃是我们友情的誓言。她是学校知名的学霸，却和我这个弱智成了朋友，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们是矛盾的共同体，各有所长，各有魅力，但都自命不凡。我们什么事都喜欢混在一起，上学放学、吃饭睡觉都腻歪在一起。我喜欢打排球，她就在一旁安静地看着，默默为我加油喝彩;她喜欢看郭敬明的小说，我就戴上耳机听着张惠妹的歌，在透明的白纸上，用画笔描摹着我们未来的样子。

　　她看到我画的图景，画上的我们，穿着漂亮的碎花裙，踩着红色的高跟鞋，每天变换着角色，穿梭在人来人往的城市中，阿妞总会说：“小北，你真傻，哪有人能预知自己未来的样子的，我们又不是法力无边的如来佛祖，上知未来，下知过去。”

　　而我总会变身孙悟空，施展七十二变，找到各种理由和例子，有时甚至会编织一些美丽的谎言，变着法子努力地使她相信，我们的未来是充满阳光的，它就像万花筒一样，缤纷多彩。

　　听完之后，她微笑说：“你说的，我都相信。”

　　在她面前，我是万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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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一路风乎舞雩，我们打着谁的青春不迷茫的旗号，虚度过了初一的青涩时光，糊里糊涂升入了初二。

　　大抵贫穷年代，特别需要爱情和梦想，作为出口，寻找希望。

　　处于城市五线之外的乡镇，我们连QQ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当时，网络并不发达，手机和电脑使用并没有现在普遍，对于年少轻狂的我们，没有什么消遣和娱乐的方式，为寻找新鲜和激情，打架、喝酒、逃课、翻墙、打游戏，成了家常便饭;而唯有爱情，是最好的调味品，也是最奢侈的盛宴。

　　2008年荷尔蒙分泌过盛的夏天，树上的蝉儿，从早到晚聒噪地叫唤个不停，少女的情怀也跟着悸动。那段时间，班上的一众女生都在追青春偶像剧，什么《王子变青蛙》、《恶魔在身边》等等脑残的琼瑶式剧情;例如：一对暌违多年的情侣，彼此相见，无非是哭得稀里哗啦大段抒情、或者将对方恨之入骨却又难舍难分。只有我这个天生情感麻木的女子，落了伍，一副事不关己的婊气，置身事外。

　　但对阿妞这样内心脆弱、情感细胞丰富的女孩来说，灰姑娘遇见王子的戏码，特别受用。

　　那时，我能清楚发现阿妞的变化，整天心不在焉，陷入幻想时，脸泛满了红晕，整个人像丢了魂似的。

　　有次，在篮球场上看到她，她正在偷看班上的许浩打篮球，一脸花痴样。

　　后来她告诉我，她恋爱了。前不久，许浩向她表白了，她也喜欢他。就这样，阿妞与暗恋已久的许浩渐渐陷入情网。

　　叛逆、疯狂是青春的代名词，也是同学为许浩特意冠名的标签。阿妞平静的初中生活，因为许浩的出现，变得慌乱而充实，但却异常的幸福。

　　以前的她，从不会在意自己的打扮和形象，可自从有了许浩，她变了。上课时，她总很容易分心，有意无意地问我怎么才能做一个有吸引力的女孩，缠着我陪她逛街，买最新款的衣服和鞋子，教她怎么搭配衣服。为了许浩，她赔上了有限的时间和金钱。

　　可恶的是，老师、家长都喜欢化身为人道主义的关怀者，打着为他人好的旗号，在世界的中心呼唤爱，被迫别人接受不认同的东西或理念。学生就是要乖乖认真学习，不早退，不迟到，不早恋。而在我看来，其实，这是一种慢性的精神伤害，更是一种无良的低级犯罪。

　　校规上明令禁止早恋，一经发现，马上勒令退学。身处重点班，老师查得很严，所以，在我看来，那时的老师都是贼眉鼠眼的。

　　没办法阿妞每天只能偷偷摸摸的见面，情节有点像小三上位，与霸道总裁搞地下情。我也顺其自然成为了地下工作者。

　　我问阿妞，为了这么一个浑身沾满缺点的男孩，值得吗？你知道，有时他还不如我呢？

　　她说：“在女人的生命里，爱情是神圣而美丽的，缺了他，我会活不下去;而许浩就是我这辈子要用一生去守护的那个人。”

　　爱情是一份人前风光，背后辛酸的职业;不仅要以青春和情感作为代价，有时还要消耗生命的全部，付出毕生的喜怒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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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浩由于逃课、考试不及格等累累罪名，被老师们视为眼中钉。而阿妞总会费尽心思帮他解围，帮他写功课、交报告、抄笔记、跑腿买东西，所有能做她都为许浩做了。

　　当他被现实压地喘不过气时，她总会在第一时间，竭力想尽一切办法为他找到希望的出口，即使有些假设根本就不存在，或是与自然规律违背，又或是与万物相生相克。她总能化身度娘从海量的数据库中，为许浩搜索出心安的借口。

　　许浩，成为了她生活的全部。

　　尽管许浩从来没有给过她誓言和承诺。

　　我劈头盖脸，给了她一顿臭骂：“一个连承诺和誓言都不敢给你的男人，怎么可能是真的爱你？白痴，你不要自欺欺人了，好吗？”

　　而她说，她相信许浩是爱他的。她说妈妈曾对她说过：“在爱情里，不要相信誓言和承诺，时间和苦难能证明一切，真正爱你的人，不会给你太多的誓言和承诺。”她说，我爸妈就是这样相爱，携手走过大半生的。

　　听到这时，我不知道为什么竟有点感动，开始憧憬起爱情来。

　　每次与朋友结伴出游，她每句话都不离许浩：“在我眼里，世界再大再美，也不及许浩万分之一的温柔。”

　　这句话听了，显得有些肤浅和做作，但我知道，阿妞是快乐的，我能看到她眼里散发的自豪与幸福。

　　生活中的有些事，当发展到极点时，就会向相反的方向转变，一发不可收拾。所谓物极必反。

　　他们出事了。

　　他们像少年一样不加克制的相爱，像老人一样深情蜷缩。

　　初二下学期，刚好是立秋，天气转凉。甜蜜过后，就得坦然接受那些冰冷的温度。

　　他们的爱情，戏剧性地上演了女主怀孕的戏码，尽管他们的演技有些蹩脚，表情有些滑稽，但它还是真实地发生了。此刻的阿妞，不知所措，恐惧、害怕充斥着她的全身。

　　有一天，她突然跑过来抱着我，失声痛哭了起来，说：“小北，我怀孕了，我该怎么办？我害怕，你救救我。”

　　她的话，如当头一棒，疼的我还没缓过来。我知道是真的，因为她从不会对我说谎。

　　我狠狠地冷笑了一下，说：“白痴，你活该。”

　　她哭了，哭的昏天暗地，哭的让人心碎。

　　她情绪平复后，我问她，许浩知道你怀孕这件事吗？他打算怎么办？他现在人在哪里？

　　她沉默不语。而后，她说，上一周就已经把怀孕的事告诉许浩了。许浩对她说：“妞，相信我，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之后，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找遍了说所有我们去过的地方，都不见他人。

　　我陪她翻山越岭，四处打听，满世界地找许浩这个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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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师说，许浩退学了。他爸妈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只留下了一句永远也无法兑现的空头支票，就这样，一走了之了。种种迹象表明，他真的走了，故事最后，他留给阿妞的结局就是：“你摇摇头，我摆摆手，余生我们分开走。”

　　我劝她：“我们去医院做无痛的人流，把孩子打掉吧。这样的人，不值得你为他荒废青春。别怕，痛就忍一忍，我们还年轻，很多事还可以重头再来。”

　　无痛的不是人流，也不是人生。

　　经过一夜夜的深思熟虑后，她说：“小北，我相信他，我相信他会回来的。”

　　我尊重她的决定。父母得知后，她爸爸毅然决然让她把孩子打掉，说家丑不可外扬。幸好，她有位爱她的好妈妈，因为心疼，拼命说服她爸爸。最后答应让她退学了。

　　他们前后退学，班上的人纷纷猜疑，瞬间流言四起。

　　那些日子，任凭心如死灰，阿妞像个慢性死亡的拾荒者，极度渴望，渴望见到他;又极度绝望，行走在世界的末端，因为没有收到他的任何讯息，哪怕是一通电话，一句问候，一封信，都没有。又来到，天黑的泥沼。在高速公路口下车，偶遇荒漠，路上没有挺拔洋溢幸福的白杨，没有漫山遍野的姹紫嫣红，更没有人伸出手拉她一把;就这样一直一直走着，任错觉与不安纠缠打结，任疼痛侵蚀每一寸肌肤，她说，她不知道自己会遇见怎样的未来，怎样的美丽。

　　其实，阿妞也不知道许浩会不会回来，她只是单纯抱着一种会幸福的可能。

　　“没关系，没有了爱情，你还有我。”在这段度日如年的时光里，我对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2008年冬天，初二接近了尾声，阿妞怀孕也将近五个月了。利用寒假的空闲，经常去看看她。她说，小北，你能不能留下来陪陪我。我说，好。我就在她家住下了。

　　深夜，她醒来，眼里泪光闪烁，她说她想看日出。我说，我陪你。

　　看完日出，从她眉宇间流露的哀愁，我知道，她又在想许浩了。

　　她说，还记得第一次和许浩看日出的场景，是在教学楼的天台上。因为天台上被一扇高高的铁门堵死了，大概是年久失修的缘故，铁门上的大窗没了玻璃，开了个大窟窿，我就踩着他的肩，用力爬了过去。当时，迎着日出温暖的光，他用力抱着我，说怕丢了我。所以，许浩他一定会回来的。

　　我问她，有没有许浩的消息。她没有回答。

　　2008年真是个多灾多难的年份。临近除夕，打开电视，都是关于中国雪灾的报道。罕见的大面积雨雪天气让降雪地区的春运交通面临严峻考验，交通部、铁道部同时发出特急通知迎战暴雪。很多外出的打工的人，都滞留在了车站或是工作单位，不能按时赶回家，和家人团聚，一起吃除夕的年夜饭。

　　山体雪崩、飞机失事、汽车肇事、房屋倒塌、等消息不绝于耳。

　　看着新闻，我说，也许今年他不会回来了。如果这辈子他再也不会在踏入这座小镇了，你会后悔爱上他吗？

　　阿妞看了看我，没有说话。

　　谁也不知道，许浩只身一人去了湖南长沙。在人生地不熟的城市里，车水马龙，平凡的他，显然与这座繁华的都市，格格不入。他无依无靠，艰难地生存着。一无所长的他，凭借身高和外貌的优势，找了份酒店服务员的工作。他住的地方只放得下一张床，房租还高得惊人。月薪除去房租、水电费、伙食费，便所剩无几，日子每天抓经见肘的过着。为了多赚点钱，白天在酒店上班后，晚上便到夜市替人家卖烧烤，没日没夜的奔波劳累着。就这样，日子过了四个多月，许浩整个人消瘦得不成样子。他赚到了将近两万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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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市落寞得像一座空城，熙扬的人群车辆和斑斓的霓虹，在他眼里，都是回家的阻碍。

　　许浩计划在除夕当夜回到家，陪阿妞一起跨年。无耐遭遇雪灾。

　　他傻傻在火车站蹲了一天，只为了排队买一张回玉林的车票，好不容易买到了，可还是张站票。冒着暴风雪，他挤过摩肩接踵的人流，忍着刺骨凛冽的寒风，许浩一路从长沙坐火车，由于铁轨积雪和路面破损，火车中途走走停停，经过五天五夜后，幸苦辗转到了桂林，又马不停蹄从桂林坐汽车赶回玉林，汽车到站刚好是除夕当夜十点。

　　除夕夜，家家户户都洋溢着红色的喜悦，烟花绚烂。只有阿妞满怀心事，在等着许浩。

　　距离跨年钟声响起还有半个小时，我和阿妞在家门前放着烟火。

　　突然，不远处的有一个人影在晃动，伴着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朝我们飞奔过来，那个人正是她朝思暮想的许浩。

　　我记得那天阿妞与许浩重逢的情景，两人相拥而泣，像是失而复得的情侣，在一起好久的亲人。

　　后来，我问他，你为什么没留给阿妞承诺，就一声不响的离开？

　　许浩说：“我只想靠自己的双手，为阿妞创建一个家，给她踏实的幸福。真正爱一个人，不需要太多天长地久的誓言和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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