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20-02-08 12:32:27 | 作者:佚名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11次
一、陈夏至的烦恼
陈夏至最近有两个烦恼。
第一个是稻田的事情。
为响应素质教育,陈夏至所在的实验中学频出新招,准确来说,应该是怪招。校长组织了一群志愿者,邀请来电视台的记者,于春天万物复苏时在学校的一块荒地种上了谷种,踌躇满志地在镜头面前保证:到了秋天,不仅学生们会有优秀的成绩,这块稻田也能有硕果累累的收成。
这块稻田存在的目的就是让学生们在学习疲劳时,在稻田中挥洒汗水,减去疲倦,以更充沛的精力去学习。
如果真的是按照校长的美好构想,那教室里就不会坐那么多胖子和“眼镜”了。事实上,记者一走,就没有人愿意再靠近那块稻田了。
作为学生会的副会长,陈夏至头都大了。
因为校长在意气风发地播完种,上完电视后,竟然把管理稻田的事情交给了他。
他眼巴巴地望着学生会会长出席各种高端活动,跟漂亮女生们一起排练话剧,而自己却只能每天守着那块稻田,在网上搜罗各种资料,看看什么时候该打药,什么时候该除草。
长此以往,陈夏至觉得袁隆平先生大约后继有人了。
正值盛夏,稻田里的秧苗都绿了叶子,绿油油的一片,远望过去像一片绿色的海洋,抱着卷子、书本看了一天的眼睛得到了很大的放松,深呼吸一口气可以闻到空气里混杂着秧苗清香的味道。
陈夏至的第二个烦恼就是秦小鹿。
那天太阳很大,陈夏至蹲在垄边,察看一片被虫蛀了的黄叶子,不经意就望见了田垄对面的那个女生。
她穿着白色的Polo衫、卡其色的中裤,半蹲着,她的小腿特别细,头发短到耳根,远远看去,她像是漫画里的可爱女生。
这个女生出现在稻田边不是一天两天了,掰掰手指得有小半个月了。她每次站着或者蹲着,一动不动地看着稻田,看完了稻田之后,她就把目光移到了陈夏至身上,有时候看得陈夏至打起了寒战。
她叫秦小鹿,不得不承认,她的出现给陈夏至兴味索然的生活增添了一丝丝趣味。
但当秦小鹿蹦蹦跳跳的,像只小鹿一样蹦到陈夏至面前,自来熟地挽着他的手腕,用撒娇的语气说“陈夏至,咱们谈个恋爱吧”的时候,陈夏至几乎吓得一头栽进稻田里。
陈夏至紧张地把秦小鹿的手推开,落荒而逃。夕阳映照着田垄,陈夏至的脸烫得像煮熟的大闸蟹一样,他把右手放在胸口,想起秦小鹿在阳光下几乎透明的耳垂,心扑通扑通地跳,频率比平时高了好多。
二、脸红的陈夏至
星期一早上升旗仪式,陈夏至不情不愿地拖着脚步出了门。本来主持升旗仪式这种增加曝光率,锻炼口才和胆识的好机会是自己的,自从他被分去管理稻田后,校长就把这项任务移交给了学生会会长。
他实在不想看到那个满脸痘痘,戴着黑框眼镜,以为自己帅到无边界的学生会会长张何西在主席台上意气风发的样子。
原来男生也会像女生那样,有嫉妒心。
陈夏至比平时慢了大约三分之一,走到学校外面的小吃街时,一个短发女生从他旁边跑过,撞了他一下,带起一阵风。
他注意到了那纤细的小腿和齐耳的短发,脑海中浮现出稻田旁边那张认真看着稻田,又认真看他的女生的脸。
已经跑出去两三米的秦小鹿突然刹住脚步,回过头来,看见陈夏至,立马黏了上来,挽住他的手,瞪着铜铃般的眼睛,高声说:“是你啊,陈夏至,这么巧!”
陈夏至看了看四周,全部都是来来往往的同学,秦小鹿挽着他的亲密样子一不小心就会被拍进视频里,要是让校长知道了,他这个学生会副会长也不用当了。
“你干吗?女生能不能矜持点?”陈夏至推开秦小鹿,换上一副严肃的面孔。
原本闹腾的秦小鹿瞬间安静下来,嘟起嘴巴,好像有点生气。
#p#副标题#e#她跺了跺脚,转身跑远了,书包上的挂饰跟着她奔跑的节奏一上一下,看得陈夏至心猿意马。
陈夏至也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跟着她进了校门,走进校门时,张何西已经念起了主持词。陈夏至心里一慌,知道自己迟到了,但他同时又有几分报复性的爽快。
谁叫校长要这么不公平呢!
秦小鹿在他前方十米处走着,快要经过主席台时竟然一个猛子直直地栽倒在地上。
人群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主席台上,一时半会儿没人看见秦小鹿载倒在地上,陈夏至心里一紧,拿出短跑冲刺的速度跑了上去。
他猎豹般的身影引起了女生尖叫,开始有人注意到他们。
陈夏至在秦小鹿身边停下来,秦小鹿正揉着额头,眼睛红红的。她撒娇地拉着陈夏至的手,虚弱地说了一句:“痛!”
她的膝盖被擦破了皮,额头上也有鲜红的血流下来,秦小鹿用手背揩去一些血迹,然后血又接着流下来。
令陈夏至意外的是,秦小鹿很坚强,一直捂着额头,不哭不闹。
陈夏至翻遍书包,勉强找到卫生纸,帮秦小鹿捂着额头,又轻轻扶她起来。
也许是因为血流得稍微有点多,秦小鹿的身子有些摇晃,陈夏至担心她晕过去,干脆一只手伸过去,揽住了她的肩膀。
渐渐有学生和老师围过来,教导主任尖着嗓子喊:“陈夏至,赶紧把人送去卫生室!”
队伍里起了骚乱,秦小鹿的班主任也赶了过来,跟在陈夏至的身后。
站在主持台上的学生会会长张何西西装革履,正讲得激昂时被打断,生气地回头一看,发现竟然是陈夏至那个成天跟他抢风头的家伙。
张何西嘴角僵硬,表情变得很难看。待骚动平息后,他才清了清嗓子,继续念主持词。
止住血,包扎好伤口后,陈夏至陪着秦小鹿从卫生室出来。
秦小鹿的脸色有些苍白,她跟陈夏至道谢:“谢谢你啊,陈夏至。”
陈夏至说:“没关系,倒是你,怎么好好地走着就摔倒了?”
秦小鹿苦笑了一下:“还不是因为该死的近视,我一时没看清楚地面。”
陈夏至这才知道,原来秦小鹿每天去稻田旁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些绿油油的秧苗,很大部分原因是为了恢复视力。
女孩子都爱美,不肯戴眼镜。
“戴眼镜多影响颜值啊。”秦小鹿揉了揉额头说。
“这样,陈夏至你就不会喜欢我了。”秦小鹿又说。
本来还是正常的对话,秦小鹿说完这句话后,气氛又变得奇怪起来,绯红迅速爬上陈夏至的脸。
他发誓,在过去的十七年中,他脸红的次数都没有遇见秦小鹿后多。
“你……你别乱说。”陈夏至结巴着反驳。
“本来就是嘛。”说着,秦小鹿竟然把自己的头靠在了陈夏至的肩膀上。
陈夏至垂眼看着秦小鹿长长的睫毛、小巧挺拔的鼻子,心跳加速了起码一百倍,到嘴边的“科学证明,绿色对恢复视力并没有太大用处”的话都被憋了回去。
“只要你不乱说话,咱们以后可以一起去稻田,你恢复视力,我杀虫、除草。”陈夏至说。
“好啊。”秦小鹿开心地说,头靠得更紧了。
三、“争权”之路
接下来,秦小鹿每天都弓着腰,瞪大眼睛,双手撑在膝盖上,一动不动地盯着稻田。
陈夏至则坐在旁边,随便扯了一根狗尾巴草咬在嘴里,百无聊赖地荡着两条长腿。有时候,秦小鹿会突然靠过来,躺在陈夏至的腿上,吓得陈夏至一激灵,差点载进稻田里。
秦小鹿会歪着头跟他讲班里的趣事,她讲话的时候,就像一股风吹进陈夏至的心里,暖暖的,很贴心。
陈夏至也跟秦小鹿分享了他和张何西的“争权”之路。
#p#副标题#e#“本来上次换届选举时,我已经高票当选学生会会长了,可是校长突然安排了张何西这个空降兵,然后所有出风头的差事都被他抢去了,我只能干巴巴地在这里守着稻田。”陈夏至叹了口气,无比幽怨地说。
“我理解你。”这种时候,秦小鹿就会递过来一瓶水或一支雪糕,“可是争来争去多没有意思,好好活着才是王道啊。”
有时候,陈夏至觉得秦小鹿说话挺正经的,有时候又觉得她纯粹是个爱捉弄人的小女生。
七月初,还未入伏时,天气预报将有大雨。
晚上,陈夏至睡到半夜,迷迷糊糊被窗外飘进来的雨点打醒了。他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拉开窗户一看,外面的风十分强劲,刮得人睁不开眼,树已经被刮得东倒西歪。
陈夏至心里担心着那些还未抽穗的秧苗:万一它们在这狂风暴雨之中被连根拔起地吹跑了该怎么办?校长信誓旦旦在镜头面前保证的秋天大丰收该怎么办?
虽然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还是拿上雨衣,匆匆出了门。
大街上只有路灯孤寂而昏暗地亮着,陈夏至用最快的速度跑到学校稻田旁,裤腿上溅满了泥渍,他发现已经有秧苗被吹得趴倒在地。
他二话不说,撸起裤管,跳下水田,打算把一株株被吹倒的秧苗扶起来,重新栽好。
雨很大,淋得陈夏至几乎睁不开眼,偶尔掠过一两道闪电,会将整个夜空点亮。
在这轰轰烈烈的天地之中,陈夏至却觉得格外孤独,这天地仿佛只剩他一人。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受这样的委屈,干这样浪费青春的事情。
他决定明天天一亮就跟校长申请辞去学生会副会长的职务,从此,什么学生会会长之类的,该滚多远滚多远。
正当他打算爬上田垄时,借着闪电的亮光,他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迎着狂风和大雨吃力地朝稻田走来。
是秦小鹿!
陈夏至激动地喊了一声秦小鹿的名字。
秦小鹿掀开一点雨衣,露出两只漆黑的眸子。
等秦小鹿走近了,陈夏至十分惊讶地问:“你怎么也来了?”
秦小鹿拿出手上的小锄头:“这些可爱的秧苗一直那么辛苦地陪我恢复视力,在它们遭遇危险时,我怎么能忘恩负义?而且,我不是担心小陈陈你被大雨冲走嘛!”
小陈陈?
陈夏至听得牙齿一酸,冷雨砸在皮肤上,说话都哆嗦。
心里的怨气渐渐散去,看到秦小鹿二话不说跳下了水田,陈夏至也重新有了斗志,迎着大风大雨,在这广阔的天地间拯救这一株株小秧苗。
风无论从力度还是速度都是比陈夏至和秦小鹿两个人的人力要快得多的,等风停之后,两人还弯腰苦干了很久,直到天擦亮才把所有被风连根拔起的秧苗重新载回了泥里。
陈夏至揉揉发酸的腰,刚一爬上田垄就已经累趴了,秦小鹿在他旁边,用手使劲给他扇风。
两个人躺在田垄上,天空还乌蓝乌蓝的,全新的一天刚要开始,两个少年已经累得筋疲力尽,可脸上却挂着掩藏不住的笑容。
他们做了一件伟大的事情,拯救了一整块稻田的秧苗。
休息了一会儿,陈夏至和秦小鹿打算回家换衣服、吃早饭,再回学校上课,路上两人有说有笑的,碰上了一大清早赶来学校察看稻田状况的校长。
校长挺着鼓鼓的肚皮,穿着衬衣短袖,风尘仆仆地赶来,一脸担忧。
他看到陈夏至和秦小鹿两个人浑身都是泥点,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而稻田里的秧苗全都安然无恙时,微微有些触动。
他走过来,语重心长地拍了拍陈夏至和秦小鹿的肩膀:“你们俩表现得很不错,必须表扬!”
这不,在下个星期一的升旗仪式上,虽然主持人还是张何西,但大家的关注点全都落在了陈夏至和秦小鹿身上。
校长对他俩赞赏有加,甚至用上了“为校争光”这样的词语。
#p#副标题#e#张何西看着陈夏至和秦小鹿喜上眉梢地领了“好人好事”的奖状下台,脸都绿了。
陈夏至下台前看了张何西一眼,觉得自己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四、张何西的发作
张何西的发作来得像龙卷风一样快,隔天早自习下课,他来到高二十一班,把三沓厚厚的资料甩在陈夏至课桌上,说:“周五前,你需要把这些搞定。”
陈夏至翻了翻资料,是全校团员的信息,有的已经是很多年前的,那些学生早就毕业了。
“你什么意思?”
“把毕业生的资料全部清理出来。”
“对了,顺序是乱的,所以你可能需要一张一张地清理,如果理不出来,校长那里可是要拿话说的。”张何西用一种小人得志的语气说。
陈夏至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这种事情不是应该由团委负责吗?”
张何西看了一眼窗外,一字一句地说:“陈夏至,你还记得学生会副会长的职责吗?协助主席处理学生会日常工作,支持主席的意见和决定。”
张何西说完后扬长而去,留下陈夏至在原地攥紧了拳头。
陈夏至不开心,跑去稻田。他想着在稻田可以看到秦小鹿,顿时心情好了许多。可是走到稻田,一直待到夕阳西沉,夜色爬满天空,秦小鹿都没有出现。
陈夏至这才发现,他并没有秦小鹿的联系方式。
利用学生会副会长的职务便利,他打听到秦小鹿竟然跟张何西一个班,而且她已经好几天没来上学了。
他莫名地开始担心秦小鹿。
他想起上一次跟秦小鹿见面是一个下午,他去察看稻田时,秦小鹿已经一动不动地站在稻田前了。
烈日当空,太阳炙烤着大地,秦小鹿像尊雕像般站在稻田边。陈夏至几步跑过去,取下自己头上的鸭舌帽,戴在秦小鹿头上:“你不怕热啊,傻瓜。”
秦小鹿回过头,心不在焉地看了他一眼:“我的视力好像越来越差了。”
当时,陈夏至所有的心思都在张何西故意给他安排的繁重工作上,没顾及秦小鹿说的话,一个劲地抱怨着。
秦小鹿很自觉地没有再提自己的事情,她静静地听着陈夏至的抱怨,时不时遥望着远方。
末了,她把鸭舌帽还给陈夏至:“下次要是张何西再欺负小陈陈,我一定帮你骂回来!”
陈夏至听了这话突然哈哈大笑,觉得秦小鹿真有意思。
虽然他知道秦小鹿完全不受是张何西的对手,但就冲着秦小鹿这番话,也颇受感动。
因为团员资料要得急,陈夏至熬了几个晚上才把它整理出来,然后拿到高二七班去交给张何西。
陈夏至去时,张何西正被一群小女生围着问这问那,脸上尽是得意的表情。陈夏至在七班门口探了探头,发现秦小鹿已经来上学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坐在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望着窗外,不知道在凝思什么。
张何西拿到那叠资料后,随便翻看了几眼,然后对陈夏至说:“这个就算是我做的了啊。”
陈夏至顿时气血上涌,他已经无法忍受张何西仗势欺人了,攥紧拳头,咬牙切齿,怒目直视着张何西。
张何西一副“我就这样了,你能把我怎么着”的样子,气得陈夏至上前拽住他的衣领。
两人推推搡搡的动作和剑拔弩张的气氛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大家纷纷围了过来。
学生会会长和副会长要打架这种新闻,简直可以上学校热搜榜第一了!
秦小鹿突然从两人中间冒出个头来,试图劝架,却被怒气冲天的张何西一把推到地上,她的手磕在讲台的尖角上,开始流血。
陈夏至担心发生上次那种状况,怒气一下子消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秦小鹿身上。
张何西哪管那么多,照着蹲下去的陈夏至就是一脚。
#p#副标题#e#及时赶来的教导主任带走了三人。
五、陈夏至的决定
教导主任是在医务室训的话,秦小鹿的手被擦伤,而陈夏至的背也被打得乌青。
张何西试图恶人先告状,却被秦小鹿一眼瞪了回去。秦小鹿握着受伤的手,声泪俱下,控诉了张何西的种种恶行,顺带夸了陈夏至“英雄救美”,当然她自己就是那个美人。
教导主任看着张何西和陈夏至,欲言又止,最后只拍了拍陈夏至的肩膀,说:“这次的事情就算了,学生会要注意团结。”
陈夏至彻底明白了,自己这种只有背影的人是搞不过张何西这种有背景的人的。他心灰意冷地让校医涂了点药缓解疼痛,然后和秦小鹿一起离开了医务室。
他们打算一起去稻田看看。
陈夏至觉得,随着时间的流逝,稻田好像变成了他的一个永无乡,在那里,他可以逃避一切不开心的人或事,比如张何西,比如难到让他抓耳挠腮的数学题,比如妈妈的唠叨。
“我决定辞去学生会的职务。”坐在田垄上,陈夏至这样对秦小鹿说。
秦小鹿微眯着眼睛,看着即将下落的夕阳。
这段时间,她不得不向日益下降的视力服输,戴上了近视眼镜。
陈夏至下定决心后,终于静下心来。他看了看身旁的秦小鹿,她好像瘦了,脸色也有些黄。
“小鹿,你最近身体不舒服吗?”陈夏至后悔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粗心大意。
“嗯……”秦小鹿思考了一下,“没什么,就是有点感冒。”
微风拂面,尴尬和沉默在两人之间开始蔓延。
良久,秦小鹿问:“陈夏至,你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六、七彩玻璃
秦小鹿带陈夏至去的是一个破旧的、歪歪斜斜的教堂,从外形来看,除了区别于现代建筑的尖顶和浮雕,实在看不出这是个教堂。
木门被推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一阵凉风吹过,陈夏至觉得有些阴森。
教堂里寂静无声,除了主台前面一尊耶稣受刑的雕像外,还有五六排长椅,上面都落了灰。
唯一特别的是教堂的窗户,虽然也是由普通玻璃制成的,却跟普通玻璃大不一样。
教堂的玻璃是七彩的,由一块一块不规则的彩色玻璃拼凑成一起,就像一个万花筒的世界。
“小时候,孤儿院的张老师经常带我们来这里祈祷。虽然我们是被抛弃的孩子,但只要是来到这个世界的生命,就值得感恩。”
“别的小朋友都不喜欢这里,唯有我,像着了迷似的,每天来这里看七彩玻璃。”
“后来我被领养了,就没有什么机会再回到这里,直到最近……”秦小鹿说着说着,情绪激动起来,掩面抽泣。
秦小鹿说的话信息量有点大,陈夏至一时难以消化。他有些不知所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陈夏至的手抬到半空,将要落在秦小鹿的头上时,秦小鹿抬起了头,正好撞在陈夏至的手上。
秦小鹿眼里有亮晶晶的光芒,她说:“陈夏至,我们在一起吧。”
七、这就是幸福
回到家,陈夏至的妈妈正拿着一本《名校简介》研究得正起劲,见陈夏至回来了,赶紧招手让他过去:“夏至啊,你看,A大自主招生很看重社会经验这一块,你学生会工作的经验到时候肯定能给你加分!”
妈妈说得很激动,仿佛此时此刻陈夏至已经被A大录取了。
陈夏至家是单亲家庭,他妈妈一直很好强,辞职在家专门照顾他学习,希望他能有一个好前程,给他那负心的老爸看。
陈夏至思考了很久才缓缓说出口:“妈,我已经辞去学生会的职务了。”
陈夏至的妈妈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p#副标题#e#陈夏至告诉妈妈自己的种种顾虑,唯一隐瞒的就是秦小鹿的出现动摇了他的心。
幸好他的妈妈没有在升学这件事情上表现得丧心病狂,对陈夏至的决定表示了理解。
“如果没有学生会副会长的身份,自主招生这块你可能会更辛苦哦!”陈夏至的妈妈只是这样提醒他道。
他点点头:“我知道了。”
晚上,陈夏至借口下楼吃夜宵,去公园跟秦小鹿见了面。
秦小鹿涂了红色的唇膏,没有戴眼镜,穿着一条淡灰色的连衣裙,整个人看上去活泼俏皮又可爱。
她很热络地上前挽住陈夏至的手,问道:“陈夏至,咱们这就算是约会了吗?”
公园里的树上全都挂满了小彩灯,在流光溢彩的世界里,陈夏至没有因为这句话而脸红,而是因为这句话而心动。
“嗯,这是我们的约会。”陈夏至说。
一阵黄光亮起,公园中心的水池的喷泉开始喷水,不少情侣在灯光下浪漫地亲吻。
“陈夏至,你知道接吻是什么感觉吗?”秦小鹿问。
陈夏至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一张软软的唇已经轻轻地覆盖在了他的嘴巴上。他的心像一面被摇滚鼓手击打的鼓一样跳个不停,耳朵也绯红,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秦小鹿踮起的脚很快重新踩到地面上。
陈夏至摸着发烫的耳根,变得有些别扭:“你你你……”一连说了三个你,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秦小鹿弯起眼睛,甜甜一笑:“这就是幸福啊!”
秦小鹿挽着陈夏至的手,绕着公园走了一圈。陈夏至无数次想要鼓起勇气牵秦小鹿手,又因为胆小把手收了回去,到最后也没能牵到秦小鹿的手。
他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下次约会,一定要牵到秦小鹿的手!
陈夏至送秦小鹿回家,到小区门口时,他看着秦小鹿蹦蹦跳跳的样子,心里觉得十分欢喜,可是回头却迎上自己老妈一张表情恐怖的脸。
八、秦小鹿的消失
“原来你不想当学生会副会长,是因为乐不思蜀了啊?”回到家,气氛几乎凝固,陈夏至的妈妈讽刺地说。
“不是这样的,妈,你听我解释!”
陈夏至的妈妈大手一挥:“明天我就去找你们校长说这件事情。”
陈夏至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妈妈已经把门反锁了。
第二天,校长办公室,陈夏至的妈妈大概描述了秦小鹿的样子。
“请您务必把这个女生的家长找出来,我要跟他们好好聊聊。”
校长推了推眼镜:“我们学校确实有这么一个女生,但是……”
“但是什么?”
“她昨天已经办了退学手续。”
“退学?”陈夏至和妈妈一同惊讶地说道。
“至于什么原因,我也不清楚。不过陈夏至这孩子的申请书我已经扔掉了,回头我会好好说他的。”校长无奈地说。
陈夏至妈妈铩羽而归,愤愤不平,从此对陈夏至的监视更加严密。
很长一段时间陈夏至都未能联系到秦小鹿,也未能打听到半点她的消息。
他想,或许秦小鹿的消失跟当初她在那个破旧的教堂对他讲的故事有关。
九、深不见底的黑色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转眼就到了期末。陈夏至坐稳了第一名的宝座,妈妈甚是开心。趁着妈妈对他的监视松了一些,他马不停蹄地去了那个教堂。
教堂还是跟上次一样阴冷寂静,只不过多了一位老爷爷在祈祷。
陈夏至上前与老爷爷攀谈,发现他是这里的老员工,于是向他打听了以前那个孤儿院的名字。
幸亏老爷爷还记得,告诉了他一个地址。循着地址,陈夏至去了那家孤儿院。
他辗转拜托了不少人,才联系到秦小鹿说的张老师。
#p#副标题#e#“秦小鹿那孩子啊,大概八岁的时候被一家人领养了,现在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张老师说。
“被抛弃的原因?好像是她有眼疾,年龄越大,视力就会越弱,最终会完全失明。”
陈夏至终于明白,秦小鹿每天站在稻田前,为恢复视力所做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就像你为了一件事情努力了很多很多,最终才知道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完全没可能实现一样。
陈夏至的心像被针扎一般疼痛。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秦小鹿突如其来的亲密是因为她骨子里就爱调皮爱捣蛋,殊不知,她只是想在自己彻底失明前享受一下青春的美好而已。
在这期间,秧苗抽了穗,穗黄了,也就预示着可以收割了。
校长又大张旗鼓地叫来了记者,并带上一溜学生,拿着镰刀在镜头下大汗淋漓地割稻穗。这一次,陈夏至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一个学期过去,校长实现了自己的承诺。
实验中学期末考试成绩全区第一,稻田也获得大丰收,收了两千来斤谷子,全部交由食堂,让全校学生吃一个月免费的米饭。
实验中学庆祝丰收的那天早上还是阳光灿烂,到了下午就下起雨来,一开始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后来越下越大,几乎像一头想要吞噬世界的猛兽。
陈夏至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想起那个雨夜,秦小鹿义无反顾地跑来帮他保护秧苗的事情。
他们曾经一起用心保护的稻田,现在成了别人的战利品,陈夏至不由觉得有些心酸。
夜风夹杂着雨滴刮过来,刮得人在大夏天也冷得起了鸡皮疙瘩。
陈夏至路过公园,看到一串串七彩的LED灯,又想起那个破旧的小教堂里的七彩玻璃,突然很想秦小鹿。
她原本应该七彩斑斓的人生,现在恐怕只剩下了深不见底的黑色。
十、旧友的味道
陈夏至最终还是把学生会副会长当到了高三毕业,他参加自主招生,成功被A大录取,妈妈高兴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感叹自己当年悬崖勒马时的当机立断。
张何西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高考只考了四百来分竟然也进了A大。
陈夏至叹了一口气,以后的四年,张何西又要阴魂不散了。
离开家里去A大的前一天晚上,陈夏至突然觉得心里很闷,借口出去吃夜宵出了门。
在两条街外的水果店,他看到一个短发女生,穿着白色的Polo衫,卡其色的中裤,小腿特别细,头发短到耳根。
她半蹲着,正在用鼻子闻水果,她手里拉着一根粗绳索,绳索套着的是一只导盲犬。
陈夏至觉得呼吸困难,眼泪很快就要流出来了。
他静静地看着那个短发女生买完水果,提着一袋子杧果、葡萄和苹果缓慢离开的背影。
袋子因为承重过大而破了一个口子,里面的苹果滚了出来。陈夏至在水果店要了一个新袋子,几步上前捡起苹果。他轻轻戳了一下那个短发女生,把水果套在新的袋子里,全程没有说话。
短发女生微笑着向他点头致意。
都走出好几步远了,短发女生又回头,弯起眼睛,笑得很甜蜜:“谢谢你,你身上的味道很像我一个旧友,希望他过得幸福。”
陈夏至苦涩难忍,最终只用鼻子发出了一个“嗯”字。
十一、尾声
后来,实验中学的校长试图再推行稻田制,却因为疏于管理,在一次暴风雨中,秧苗全部被连根拔起,那年颗粒无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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