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20-01-17 16:36:12 | 作者:夏侯梓翛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03次
楔子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除夕的国宴上。那样一位女子,巧笑于王座之下,美目盼兮,顾若杨妃,单是素颜端坐,她的媚也能让人酥到骨子里去。可是,我却感受到她身上丝丝凛然的杀气。
她叫媚疆,这名字也真真是符合了她()的气质,她是王的华姜夫人,传闻说,她是我夫君聂离青梅竹马的恋人。
“夫人在看何?”
我正要端起酒爵的手不禁一顿,微微侧目,迎上聂离浅笑的眸子,“倾国倾城怕也是如此吧!”
他似略有怒意,猛地饮干爵中的酒,“他配不上她!”
这句话他说得极低,可我却清清楚楚,一字不落的收入耳中,我知道他的恨,知道他的不甘心,可是,他却不知道我知道得如此明白,如此清楚。
(一)
转瞬间已阳春三月,草长莺飞,这偌大的尚大夫府也是鲜花簇锦,好不热闹。我临风立于拱桥上,出神地望着不远处阳光照射着参差树木投下的阴影,呵,就算是再繁华之地,也有被阴影掩埋的地方。
粼粼的波光竟泛得有些眼晕,我忽地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些什么,置身于池心,四周皆水,茫茫然竟有些无措,自嘲地收回停在空中的手。这世间我最想抓住,却也最难抓住的,也只有他的心了吧。
“夫人,这里风大,天色渐晚,我们回去吧。”翠儿顺手给我搭上风衣。
这些年我的体质已不如往常,记得四年前落风岭一役,为救他,我耗费了太多精力,终是动用医家禁术才救回他的命,也不知是值还是不值。
我拍了拍翠儿的手,示意她无事,“这里的景致甚美,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这般景色了。”
“夫人,您就别逞强了,奴婢知道您心里不好受,大人怎能如此对您,要不是您剜了心头血,大人他……”
“够了,翠儿,不要再说了,你还想让我更难受些吗?”右手紧紧捂住胸口,话说急了,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翠儿急得脸色煞白,赶忙将随身的药递来,“奴婢知错了,奴婢扶您回去吧。”
我点了点头,又不禁苦笑,罢了,这也终究是我咎由自取。
站在树林荫蔽处的聂离缓缓迈开步子,只是不经意的一瞥,竟让自己慌了心神。忆起桥上那翩飞的白色衣裙,似秋风中的残蝶,毫无生气,孤瘦的背影,冷漠而萧瑟,却又静得淡然。与她相隔虽短短数步,可这数步间像被迷雾浸染,那身影看似近在眼前,却碰不到,握不住。她何时瘦成这个样子的。
院内,我静静地靠在贵妃榻上,轻轻合上双眼,凝神闻着八宝鎏金攒丝双鹤炉中的檀香,貂皮毯滑落至腰际,我知道是他来了,只是我不想出声,这般静谧的气氛在他与我之间算是少有了。
“难道你打算让我就这么一直站着?”
我与聂离三年夫妻,却相见甚少,明面上虽相敬如宾,可是谁又知道他亦有冷漠无情的一面,我没想到他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这样,“这若大的尚大夫府中有哪一样不是你的?你在府中要做任何一件事,又有何人敢拦你?”
“你是在怪我吗?莫蓉,你可别忘了,当初要不是你自荐要嫁于我,媚疆又怎会入宫!”聂离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低着头俯视我。
虽是平和的语气,却让我听得如此刺耳,媚疆,呵,又是媚疆,我睁开双眼,不经意瞥到了他腰间的玉珏,伸手猛地将它扯下,“啪嗒!”那块回文八角珏瞬间碎成两半,我只觉腕上一紧,灼热的痛感顿时袭上心头。
聂离挑起我的下巴,逼迫我与他直视,我仍是死死盯着他紧紧捏住我手腕的手。手腕的痛楚刺痛着我的神经,泪水早已盈满眼眶,我咬着牙,不让它掉下来。
“看着我!”
我勉强抬起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他额上凸起的青筋和紧抿的薄唇。
“你可知这玉珏是媚疆予我的信物,你竟这般毁了它!”
“媚疆,又是媚疆,我就知道是她的,怎么又是她呢!聂离,我如此待你,可你又置我于何地!”这一刹那,我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满,只因媚疆二字,我似吼一般把这句话说了出来,它太重了,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聂离盯着眼前这张毫无生气的脸,突然魔怔了般抚上她的泪痕,面前的女子忽然教自己看不懂,“夫人劳累过度,身体不适,需静养三月,其间外人不得随意进出!”
我忽然觉得身上所有的束缚都褪去了,只看见聂离决绝的背影逐渐离我而去。
这儿,怕是他再也不会来了。
(二)
月华似水,寒风如刃,又是一个无星的夜晚,亦如三年前的那一夜。
冷冽的酒气充斥着院内的每一个角落,聂离身着玄色锦袍,手持长剑,如鬼魅般与夜色融为一体,腾跃,旋身,起剑,一招招,一式式,如行云流水般展开。长剑在空中泛起阵阵彻骨的白光,四周的树木簌簌作响,接着,又是一个起跃翻腾,那剑似有了灵性,在他的手中飞快地旋转,想要挣脱束缚,直破夜空。肃杀的剑气激起了院中的尘土,水波荡漾,他鬓角的青丝在风中飞扬,这一式,竟生生充满了戾气。当他收起最后的剑势,长剑直指苍穹之上的那轮圆月,恍惚间又回到了三年前……
夜,静得出奇,平静得似乎没有任何一件事情要发生,一切都井然有序,可是,在这平静的假象之后谁能料到又是怎样的一场腥风血雨。
圆月高挂,却是那般柔和的光华。四下里的灯火将王城照得通明,广赋宫中觥筹交错,丝竹袅袅,歌舞升平。福寿双禄嵌宝炉中青烟冉冉,肥环燕瘦舞得人心缭乱,这是先王的寿宴。
一身锦衣华袍的中年男子坐在王的右下首,他左手支着下巴,低垂着眉目,似在听这靡靡之音,右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沿着酒杯口滑动,显得与周围正在窃窃私语的大臣格格不入。
忽然,珠帘脆响,王由侍者簇拥下阔步而来,此时,丝竹歌舞一改前风,变得激扬婉转。
他豁然起身,“王兄,今日是您的寿辰,臣弟敬您一杯,祝您寿与天齐。”
“哈哈哈哈,好!王弟的心意孤领了!”
随着王上开怀的笑声,太子轻抚微皱的衣袖,起身道:“父王,该轮到儿臣献礼了!”接着,是三声清脆的掌声,侍者拖金盘而上,“父王,这是高山雪莲,熊掌,鹤胆,鹿茸以秘方烹制而成,据说有长寿的功效,今日特此献予父王!”
王微眯着布满皱纹的双眼,脸上泛起红晕,看起来甚是高兴,“太子有心了,快呈上来给孤尝尝!”
《长乐赋》正弹到高潮处,古琴与琵琶将这首曲子演绎得淋漓尽致。
忽然哇
#p#副标题#e#的一声,在座的群臣先是一愣,只见王的鲜血喷了一地!
“快宣御医,王上中毒了!”
王弟启的惊吼声将群臣的思绪拉回现实,御医跌跌撞撞地来替王诊断,谁知王中毒太深,已是回天乏力,群臣哗然。
“御医,可诊断出我王兄是因何中毒?”王弟启站在丹陛上,盯着地上斑驳的血迹出神,嘴角竟微微有了笑意,虽然只有一刹却刚好被聂离收入眼底。
“禀启王殿下,太子殿下所献之物有断肠草之毒。”御医哆哆嗦嗦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让殿中的每一个人清清楚楚地听到。
太子脸色骤变,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王弟启缓缓走下丹陛,他的眼神中分明又多了一丝狠厉与玩味,“来人,太子欲谋反,毒害王上,将太子及其随同人等拿下!”
“慢!启王殿下,草民以为此事另有蹊跷,太子殿下不可能会在自己所献之物中下毒的。”
“聂先生,你只是一个陪同太子的卿客,此事本王自有定夺,还轮不到你多嘴!将他们押下去!”
曲折蔓延的血与黑暗交织着,压抑凝重,这又是另一个梦境……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聂离负手而立,闭目凝思,忽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聂离缓缓睁开双眼,转过身来。
“我早该想到是你,顾飞,太子殿下待你不薄啊!”依旧是那平淡的语气,却多了一丝愠怒。
站在暗处的人轻哼一声道:“聂离,你没想到吧,是我在太子所献之物中下的毒,只要太子一倒,先王无子,继位的就必然是启王,启王为了登基可是筹划很久了呢!你所说的不薄又怎样?我本就是启王的人,如今启王登基,我又帮了他个大忙,以后荣华富贵还不是随我享受!说到底,你还要谢谢我呢!要不是我告诉启王落风岭一役是你出的奇谋才让太子得胜,启王看重你的才能,想招你为尚大夫,你哪里还有命活着?怎样,启王为招揽你而下的这个旨,你接还是不接?”说到这顾飞顿了顿,继而抬起眼眸,定定地望着聂离笑道:“哦,忘了告诉你,前几日,我们的新王上邀媚疆去宫中赏花,她此刻恐怕还在宫中呢!”
他们竟然用媚疆来威胁自己!聂离勾起嘴角,眉眼中却不见笑意,他抬起头,平静的脸色丝毫不见波动,只是那双隐匿在幽暗处的眸子似要穿过这层层禁锢直直透入顾飞的骨子里去,那双眸子冰冷得令人心惊。顾飞看着这双眸子,不禁浑身一颤。
“我答应你。”
“好,够爽快!”顾飞大笑着,全然没有刚才的惊惧,阔步朝地牢大门走去。
待顾飞的身影消失在地牢的尽头,聂离缓缓摊开紧握的双拳,那掌心之中早已生了一层薄汗。这明明是一场交易,为了媚疆,为了报太子的知遇之恩,他不得不答应。思及那如花般的笑靥,聂离不禁莞尔,媚疆,等我,()等我了结一切与你携手共看千山暮雪。
(三)
天已大亮,清晨的风吹得聂离额头生疼,酒渍洒满了石桌,触碰到微凉的桌面,才发现刚刚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原来都是梦。三年前的那段不愿回忆的往事,就像被剃鳞去骨后仍死不瞑目旳鱼,如此的不甘,如此的杀意四横,如此的鲜血淋漓,当一切的阴谋已尽利益已达,最后又将真相残忍而清晰地呈现在自己眼前,让人措手不及。想到这,长久以来被压制于心底的恨意又涌上心头。聂离豁然起身,此时满天席卷来的恨意早已充满他的双眼,他似置身于熊熊烈火之中,煎熬难耐却又不可自拔,他忽然闭上双眼,又猛地睁开,眼里又恢复了一片清明。
“你昨晚又喝醉了!”
聂离似没有听见一般,自顾自地,一步步地向斜倚在墙角的楚明走去。
“有结果了吗?”
“哼,除你我之外,太子旧部竟无一人生还!”楚明一拳打在墙壁上,全然不顾从指缝中流出的鲜血,“他为了登基称帝,做得可真绝!”
聂离紧握长剑的手已经泛白,“他竟能做得如此之绝就必定不会放过你,你以后尽量少出入尚大夫府。”
楚明收起拳头,挑眉看向聂离,冷声道:“我那日替太子外出办事,办完事回来已是五日之后,才侥幸逃过一劫,这五日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怕你是再清楚不过了!”话音刚落,楚明又直起身子走到聂离面前,紧盯他的双眼说道:“我不管你能活着接受尚大夫一职是真心还是假意,我只知道太子之仇不能不报,我来,只是为了看看你是不是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说完便飞身而去。
聂离站在原地,看着楚明离去的方向,良久不语。
“翠儿,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临窗而坐,看着窗外湘妃竹投下的斑驳的影子出神。月光那么柔,却又是那么凉,透过窗棂照在一旁的书桌上,这偌大的小院除了窗外的竹子有一点翠意外,竟显得毫无生气,如此冷寂,与春日的明媚,格格不入,呵,对于一个心快要死了的人,再萧瑟的景致也都是寻常不过。
“夫人现在是酉时,不过快要到戌时了,您晚膳又吃得这般少,奴婢看得都心疼啊,还是早些休息吧。”
原来都这么晚了。我从怀中拿出紫檀发簪,一点点地,细细地摩挲着上面的纹路,指腹处传来的温凉的触感让我莫名感到安心。指尖又一次停留在簪柄处那两个娟秀的篆书上,我不禁莞尔,阿荨,你如今接管医家已经三年了吧,姐姐不在你身边,你过得还好吗?
我正欲起身,可就是这起身抬眸之际,我竟在斑竹掩蔽处瞥到了那一抹玄色衣角,不用多余的解释,不用多余的印证,这些年他的身影早已刻入我的骨髓,我知道是他来了,可是他怎么会来?我就这么静静地望着他,没有惊喜,没有感动,也没有眷恋,就像在看寻常风景一般望着他,此刻的他随斑竹入了我的眼,成了我眼中的风景,却是唯一一次没有在我脑海中成为一幅绝美的画卷。
茂密的竹叶遮住了他的脸,我看不清他的眼眸,但是我却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似要把我洞穿。我抬手合上窗户,转身向床榻走去,可就在这转身的刹那,他已然立在我面前。我知他功夫好,却不知是这般的好。
“想不到你过得如此舒坦!”
“托你的福,我禁足期间无一人打扰。”清冷的语气,不带丝毫温度。
莫蓉话语里的疏离让聂离心头一紧,一直以来她的倾慕眷恋自己都是看在眼里的,此时的冷静泰然竟让他有种莫名的失落。
聂离向前走了一步,此刻,他们二人只有一拳之距,他看着面前微微仰起的素颜,不施粉黛,苍白若雪,心中一阵抽疼,突然俯下身来,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你要干什么!”他仍是不语,大跨一步向我靠近
#p#副标题#e#,我慌了,忽然觉得面前的人是如此陌生,他似乎不满我的疏离,把我逼得步步后退。
聂离将面前之人的惊慌尽收眼底,玩味似的勾起嘴角,我的身后早已无路可退,他将我困在一臂之间,我抬眼倔强地望着他,他突然伸手捏住我的下巴,略带嘲讽地()说道:“你根本不配拥有这般平静的日子,莫蓉,你不是一直都很爱我吗?那我就成全你!”
霸道的吻落在我的唇上,不带丝毫的情意,硬生生地只是索取,似要把我体内仅剩的空气全部吸走,我惊恐地睁大了双眼,脑中一片空白。周围被他的气息所笼罩,他俊逸的眉眼依旧如初见之时。他用左手托住我的后脑,强迫我回应他,虽是如此暧昧的气氛,可我却感到心寒,这样的吻不是我想要的。我猛地将他推开,他似是没有想到我会这样做,疑惑的看着我。
“就算我不值得你爱,可是你也不能这样践踏我对你的爱!”我本来是不想哭的,可是眼泪却偏偏不争气地掉下来,一滴一滴地落到地上,此刻,我只觉得我被他伤得千疮百孔的心就像这泪水留下的水印,令人触目惊心。
聂离凝眸望向面前的女子,忽然伸出手去,却是愣在空中,自嘲地笑了笑,收回手,转身离去。
我瘫软在地,仿佛刚才的那句话耗尽了我全身的力气,回想到三年前,若不是当时的启王贪图媚疆美色,以莫荨的性命相要,我又怎会在大殿之上撒谎承认我与聂离本是青梅竹马,互相倾慕,自荐想要嫁给他,致使媚疆迫嫁入宫呢!这一切的一切从那一天起就错了,他恨我至此也是应该的,只是错了,又怎么挽回啊!
躲在暗处默默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切的楚明收紧拳头,随后又消失在夜里。
(四)
又是一夜无眠。书房内,聂离揉着胀痛的太阳穴,思绪又一次定格在那张无助憔悴的脸上,丝毫没有注意面前处于暴怒中的人。
“你既然娶了她,为何还要负她!”楚明一把扯过聂离的衣襟,他虽已是极力隐忍,但周身所散发出的骇人的杀气表明他早已怒极。
“这是我的家事!”聂离推开楚明扯住他衣襟的手,背身而立。
“哈哈哈哈!聂离,我当初真不应该让她嫁给你!”楚明大笑着,是那般的无奈,自责而又不甘,连眼中溢出了泪水都不自知,“这么多年了,她是怎样对你的难道你还不明白?你还认为她是启王的细作吗?”楚明死死盯着他,似乎非要问出一个答案。
楚明的话让聂离一惊,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爱她吗?还是这些年自己一直都在逃避对她的感情?只是每每看到她脆弱的样子,心中就像刀割般的疼,他想握住她,可她却是一次又一次的疏离,最后换来的是他愤怒下的中伤之语。聂离轻叹了口气,倘若他们之间没有媚疆,没有血海之仇,或许一切都不会是这个样子。
楚明见他不答,轻笑一声,继续说道:“你可还记得四年前的落风岭一役?你作为太子谋士,随其出征,却误中敌人奸计,命悬一线之时是当时还是随行医女的莫蓉用了医家禁术,以心头血为药引,才救回你一命。她苦苦求我不要将此事告诉你,你只以为军医医术高超,却不知是她救了你,而她为了救你险些丧命!聂离,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这些年一直压在他心头的秘密,终是说了出来,要不是他那日无意中发现用来施展禁术的引魂草,她恐怕连他都要瞒着,只是自己这么多年的隐瞒,终归还是有私心的。“聂离,你好自为之吧。”没等他回答,楚明便转身而去。
聂离此刻已是心如刀绞,饶是再喜怒不形于色,他的脸上也有了一丝波澜。他不知道该如何平复自己的情绪,一掌打在椅背上,顿时残木四溅。他虽清楚这些年她的身体不好,却不知是她为了救自己而伤了元气,可自己还这样对她!
满室苦涩的药味,亦如我此时的心境,放下药碗,便看见站在门边的人。
“师妹你后悔吗?”
“师兄,后不后悔还有什么意义呢?”我轻笑了一声,低下头去,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爱的人是媚疆,怪只怪我当初在大殿上让群臣误以为我和聂离是两情相悦,才使得启王能够顺势赐婚,只要在旁人眼里聂离与媚疆毫无瓜葛,聂离他便没有理由把媚疆要回去,他恨我也是应该的。”启王一心想要我成为聂离身边的细作,只是他却没有料到我早已爱上了聂离。
她苍白的倦容,无奈的语气,淡泊的眼神无一不刺痛楚明的心,曾经那样明媚的女子,此刻怕是只能用心力交瘁来形容了吧。“我告诉他了。”
我暗自一惊,随即抬眼望向他,差点碰翻身旁的香炉。
楚明看见她这个样子,竟是怒了,“你瞒着所有人救他,可是你最终又得到了什么!”
我什么都不求,身边之人安好便足矣。我从不奢求他会爱我,也从没想过自己爱一个人会爱得那么深,爱到最后遍体鳞伤。不告诉他只是不想让我和他之间仅剩下恩情,我终归还是有那么点念想的。
“师兄,记得儿时一起学药理,阿荨每次打翻药罐,都是我们帮她抄爹爹罚她写的医经,那段时光快乐得让我以为全天下的事物都是美好的,只是后来你去辅佐了太子,而我和阿荨也有了各自的路。师兄你回吧,我累了。”
眼前的女子侧过头去不再看他,楚明还想说些什么,却是没有开口。
我是真的累了,很累很累,虚弱的身体早就不堪一击,如今我还剩下些什么!
夜已经深了,聂离跌跌撞撞地向房中走去,满身酒气。床上的人早已熟睡,他坐在床沿,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药香,不禁俯身印上那两瓣粉嫩的唇,手不由自主地把玩着她柔软的长发,似乎是眷恋她身上的药香,又忍不住加重了吻她的力道。
我只觉呼吸不畅,睁开双眼,竟是吓了一跳。
刺鼻的酒味扑面而来,他居然喝了这么多酒,忽然意识到他在做什么,伸手要将他推开,却是怎么也推不动。
聂离感受到身下之人的动静,停下动作,撑起身子,静静地看着她。眼前的女子双颊微红,粉嫩的唇因为刚刚的吻显得更加娇艳。
“你醉了。”他亮如星辰的眸子映入我的眼中,这一刻,我竟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我自己和似水般的怜惜之意。
“我没醉。”聂离瞥见她紧握胸前被子的手,心中不悦,又低头吻住她的唇,顺势松开她握住被子的手。
他逐渐吻得深入,长舌撬开我紧咬的牙关,教我如何回应他,直到我快要不能呼吸才放开我的唇,从脖颈到锁骨,一点点地往下吻,吻过之处,泛起片片深红。他的手在我身上肆意地游移,
#p#副标题#e#我不禁一阵颤栗,想要抓住他继续向下的手,他却早有预料似的捉住了我的手,将他们禁锢在头顶。
聂离知道她的紧张与害怕,腾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背,她胸前的衣襟因为刚刚的扯动而微微敞开,露出一片雪白,他将头深埋在她的脖颈,伸手至她腰间,轻轻解开衣带,一点一点地触碰她的肌肤。
我心下一惊,虽是三年夫妻,他厌恶我,我和他之间却从没做过这样的事,无奈全身被他压制得动弹不得,也罢,既然我如此爱他,那就放纵一回吧。
(五)
自从那一晚,聂离就免了我三个月的禁足,但是,那晚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不知是他故意躲着我,还是政务繁多,总之,我没见过他,也没有主动去找他,只是,那一晚,我从未后悔。
天气格外晴朗,这清冷的小院因为阳光也难得多了几分色彩,忽忆起下人说今日聂离休假在府,便想着去看看他,顺道让他尝尝我拿手的千层酥。
已是暮春,白日里有些微热,心想着能够见他一面,也管不了那么多,拎着食盒,一路快步朝他院中走去,不多时,身上就出了一层汗。
遥望见他的院门,我心下暗喜,提裙小跑着步入院中,却发现他房门紧闭,四周空无一人,静得出奇,莫不是他出了什么事?我心头一惊,想也没想便推门而入,电光火石间,一把利刃早已架在了我的脖颈之上!我不禁一愣,回神望向持剑的人。
聂离见是她,俊眉微皱,有些讶然,持剑的手不自觉地想要收回,只是疑惑她为何会突然闯入。
“聂哥哥,她并无恶意。”
动听的声音加上娇柔的语气,倒是十分悦耳,我寻声望去,眼前的女子红衣似火,秀眉樱唇,肤如凝脂,风华绝代,不是媚疆又会是谁?我明白了,原来他屏退左右,是为了与佳人私会,呵,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你来这做什么?”
他仍旧没有收回剑,平淡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我此刻似乎能听见心碎的声音,他终究还是不信我!
“我来给你送些吃的。”那句想来看看你,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拎着食盒,一步一步朝桌前走去,他的剑也贴着我的脖颈一步一步地移动,不知是剑凉,还是心凉,我只觉得浑身冷得彻骨,似有寒气穿透我的四肢百骸!
我轻轻将食盒放在桌上,他收回剑,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看了一眼站在他身旁的媚疆,莞尔一笑,这一笑像是在维护我最后的自尊,看似风轻云淡,实则感慨万千。
聂离将她脸上的神色尽收眼底,那一笑,虽是美得不可方物,可他分明看到她深藏的无奈与凄凉。她径直从自己身边走过,可就在快要错身离去之时,她忽然回过头,贴在他耳边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哪怕连一点点的爱都不愿分给我吗?”他微愣,正欲答她,她却早已走至门外,孤弱的背影生生刺痛着他的双眼,自己又伤了她!
他为了媚疆,竟然要杀我!我又怎会不知他的答案,他爱媚疆,整颗心都装着她,何来我的半分位置!我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可是又能怎么办?呵呵,笑只笑我傻,我怎么就信了呢?那一夜他的温存怕只是逢场作戏,玩笑罢了!莫蓉啊莫蓉,你如今什么都没了!
“聂哥哥,姐姐她定是无心闯入,毕竟三年夫妻,你该信她的。”
“疆儿,这些年你受苦了。”
“聂哥哥,我要助你谋大事,这些苦,疆儿吃得得,可是,聂哥哥,疆儿知道你心中有她,她爱你如此,你莫要负她,你与疆儿的一切早已烟消云散,疆儿只希望你能幸福。”她自知已非清白之身,她的聂哥哥也娶得良人,自己退一步又未尝不可?
聂离望了一眼桌上的食盒,良久不语。
媚疆看见他这个样子心下了然,开口道:“我已出宫多时,今日所谈之事,定会助兄长一臂之力,疆儿先走了,聂哥哥,你保重!”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回房中的,只知道翠儿看见我苍白的脸色时,吓得不轻。心口的疼痛,让我神思混乱,躺了一下午才稍稍好转。我起身下床,坐在桌边,等着翠儿回来,为我端些吃食,觉得无聊便拿起医经翻看起来,都这个样子了,我居然还能看()得进书。忽然听见脚步声,以为是翠儿回来了,抬眼看去,竟然是他!
“你若是来看看我是否向王上传递消息的话,你大可一剑杀了我!你若是来羞辱我的,也不必你动手,我自当自尽于你面前!”说完便拔下发簪,紧紧抵住自己的咽喉。
聂离慌了,这是他第一次感到无措,无论是太子被诛,还是媚疆入宫,他都没有此刻的心慌,他真怕面前的女子就这样死在他面前,他还没来得及向她道歉!
“你不要过来!”
他欲夺去她手中的簪子,听见她决绝的话语,硬是停下了步子,眼看着她又将簪子刺入皮肉些许,他却丝毫没有办法,这样的无力感似要将他凌迟!他们何时走到这一步,她竟以死相逼!
“聂离,自从那晚之后,我曾天真地以为,在你的心中也是有我的一席之地,我还以为那晚你的柔情都是真的,却不知是我错了,错的好彻底啊!”我掩嘴轻笑,竟是生生地笑出泪来。
聂离看着眼前肝肠寸断的人,疯了般吼道:“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又会是怎样?聂离,你不要再逼我了,我的心早已千疮百孔,经不起折腾了。”
她的话像石头般击在自己的心上,熟不知他的心疼丝毫没有比她少半分,“我来,都不是为了这二者。”他深深望了她一眼,转身离去。她恨着自己也好,若是有朝一日,自己弑君失败,她还可以离开,过她想要的生活。
我看见他离开,放下手中的簪子,心口的疼痛一阵一阵传来。
(六)
薄纱重重,玉翠珠帘,瑞兽戏珠金香炉中青烟袅袅,朱红色的雕梁上刻有游龙戏凤,明黄的绸帐装点着空荡荡的大殿,一位穿着华丽,满身璎珞的妇人单手撑着头,斜倚在软榻上,虽是年华不再,但风韵犹存,好一派雍容华贵。她静静听着跪于殿前的宫女汇报,神情慵懒,不怒自威。
珠儿看着眼前正在闭目养神的人,也不知道她是否将自己所言听进去,心中甚为忐忑,只好就这么一直跪着,大气不敢出,过了半晌,高坐榻上的妇人睁开凤目,缓缓道:“珠儿,你所言句句属实?”
珠儿听了,赶忙拜在地上,“王后娘娘,珠儿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撒谎啊,娘娘您将我安插在华姜夫人身边,奴婢自是不辱使命的。”
妇人听后,冷笑一声,淡淡开口,“很好!下去领赏吧!”凤目之下则是一片狠厉。媚疆,我终于抓到你的把柄
#p#副标题#e#了!
“谢娘娘!”珠儿如释重负,领赏去了。
丽阳宫中,媚疆正为月底的刺杀谋划着,忽听宫女禀报:“王上邀夫人于戮心台一聚。”手中的茶盏差点摔到地上,戮心台,王上怎么会邀她去戮心台,但碍于面前的宫女,她只好正色道:“知道了,我随后就到,你先下去吧。”宫女听她这样讲,也不好多说,只能告退。
戮心台源于先古,为检宫中女子忠德而留之,四角置人皮鼓,以不忠女子之皮为毯,不忠之人踩于皮上,脚如刀割,数步之内必见鲜血。取其慑人心魄之意,故名戮心。
说是台,其实是建于高楼上的一座大殿,媚疆立在殿外,看见王上早已端坐于宝座上,王后居然也在,心里咯噔一下,王后素来不喜欢自己,这次恐怕又是王后设的计,她咬牙,狠心踏入殿内,顿时刀割般的疼痛从脚上传来,还好,自己的鞋底厚,应该不会出事吧。
“臣妾参见王上,见过王后娘娘。”依旧是娇娇柔柔的语气,她低下头,极力掩饰自己的不适。
王上没有开口,旁若无人地喝着茶,倒是听见王后淡淡说道:“免礼吧。难得今日有兴,妹妹舞姿过人,何不献舞一曲?”
媚疆听闻一惊,抬头望向王上,却见他直直盯着自己,顿时心下凉了半截,难道他们发现了什么?
“既然王后都这么说了,爱妃献上一舞也无妨。”
看来今日自己是不跳都不行了!
媚疆起步,跳到一半,她自知血早就浸湿缎袜,所幸鞋底厚,还没有溢出血渍,于是草草收了舞步,她双颊毫无血色,苍白如纸。
“妹妹的脸色怎么不好?”虽是关切之语,但王后脸上的凌厉之色,却一览无余。
“回王后娘娘,昨日着了风寒,臣妾有些不适,想要先行告退。”媚疆没等答复,径自转身欲走。
“慢!”
媚疆一惊,回过头看向王后,却发现王后死死盯着地面,眼神是说不出的毒辣,这地上竟有斑斑血迹!
“王上,您看,臣妾没有骗您吧!”
砰,是茶盏碎裂的声音,滚烫的水渍溅到媚疆的衣裙上。
“传孤口谕,华姜夫人与人勾结,明日午时行剥皮之刑!”
薄皮之刑,何其残忍!媚疆一个踉跄,双手紧紧拽着身侧的衣裙,聂哥哥,疆儿有负你所托啊!
地牢里,一位贵气逼人的妇人对着面前形容憔悴的女子说道:“妹妹还不知道吧?多亏了你宫中的珠儿,我才知道你昨日去干了些什么,如今,我已在你宫中搜出你与聂离相互勾结的罪证,王上很快就要对付聂离了,你是怎么都得死,哈哈哈哈,这些年王上对你的专宠也该收回了!”
“罪证?不可能,你骗我!”怎么会有罪证,自己明明都已经烧毁!
“罪证嘛,真的假的都无所谓,如今王上已经认定你与聂离勾结,意欲谋反,只是缺个证据让他下决心杀你罢了。”王后用手指一点一点地划着媚疆的脸庞,狰狞道:“真是可惜了你这张绝色的脸啊!”
从昨晚就一直下着小雨,绵绵连连,阴阴沉沉,不知怎的,从早上醒来,我的心就异常烦乱,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好不容易在翠儿的伺候下吃过午膳,正要歇下,却见一个公公走了进来。
“莫蓉接旨。孤念聂氏夫人莫蓉,为医药世家莫家后人,故宣其即刻入宫,以观剥皮之刑,考医家皮肉脉络之据,不得有误!”
“臣妇接旨。”考医家皮肉脉络之据确有剥皮一说,可这入宫观刑倒是史无前例,只是,这宫中怎会又有剥皮之刑,要知道,这剥皮之刑向来是处决宫中不忠女子的。
我来到地牢,此刻已经开始行刑,鲜血横流,这场面何其恶心,纵然我是医家出生,见过太多的腐肉断骨,也几欲作呕。我无意中一瞥,那女子竟是媚疆!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只是脑海里一直回想着出宫前王上对我说的话:“她与何人勾结,你不会不知道吧!”王上一定已经知道了些什么,这次观刑只是一次警告,可是,聂离到底在谋划什么!
一下马车,我疾步朝书房奔去,必须得将这件事告诉他,我承认,不管他对我做过什么,我还是在乎他的,我不希望他有事。
(七)
我走进书房,聂离正在提笔写字,看见我来,先是一愣,转而又笑着望向我,他这一笑,宛若清风拂面,搅了我一池春水。可笑啊可笑,我竟然爱他爱得这么深,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能牵动我的思绪。
我看着他擒着笑意的脸,却怎么也开不了口,我知他对媚疆的感情,生怕他承受不了,可是生死攸关,他必须知道,便把心一横,强压下情绪,淡淡道:“我来只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媚疆死了,是被处以剥皮之刑。”
我不知道怎样向他解释这一切,只看见他嘴角的笑意硬生生地僵住,手中的毛笔竟是断成两截,一滴滴的墨水溅到宣纸上,一片一片韵散开来,黑白分明!
“我希望你早做安排,我要你活下去!”我不忍心再看下去,起步走到门边,想要离开。
“阿蓉,”
快要迈出门槛的脚一顿,他竟然喊我阿蓉!我收回步子,急急转头望向他。
“你可知那日我们在谈些什么?”
他蓄满雾气的眸子看向我,我也看向他,示意他继续往下说,他忽然闭上双眼,微微仰起头,这样的表情算是悲戚吗?可我看到了决绝。
“我们在商议月底祭祀大典上的刺杀,我们准备弑君!”
弑君!早知他们会这样做。
“我知道了。”没等他继续说下去,我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我怕我再()呆下去会要泪流满面。
我心中明白,王上今日召我观刑,定以为我还是他的细作,他此举是要叫我看好聂离,倘若聂离真去弑君,他还会再留我们吗?他恐怕早已对我们起了杀意!
回到房中,我打开衣柜,取出早年存下的细软,又将桌上的糕点倒出包好,一并塞入包袱里,做完这些,我坐在床边,从发中取下紫檀发簪,拿在手里轻轻摩挲。记得我及笄之时,这支簪子是阿荨亲手所赠,她用篆书在簪柄处刻了我的名字,这一恍,竟是数年已过。
阿荨,姐姐不能再守着你了。
“翠儿,你过来。”
翠儿见我喊她,放下手中的活,急急跑来,“夫人,您有什么吩咐?”
“翠儿,你自幼便跟着我,王上如今就要灭莫家满门,我只求你快些回去,把此事告诉莫荨,让她带着莫家众人走得越远越好!”
“夫人,那您怎么办?”
我吗?呵,我要陪着他,哪怕是死,这是我自小就立下的誓言。
“我得留下来,这里有我最重要的人
#p#副标题#e#,你把这支簪子交给莫荨,她会明白一切。”
翠儿看着我的眼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把包袱交给翠儿,趁着夜色,送她去城北雇了马车,直到看见她出城,我才回来。
“你准备怎么做?”
“他到现在都没有动我们,肯定是在等待时机,他在等我们露出马脚,好人赃并获!”幽若的烛光忽明忽暗,看不清聂离此时的脸神,他长舒一口气,继续说道:“看来不管成败与否,明晚我们都要动手。”他清楚时间太过仓促,有九成都会失败,可是贼王已经察觉,但也不至于会料到他们这么快就动手,太子对自己有知遇之恩,他的仇不能不报,不管怎样,自己都得一试。
“好!那她怎么办?”
“我会安排她离开。”聂离的眼前又浮现出她的笑靥,倘若有来生,自己还能否遇见她?“楚明,明晚就拜托你了。”
“这本就是我应该的。”
我坐在窗边,望着月亮发愣,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月亮了,正想着要给身后的鎏金炉子添点香料,转身时,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了自己后面,一时相看无语。
聂离望着眼前熟悉的女子,依稀可以闻见她身上清雅的药香,仍是那如画的眉眼,素白的衣衫,这一刻,他仿佛觉得天地间都静谧了,只余下他们相融的呼吸。
“这是休书,你走吧,我已为你安排好车马,出城之后就会有人接应你。”
我接过休书,薄薄的一张纸似有几千斤重,这就是我五年爱恋的结局吗?我淡淡看了休书一眼,万般滋味难以言表。
“好,我走!”说完,撇过头去,不再看他。
聂离张了张嘴,却是无声,可那分明是一句对不起!他定定地望了她一眼,似要将她的模样刻入骨子里,转身便朝门外走去。他多想再看她一眼,但是他知道,自己如果回头,就再也迈不开步子,千言万语终是湮没在月色里。
我看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幕里,一点一点撕掉手中的休书,丢进香炉,聂离,我莫蓉今生今世都是你的妻!
(八)
入夜,聂离带着府中死士,和楚明从东侧门进入王宫,此时正是侍卫换防之际,守卫最是松懈。他们藏于花草茂密处,穿过前面的宫门就是王的寝宫干央宫。聂离给楚明使了个眼色,他们便兵分两路潜入干央宫。待将部分死士安插在宫殿四周,以便接应,聂离和楚明就带着剩下的死士准备进入殿内。
聂离一掌劈晕守夜的近侍,夺门而入。
刚入殿内,他发现四周空无一人,等他发现已经中计时,便听一人喊道:“放箭!”
藏匿在帷幕之下的侍卫渐渐显出身形,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的箭让他们措手不及,殿外地死士听到殿内的动静,也冲了进来,一时间血流遍地,
“聂离,还有你楚明,从处死媚疆那天起,我就夜夜在宫中部好埋伏,等着你们自投罗网!”
聂离看着站在守卫身后的人,怒火中烧,想要直取他的咽喉,无奈周围的箭矢让他无从下手。
“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冲出去,还有一线生机。”
“是。”
剩下的死士围聚过来,想要护送聂离和楚明冲出箭阵,闪躲之际,一支箭矢嗖的一声射过来,却是穿透楚明的身体,正中心脏!
“楚明!”聂离想要回身杀过去,却已中数箭。
“大人,我们掩护你离开。”
剩余的死士奋力拼杀,将聂离送至殿外,聂离凭借手中的长剑,一路杀到干央宫外,他趁此时没人,躲在一旁的杂草里,突然有人拽住他的衣袖,当他举剑欲砍之时,却发现居然是她。
聂离心中一喜,她没有走,自己还能再见她一面。
此刻的聂离早已没有力气,鲜血染满他全身,他用剑撑着自己,伸手抚上她的脸,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她是他在这世上最后的安宁。
“阿蓉,你知道吗?其实我是在乎你的,自那日楚明告诉我真相后,我是又痛又喜。”他顿了顿,将嘴里的血咽回去,继续说道:“对不起阿蓉,我要先走一步了,今生有你足矣。”他终于把这些话说出来了,他多想再抱一抱她。
我伸手揽住他,替他擦去嘴角的血渍,谁能知道我有多么害怕自己找不到他,我找遍了干央宫四周每个角落,都没有发现他,我快要绝望了,也许是上苍怜见,让我在这找到了他,看到他的那一刻,我的一切便圆满了。
“夫君,你是否还记得五年前那个被你从浮罗河中救起的小女孩,那就是我啊!隔过浮罗河旁的花枝看向你,漫天的星光都在那一刻黯淡,从此,我便记住了你,一点点地探知你的一切,不管你记不记得,此生此世,我都与你同行。”我看向他,他却已在我怀中睡去,我知道他走了,他在另一个地方等我。
我从他手中取下剑,对着自己的心脏狠狠一刺,利刃破开皮肉的那一刻,没有痛苦,我觉得一切都解脱了,所有的爱恨情仇都烟消云散,这些年管他是否人事皆非,我都不悔。
尾声
王因尚大夫谋反大怒,下令诛杀所有前朝旧臣及莫家众人,有人进言,莫家乃医药世家,救人无数,自先古以来便是名门望族,且世代忠心于王,杀不得,王便将此人处决,一时间,朝中大臣人人自危,又有探子来报,莫家早已人去楼空,王怒,命人全力捕杀,却再没寻到莫家踪迹。
转眼即至月底祭祀大典,王失手将世代相传的至宝摔于地上,从此,天下烽火四起,时局动荡,终于在八年之后,王朝灭亡。
新朝开启,坊间流传,前朝覆灭,皆因杀戮太重。
一位青衣女子站在崖顶之上,俯视着脚下的万千河山,眼中波澜不起,良久,她从怀中取出一支紫檀发簪,轻声叹道:“阿姐,你终是随他去了。到最后,你应该是快乐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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