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晴奇遇

　　傍晚，春雨迷蒙，远山点点愁，窗外，雨水顺风爬行。屋里的钟晴，泪水如雨滑落，潮湿的心，如雨后荒芜的青山，在夜的黑洋中颤栗。孤寂的风轻轻摇曳。不知是社会抛弃了她，还是她想与社会隔离，她总是一人在屋里，让如夜的寂寞包裹她瘦弱的孤房，独自咀嚼咖啡色的寂寞。自从他背叛、离开，她的心就已死，她不再相信这世上还有真情在。爱情于她，就如夕阳下的晚霞，慢慢的淡去、逝去。

　　高考刚过，紧张的生活节奏突然松弛，时间实在难捱，她申请了一个Q号，据李渔先生的“笠翁竹印”取名为“笠妪香印”。她象一只幽灵，在网络的虚拟世界里闲逛，消磨时间。才是第二天，一个网名“圣兰经”的网友加入她的好友圈。无意中她发现他和她的Q号最后五位数字居然完全相同，这也许是一种缘分。她俩聊得很开心，无话不说，无所不谈。他告诉她手机号码，还有他的真名——刘之成。她也把她的电话告诉了他。不过一分钟，沉默已久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个陌生的外地电话，寂静的夜里，一个特有滋性的男中音传入她的耳朵。

　　“请问你是？”

　　“怎么，这么快就把我忘了，我是刘之成啊。”

　　“哦！”钟晴有点惊讶。她虽没有常上网，但她知道网上大都是假的，特别是男女之情。她没有把网上的“他”放在心上。从电话里，她知道他是五零板的，是个老空军。在遥远的那个年代，下过乡，当过知青，而且有过一段感人的爱情悲剧，现独身，妻已病亡，儿子与一日本女子结婚后，移民日本。如今退休在家，做一些酒生意，不是为了生计，只是为了充实生活。也许是长期的生活精神空虚，一个结婚已离，一个妻已死，孤寡的两个人很快进入角色。之成迫不及待地向她讲述，他当年红卫兵的生活经历，钟晴也把她不幸的爱情婚姻向他娓娓而谈。虽是跨区两省，长途电话，但是他们聊了两个小时，一个都没有停下的意识。最后手机没电了，只好无奈地说声“明儿见”。已是凌晨一点，钟晴凄然地笑一声，想不到这么聪明的她，也为这无聊的童话故事感动了半天，浪费时间。打开窗，满城的灯光依然灿烂，只是多了一份寂寞。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但是钟晴向他说出了自己压抑已久的那份痛楚，心情舒畅多了，带着一丝浅浅的微笑，她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懂事的儿子望了熟睡的妈妈一眼，没有说再见，就上学了，因为他很久没有看到妈妈睡得这么香甜了。虽然他已上六年级了，但每天都是妈妈早起为他准备好上学所需的东西。醒来已是九点，因为手机没有电，闹钟没有响。钟晴的第一反应便是冲进儿子的房间，发现儿子已上学，她才定下神，都怪那刘之成，昨晚聊得太晚了。她不打算去学校，但她把手机打开了，担心学校有事联系不上。刚想去洗漱，手机响了。一个不十分熟悉的号码来了一条短信：

　　昨晚我失眠了，整晚都在回忆你的声音，想象你的模样。今天能让我看看你吗？祝你开心快乐！

　　这人真是无聊透顶了，钟晴心里想着。但有一个人牵挂自己，确实是很久没有这样的幸福感觉了。钟晴的心如窗外的阳光明媚。因为早餐还没吃，钟晴没有理他。时至九点半，早餐奶还没有喝完，手机又响了，又是他：

　　“昨晚睡得好吗？早餐吃了吧？女人早上最好喝一杯豆浆，夏天多吃些水果……”

　　一连串的话，钟晴都来不及应声，只是“嗯嗯”地回答。那话语，如夏天的幽谷里的那股清泉，缓缓地注入久旱的田园，荒芜已久的伊甸园，草绿了，花开了，鸟儿在唱，蝶儿在飞。那也许是一场梦，但那梦真的很美，很美。挂了电话，已是十一点，要买菜了，儿子放学回家要吃饭。为了满足心中的那份好奇，钟晴路过电信局时，买了一个摄像头和小麦克风。但为了不影响儿子中午休息，午聊时，钟晴只给之成发了一张相片，就睡了。也许是中了邪，或是上天赐予他们一种特殊的缘分，之成的心全都在钟晴身上了。买菜走在大街上，也不忘给个电话告诉钟晴，今晚煮什么菜。幸福如冬天午后的阳光，把钟晴的心照得暖暖的。但她并不相信那份情感是可以持久的，只是做做梦罢了。因此她并不很在意。

　　晚上，儿子已入睡。看过书后的钟晴打开了电脑，上了Q，刚打开，一个熟悉的名字——“圣兰经”就跃入眼帘，还留有一首诗《偶然》：

　　偶然/那缕春风/掀开/冬天的那份木然/叶绿点点/似少男少女的娇羞/腰肢款款/妖艳情种万千

　　偶然/那丝春雨/诉说/昨夜的情长/愁泪点点/是闺妇不眠的企盼/含情脉脉/守候未归的春燕

　　是谁/盗走了你心爱的书笺/是谁/妆扮着孤独的春天/重复着，重复着，/昨日的思念

　　哦，还挺浪漫的。久违的笑容如花在脸上灿放。钟晴真的想看看“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发出“请求视频”信号，电脑上出了他的模样，钟晴脸上掠过一丝惊讶，好象在哪见过，但想想，那是不可能。他在广州，我在柳州，怎么会相见。但那眼神，那笑容，却是那样的熟悉。小平头，国字脸，浓眉大眼，只是三根不浅的额皱，刻印着岁月的沧桑。可以想象他年轻时的英俊模样，打开自己的视频，钟晴让他也看到了自己，为了证实自己，钟晴还特意穿上了相片上的那条裙子。一刹那间，钟晴看到了他脸上的那份惊讶，有点意外。难到我俩真的在哪见过？！但那表情很快就消失了。

　　“你好美，象她一样美！”之成发出这样的感叹。

　　钟晴有点莫名其妙。之成感觉到自己失语了，赶忙解释、道歉。说“她”是他的第一个恋人，他一直无法忘记，说钟晴和她有点象。这也许是一种缘分吧。“她”成了钟晴心中的一个迷。那晚，他们聊得很开心，因为之成不会拼音，也不会五笔，只好手写，很慢，就发了很多搞笑的图片，逗得钟晴很开心。直到两点，两人才依依不舍地下了线。

　　之后几乎每一天，钟晴都会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她开始依赖之成告诉她，今天应该吃什么菜，怎么煮。是他，让她再次相信了男人的魅力；是他，让她知道了作为女人的生活意义；是他，让她再次体味到了思念的美丽。她把他当作一位最亲爱的哥哥，最可爱的男人。一天看不到他，她就会魂不守舍，一天听不到他的声音，她就会坐卧不安。她向他诉说了不成功的婚姻，向他诉说了生活的苦难。他向她倾诉了许多生活的孤寂，还有那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一个没有结局的初恋，那是知青返城的爱情悲剧。钟晴似懂非懂，好象听大姐说过类似的事，但时代久

　　远，这些已不在记忆中。但钟晴还是被感动得流下了眼泪。虽（）然网上这个男人年纪比自己大十几岁，但钟晴感觉到，如果他是她的，她一定幸福，因为他是一个重情的男人，一个细心的男人，一个体贴的男人。也许是长期在生意场上打混，见到的都是风尘女人，少有这样的真诚、纯情，之成也为钟晴迷失了方向。他的生活改变了，因她而改变了，无限的思念、牵挂充实了他的生活，也影响了他的生活。他开始沉迷上网，担心错过她上网的机会，但他不会打电话给她，担心会影响她的作息时间。十几年的激情，一下子爆发。他已无法抑制自己的情感。他想看到她娇美、白皙、真诚的脸蛋，还有逗她笑时幸福的神情。她的幸福已是他生活的全部。因而他们相约，放假找时间见面。

　　漫长的等待，终于熬到了放假的那天。钟晴故意没有上网，想给他一个惊喜。但没到晚上十点，手机就响了。

　　“放假了吧，我已经帮你定了明天的机票，下午的飞机，上午九点有人送机票到学校给你。”天啊，是喜是忧，钟晴一下子懵了，不知说什么好。显然被他的武断气坏了。

　　“那我孩子呢？你怎么可以这样？”钟晴真的生气了。

　　“我订了两张机票，把他也带来。”

　　钟晴没有说话，原有的美好一下子全没了。她感觉到好象自己遇上了人贩。她甚至想象她和儿子被他转卖的可怕情景。没有说声再见，就把手机挂了，并且把手机关了。之成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也许太想念了，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相见，好象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相识。因此，他没有任何担忧。但这不等于钟晴没有担忧啊。必竟他俩只是在网上相见。生活事实中，也有很多人被骗，钟晴的担忧是正确的，只怪自己太粗心了。手机联系不上，只好在网上留言了：

　　“都怪我太粗心了，你不要生气好吗？如果你不想来，就把机票退了。想来的时候再跟我说吧。”还有一首诗《心中的太阳》：

　　漆黑的夜里/遥远的地方/有一颗太阳/闪闪发亮/为我指引幸福的方向/我睡眼朦胧/赤着双脚/爬上高高的山冈/荆棘刺痛着我的双脚/血肉迷糊/我含着泪/忍着疼痛/依然向前

　　冰冷的世界里/遥远的远方/有一颗太阳/散发着火热的光/能驱除内心的冰霜/我裹着美丽的冰衣/捧着剔透的心灵/彳亍前行/向着心中的太阳/刺眼的温暖/如麦芽的针尖/在我的冰心上/刻下/一条条伤痕/茫远的雪山上/只剩下赤裸裸的白骨

　　温柔的话语，使钟晴辗转反侧，一夜无眠。多情的诗句，如山上的春藤，慢慢地把钟晴的心包了起来，白云成了它的翅膀，夏风是它的勇气。钟晴跨过了那条槛，决意去寻找她的梦乡里的伊甸园。第二天一早，把孩子送到他爷爷那，机票到手就上路了。再说之成，一直在拨打钟晴的手机，可一直在关机，睁着两只大眼，痴痴地望着墙上的时钟一分一秒地过去。之成绝望了。才是五点，就起床了，来到客厅，望着祖堂边挂墙上的妻子的相，那微笑好象藏着一丝诡秘。不知是什么东西，从他的眼角边慢慢地往下蠕动……他拒绝所有的生意场上的应酬，把自己锁在家里，躺在沙发上，回忆他们所有的象梦一样美的过去，眼看着这美好如烟花消逝。为什么美好的东西总是那样短暂。他疲惫地闭上了双眼，好想不再醒来。

　　“我想见你，在机场。”听到手机响，之成一跃而起，差点扭着那脆弱的腰骨。

　　“你在广州机场？！”好象在做梦，之成拨通了钟晴的电话，大声问道。钟晴能感受到他的那份激动，只“嗯”了一声，泪已如雨流下。她也如此地渴望能马上见到他，她日思夜想的人。

　　“你不要乱走，我开车马上就到，等我！”

　　“我不走，我等你，你别急，注意安全。”除了欣喜，还多了一份担心。

　　站在机场的大门外，夕阳的霞光，把钟晴白皙的脸映得通红，飘动的玫瑰色的连衣裙，就象天边的那片云霞艳丽。老远，她已看到那熟悉的笑脸。之成喘着粗气跑到钟晴面前，傻傻地看着钟晴，接过钟晴手里的行旅袋，埋怨着：

　　“真是一个小坏蛋！”

　　“你是一个大坏蛋！把我勾到这陌生的世界。”

　　羞涩、娇嗔、幸福、美好，苍白的语言无法描绘她此时此刻心中的美妙感觉。

　　没有去宾馆，之成带着钟晴直接上了家里。22层的高楼，独门独户，钟晴有些胆怯。之成觉察到了，安慰她说：“我不是坏人，谢谢你对我的信任！”既来之，则安之。只身来到这陌生的世界，钟晴已做好了听天由命的心理准备，如果真是碰到一个坏人，她也没有抗拒的办法。望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钟晴表面上显出一份坦然。因为今天一餐没吃，突然感觉有点饿了，而且已是下午六点，也到吃晚饭时间了。

　　“你在家休息一会儿，我去买点菜，十分钟就可以。”

　　没等钟晴答应，他已出门了。果然很快就回，也不过是半小时，简易的两菜一汤，晚餐就好了。钟晴吃得挺香的，因为她不会煮菜，很少吃到这样可口的菜。之后的几个小时，之成拿出珍藏多年的相片给钟晴看，跟她讲述每一张相片背后的动人故事。两人象是一对久别不见的好友，象是一对无话不说的知己，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已到十点，之成看到了钟晴脸上的困意。自己昨晚也一宿没睡。就安排休息了。之成让钟晴睡主卧，他睡客房，还交待钟晴，如果害怕可以把门反锁上，这样睡得踏实。同住一屋檐，之成除了关爱，好象没有别的想法、行为。钟晴心中更是多了一份感激。他过分的细心、体贴，倒让钟晴多少有点失落。今晚的广州城分外地柔美，寂静的夜，让这两个痴情人，不再寂寞。

　　也许太累了，一觉醒来，已是五点。钟晴亮了灯，才发现床头有一相架，一张陈旧的双人照，男的小平头，国字脸，浓眉大眼，那是之成，女的齐短的学生装，甜美的微笑，很是秀气，想必是之成之妻了。刚放下这精美的相架，不小心又弄倒了，在扶起相架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后面还有一张相片，“姐姐！”钟晴不自主地失声叫道。相片上的人瓜子脸，弯眉毛，齐平的留海，长长的、粗粗的两条辫子，甜甜的微笑，浅浅的小酒窝，嘴角边还有一颗小小的黑痣，妈妈曾说过，那是好吃痣。太象了，一模一样。怎么可能呢？姐姐的相怎么会在这呢？一头的雾水。钟晴再也无法入睡。但太早了，她不敢起床，怕惊动了之成。发现相架下还有一本陈旧的笔记本。这封面好象在哪里见过。好奇之心战胜了钟晴的为人之德，拿起笔记本开始翻看。“钟成心语

　　”，不是“之成”吗？为什么是“钟成心语”。

　　第一页：上帝把你赐给了我，为什么老天又要我们分离。心中许多话语，无法向你诉说。让它记载我的心灵，让它抒写我的心声。希望你能明明白白我的心。——之成。

　　钟晴发抖的手，轻轻地翻动着这一页页发霉的回忆。有他前面写给自己的《偶然》，还有自己没有看过的《思念》《想你，没有月亮的晚上》……而且每一页的最后一行，都写上：钟倩，我想你！

　　钟倩！那不是已逝的姐姐吗？难道事情就真有这么奇巧？钟晴再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了，开门就去敲客房“之成！之成！快开门！快开门！”还睡意朦胧的之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来不及穿上外裤就冲了出来。钟晴也是太急性子，还只穿着那件透明的真丝睡裙，立在门外，两人相撞，嘴巴张成“O”字，停留十秒钟，又各自冲回自己的房。两人再也无法入睡，心里想入非非，也许，之成在后悔自己没把钟晴拥入怀里，钟晴也在后悔自己，这么快就返回……

　　早上七点，换上一条低领的连衣裙，钟晴重新来到客厅，听见门响，之成知道钟晴已起床，也就不好意思再多心去回味刚才那难忘的一瞥，也穿上短装球衣球裤出了门。

　　“早上好！”

　　两人异口同声，都在为刚才的失态多少有点尴尬，钟晴更是羞红到了脖子，通红的脸颊与微露的嫩白的乳沟相互映衬，之成的下面颤动了一下，“小弟弟”不自主地勃起，但很快就下了，之成不敢或是不忍心伤害眼前这个纯净的小妇人。沉默了两分钟，钟晴忍不住向之成发问：

　　“你到过柳州？”

　　“到过。很久以前，还年轻的时候。”说这话时，之成有点伤感。

　　“你认识钟倩？”

　　“钟倩？！”

　　好象被针尖扎了一下，之成微抖的手把杯放在茶几上，整个人瘫坐在沙发上，这是他最不愿提起的往事。从他的反应中，钟晴已经意识到，事情真如她想的那样奇巧。但之成还一无所知。

　　“钟倩，是我姐姐。”钟晴以最柔和的声音说道，但传到之成的耳里，还是如晴天霹雳，一声巨响。

　　“你姐姐？！”

　　之成满脸的惊讶，眼睛瞪得象牛眼。

　　“啊，天那！”之成双手按住太阳穴，无力地靠在沙发上。好在五十几的他没有心脏病，也没有高血压，以至于没有晕倒。他想起了，慢慢地想起来了，为什么第一次见到钟晴时，会有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心里会涌起一种莫名的激动。钟晴之前已有所料想，“疯狂期”已过的她于之成多了一份平静。

　　“她在哪？她还好吗？”

　　许久，之成才发出沙哑、颤抖的声音，头一直没有抬起。

　　“她很好，再也不用听那流言蜚语了，再也不用受那人间的悲苦了。”

　　想起姐姐一生的悲痛，钟晴情不自禁地抽泣。钟晴的话，使之成感到从未有过的绝望，他双手紧紧地抱住头，让老泪任意横流。钟倩清秀的脸庞，清纯的笑容，善良的眼神，还有离别时凄美的甜蜜，没有一天不在脑里回放。之成没有忘记，在那个遥远的年代，在那种艰苦的日子里，钟倩偷偷地塞给他发烫的烤署，还有在煤油灯下为他缝补衣裤的模样……

　　之成从钟晴的哭述中知道，钟倩一生守候他们的爱情，没有结婚，却有一个儿子，叫钟成，那是他和钟倩的儿子。因为在离开的前一夜，钟倩把自己的贞洁给了之成。也许是那时太年轻，一时的冲动让他没有想到责任；或是自己也是那样的无力，想着既然不能给她幸福，那就只有放弃，让别人给她幸福。幸福之夜后，之成走了，再也没有回来。因为之成的爸爸是知识分子，被打成右派，之成也受到牵连，为了钟倩，之成只能忍痛割爱——离开。平反后，之成去找过钟倩，但是村里人告诉他，钟倩已经离开多年，至今下落不明，包括她的家人。因为钟倩未婚先育，又说不出孩子的父亲是谁，因此，曾被她拒之千里（）的心有邪念的村民便开始造谣，认为她给村里带来坏运气。就这样，钟倩被赶出村子，家人为了她，也只好离开了家乡。钟倩，任由容颜在等待中如莲花般开落，可情依然。之成无法想象，在那样的年代，钟倩是怎样过来的。钟晴还告诉之成，钟成是个很帅气的兵哥哥，是钟倩一生的希望、寄托，精神支柱。两年前回家探亲，陪妈妈到江边散步，看到一个年轻的女青年不慎落入水里，钟成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救起了那个女青年，但他却为救起那个陌生的落水女青年，献上了年轻的生命。钟倩因此而病倒，没有了钟成，钟倩找不到活下去的任何理由。不到一个月，也离开了人世。这疼痛的陈述，象一把把针尖，撩拨之成心上的伤疤。之成无法原谅自己，把自己反锁在房里，一整天都没有出门。

　　第二天，很早的时候，之成就已在客厅等候钟晴。他已准备好简易的早餐，两杯牛奶，两个面包，两个鸡蛋。但他只喝了半杯牛奶，钟晴看着昨天还满面红光的男人，今天苍老了许多，红肿并带着黑圈子的双眼，深深地埋藏着苦苦的疼痛，她，也无法下咽。钟晴心中不自觉地涌起一丝怜悯，她能感受到之成对姐姐的爱，那刻骨铭心的爱。

　　“吃饱收拾好东西，我送你去机场，你先回去，我现在无法照顾你。”

　　“不要！”

　　钟晴带着哭腔喊到。男人的痴情触动了钟晴爱怜的心，她已决意，要留下来照顾之成。

　　“姐姐已经离开了，她等了你一生，都无法等到。她知道你是个好男人，她在天有灵，把你赏赐给了她的好妹妹。让我们好好相爱，好吗？你就把我当作姐姐，行吗？”

　　钟晴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情不自禁地从背后抱住之成，让跳动的激情轻轻地撞击那男人紧闭的心扉。也许是钟晴长得象钟倩，也许是太想念钟倩了，也许是他真的爱上了钟晴。之成再也无法抗拒心中涌起的那份激情，他把钟晴紧紧地搂在怀里，生怕她飞了。几十年积压的情感，一下子喷发。他气喘吁吁，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他一把抱起钟晴，向房里走去……

　　因为有了钟晴，之成很快从失去钟倩的阴影里走出来，他在夫人的墓旁，立了两块碑，刻上“爱人之墓——钟倩”，“爱子之墓——钟成”。之成携着钟晴的手，一起祭拜了他的爱人和妻子，还有从未见过的儿子。从之成晶莹的泪光里，钟晴看到了自己的倩影，从钟晴幸福的深眸中，之成看到了自己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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