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信笺，半生情长赋流年

　　直至多年以后，在那个大雨滂沱的深夜，即使打着伞，水滴还是从四面八方斜落进来，将衣衫打湿，沁凉一片。烟雨蒙蒙中，四周的景物仿似虚无，凉清欢在想，那所经历的一切，是不是就是一场梦？

　　梧桐树叶荫了整条街，不明的灯火在雨里摇曳，西风裹走了时间，后退的流年，谁还停留在光圈里面。凉清欢走出很远，举着伞回过头去，依稀间一道朦胧而修长的人影站在屋檐下，仿佛倒影在水中的一汪月色，虚浮而寂寥。

　　这个男人是真正的风雅无双，即使过完一生，大概也无法体会那种不知悔改地对某人心心念念的感觉吧？

　　凉清欢瞧着水波荡漾的地面，垂眸轻笑一声，将手里的那封信纸，狠狠地踩了下去，无数涟漪轻轻荡漾开去。画江南，记不记得，这一首《西窗》，你也曾为我唱过：

　　不曾归来

　　当天空落着雨

　　在西窗为你，留着烛

　　不知归期，不敢提笔

　　约定是种谜题

　　（一）似水流年里，每个女子都渴求邂逅一场烟雨江南

　　凉清欢，生来就像出生江南烟雨的女子。素婉清浅的眉眼，单薄干净的白裙格子衫，她的眸子里就好像流转着凉凉的清欢时光，让人瞧着，累经尘世的心便心生宁静安然。

　　这样的女子，心里总是住着一座温婉的江南小镇的，择城，遇人，简简单单的，吴侬细语，守着一池清欢，直至地老天荒。

　　凉清欢，仅看她的名字，便是这样的女子。

　　凉清欢一直就梦想着，有一天能够去一趟久违的“风景旧曾谙”的烟雨江南，去看看那里的景象。据说那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都是沾惹了旧时光的，都在踢踏踢踏的青石板上，诉说着前世今生的故事。奈何一直苦无机会，所以当她接到好友闺蜜锦绣邀请她去江南的来信，凉清欢毫不犹豫便应下了，简单的带了几件衣衫，就来到了江南。

　　阳春四月，正值桃花盛开的好时节。凉清欢终于赶在清明节的前两天，如约抵达。锦绣带清欢用了一天时间，大略地逛了逛江南的古镇，然后就在第二天，把她拉到一座桃山上去看看满地翩跹的桃花。清欢本不喜桃花，奈何不好推却，也就随着去了。

　　这一去，就遇到了她的桃花劫，逃不掉了。

　　那天，清晨时分，天色方才放亮，桃树上还凝结着晶莹透亮的露珠，乳白色的晨雾将大半座桃山包裹笼罩其中，连绵数里的桃山，一颗颗桃树蜿蜒地宛若一朵朵含苞的花，从山顶向下，一路盘旋，直至眼睛看不见的雾色里。

　　凉清欢的心终是有了些许的欣喜。山顶上长着一棵十分粗壮的桃树，枝节嶙峋，花开将靡，偶尔风过之时，会有粉白含香的花瓣落下。画江南来到山顶的时候，正好看见凉清欢呆在一枝挂满花骨朵的桃枝下，张开双手轻闭着眼嗅着雨露里的桃花清香。

　　直到锦绣有些好笑地轻咳嗽了几声，凉清欢有些蒙蒙地回过头来，才看见不知何时多了个人的画江南。高高瘦瘦的身上穿着一件白衬衫，长裤微微卷起，搭着一双简朴的帆布鞋，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目光散散地落在自己身上。凉清欢心微微颤了一下，赶紧与他的目光错开，显得有几分窘迫。

　　锦绣笑嘻嘻地走过来拉住清欢的手，说，忘了跟你们俩介绍了，这是凉清欢，我的闺蜜，大二。这是画江南，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儿。

　　“我叫画江南，你跟着锦绣叫我江南就好了，很高兴认识你。”画江南言语含笑，走上前，伸出白净的一只手，动作优雅而娴熟，似是好朋友相见一样。

　　画江南，江南，真是好听的名字。凉清欢心里这样想着，心底深处某个地方，似乎在轻轻地柔软。

　　凉清欢有些羞涩地伸出手去，握了握画江南的手心，你好，算是认识。两人的手，真凉啊！画江南感觉到凉清欢的手心里，湿软湿软的，略略的冰凉，指甲修剪得无可挑剔，与江南的女子倒是颇有几分相似，柔软清浅。

　　（二）一句笑谈，漫过了她的眉弯，相思红南

　　待到他们下山回到城镇，刚好碰上清明节夜晚放河灯。薄雾缭绕，一盏一盏的河灯，在泛着淡淡的水雾河面上宛转开去。凉清欢像刚脱离囚牢的小孩子，提着裙子，在河水灯盏间的岸边，在来来往往的人群，如蝴蝶一般穿来穿去，欢快极了。

　　锦绣睁大着眼，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这般欢脱的凉清欢。在她相识的记忆里，清欢一直是一副温婉清雅，懂事安分的十足乖乖女，未曾想竟也有这样的一面。

　　画江南将双手枕在脑后，与锦绣走在一起。听到锦绣一副见鬼的惊叹声扑哧一声笑了，锦绣立马朝他怒眼而视，气呼呼道有什么可笑的。画江南朝她讽刺性地撇了一眼，随后抬头眯眼望向远方。他说：“每个人从来到这个世上就是孤独的，孤独的久了，自然需要释放，寂寞在心底累积得太久会令心灵窒息的。偶然遇见那本该不可触碰的一直藏在心底的某件东西突然就那般出现在了自己身边时，或许机会便来了。我想她，亦不例外。”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怅然的落寞和沧桑。

　　锦绣啧啧笑了两声，说道：“画江南，我看你还很懂我家清欢的嘛，怎样，要不要本姑娘给你搭搭线之类的。”

　　画江南闻言，轻轻眯起了那双茶色眸子看向她，见她的眼神清澈而干净，并不像是戏谑之言，扬起的手略微顿了顿，最终选择了沉默不言。

　　锦绣以为画江南只是不好意思出口承认，毫不在意。心里却在想：到底是生在江南长大的男孩，连脸皮都这般的薄，一点也不大气。幸好你有我这样的好哥们儿。

　　等凉清欢玩得尽兴了，几人来到一座青石桥上，寻了一块较大的青石板坐下，一边吹着河风看别人放河灯，一边闲聊着。

　　锦绣突然对画江南说，你前两天不是说写了一首新歌吗，拿出来给我们的大才女清欢评点一下。

　　画江南有些懊恼地瞪了她一眼，她躲到清欢的背后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清欢今天心情格外的好，说也很好奇江南的歌词，不知是否方便一看。

　　画江南不好拒绝，只好将怀里的信笺拿出来。几枝清瘦斜长的梅花映在微微泛黄的信纸上，梅花旁是韵律优美的古风味歌词，字体秀气温婉，如水墨江南。#p#分页标题#e#

　　清欢仔仔细细将歌词看了一遍又一遍，仿佛要将它印在骨子中去。她说，这歌词，泛着轻微的凄凉，真美。

　　锦绣立即跟着附和道是呀是呀，我看你俩这般投缘，不如做对鸳鸯吧，定会羡煞许多旁人的。

　　凉清欢狠狠地掐了她一下，嗔怒道小妮子瞎说些什么。眼底却偷偷地望向夜下看不见任何表情的画江南，转瞬红了脸。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有时候就是那么说不清。茫茫人海里，本该以为只是萍水相逢，涉水而过的两人，因为某种原因，或是某句戏言，或是某种巧合，会重逢在一起，奔赴一场叫做红尘劫难的缘分。

　　本是初相识，却似故人来。

　　（三）她在江南，想念那个诗意江南

　　凉清欢在江南呆了一个星期，就拿着行李，回了学校去。

　　临走前，凉清欢不顾一旁锦绣暧昧的调笑，向画江南把那写着歌词的书信要了去。这趟江南之行，可以说是尽兴而来，尽兴而归的。不仅亲自目睹了江南景象，圆了自己多年的念想，更重要的是，她结识了江南。她心底深处的那个江南，似乎不再如前，那般孤单。

　　江南这两个字，仿佛在凉清欢的心里生了根。每次眼睛一旦闭上，画江南的影子就会出现在她自己的脑海里，晃来晃去的，挥之不去。她自己也不知为何，为何，仅仅只是逢水一场，就掉进了柔肠百结的相思中，让十七八岁的她，久不能寐，总是喜欢拿出那封信，将那哀婉的歌词，在心底念了一遍又一遍。

　　很久以前，凉清欢就一直在想，有个打马而过的少年悄然地入驻自己心底的江南，与自己一起，欣赏江南的大好时光。他就像那几百年前的古风少年，衣袂飘荡，在繁花似锦的古城长安，爱上自己。他骑着白马，从府邸门前过，自己翻越满是篱笆的后院，舍了家中的安逸和爹娘，跃上他的马背，与他一起奔入南方，奔向江南。泛舟秦淮河畔，柳絮琵琶佳人面，一个谈着古筝，唱着古曲；另一个，则摇着桃花扇，吟诗填词……

　　这便是凉清欢心底深处的那个江南。

　　似乎已经中了爱情之‘蛊’的凉清欢在无数夜晚里，悄悄地对自己许下了心愿。若是下次，还去江南，一定要去寻你，亲手将这封信还你，让你唱着这首歌，演一场只有你我二人的戏……

　　放假前期，学校要安排社会实践，凉清欢毅然选择了江南。

　　室友问她报了没，要不一起。她轻轻摇了摇头，说已选择了去江南，自己的闺蜜锦绣住在那里。

　　室友笑着，好吧，江南是个风景秀丽的好地方。要不是因为家里来电，真想与你一起去看看。

　　凉清欢在整理行李的时候，看见枕下已是有些褶皱的信纸，将它小心翼翼地拿出折好，单独放在了一个隔层里。并在心里默念着，江南，等着我，等着我，我来了，清欢来了……

　　锦绣打来电话说在码头接她，她笑着拒绝了，说自己已是去过一次的人了，自己能够找着地方。锦绣也未强求，只是说她和江南先去定好吃住的地方，要是找不着了，记得打电话。

　　她轻声地应了声好。心底，却因听到了那久违的名字，悄然开出了花。

　　（四）是谁在轻唱，一场无人相欢的戏

　　整个假期，画江南都没能出去，一直跟在她俩的身后。

　　每天，都是凉清欢和锦绣负责调查询问，画江南在身后飞快地用笔填写着，或是她俩休息出去逛街，他无可奈何地提着着装得满满的袋子。

　　所谓的旅行，不过是去别人厌烦待过的地方，尝个新奇罢了。若真是在一个地方呆的久了，再好看的风景，也会变得平淡无奇，心生厌倦。每次锦绣不解地问清欢为何会这般爱慕江南生活的时候。画江南都在旁边一口不屑地抢着这般说道。

　　凉清欢只是笑笑，不回答也不反驳。

　　那天，江南下了一场烟雨。江南的雨清浅而绵长，似是在江南待得久了，也跟着沾惹上了诗情画意。画江南与凉清欢穿着单薄的衣衫，站在江滩边，凉清欢身子怕冷，未过多时便有些咳嗽。画江南问要不要紧，凉清欢对着江面说，无碍，没想到江南就连烟雨都要比其他地方的好看。

　　画江南笑了笑，不言。默默将自己的外套取下，给凉清欢披上。外套是一件上好的材质料子做的，天青色，穿在江南的下雨天里，仿佛画纸上添加了一笔浅墨，入景，入情，更重要的是，入心。衣衫上面，残留着画江南的体温和清雅，凉清欢侧过头去，眼泪几乎流了下来。

　　画江南有些不解，说你怎么了，眼睛怎红红的。

　　嘻，没什么，许是方才的风参了些沙粒，伤了眼睛。凉清欢掩饰着。

　　没事就好，差一点把我吓死了，要是让锦绣看了去，定会以为我在欺负你。画江南说这话的时候，还故意夸张地拍了拍胸脯。凉清欢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眉眼间流转的笑意，是那样的宛转动人。

　　凉清欢说，江南，你填写的那首歌词真是百看不厌，过得这般久了，曲谱应该也已谱出来了吧。不知清欢能否有幸，让江南唱一次给我听。

　　画江南实在找不到借口来拒绝眼前纯净哀婉的女子，良久他说，好，但只此一次。

　　歌词本就写的婉约，带着淡淡的凄凉，加上江南略显低沉磁性的嗓音，让这首歌的意蕴，阐释得淋漓尽致。他轻轻地哼唱，她眯眼看着落雨静静地听。

　　唱完，凉清欢的眼里已是泛起了轻轻的水雾。这首歌想好了名字没，她问。

　　画江南摇了摇头，还未曾想好。

　　凉清欢稍微想了想，侧过脸说道：“不如且叫做西窗吧，恰好可与李商隐诗词里的‘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应景。”

　　画江南想了想，点头同意了。那一刻，凉清欢幸福得一塌糊涂。江南，待清欢长发及腰时，定要与你夜话江南，对着西窗，共剪一程烛光。凉清欢甚至傻傻地想，要是时光能够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就这样与你站在岸边，你看着风景，我望着你，直至容颜都在岁月里老去，消散痕迹为止。

　　那年，十八少女的心事，思想单纯得令人疼惜。

　　凉清欢说，江南，等我毕业吧，等我毕业了，会来江南临水开一间茶馆，以后若是被俗事扰烦了，便来茶馆坐坐，静心也好，写词作曲也罢。#p#分页标题#e#

　　（五）有时候就那么巧，信笺负了情长

　　那天之后，凉清欢就与画江南走在了一起。

　　锦绣总是没心没肺地笑话凉清欢，说清欢你以前那么想要来江南一趟，是不是早就计划着如何抢走我的小江南呀。

　　凉清欢哪有锦绣这般大大咧咧的女子脸皮厚，但如今，她不再羞红了脸低头，而是攥紧了小拳头，鼓起勇气回答，对的，清欢此生来到江南，便是为了遇见江南。哪怕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仍是极小的，但是，毕竟勇敢地说出口了。

　　一个女子一旦遇上了爱情，便会变得勇敢而无畏，连带着脸上的笑都仿若绽放的烟花……

　　爱情，有时只是一刹那的事情。一分钟，就是六十刹那，往往决定一场爱情的时间，只要一刹那，毫无科学可言。爱情，就是那般很无道理的事情。一次偶遇，一次回眸，一次擦身而过，爱情就来了，阻挡不了，令人落了牵挂在心里，由着感觉，像决堤的河口，没有理性可依。

　　恋爱中的人，总是会觉得时光匆忙，像一闪即逝的流星落下的光芒。何况是经不起折腾的青春，芳华似只是一刹那。转眼间，一年便轻易地给岁月这把刀无情地划过去了。

　　这一年里，很多事情都在悄然地发生改变。从不爱上网聊天的凉清欢习惯了每天夜晚归寝后上会儿网，一向活泼爱笑的画江南时常一个人独坐在窗旁，越来越默然。锦绣每次约他去玩，大多时候他都是淡淡地选择拒绝。锦绣觉得他是见色忘友，也就赌气不再理会他，两人的关系渐渐淡了。

　　国庆放假第三天，夜晚。

　　画江南穿了那件和锦绣初中一起买的那件格子衬衫，气冲冲地跑到锦绣的楼下，叫她下楼去，粗重的声音在深夜的小区里显得格外清晰。

　　“锦绣，你给我速度下来，有重要的事找你。”

　　“大晚上闹什么闹，还让不让别人睡觉了？烦死啦，你等着，这就下来。”锦绣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

　　画江南眯着眼，酝酿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问锦绣，为何这段时间都不去找他玩。

　　锦绣回了一个白眼，冷笑着脸说，某人那般见色忘友，我可不想去做个碍眼打扰的主。

　　画江南听到这话，明显呼吸急促了些，脸色有些阴沉。过了许久，他抬头看着天空，身子斜靠在小区的墙上，叹了口气说，锦绣，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不讲出来，我想这一辈子，我都会活得不安生。

　　很久很久以前，究竟是有多久，大抵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有个叫画江南的小男孩，总是爱欺负邻居家一个叫锦绣的女孩，喜欢在三更半夜去她屋子外头装神弄鬼，喜欢在她安静做作业的时候突然出现在背后吓她一跳，喜欢下雪的时候朝她丢雪球，喜欢在她被责罚的时候幸灾乐祸。那个年纪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明明知道女孩很委屈，很生气，但他就是要这样捉弄。

　　后来，她家搬了家，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有再见到她。在那段时间里，他总是一个人过着不习惯的孤单的生活，后悔自责，恐惧害怕。后悔自己不该在一起的时候自己那么幼稚无聊的对她，害怕自己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她。

　　直到后来，或许是缘分注定，或许是前缘未了，他们再次重逢，当那个叫画江南的男孩再次在高中校园里见到她的时候，他才明白了答案。这个世上，有一种爱情，一开始或许并不喜欢彼此，后来渐渐熟悉，彼此性格相合，好着好着，就成了习惯，就成了喜欢。如果那些年他不欺负她，或许她根本就不会理他的。

　　全世界都知道那个叫画江南的男孩喜欢那个女孩，唯独傻咧咧的她不知道。她一直只是将他当作要好的哥们儿，画江南是知道的。所以为了能够让那个傻女孩明白自己的心意，那个男孩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写下了那一首歌，想将自己的心意唱给她听。那封写着歌词的信哪怕泛黄了都不舍得扔掉，他想连带着信都给她。他想告诉那个女孩，喂，锦绣，你看这是江南一年的汗水写的呢，你要不要考虑给个机会呗。

　　只是可惜的是，那个傻得要死的女孩在他想要勇敢地告诉她的时候，将他的歌词给了她的闺蜜，后来更是将他整个人推向了自己闺蜜的怀里。他想，或许是自己贪得多了些，只要她快乐，自己如何都好。所以，他选择了听从她的意思，跟她闺蜜清欢在一起。

　　和清欢相处得越是久了，那个男孩便越来越害怕和后悔，每天差不多都在挣扎，都在煎熬。因为清欢是个极好的心思单纯的女孩，他不想欺骗伤害她。他怕将来某一天那个叫清欢的女孩也和自己一样，像吸毒一般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讲完，两人都哭了。画江南流着眼泪对锦绣笑了笑，道：“你说，故事里的这个男孩是不是很无耻？”

　　锦绣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儿，她扇了他一耳光，并威胁道：“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以前既然你没和我说，以后我也当没听见。你要是敢伤害清欢，我锦绣这一辈子绝不会再见你一面。”说完便一边哭着，一边跑上了楼。关上门，锦绣整个身子缩在门角，哭得稀里哗啦。画江南你这个混蛋，为何一定等到现在才告诉我你喜欢我。

　　一放假便高兴跑来江南找他的凉清欢走至小区，刚好见到了眼前的一幕。

　　那些字句，一字，一字地，像细针一样，一针一针地扎在了凉清欢的心上。她捂着胸口，转身离去，发疯了似的奔跑，一口气跑到江滩，对着潮起潮落的江面，泪雨滂沱。

　　一年啊，才是一年。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覆水难收。那些仿若昨日的日子怎就转眼便兵荒马乱，一地悲凉了？凉清欢坐在江岸的桥墩上，一边哭，一边笑，一边哽咽着唱起了那首《西窗》。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

　　那一夜，江南下了一场蒙蒙的细雨，一根根地，落下，失了踪影，跌在江里，粉身碎骨。

　　远处，这座写满故事的江南城市。灯火阑珊。

　　（六）灯火阑珊，不过如梦一场

　　后来读书的这几年，凉清欢都没有再与锦绣画江南联系，没有再与江南有任何的牵扯。

　　每天读书，吃饭，睡觉，看书。时间过得温婉，她自己也逐渐长成了极具江南闺秀的模样。只是依然清瘦，面容安宁。眸子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忧伤。如她的名字一样，凉清欢，连清欢的时光都是带有凉意的。#p#分页标题#e#

　　许多优秀的男生，都迷恋着她。说她，像从画中走出的女子。素白裙子，格子衬衫，长长的发，安静地看书，安静地行走，安静地写一些青春的文字，安静得如一池荷塘里的青莲。这般的模样，看的久了，会让人不要命的上瘾的。

　　只是，凉清欢，对任何男子，都提不起兴趣。人这一生，或许会遇见几段爱情，但刻骨铭心的爱，只会有一次。那种爱情，就像有些良田，天生就只能耕种一次，一次之后，就是荒芜，再无生机。凉清欢和画江南的爱情，便是如此。

　　两年后毕业，凉清欢回到了家乡。在回去之前，她去了一趟江南，重走了一遍曾经和他走过的地方，留有她这一生最美好的回忆。那一年的遇见，已经成了凉清欢生命里不可触碰的朱砂痣。

　　凉清欢最后去了江滩，站在大桥上，听着江水拍打两岸的弄潮声，由远到近再到远。去年清明时，花市灯如昼。今年此时景，不见去年人。

　　眼泪，流了下来，湿了衣衫…

　　江南，曾经魂牵梦绕的梦里水乡。终于，在今天，落下了帷幕。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清风明月，两不相干。

　　原来，一段爱情，一个人，一座城，一生心疼。要忘记一个人，便要坐落一座新的城，埋藏沾有记忆的旧城。

　　（七）曾经的青春，都被爱温暖过

　　南方的天，总是格外的温暖。生活在这温暖如阳的时光里，总是很容易就让岁月流走。转眼间，五年过去了。如今，凉清欢已在自己的家乡，靠河岸的地方，开了一间属于自己一个人的茶馆，那间茶馆，名字就叫江南。凉清欢时常会泡上一壶清茶，临窗而坐，沐浴着暖阳，写几句自己喜欢的文字。写关于青春的疼痛和成长，写爱情里的烦忧和离殇，写一切关于情爱的过往。

　　此时的凉清欢，已不再是当年青涩的模样，皮肤依旧白皙，身形依旧清瘦，但是已不再爱穿素衣白裙，她更多的时候会穿上一件旗袍，大方而得体，独饮清欢时光。

　　接到锦绣的结婚邀请函，凉清欢正在茶馆与人煮茶。锦绣在信里说，她希望自己的婚礼她能够在场，哪怕不祝福都行。

　　在婚礼现场，凉清欢再次没有意外地见到了画江南，只是，他并不是锦绣的新郎。眼前的男人已经变得十分英俊帅气，下颌已长有小小的胡渣，但是刮得很是干净，说话的时候还是喜欢带着微笑，笑得更加的成熟大方。凉清欢微笑着问，你怎么没有和锦绣走在一起。

　　画江南笑着摊了摊手，表示无奈。锦绣说既然在那么长的时间长河里，彼此喜欢却一直没说，那么在最不该爱上的年华里也不必相爱。不如做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相忘于江湖，各自安好罢了。

　　凉清欢笑了笑，这样，挺好的。那天婚礼夜晚，凉清欢和画江南，恰似当年，聚在一起，找了一家咖啡馆，谈了好久的话。

　　画江南对凉清欢说，那年的事情，一直想说一句对不起，自己不该那样对你，让你平白受了伤害。

　　凉清欢说，爱情，本就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事情，没有对错之分。当年的清欢喜欢你痴恋成迷，你能够同意在一起，圆了她少女的梦，清欢还想对你说一声感谢，感谢你的成全，又何来的对不起。

　　说完凉清欢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张泛黄看不清楚字迹的信纸，递给了画江南。信纸上，依稀写着西窗的词样。

　　她笑着说，这封信，这首歌，曾温暖了我的整个青春岁月，如今，该还你了。

　　文/燕归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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