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21-10-28 20:39:20 | 作者:簪玉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88次
有血液随着拔刀的动作溅出来,落在江照离手上,还有一些溅在了旁边澹台复的外衫衣角上,他今日外衫是深蓝色,衣服用料极好,如今月光照下来,可依稀见流光浮于其上。
与此同时,澹台复脚步微动,往旁边挪开了些距离。
一旁的冯公公察觉到动静,关切询问:“世子,怎么了?”
澹台复手指落在衣襟处,把外衫脱下来,随手扔给贴身护卫:“没什么。”
说罢,一垂眼,就和蹲在地上满手血的江照离对上目光。
江照离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目光挪到护卫手中的外衫上,唇角露笑:“原来世子爷怕脏。”
澹台复是有洁癖,这会儿也没否认,只懒声道:“素日都是阿莺替我浣衣,这衣服上的血,也要辛苦阿莺了。”
意思是要她给他洗衣服。
江照离转了转手上的匕首,两指夹住刀刃往上一蹭,把上面的血迹都给蹭干净,然后站起身,手起刀落,直接把外衫上沾了血的那一小块布料割了下来。
她捏住那一小块布料,用刀背抚了抚那件外衫:“世子,现在干净了。”
澹台复根本没看那件衣服,淡淡对护卫道:“扔了吧。”
说罢,目光落在江照离持刀的手上,语气里带点装模作样的疑惑:“不是胆子小,连刀都不敢拿么,现在倒是敢拿刀了?”
说的是刚才江照离对冯公公说的那些话。
江照离天生脸色苍白,闻言,捂着嘴撕心裂肺咳嗽一声,持刀的手也随之一松,直接让那把刀刀尖着地,往澹台复脚上砸。
澹台复不紧不慢的,在刀子快要扎在他脚上的时候,才状似随意地挪了一步,正好避开那刀子一指的距离。
“咣当——”
匕首砸在地上。
江照离手发着抖,垂头捂着嘴不住咳嗽,气息有些不稳,像是喘不过气来了,肩膀也因此微微颤动。
她眼角带点泪,咳嗽声渐渐变成轻轻的、断续的笑声,一双黑沉沉的眼看着地上的匕首:“世子看错了,我胆子小,怎么敢拿刀呢,咳……”
说着,她又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往后退了两步,正与高小姐的尸体平齐。
她视线往旁边扫了一眼,突然道:“世子,王妃身上这刀痕好像有些奇怪?”
她说话的声音一直都不大,听起来虚弱得很,这会儿却刻意拔高点声音,听起来像是惊吓过度的样子,但却正正好好能让在场的人都听见这话。
旁边的仵作听见她这话,立刻走了上来,对澹台复道:“世子,我方才忘了说,这伤痕像是惯用左手的人捅出来的。”
澹台复漫不经心地“嗯”了声,算是应了声,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把仵作的话听进去,反而是目光挪到江照离脸上,轻声调笑:“有了阿莺,倒是连仵作都省了。”
他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开玩笑一样。
但江照离知道他是有意试探。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懂些浅显的仵作之道,似乎是失忆之前就懂,但她不记得自己是谁。
顿了顿,她避重就轻,就像听不懂他的试探一样,苍白着脸色又往他身后缩了缩:“世子别打趣我了,我害怕。”
她语气刻意放缓,听起来有些迟疑:“我惯用右手,但刚才看见冯公公好像是惯用左手的……”
声音不小,正好能让旁边的人听见。
冯公公闻言,立即解释:“世子,惯用左手的人不在少数,如今这么多人在场,惯用左手的人不一定只有奴才一个啊。”
澹台复用折扇敲了敲手心,稍稍侧头看向江照离:“阿莺还看见有谁惯用左手的么?”
江照离一双黑沉沉的眼也正看着他,扯唇轻声问:“若没看见呢?”
澹台复突然笑出声来,摇了摇扇子,顺着她的意思道:“那就让下人们都写个字,你看看他们都惯用哪只手。”
江照离又道:“世子,我不识字,不如让冯公公陪着我。”
澹台复“嗯”了声。
冯公公脸色阴沉地看着她。
没过多久,下人们便来了,澹台复先把中午不在府里的下人筛了出去,又把素日里在外宅做事的下人筛了出去,没一会儿,院子里的下人就少了一大半,剩下的全都是有作案机会的。
余下的人先排队写字给冯公公和江照离看,然后再去澹台复那边问话。
写字和问话分别在院落两端。
下人们开始写字之前,江照离侧目看了冯公公一眼,然后率先在纸上写下个字。
写了个“憾”字。
冯公公脸色铁青:“你不是会写字吗?”
江照离摆了摆手,示意下人们都来写字,然后低声对冯公公道:“是、啊。”
冯公公皱眉:“下人们写字呢,还不快看着?”
江照离眼睛也没往那看,前言不搭后语地轻声说:“冯公公好像很想和世子一起审讯,现在却只能和我一起看着下人们写字,怎么办呢。”
说着,她又在自己刚才写的“憾”字前面补了个“遗”字,然后咯咯笑了起来。
她凤眼略有些狭长,眼尾有点上扬,这般笑起来的时候看起来一股子邪性。
冯公公这才意识到“遗憾”二字是在嘲讽他没办法去和澹台复问话。
他脸色不太好,啐了她一句“疯子”,然后沉声问:“说自己不识字,就是因为不想让我去和世子一起询问下人?”
江照离没回话了,百无聊赖撑着脸,目光移回下人身上,看人写字。
……
另一边,澹台复的贴身护卫看了江照离一眼,然后不解道:“世子,您刚才为何要顺着她的意思说话,让冯公公跟她去看人写字?”
澹台复早先就叫人搬了个贵妃榻过来,这会儿正懒懒散散地倚在靠背上,目光往江照离那边远远睨了一眼:“不觉得很有意思么?”
贴身护卫挠了挠头。
澹台复继续询问下人。
过了许久,澹台复这边才问完,江照离那边的下人也正好都写完字。
这些下人皆是惯用右手的,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有些人的证词之中,提到曾在正午的时候看见高小姐和冯公公在暖阁门口,两人一起往屋子里走。
加上冯公公惯用左手,于是一时间,所有人都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怀疑冯公公是凶手。
江照离在旁边听着,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突然,身后传来澹台复的声音:“不想让冯公公和我一起审讯,目的达到了?”
江照离转头看他,轻声道:“世子想多了,我为何会不想让他和世子一起审讯?”
澹台复似乎听见什么有趣的话,摇了摇扇子,微微俯身凑近她耳侧:“他方才把嫌疑往你身上引,不是吗?”
他想起那日在喜宴上,他看见春莺往炭盆上栽,起初还以为是春莺自己摔的,后来又看见她把春莺往他身上推,只是她一副病弱的样子,无人怀疑她罢了。
春莺惹她,她就耍阴招推春莺,冯公公把罪名往她身上推,她就把罪名反推回冯公公身上,偏偏不让冯公公做想做之事。
报复心还挺强。
想着,他颇为愉悦地轻笑出声,随即直起身来,没再继续凑在她耳侧。
江照离听他问话,于是扯扯唇,笑意浮于表面:“我若说,我觉得他是凶手,不想让他引导整场审讯,把嫌疑往别人身上扣,世子信吗?”
澹台复摇了摇折扇,眼睛没看江照离,也没说究竟是信还是不信。
此时,旁边的冯公公突然提起笔来,众目睽睽之下又用右手在纸上工工整整写了个字。
他道:“正午的时候,王妃觉得屋子里有灰尘,我正好经过,就帮王妃打扫了一番。我两只手都惯用,想来像我一样的人不在少数,如今大家都知道惯用左手的人会被怀疑,谁还会表现出自己惯用左手?”
说罢,他看向江照离,道:“就像有些人分明识字,却说自己不识字一样,你说是不是?”
江照离没立刻说话,眼睛盯着他左边的衣袖,突然笑了起来。
冯公公被笑得心慌,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垂眼看了一下自己的左边衣袖。
江照离这才挪开视线,手里拿出一片蓝色的衣角,道:“冯公公,你左边的袖子似乎缺了一块布,这是我刚才掰开王妃的左手,在她手里发现的。”
她垂下眼看自己手里的布料,低声道:“真巧,公公今日穿的也是蓝衣服。”
冯公公闻言,立刻走上前去,从她手里拿出那一小片衣料。
他手指一搓那衣料,然后立刻道:“这布料是上等的流光布,千金难买。”
顿了顿,他把布料呈到皇帝眼前:“陛下,奴才万万穿不起这样的衣服,只不过是颜色相似罢了!奴才袖子是前些日子干活的时候不小心挂到的,想着看不大出来,就一直没有缝补。”
皇帝点头,看了眼那布料:“的确是流光布。”
旁边有人议论:“看来不是冯公公啊……”
现在已经很晚了,但案件也没什么大进展。
太后揉了揉额头道:“既然大家都没什么嫌疑,不如就先行回宫。”
皇帝也点头,道:“也好,先回宫吧,若循之之后还需要问什么,大家都需好好配合。”
话落,他就回身先往外走了。
太后拉着几个女眷同澹台复寒暄。
与此同时,有些宣亲王府的下人开始要清理高小姐尸身旁边的血迹。
江照离制止他们,然后自己蹲下身去,摸了一下高小姐的手。
高小姐的身体现在硬邦邦的,手极难掰开。
于是江照离捡起刚才掉地上的匕首,用刀背把高小姐的手指头一根一根撬开。
头顶上突然响起澹台复的声音:“已经洗脱嫌疑了,不跟着一起走?”
江照离微微抬头,就看见太后已经带着几个女眷走远了,宫人们也正被冯公公和几个大公公们指挥着往外离开。
她能听出澹台复的意思,他是问她为什么不离开宣亲王府。
但她还得留在这找十日醉的解药。
她视线挪到澹台复脸上,故作疑惑:“我是世子的房里人,世子还在这儿,我能去哪?”
澹台复闻言,喉间溢出一声短促的轻笑。
其实他问她,也并非是出于疑惑,他早知道她有所图,不会轻易就离开宣亲王府邸。
不过是随便问问罢了,想看看她会是个什么反应。
此时,旁边的冯公公走过来,把那片流光布交给澹台复:“世子,陛下说这布交还给您,说不定能顺着这布找到什么线索。”
说着,他看到江照离的手正落在高小姐的手上,于是蹲下问:“阿莺姑娘这是怎么了?”
江照离拽着高小姐的手往旁边拉了一下,差点用高小姐的拳头挥到冯公公脸上:“我帮世子把尸体抬起来运走,但不小心摔倒了。”
冯公公眼睛眯了眯,然后问:“世子,可需要我留些宫人在这帮忙?或者叫他们把尸体运到义庄去。”
澹台复道:“不必,今夜我还要再仔细查看现场,尸体先存放在库房旁边的杂物间即可,明日一早叫大理寺的人运走。”
冯公公福身:“那奴才先告退了。”
说罢,也带着最后几个宫人离开了。
澹台复目送人走了以后,也没再和江照离说什么话,一步跨进房间里,用手帕覆着手,随便拿了屋子里的东西翻看几下,动作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的,就像是随便看看一样。
还没看多久,他就叫旁边的护卫拿木炭笔把高小姐尸体所在的位置描了一下,然后就让人把尸体抬到库房旁边的杂物间去。
而后他摇摇扇子,像没看见江照离一样,问贴身护卫:“今天中午来唱曲儿的花魁走了吗?”
贴身护卫道:“还没走呢。”
澹台复把折扇一收,用扇柄敲敲手心,好像完全忘记了刚才这里发生过命案一样,散散漫漫道:“那听曲儿去。”
说完,直接走了。
江照离目送他的背影远去,然后往扛尸体的侍卫们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她跟着他们走了一段,等到了库房外面,然后一个闪身,翻窗进了库房里。
库房里光线暗,江照离害怕有人借光找进来,于是没点灯,只借着微弱的月光开始一层层地翻找架子和抽屉。
她一层层找过去,却一无所获。
最后,她停在库房最里面的架子前,观察片刻后,却发现架子后面还有个暗格。
那暗格像是用来放什么珍贵之物的,上面有个锁孔,需要钥匙才能打开。
她试着动了一下,那暗格门纹丝不动。
手指还没从暗格锁眼上挪下来,她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个声音——
“更深露重,阿莺不回屋,在库房做什么?”
江照离手上动作一顿,转过头去,反问:“更深露重,世子不听花魁唱曲儿,来库房做什么?”
澹台复摇了摇扇子,慢条斯理道:“抓贼。”
他顿了顿,又低笑出声,声音里像带着小勾子:“怎么,我的房中人醋那花魁?”
江照离没回答他,同他打哑谜,声音很轻:“黑灯瞎火的,世子抓到贼了吗?”
澹台复闻言,适时点了个火折子,慢条斯理道:“黑灯瞎火,自然要点了灯才好抓贼。”
那火折子上迸发出一阵明光,把这一小块地方都照亮了。
江照离抬眼,就看见澹台复从袖袋中拿出个路引。
他把那路引凑到火光下,一字一顿轻声念出上面的名字:“江、照、离。”
这路引是那日他用迷药把她迷晕后,让婢女从她袖子里翻出来的。
他手指摩挲一下那路引,又把路引收回袖子里:“这贼混入王府,还帮我查案,似乎想卖我一个人情,或者想借此留在王府,我也不知道这贼所图究竟是什么。”
顿了顿,他微微俯身,凑近江照离:“阿莺看见这贼了吗?”
他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一如既往的含情带笑,琥珀色的瞳被烛火映衬得愈发干净澄明,似乎要把人吸进里面去。
江照离抬眼看着他,沉默一会,然后突然笑出声来。
笑声起初低低的,然后渐渐变得高了起来,笑得她肩膀都在发颤。
她虽生得好看,但这般直勾勾地盯着人笑,还是会让人觉得有些胆寒,但澹台复却仍旧微微俯身看着她,离她很近,姿势都没变一下。
突然之间,不远处传来“哗啦啦”一声轻响。
江照离笑声渐次轻下去,抬手在唇间比了个“嘘”的手势:“世子,真正的贼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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