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我，告别我（上）

其实我已经死了，可不知为何，我在这世间飘荡了太久太久。见证了一代又一代王朝更替， 一季又一季节令更迭，一树又一树繁茂枯荣。

“哥哥，天黑了，你不回家吗？”

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儿扯着我的衣服，这是我第一次遇见她，现在想来有点后悔，后悔动了恻隐之心，将她留在了身边。

我没有家，只是一个活了很久的怪物，日夜在人间各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隐匿自己。

她很骄横。一饿就哭，天天吵着要吃零食，我只好去打些零工给她买些吃的；看见橱柜中漂亮的衣服就走不动道，也不说话，就痴痴的看着，而我只能硬生生把她扯走，告诉她：“把你卖了都买不起。”

她总觉得我真要把她卖了，可我不需要钱。

她不爱说话，看上去像个哑巴。

时光一如既往，不停流逝。少女初长成，而我毫无衰老的痕迹，她陪着我走过春雨秋风，夏阳冬雪。

我从没跟她讲过关于我的事情，她却好像什么都知道，从来不问，也并不诧异。

我想着送她去学堂念书，她不领情，还跟我发火，整三天都去打工了，连见都不见我一面。

她长大了，不需要我也可以活下来。

我本想离开她，让她过正常人的生活，不再跟我这样一个存在一同生活，她好像预卜先知，整天整夜守在我身边，不是我不忍心，是没机会。

我曾路过一家小花店，买了一束小雏菊，恰逢她生日，送她也好。她竟还嘟嘟囔囔抱怨不是玫瑰花！

没过多久，我又跟她重新提了念书的事，她什么也没说，独自出门了。

她太自以为是了，我不会去找她的，这个年纪的小孩都念书，都交朋友，我不想她当个异类，像我一样的异类。

小孩儿夜半三点还没回来，我忍不住地慌了，这是我第一次感觉时光如此漫长。

黝黑的天空笼罩这小城，风声呼啸，我沿着河堤寻找，不时有被风吹动的河水漫到我脚边。

在一个小桥底下，终于找到了她。

我轻声唤了她的名字，那一双懵懂明亮的眼睛，被夜色蒙上了一层水雾，泛起泪花。

“有人欺负我……”她抽泣，我心似被她的泪滴重击般痛。

在我不在的时候，我的小孩受尽了侮辱，我没有保护好她。

她突然答应去上学了，我知道她害怕我不要她了。

小孩好像变了，我总看到她在木桶里泡好几个小时，深夜会惊醒，满身大汗，后半夜便是止不住的眼泪……

我收拾好东西，打算带她到山里走走。

山里的天空特别明净，有旷野，有绿林，有小溪潺潺，有空谷幽鸣，一切都是那么干净，美好。

女孩蹲在清澈的溪边，拨弄着流水。

“为什么它们都这么干净？”声音细如蚊蝇也掩盖不了颤抖。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怕她会更难过。

我带她上山挖笋，偷菜，砍树做小船，然后站在船头眺望远方。那远方似有大山，阔海，有明亮的日光，有晶莹剔透的玻璃珠。

她说很喜欢这里，我也不想走了。

到了村里传统的节日，山里有几位算命老先生摆了摊子，想趁着过节赚点伙食。我一向不信这些，女孩也不知道受谁影响，非要花那冤枉钱算命，还不让我听。

我站在远处，只能看见那老头突然笑着说了什么，她回头看我一眼。

夜晚，我感觉到轻微的动静，迷迷糊糊中看见她的背影，一下惊醒，跟在她后面。

没想到，她又来找这算命老头。我被发现了，跟她一起去了老先生家里做客。

老先生的木屋不大，但干净整洁，接下来的日子，我们都住在这。老先生人很好，总带我们探寻到一些隐蔽的好风景。

算命先生还给我们讲他年轻时候的故事，引得女孩天天追着他跑。

“我们去找小菀吧？”女孩听故事听的入迷了，对先生的初恋情人十分好奇，时不时就这么问我。

不过，带她去别的地方转一转也好，就启程了，先生还送了干粮和钱财，他俩紧握着双手，在村头逗留，我在旁等候。

（原创禁改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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