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21-07-12 11:27:14 | 作者:唱首歌给你听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09次
夫子总是穿着一双草鞋。
不管寒暑,无论秋冬,夫子总是穿着一双草鞋。
我对此十分好奇,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一天,隔壁的张员外来到了书院。
是他的大公子今天大婚,娶得是他那从小定下婚约的青梅竹马。
张员外邀请了书院的人去参加婚礼,去沾沾喜气。
夫子嘴上说要去,但只是眼睛盯着张家的方向,穿着草鞋的双脚却一步也没迈开。
喜庆的声音从隔壁院中传来,好像勾起了夫子心中的往事。
我也没有过去,只是站在夫子身后看着他。
夫子看了一会儿,缓缓转过身,叹了一口气。
“想听一个故事吗?”他声音藏着心事,又好像有些释怀,像是想起久久不能忘怀的往事。
没等我回答,夫子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黄色的宣纸已经变得皱皱巴巴了,上面还有着一些黑色或者说是暗褐色的印记。
“从前啊。
有一个书生,他出生于一个偏僻的村庄中,刚出生时,家境还算可以,有几亩薄田,世代为农的家中希望能出一个读书种子。
所以在书生小的时候,他不必像其他孩子一样,早早的就帮家中下地干活,只需要每天认真读书就行,就算收成不好的时候,他也能吃的饱饱的。
但这一切都在他十岁那年改变了。
那时候世道不太平,新旧皇权交替,各地不服新帝的势力都冒出了头,每天都有一个地方发生叛乱,这本来与这个偏僻的小村庄无关。
但是平叛死的人太多了,朝廷开始征兵了,书生的父亲就这样和村中的壮丁一起参军了,结局也不用多说了,从此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书生的父亲。
家中的顶梁柱没了,生活一下子就变得困难起来。
书生的母亲一直记得父亲的话,要让家里出个读书人。
但天公不作美,地里的收成一年比一年差,交的公粮一年比一年多。
母亲每天昼出夜归,背一天比一天弯,白头发慢慢地冒了出来。生活却愈加困难。
这一切,书生都看在眼中,好几次他想帮母亲的忙,每当他拿起农具,却都被母亲抢了回来,母亲总是笑着对他说,‘好好看书。’
就这样,书生慢慢长大,到了十四岁,他参加了县试。
本以为十拿九稳的考试给了书生当头一棒。
他落榜了,没有通过县试。
书生感到难过,不是因为自己落榜,而是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母亲。
他回到家中,母亲好像知道了什么,没有责怪书生。反而是先开口安慰他,让他安心准备下一次的县试,她相信自己的孩子总会考上的。
这让书生感到更加难过。
就这样,生活又回归了日常。
直到几天后,母亲高兴的跑回家中,说是有人给书生说了门亲事。
是村中的一户人家,姓王,男主人是和他父亲一起被征壮丁的一批人。
大家都喊他王瘸子,他比书生的父亲幸运,只是丢了只腿。
回来之后凭军功换了几亩地,日子变得比以前好了许多,但王瘸子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已经出嫁了,与他说亲的是小女儿。
王瘸子也想家中赶快有个男丁。
书生知道这不是别人来说的亲,而是自己母亲主动去王家说的亲。
母亲已经供养不起他了,家中快揭不开锅了。
书生对王家的小女儿没有什么印象,但看着母亲充满笑容的脸,他答应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用不着书生操心了,提亲、定亲、三书六礼。日子很快到了拜堂成亲的那一天。
成亲的那天,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来了,在动乱的时候,一顿丰盛的酒宴比什么都有吸引力。
书生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杯酒,酒席后,书生扶着有些晕眩的脑袋,推开了房间的木门。
说起来可能你有些不信,这是书生第一次见到新娘。
新娘穿着红色的嫁衣,盖着红盖头。
可能是听到了房门打开的声音,她的双手有些不知所措的放在腿上。
书生缓缓的走到了新娘的面前,掀起了红盖头,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新娘。
她的表情有些紧张,眼神有些害羞的看着书生,书生的新娘不是很漂亮,但也不丑。
书生就这样看着紧张不安的她,没由来的笑了。
之后的日子又回归平静,王家也希望自己的姑爷能考取功名,所以书生的生活和以前一样没有变。
每天都坐在屋中看书,待闷了便出去走走,不同的是,他的身边多了一条小尾巴。
当书生看书的时候,他的妻子就坐在他旁边,她不识字,只是边纳草鞋边看着他,这是她母亲教她的,穷苦孩子早当家,她父亲参军的时候,她们就靠着做草鞋过日子。
她记得母亲当时送父亲参军的时候,为父亲做了几双草鞋,她还问过母亲,为什么送草鞋,母亲告诉她,这样不管与家隔了多远,穿上她做的鞋,父亲总会找到回家的路。
现在父亲回来了,她们不用在卖草鞋了,但可以给自己心爱的人做双草鞋,这样不管以后他在哪,总会回到自己的身边。
当他出去走动时,她就慢慢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书生穿着自己做的草鞋,她心里总是很开心的,这是属于她的小秘密。
每当书生回头,他都能看到自己的妻子对着自己笑,书生不知道她在开心什么。不过看到她的笑容,书生也总是跟着笑了。
慢慢的,书生也习惯了身边有一个人待着。
第二年,书生不负众望的通过了县试、府试,成为了一名童生。
书生终于有机会参加院试,成为一名秀才。
全家都显得很高兴,尤其是他的妻子,每次看向书生,眼中的笑意更多了。
又一年过去了,书生穿着妻子做的草鞋告别了家人,来到了县城,书生在的村子离县城有十几公里的山路要走,山中有野兽、盗匪,独行山路不安全。
所以若非必要,他平时不会来到县城。
这次是他与周围村庄中人一起结伴来参加考试,这是书生第三次来到县城,当然,前两次也是考试。
书生就在一个客栈住了下来,每天看书、写字。
很快,院试开始了,说来也奇怪,好像自从书生成亲后,他的运气就变好了,每次考试他都能通过,这次也不例外。
书生摘得了榜首。
他才十六岁,还很年轻,就已经获得了秀才身份,大家感觉他前途一片光明。所以想来与他结交的人很多。
每天都有人来客栈请他赴宴。
书生一开始是拒绝的,但之后来请他的人,身份变得越来越尊贵,他拒绝不了。
书生本来是想快些回家的,但随着参加的宴会越来越多,他开始有些乐不思蜀。
书生成为秀才的消息没多久就传回了村中,他的母亲在村中大摆酒席三天。
书生的妻子也是很高兴,不过她更希望赶快见到书生。
可是一个月过去了,书生还没有回来。
她便每天在村口等着书生。
等呀等呀。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
终于在一个天气晴朗的下午,她在村口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书生骑着一匹高大的骏马,缓缓向她走来,旁边还跟着两个护卫。
书生穿了一身新衣服,脚上的草鞋也变成了布鞋。
看着眼前熟悉的笑容,书生这次却没有跟着一起笑。
晚上。
躺在床上的书生没有睡着,他满眼复杂的看着旁边睡着的妻子。
想开口叫醒她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声叹息。
书生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原本以为考上秀才后的生活不会变得有所不同,但外面的世界与他想象的不同。
这两个月,每天都有人邀请他做客。一开始他不喜欢,但慢慢的他也开始享受了起来,期间他虽然起了回家的念头,但看着面前没有经历过的一切,回家的念头消失了。
他觉得自己之前过的那是什么日子,他认为他值得比之前更好的生活。
就在这时,县中的一个富商邀请他去家中做客,书生和往常一样如约赴宴,但这次和之前不一样,一到富商的家中,他就看到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也在旁边坐着。
富商向书生介绍,这是他的女儿,二八年华,和书生年纪差不多,看着眼前的美人,不知为何,书生把她和自己的妻子做了一番比较。
一个是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一个是昼耕夜伏的村中农妇,结果不言而喻。
富商向书生说了心中的想法,他想让书生当自家的姑爷,书生说自己已经成亲了,想婉言拒绝。
富商却不在意,劝说书生休了他的妻子,然后娶自己的女儿,之后富商会继续支持书生读书,而且富商的家产以后都是他的。
他还为书生找了一份差事,让他可以当县太爷的幕僚,任命纸就摆在他的面前。
书生心动了,原本他不是这样的人,但是这两个月的生活改变了他。
书生没有拒绝,只是说让他想想。
富商也没再逼迫他,宴会继续下去,看着旁边一直为自己倒酒的美人,书生的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
第二天,书生穿着富商为他准备的衣服,带着护卫,拿着那一纸任命回到了村中。
思来想去,书生还是叫醒了妻子,他把任命纸摆在了妻子的面前,妻子不识字,书生告诉她说,自己找了份差事,要去县衙里面。
明天就要走了,之后可能不能经常回来了。
书生开不了口。
妻子听后,赶忙从床上下来,书生不解的看着她。
只见她从箱子中取出一个包裹,里面是她为书生做的草鞋。想让他明天走的时候带上。
书生看看她手中的草鞋,又看看床下的布鞋,笑了笑没有说话。
第二天,天还没亮,书生就已经起来了,他还是开不了口,但必须下定决心了,他把另一张纸拿了出来,那是他早已写好的休书。
他把休书放到屋中的桌子上,便和护卫一起离开了。
书生想,妻子不识字,要是看到桌子上的纸,一定会找村中识字的人看,那时候她应该知道自己的意思了,这样自己也不用面对她了。
一如书生想的那样,妻子醒来后,发现了桌子上的休书,但又和书生想的不同。
妻子以为这是昨天书生给她看的任命书,以为是书生忘记带了。
‘这可怎么办呀。’妻子心想,没有这张纸,书生如何上任。
她马上穿好衣服,拿起那张纸就想往外走,她想书生应该没走远,现在应该还能追的上。
就在这时,妻子发现了昨天递给书生的那双草鞋,被包裹着的草鞋安静的躺在地上。
妻子愣了一下,好像知道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她想了想,又拿起草鞋,向外面追去。”
说到这里,夫子的声音变得微弱了起来,好像嘴中发不出声音来。
几次开口,又几次闭上。
“后来呢?”我追问到。
可能是因为夫子不想让人看到他的表情,夫子没有说话,而是又转过身去,看着隔壁张员外家的方向。
我没有继续追问,过了好大一会儿。
夫子好像平复了心情,又继续说道:
“之前也说过,当时天下并不太平,战乱四起,书生的家又地处偏僻,周围的山中到处都是落草为寇的匪徒。
就连书生自己回去也是带着两个护卫才敢回去。
书生的妻子在村口没看到书生身影,想了想他应该也赶不了多远路,于是便往村外跑去。
可妻子不知道的是,书生不知道是因为愧疚还是什么原因,那天他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书生拼命的挥舞着马鞭,向县城赶路。
本来如果书生不着急赶路,妻子说不定会追上他,可他偏偏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妻子不知道在山路中走了多久,却还是没有看到书生的踪迹。她只能边走边喊,希望能让书生听到自己的声音。
可妻子的声音没有引来书生,却引来了游荡在山中的匪徒。”
不用夫子继续说,我已经猜到了接下来的结局。
夫子的声音又断了,不过这次我却没有开口。
“书生知道消息已经是三天之后了,书生的母亲专门从村中赶来,告诉她这个消息。
发现她的时候,她手中正死死拽着一个包裹,里面是她给书生做的草鞋,但那纸休书却不见了,所以书生的母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把那双草鞋交到了书生手中。
书生呆滞的接过那双草鞋,双手死死的握着,他知道,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再后来,杀害书生妻子的匪徒抓到了,书生利用自己在县衙的身份很容易就在牢狱中见到了那个匪徒。
书生问他,为什么杀死一个无辜的妇人。
匪徒笑了,说道:‘那是一个傻子,见到我之后,她说自己的丈夫是县衙中人,让我不要碰她,不然之后不会放过我,怕我不信,她还拿出这张纸,说是她丈夫的任命书。’说着,他把书生写的休书拿了出来,扔在了书生的面前,褐红色的血液沾染在上面。
这不是欺负老子吗,这他娘的明明是休书,真以为老子不识字呀。匪徒有些得意的笑了。
我告诉那个傻女人,这是休书,她还不信,我还好意的帮她读出来,谁知到她好像忽然发疯了一样,忽然大叫,还开始边打边骂老子,没办法,老子怕她引其他人过来,就只好解决了她。
匪徒满不在意,好像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书生看着眼前的休书,忽然感觉一阵窒息,好像有人掐着他的脖子,把他的心挖走了一样,他什么都感受不到,明明心中十分难过,却一滴泪都没有流出。
书生把面前的休书捡了起来,放入怀中,穿着草鞋的双脚跨过了牢门,那是书生第一次杀人。
第二天,书生便离开了县城,不知去向何方,官府也没有声张牢狱之中的事情,就好像匪徒的死,微不足道。”
故事讲完了,夫子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又把那张有年头的纸放入怀中,穿着草鞋的双脚向隔壁走去,好像是想去讨杯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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