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

深秋的风携着泠然的霜意，吹散蒙蒙的雾。雾拨云轻分，露出幽寂的人影，如高台下嶙峋的山岩挺立。青门宗的一座孤峰，飞鸟不与为伴，唯有白云相看两不厌，可白云聚散，终随流风。

何辞遥遥望着连绵的山峦，重重秋叶掩映下林道蜿蜒。很久以前——其实也不是太久罢，时间对于生命而言总是一个模糊茫然的概念——他会看见山道上闪过俏丽的影子，默默算着时辰，在戒律堂巡查队路过之前，给她的三师兄打个小报告，甩手掌柜万俟轩总是会让大师兄方珂去抓人。

他想，释然不仅仅是一瞬间的，还需要漫长的习惯。他已经不再喜欢她了，可还是会不经意就想起她的点点滴滴，会习惯地登上高台，望着空无一人的后山幽谷，再将回忆定格成画卷，锁进黑色的匣子里。

步履踏过枯叶的声音格外清晰，何辞于惊讶之外莫名感到几分安慰，侧过身去，万俟轩依旧是漠然的神色，向他走来。

“你怎么来了？”何辞笑着问。

“没想到你还会来这，可是见到你的一刹那，又忽然觉得，果然如此，就该如此。”

“……万俟师兄，我突然就明白了你那小师弟为什么整天都要揍你。”

“我都是让着他的。”万俟轩不以为然地道，“还没有消息？”

“没有。”

万俟轩微皱了下眉头。

“怎么了？”何辞问。

“子野昨天告诉我，他突然能感知到小六的位置了，大概持续了两刻钟后，感知又断了。根据他的推演，小六的位置距离青门宗最多不超过五十里，甚至，最近能近到后山的位置。”

“不可能，他们怎么会回来。”

“我相信子野，他虽然平时不务正业放浪形骸，但是推演之术甚至在我之上。整个天问门，也没几个能胜过他。”万俟轩说，“或许他们有不得不回来的理由。”

“啊嚏！”池落冷不丁打了喷嚏，惊醒了一旁打盹的成玦。成玦惺忪着眼，身体却麻利地舒展出九条尾巴，尾巴刷地把池落卷进他怀里，再成防御姿态般撑开小伞罩在两人上方。成玦微睁着眼，倦懒地拿脑袋在池落侧颈上蹭来蹭去。

真（像）狗。池落想着，伸手插进成玦的头发，放肆地搅来搅去。

成玦顶着一头鸡窝站起身，懒洋洋地伸展双臂，使唤着罪魁祸首替他整理仪容。

“你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恢复呀？”池落一边替他系腰带一边问。

“想出去玩了?”成玦笑起来，刚一弯腰就被池落一巴掌呼在胸口上。

“别动！”

“好的。”他老老实实昂首挺胸，适时抬高双臂，假装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人。

昨日，池落怀着孤注一掷的果决告诉成玦，她此生见过灵气最丰沛的地方是邻近青门宗后山的一处桃林。桃林四周伫立千仞山壁，唯有几处山洞隧道可供出入。桃林四季如春，林间唯一一长溪终年青碧，岸边矗立岩石，其上刻字“柳溪”。溪水在百亩桃林之中却偏偏取字为柳，或许是某个调皮鬼刻意为之，又或许是某位谷中高人匠心独运，恰恰契合溪水之色。

“你认为，柳溪这名字，是调皮鬼取的，还是高人取的？”

“啊？这个是重点吗？”池落随口说，“那石上刻字遒劲硬朗，或许是某个高人刻下的吧。”

“嗯。”成玦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用吻化开池落紧缩的眉头。你为我所有的担心，我都知道。

成玦让所有身边的大妖都带着各自的任务奔波四方去了，和池落避开所有人，所有妖，回到了青门宗后山群峰脚下。

当成玦从容地在刻字“柳溪”的大石上画符时，池落才后知后觉地猜测，“这处桃源其实是你的灵力幻境？！”

“不是什么灵力幻境，”成玦笑着朝池落伸出手，邀请道，“欢迎来到我失落的秘境。”桃花泼泼洒洒在天地间漫开，馥郁温柔的香气如烈酒让人迷醉，白色的九尾狐屈下了他的前足，却骄傲地昂首而待，九尾舒展，毫无保留地展露自额间盛开至九尾的金色纹理，如神的加冕。

无涯的时间尽头，神的指尖落下，赋予他半神的光明，此刻，她的指尖落下，赠予他岁月以意义。

【何辞：万俟语十级选手】

【万俟轩眼里的师门：师父，大师兄，二师姐，我，子野，小五，小六】

【有小可爱发现我的强烈暗示了吗】

【前段时间实在太忙，就没有更新。但我一定不会坑哒！】

【如果想看我的完结文，大家可以去看看隔壁专栏《六州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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