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21-05-01 08:52:23 | 作者:陕甘宁边区陇东分区纪念馆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94次
闹庙会
这吴起镇,是古代靠边墙的镇子,属靖边县管.坐落在三条大川的交叉口上,洛河也在三岔口拐个大弯。有人说,一月照两省,鸡叫听三县。就是因为三岔口有三道川,三道水,一道通甘肃的庆阳县,一道通陕西的定边县,一道通陕西的靖边县。古来人犯法作案,走上几步,就到了“外省”,便逍遥法外。镇上不过十几户人家,五六座店铺,可是那些收税机关,什么盐务局,禁烟局,厘金局,倒一个挨着一个。因为镇子是三岔口,也就有两三道税卡,前街走到后街,就算到了“外地”,得多上一两道税,有漏报的,轻的罚饯,重的货物充公。还有那些地痞恶棍,往往生着法儿敲诈讹人,老百姓好不烦恼!
万银老汉就掏出些麻钱,把他打发走了。志丹呆了半晌说:“年年赶会,年年生气。这也上税?”万银老汉苦笑道。“连那打木板老汉哭来的钱,还有人家一份,何况这是交易!”志丹想起瞎老汉红肿的胸脯,咬着牙说:“这些人的心,都被狗挖吃了!”万银老汉说:“小声点儿!”宝魁有个倔脾气,头一扬说:“他听见,能咋?”也恨恨地骂了几句。
忽然,人堆里一声吼叫:“别叫他跑了!”宝魁拉着万银老汉说:“七阎王来了!”万银老汉一回头,果然看见是靖边县民团团总张贵,外号叫“七阎王”的,提根马鞭,大步赶来。前边有个狗腿,外号叫“驴脑”的,仰着长脑袋,直往前拱。万银欠着张家的债,大儿子已被拉去顶工,他一见张家的人,心里就发慌。一转眼,兆平又走丢了。志丹说:“郑干大,你们先去店里,我找他去!”宝魁说:“我也去!”这宝魁比志丹小一岁,却生得膀粗腰圆,大手大脚。由他前头开路,专往人稠处钻。
路旁堆着盐包,七八条毛驴散放着,啃草芽子,一伙驮盐的脚户,捧头圪蹴下,好多人围着看热闹。小兆平也挤在里边,志丹忙跑来拉住。
只见有个税官模样的家伙,一手叉腰,喷着唾沫星子说:“你们好大胆,敢贩运私盐,认打是认罚?”有个脚户分辩说:“好钱局长哩!我们给主家驮盐,工钱还不够一路盘费,哪经得起罚?从盐池到这里,过十来道关口,哪道关口也没漏过。不信你验验税票。后街刚上过税,你就截住了,哪能怨我们!”
这盐务局长,外号叫“一根筋”,一个麻钱也捏得出水来,立时泼口大骂:“狗杂种,还敢犟嘴!分明是走私,给我打!”团丁舞着皮鞭,一拥而上。脚户们急忙躲闪,拥挤推拉,正不可开交,“七阎王”张贵,摇头晃脸,弓着背,分开人群,走近跟前问道:“犯人在哪里?”一根筋手一指说:“这些私盐贩子,人赃俱在,请张团总处置!”张贵的黑猴脸一绷说:“公事公办,别多嚼舌头,先拉去押起来!”脚户说:“大人,我们是脚户,不是贩私盐的。你看,这是税票。”张贵接过税票,扫了一眼,连撕带扯,暍道:“真是贼胆包天,这是谁造的假票?说!”这一诈唬,把脚户都吓懵了,张贵又吆喝:“来人,把犯人押下去!”驴脑忙上前摇着长脑袋,陪笑说:“大人别生气,常言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伙老百姓,也是为生计所迫,才犯了法。大人开开恩,放了他们吧!”转身又向一根筋作揖:“请钱局长也开恩吧!”那张贵的黑猴脸皱了几皱,才说:“家有家规,国有国法,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念你们是初犯,从宽处理。这盐包、牲口,一律充公。一半归盐务局,一半归团防局。下回再犯,决不轻饶!”驴脑忙说:“这是大人的恩典,还不快送过去!”脚户们听见如此决断,都哭着叫屈。张贵一抬手,团丁们如狼似虎,扛盐包,拉毛驴,任脚户哭天叫地,寻死觅活,谁来管他。
志丹在旁,看在眼里,恨得咬牙切齿地说:“这伙贼,明明是串通一气,白天抢人,真该喂狼!”宝魁扒在志丹的耳边,悄悄说:“咱们今晚去团防局放把火,烧他狗日的!”志丹紧皱眉头,脸起乌云,长长出口粗气。
正议论着,忽听一声锣响,耍猴的亮开场子。兆平又朝人群里挤。志丹一把揪住说:“你光顾瞎跑,没听说会上有拐卖娃娃的?”兆平大眼睛忽闪两下说。“真的?我怎么没碰见?”宝魁说:“叫你碰见,还得了?”志丹也笑起来,摸摸表弟的头说:“你这娃,少个心眼!”
忽然听见一声熟悉的口哨,兆平跳着说:“哥哥,阎小盛来了!”志丹在人群里找了好大一阵,才看见那小讨吃,穿件没面的老羊皮袄,背个破砂锅,老远向他们招手,笑嘻嘻地往这边挤,志丹问:“为啥来这么晚?”小盛说:“我跑到楼子沟,找你们就伴儿,哪知你们先走了,撵了一路也没撵上。你们说,咱们上哪里玩去?”
正巧,万银老汉放心不下,也找了来。万银对大家说:“天快晌午了,会场那边有卖粉汤的,咱们一人买一碗,泡干粮吃,吃饱好看戏。”这话正对娃娃们的心意,一伙都往玉皇庙来。”只见庙上香烟缭绕,烧香焚表,敬酒献羊,忙坏了庙里的管家。庙前面就是戏楼,却是冷冷清清,锣无一声,鼓无一点。一个穷书生,正中端坐,象是泥巴塑的,偶尔念两句道白,也是有气无力,这是“垫戏”,又叫“坐场”,撑撑场面罢了。独有戏台西首最惹眼,一溜十多座赌棚,呼幺喝六,明宝暗宝,押单双,掷骰子,耍闷糊,掀花花,一处赛一处热火。这玉皇庙原有围墙,如今墙倒土塌,人们图近便,随意从缺口出进,正门全无人走。大庙正殿檐下,摆满了香烛纸马摊子,吃食担子,几个人拣个空处圪蹴下,要过粉汤,也给了小盛一份,小盛并不推辞。
又见不远处,小七麻子坐着条凳啃卤猪蹄,满嘴流油。小七麻子朝众人挤眉弄眼地说:“哈,你们来晚了,没看上热闹!一场赌,输得姜老大倾家荡产。”万银老汉吃一惊说:“我才看见姜老大卖了条牛,怎么赌上了?”小七麻子凑到跟前,越发卖弄地说:“还不是张福大人拉扯去的!福大人一开宝,就跌了槽子,光出槽子宝。姜老大得了便宜脱不得身。福大人又连亮几宝,翻过手来,姜老大就一败涂地.输了现钱,输牛羊,押了窑洞又押地,我看出门道,他押单我就押双,我倒赢了他二百钱!”
万银老汉打断话头问:“姜老大呢?”小七麻子说:“气得吐血昏过去,怕醒不来了!啧啧,张福大人手段真高!”说着又啃卤猪蹄儿。志丹火了:“看把你能的,你还吃得下去!”小七麻子噘着嘴说:“这钱是我赢的,又不是抢的,还吃不得猪蹄儿!”志丹骂道:“你跟乌头蛇是一路货,他们喝人血吃人肉,你啃骨头渣子!”
当地人说的“乌头蛇”是一种毒蛇。因为张福满脸黑圈,心又狠毒,老百姓就给他起了这个绰号。万银老汉见志丹骂张福,怕惹出祸,忙劝解说:“来娃,少说两句!”又责备小七麻子说,“十六七的娃娃家,就学赌博,把路走歪了!”随又叹口气说:“这姜老大也是下力人,往年跟我贴邻,老诚得很。想必是张福看中他那几亩好地,设下的圈套。姜家银娃跟我的二小子一般大,怕也要变成阎小盛了!”
一刀戳心,小盛眼圈红了。小盛是个苦命人,比志丹大一两岁,生得又黑又瘦,细看眉眼,却还秀气。他家原住横山县,父亲是个毡匠,也挑过货郎担子,张家队伍那年驻横山,看有些油水,把担子抢了。为了杀人灭口,反又诬赖毡匠勾通土匪,半夜里抓去,不明不白弄死了,家里连个尸首也没收着。剩下母子俩,无依无靠,逃到保安,几年安不下家,只好讨到哪儿,吃到哪儿,住到哪儿。保安县大村小店,娘儿俩走个遍。有一回,娘儿俩分头出去讨饭,好久没有见面。过了两个月,小盛看见老娘的尸首倒在山沟里,也不知是饿死的,还是病死的。剩下个孤丁,心想,年轻轻的讨吃多丢人。就去给地主打窑洞,窑洞坍了顶,砸断了腿没人要了,只得爬着去讨饭。腿好了,也没找着活干,就背个破砂锅,东游西走,到处流浪。志丹见他孤苦伶仃,受尽折磨,恨不得替他分愁解忧。只要小盛上门,总要多给些吃的用的。小盛逢年过节,不管路程远近,也总要跑来看望志丹。天长日久,俩人竟成了好朋友。
刘志丹从小是个软心肠,他为郑万银流过泪,为阎小盛抱过不平,如今又为姜老大担着心。他紧皱眉头说:“张家这样作恶,就没人敢出来作对?”粉摊掌柜的是个多嘴人,憋不住了,接过话头就说:“你这个年轻后生,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张家可不是好惹的!他们一家都是武人,前清出过八个武举,如今还活着一个,叫张四疯子,跟陕北镇守使井岳秀是换贴兄弟,又当着靖边、定边、保安三县民团团总,他的子侄,都仗势欺人惯了。这张福是他侄子,不如一条牲口,连亲外甥女都拐去霸占了。咱们这里人唱的《舅舅挎外甥》,就是唱张福的事。张四疯子有两个儿子,老二张贵,是个比蛇还毒的人,当着靖边县团总,牙行经纪,假造文约,没人能比。那个老大,官号叫个张鸿儒,更了不得,如今在井岳秀手下当营长。这弟兄几个,谋人钱财,夺人土地,杀人性命,霸人妻女,啥事不干!不光官府听他们摆布,连教堂里洋人都跟张家一鼻孔出气。谁敢跟他作对?”
张家的臭事,志丹早听厌了。跟志丹要好的这—群人,都和张家是对头,平日遇上张家的娃娃,常对阵骂架。听了这番话,宝魁火又起来:“我要是李闯王,先杀他个满门!”志丹说:“这一窝子杂种,将来总有人跟他算账!”
喝完粉汤,正要起身,一个团丁走到烧鸡摊上,顺手抓走一只烧鸡,边啃边走,小贩又气又根,却不敢做声,见脚边有只野狗正啃骨头,就狠狠赐了一脚,骂道:“滚开!”那团丁扭过头,瞪着牛眼说:“你说啥?”小贩说:“打狗哩!”团丁说:“敢动动舌头,连根拔掉!”扭头又走,志丹说:“这狗倒会拣便宜!”人们都哈哈大笑。忽然人群乱动,场上起阵小风:“张大人来了!”
只见一群马队,踢土扬尘,一路吆吆喝喝飞奔来了,马胸前都戴着红缨剔胸,小草串铃。领头一匹高头大马,坐着张鸿儒,胖墩墩四方大脸,留两撇八字胡,身穿黑缎马褂,银灰软缎长袍,头戴礼帽,脚登四云鞋。屁股后头,跟了一长串马弁,枪上系着红绿绸子,个个耀武扬威。
再后是张家女眷,婆姨媳妇,丫头奶子.穿绸着缎,明光照眼。张家的老婆媳妇,都生着法儿争奇斗艳,穿的是绣花半大褂子,时兴的四方鹅头领,衣边镶着羽绦子,裤腿嵌着镂空辫子,脚穿半长统洋袜,脚底镂空高跟木底鞋,缀着小铃铛,手上又是黄朗朗手镯,金灿灿戒指。再看上头,越发稀奇。麻花头别着十字簪,上边满插挖耳勺,七星簪,金手金爪,莲蓬寿桃,小铃吊钟,巍巍乱颤。一个耳朵戴两副大排环,大小秋叶,滴溜溜象打秋千,脖子上又挂着“富贵长命”锁。中间捧着个老太婆,张鸿儒的亲妈,脸上直掉粉末。老婆子眯缝着眼,东张西望,显得心满意足。一眼望见志丹,忙招手说:“那不是来娃吗?快过来我看看!”
这张鸿儒的亲妈,是刘家远房里的老姑娘,从前还有来往,因为张家不干人事,老爷爷见不得这号东西,走动就少了。志丹见那副怪象,心中厌恶,听见招呼,忙背转脸,装没看见,七麻子钻前赶后,看花了眼,恨不得瞅个空子,凑到跟前。见志丹站着不动,忙提醒说:“姑奶奶叫你哩!”志丹眼一瞪说:“我们家没这门亲戚,你觉着光彩,就认她当姑奶奶!”扭头走了。
选自【第一卷】第2章
《刘志丹》李建彤•著
(来源:西北革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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