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笔记

　　（一）知春何处
　　
　　自春节过后，心中便蓄满喜悦和兴奋，翘首期待百花的盛开和春天的到来。
　　
　　异地求学的女儿思家心切，频频发来短讯：“玉兰开花了吗？”“梨花开了吗？”这一天傍晚下班后，我骑着自己的“小白马”，信马由缰，去问询春天的消息。
　　
　　大地干净，天空蔚蓝，树林安静。梨树还在文静地鼓着花苞，而白的玉兰、红的梅花、黄的连翘、粉的樱花却已盛开成绚烂。那棵高及三楼的樱花，身姿袅娜，粉粉淡淡，年年盛开成我春天的梦想。本以为花期未到，谁曾料想已盛开到极致，地上已落满星星点点的残花。喜欢这棵樱花，偎依楼房，居于墙角，美却不张扬。差点儿就错过了这一年一度的美丽绽放，赶紧给女儿发信息，一一报告春消息。顺路去看田野里几株樱花，它们粉红的姿容摇曳成动人的诱惑。天色渐晚了，天空却蓝得透明，几颗星子在闪耀。我举起手机，拍下这所有的美妙。
　　
　　地区范围内的盛会，却开成了同学聚会。尽管你们鬓发萧疏，已然缀满银霜，但我从千人万人中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你，认出了他，于是眷眷恋恋，办公室里坐，校园里转，谈不完的往事，说不尽的故人。下课的铃声响了，几个女生迎面走来，春风吹拂起她们的头发和衣角，她们靓丽的青春让我们艳羡，我们互相看看已阅尽沧桑的容颜，不约而同地问：“我们的青春去哪儿了呢？”光阴怎么如此迅捷，似乎只一阵春风，我们就老去了。而身边，蔷薇含苞，嫩柳衔翠，春光大好，我们依然在春风里笑意盈盈，时光似乎还停留在昨天，一切恍然都没有发生。
　　
　　每逢春天，身体被红尘琐事羁绊，心却常常雀跃，总觉得有更盛大的绽放在远方，有更美丽的春天在等候。这个春天，我终于可以洒脱，终于可以上路，去赶赴岁岁与春天的邀约。趁着周末给在他乡工作的丈夫打了个电话，相约一起去看花。挎上小包就上车了，只带着一己的轻松和惬意。沿途一树树的樱花开得正好，深深浅浅的粉，就像水粉画一样。春天就应该是这样淡淡的容妆，秀美、精致而不艳丽。丈夫的电话不断打来，他在隆重迎接他高贵的女王。能尊贵地安稳在一个人的心中，无可取代，无法替代，这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我且抛却俗事泼染，做一回幸福的小女人。挽着丈夫手臂去看花，一片片，一丛丛，一树树，梅呀，玉兰呀，海棠呀，晕染成朵朵红霞飘落人间，这是春天经典的画面，穿行于其中，终于如愿成为画中人。花开如烟，盛开成婉约的诗，缠绵在时光的深处，等待我们去品味。绿柳护堤，水波粼粼，春天的水是有着别样的干净的。信步走过，不时惊起岸边的水鸟。丈夫童心大发，说：“草丛里该有鸟蛋吧？”我们于是低头寻觅。其实，我更愿意坐在水边沙滩上的吊椅里，面对清波，面向春风，吹走那一把把的岁月，一把把的苦涩，还我少年的纯净，还我生命的本真。吊椅晃呀晃，就让我们摇回那童年的时光吧。
　　
　　这个春日是属于我们的，我们徜徉在各种植物中，比在人群里更感熨帖和随意。看一程程的花开，品一程程的风景。玉兰盛开得圣洁、明亮，而凋落一地的时候，又是多么令人伤感和怅惘呢，我们喜欢倾情地绽放，也接受脆弱的凋零。在这个美好的春日，什么都成美好的风景。
　　
　　傍晚时分，我们仍然流连于花丛绿地，累了，坐于青石上歇息。满眼是花，春风徐徐，这是惬意的一刻。太阳的光芒渐趋柔和的橘黄，水碧绿，两岸盛开了丛丛簇簇的连翘，那娇艳艳的黄和夕阳的余晖相映，天地之间如同梦幻般的美。一座洁白的石桥点缀了这画面。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黄昏。
　　
　　这是三月底，春正好。回来的时候，仅仅一日，春似乎就丰腴，繁茂了，失却了早春的那份清秀和俊朗。
　　
　　下班的时候，看见校园里的玉兰已零落一地。春，就这样从枝头萎落泥土了。而生命中拥有过这样的春天，也该安稳于尘世，并深深地扎根，欣欣地发芽了。
　　
　　（二） 春消息
　　
　　听说胶南大珠山杜鹃花消息，又恰逢清明假期，于是一家人驱车数百里去看花。
　　
　　正是清明好时节。天朗气清，草木萌发，花儿绽放。一路之上，映入眼帘的是新的生机，新的绿色，新的花容……一年一度的春，一年一度的新喜悦，幸福的感觉自然是不同了。
　　
　　到达山脚下，山上一树树桃花正笑迎春风，一树树的柳披满新绿，桃花和绿柳是春天最经典的妆容。一池碧水，在春风的拂动下，荡起一圈一圈微微的涟漪。山的气息是那样淳朴绵厚。来之前，在网络上查看了有关图片，看到了杜鹃漫山盛开的红艳和壮丽，心中着实雀跃和向往。此刻，来到山中，自然是急切盼望看到怒放的杜鹃。然而一路之上是稀稀落落的花朵，“还没有到花期吗？”我们犹疑。可是花枝下已有了零零星星的落花，丈夫说：“开过了吧？”到底是开过了还是未开呢？我们判断不了。山路之上不时看到零星的花朵，也看到满枝的蓓蕾，我们于是又猜测：还未到花期。心里不免有小小的失落，我感慨：遇到盛开还真不易呢。于是和丈夫、女儿约定：明年五一再来吧，说不定能遇上花期呢。
　　
　　丈夫不忍心看我失望，向从前路归来的行人打听：“哪里可以看到花？”来人指给我们看一条名字叫“穿云花径”的路，说那里是看花的地方，并告诉我们，去年冬天太暖和了，今年的花开得不好。我们踏上“穿云花径”，是一条陡峭的石板铺就的路，沿路两旁，我们看到了成片的杜鹃树，可是花朵依然只有稀稀落落的几朵，果然是开得不好。如果花儿开得好，这条路会是名符其实的穿云花径，丛丛簇簇红艳的杜鹃花会如朵朵红云簇拥道路的。从陡陡高高的山路上俯瞰，漫山坡的盛开会一览无余。不经过霜寒雪欺，花儿也不会傲然怒放，看来，万事万物还真是这样相反相成呢。古人云“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不是说教，而是千真万确的自然之理。路旁偶尔也有鼓满花苞的杜鹃树，它们又给我们带来盛开的憧憬与想象。
　　
　　来到山脚下，却非前路。进山的时候是从北门进的，而这里是东门。山下有几株杜鹃开得正好，满树的花朵，这让我们惊喜了一回，也算是对此行未看到漫山遍野的杜鹃花的遗憾的小小弥补。丈夫给我和女儿在花前频频拍照，我们重新雀跃欢呼，总算看到开得好的杜鹃了。#p#分页标题#e#
　　
　　大珠山之行，拜谒了一座寺庙，观赏了奇石秀谷，在大砦顶还远眺了大海。蓝天澄碧，山高海远，新绿淡淡，这里真是风光秀美之地。
　　
　　第二日，女儿返校之后，我和丈夫载已经出不了远门的八旬老母在当地看花。连翘开成一片灿烂，海棠正淡妆浓抹，梅花开成一簇簇红艳艳，梨园的梨花也盛开如雪了……母亲用我给她买的新丝巾裹着头，在车里不住地赞叹：“看这花，多美！”开车的丈夫说：“到处跑着去找花看，自家门前的花开得比哪儿都好！”是呀，我们往往忽略了身边的幸福，而去寻觅心中的种种幻象，跋涉了山山水水，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正像此刻，我和丈夫陪老母亲去看花，左手亲情，右手爱情，亲情与爱情相拥的路途让我感到幸福，我珍惜此刻，珍惜这个春天，珍惜身边每一个安安稳稳的日子。可是，还有多少人不知珍惜身边看似平淡的美好，在歧路上迷茫而又徘徊？
　　
　　这个春天，我的心安宁而愉悦，我迎接着这大自然的盛开，遗憾与圆满都成风景。
　　
　　（三） 发黄的旧纸张
　　
　　为写一部小说，查找旧资料。踩着凳子，踮着脚尖，从书橱的最顶上的橱柜里拿出一本旧杂志，这是一本由新疆一个杂志社出版的《伴侣》杂志，上面登载着我的散文处女作《骑下千里路》。那是1991年下半年的事了。1991年，是我的本命年，这一年7月份的时候，我大学毕业了。
　　
　　已有多久没有打开这个柜子了呢？这是我们家里最重要的一个柜子。它就在我的卧室里，在我卧枕的上方，保持着和我的体温一样的温度，和我不即不离地共处一室，伴我白昼的光阴，伴我夜晚的梦乡。
　　
　　柜子里面有我的手抄本的诗集，它辑录了我上大学时写的三百多首诗。那些清纯得不沾染一丝红尘的时光就安静地躺在那些诗行里，带着青春的疼痛和忧伤，不去翻检也自是难忘。曾经的我原来如此年轻，可以无所欲求地写下这些诗行。那些看花的日子，那些微风轻抚的日子，那些恣意地做梦的日子，从我的生命里轻轻地来了，又轻轻地走了。这些诗行有的发表在一些刊物上，有的被收进了一些诗歌合集，有的就这样默默地躺在我的心里，陪伴我走过一个个春夏秋冬，给我恒久的温暖和力量。那是关于青春的记忆，是我的生命真正出发的起点。
　　
　　柜子里面有我发表的一篇篇散文。写散文是工作之后的事情了，接触了社会，有了一点儿炎凉感受。童话大师安徒生好像说过这样的话：没有经历过牙疼的人是不知道生活的真正滋味的。工作之后的我平生第一次尝到了牙痛的滋味，牙痛反复发作，折磨得我不堪忍受。工作一两个月之后我发表了这篇《骑下千里路》，写哥哥帮我去买自行车，写稚气未脱的我骑着自行车去上班，写我沿路看过的风光和经历的冷暖。这篇看似散散淡淡、颇具小资情调的散文其实是在诉说我踏上社会之后的种种无奈与沧桑。其中有这么几句：“功名利禄，人情冷暖。我的单车也不是什么高大的‘骆驼’和雄武的‘骏马’。最多它不过是一头小小的毛驴。张果老戏谑地倒骑于其上的时候，是该有何等的无奈与智慧呢！”
　　
　　发表了散文处女作的喜悦似乎还在心头，二十多年的光阴就从身边溜走了。为人师，为人妻，为人母，承受了种种我不能承受之重，也承受了种种我不能承受之轻。轻与重，苦与甜，谁能说得清呢？生命中的种种经历都成养分，滋养着生命之树，使之枝繁叶茂。人生似乎刚刚开始，倏忽之间，丝丝银发已潜伏在黑发中了，我已是中年之人，似乎已被时光远远落在后面，而好多我该做的事情都没有做好。为人师，为人妻，为人母，似乎都不合格，而一帮帮孩子已从我的身边飞走，我的女儿也已从我的翅下起飞，我的丈夫还等在原地，与我这个拙妻携手，一起走那未知的旅程……
　　
　　我似乎是一个幸运的女子，人至中年了，双亲还在，从我生命的原初陪伴我至今。我的世界还在，还在耐心地等待我成长。经历了许多风风雨雨，今天的我的天空已是云淡风轻，我似乎又回到了年少的时光，有足够的从容和闲暇去回首往事，去展望未来。中年的人，有往昔，也依然有未来。往昔沉淀着生命的过往，未来也依然可以从头开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去做自己没有做过的事。
　　
　　今夜，一个春天的夜晚，繁花在我的视线之外兀自开落，空气里充满盛开的芳香。宁谧的灯光下，我又翻检这些旧杂志。杂志的纸张相对于今天的报刊来说已有些粗糙了，二十多年过去了，纸张已经泛着深深的黄。摩挲着这发黄的粗糙的纸张，我忽然有了一种富足的感觉：自己竟也拥有了一把的光阴了呢。尽管自己碌碌无为，可岁岁的光阴却不曾虚度，我在努力地做着自己，努力地过好每一天。
　　
　　人生似乎初初相遇，且让我微笑着向过去告别，且让我编织未来的美好。我知道，尽管青春已逝，而我的生命没有凋落，一如这个春天盛开的花朵。
　　
　　一切都已经发生过了，一切好像都不曾发生过，只有那曾经让我喜悦和兴奋的纸张在时光里悄悄变黄，变得脆弱，我知道有一天，它会随风而逝，一如那曾经的青春，一如那曾经的往事……
　　
　　（四）   春风里的母亲
　　
　　春天来了，暖风起。万物复苏。在家里蛰居了一冬的母亲也出门活动了。
　　
　　母亲已欣享了八十二度春天了。年轻时腿部就患有风湿病的母亲老来腿脚越发不灵便了。母亲拄着拐杖，早已是出不得远门了。如今母亲走得最远的路程就是到楼后几百米的地方了。母亲每天上午九点多钟，就会拄着拐杖、拿着马扎到楼后坐着，吹着春风，和老邻居们聊聊天。我给母亲买了一方新丝巾，蓝黄绿三种颜色搭配，很鲜艳，母亲用它包着头，很漂亮的样子。母亲是美丽的，即使经过了岁月的重重打磨，她美丽的底色依然在，稍加修饰，就会显出与众不同的魅力。母亲围着新丝巾坐在春风里，安然而淡然，俨然一棵开花的老树。
　　
　　我每天上午九点半的时候，利用课间操半个小时的时间去给母亲买菜，买菜回来，给母亲送到家里，返回的时候就去和母亲聊几句。母亲喜欢问：“今天刮什么风？”而我是不关心风向的，我经受的历练还不够，还没有足够的闲情和从容去辨别风向。我只知道，春风吹在身上是那样舒服，似乎天地都敞亮起来。我喜欢这种感觉，骑车去给母亲买菜也因而成为一种享受。不过，中年的我也已懂得了人生的减法，一些该放下的事情是要放下的。喜欢的不一定要拥有，比如春天的花，不一定非要拥它在阳台，花开的时候，如果惦记就去看看吧，仅此而已。可是，母亲却放不下。母亲一生喜欢养花，院子里曾经是搭起了大大的花棚的，母亲到底养了多少花，我不得而知。母亲爱花的心至今不改。可是母亲已没有气力去照顾这么多的花了，母亲的花已是不得已地减了又减，可是母亲爱花的心思却不曾减少半分。母亲执拗地惦念着她的花，特别在冬天的时候，母亲总担心她暖棚里的花会冻死。母亲这样的牵挂让我感到心痛，我怜惜母亲的衰弱，也感叹岁月的无情，我曾经能干的母亲哪里去了呢？春风无情，自是年年吹起，我自己都慢慢变老了，况是母亲呢？幸运的是，我们依然相守，年年共度春风。我把母亲对养花的偏执理解为她对生活的热爱，对人世的眷恋，对亲情的依恋。是呀，人，年纪越大，越觉得自己还有好多事情未做，好多事情需要去做，母亲如此，我自己也已如此了吧？#p#分页标题#e#
　　
　　也有不需要母亲操心的盛开，那是门口的丁香树和蔷薇。丁香树已好多年了，躯干虬曲着偎依着南墙，树皮苍老斑驳，但是紫色的花朵却年年清新，芳香馥郁。走过门口的时候，总有芳香扑鼻而来，这是家的气息，是母亲的气息。母亲的这一株丁香，年年把春天的信息清晰明媚地送到我的心里，我的心安稳而温暖。有母亲相伴的日子是值得感恩的，这是完整的人生。蔷薇是要盛开满墙的，满墙的红艳，满墙的生机，日子的火红都在这春天里的倾情盛开中了。“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蔷薇花开的时候，初夏就来临了，蔷薇的盛开是春天的尾声。
　　
　　院子里曾经有一棵高大的无花果树，从春天新芽初发，到深秋寒霜满树，无花果树都在向我们奉献着甜蜜的果实。这也是它的盛开。无花果是把花蕊盛开在心里的。父亲出了车祸，有农家人说：院子里是不适宜种无花果树的，我们于是把伤痛迁移于这棵无辜的树，竟然找人把它挖走了。我们的花木和我们一起经历了这浩劫的蹂躏和洗礼。令人感到欣慰的是，春风依旧，父亲依旧，母亲依旧，我们也依旧。我们都在尘世里安好。
　　
　　这一天，买菜回来不见了母亲坐在春风里的身影，家里的保姆告诉我，母亲去串门了，母亲拿着我丈夫带回的潍坊特产鹅肝酱去送给老友品尝，母亲觉得这鹅肝酱的味道好极了。我于是安心去上班，我的心里感到喜悦，母亲在春天里的欢悦和活泼使我由衷地感到喜悦，我多么希望母亲能够走更远的路，去领略更多的春天的美好呢。
　　
　　春风里的母亲，在我的眼里扑啦啦盛开，一如百花的盛开。
　　
　　（五） 又见满墙绿藤
　　
　　校园里西墙上爬满了常春藤。常春藤是不开花的，可是在这春天里它也是不甘寂寞的，它新抽的芽，肥硕、茁壮而带着暗红的颜色，颜色不很鲜艳，却闪着油亮的光泽，让人感受到蓬勃的生机，我不由得赞叹：这样的新芽不逊于鲜花呢。想来常春藤也有自己的绽放吧。
　　
　　其实，常春藤最美的时候还是秋天。清霜过后，绿色的叶子便一点点变得斑斓起来，艳艳的黄或是红，那样醒目地提醒着人时令的更替，光阴的变迁。那样鲜艳的美只能让人叹息日子的美好，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又是一岁秋凉，常春藤以热烈的色彩告别自己一岁的生长，迎接一个沉寂的冬天的到来。
　　
　　冬天时节的常春藤，落光了叶子，叶子会在寒风中寂寞地起舞，而光光的藤枝挂在墙上，赭褐色的裸露，却有着别样的撼人心魄的美。这美有着铅华落尽的素朴与干净，有着坚韧的沉默和力量，是一种不同凡响的大美。交错缠挂的藤枝在墙上织成一面瀑布，这面墙于是触目惊心。这是裸露在寒风霜雪中的沧桑和期待。
　　
　　如今，春天来了，这裸露的枝条钻出了一个个的小红芽，随即迅速地就变成满墙盎然的绿，就像春天短暂的盛开和凋落。似乎还没从萌动的喜悦里醒过神儿，一场花事已成过往。那一排紫荆就这样盛开而又凋落，无声无息。从最早的杏花春消息，到梅的潋滟眼波，到樱花的清秀姿容……春天的校园里盛开的消息此起彼伏。迅捷而又绵长。
　　
　　看着这满墙的绿意，似乎冬的影子还在眼前，似乎秋的灿烂还未走远，恍然若失，恍然如梦：怎么又到了春了呢？常春藤又迎来了它的一岁繁茂。光阴怎么如此迅速？就像人的一生，从红颜少年眨眼之间就到了中年，就到了暮年。光阴如白驹过隙，时光如梭呀。
　　
　　从这面墙回首，我看到了那一排紫荆，它是学校的廊厅为我裁剪出的一幅画。画面中的那一棵楸树还未发芽，秋天的时候，楸树的叶子会变得一片金黄，那时候，楸树就会成为画面的主角。而现在，是春天，随处都有盛开，是锦绣的日子。
　　
　　离墙不远有一棵栾树，它和这满墙的常春藤就这样不远不近地相伴着，各自荣枯，各自喜忧。院子里还有着几棵高大的老树，它们从遥远的南方迁徙而来，在初来的冬天里树干上是裹着草帘子的，春末夏初的时候，它们会盛开白色的硕大的花朵，那是广玉兰。树很高，我很少仰视那凌空盛开的花朵，于是对这远道而来的贵客终至没有感觉，倒是对曝露于天地之中的常春藤和栾树有着灵犀相通，它们自然随性的洒脱让我感到分外亲切。
　　
　　广玉兰盛开的时候，夏天就来了。我对夏天的常春藤是有着一种畏惧之感的，我甚至不敢直视那满墙的茂密和绿意，那是勃发的生机，是生命力量的迸发，是无可抵挡的清凉与贞静。是烈日曝晒下动摇不了的意志，是高温蒸灼之下改变不了的从容和镇静。春日青嫩的绿已变成深沉的颜色，那是成熟的样子，是经风沐雨后的波澜不惊。这绿会一日日地深沉起来，直至变成一片深不可测的海，一片容纳万千的汪洋。生的强大和茁壮又有谁敢于藐视和淡漠呢？
　　
　　秋天里的最后一片叶子，是给人活着的信念和希望的，那一定是常春藤的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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