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访问喜蛋文章网
你的位置：首页 > 散文 > 文章正文

立秋赏木槿：夜合朝开秋露新

时间: 2021-09-22 08:39:31 | 作者：晚来秋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06次

立秋赏木槿：夜合朝开秋露新

立秋，凉风至。午间暑热尚存，早晚的空气逐渐流淌出秋的凉意。秋日易感伤，最适合宫怨诗词。夜深秋凉，孤独的女子更让人体味到深婉凄苦。李白《玉阶怨》：“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袜。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杜牧《秋夕》：“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王昌龄《长信秋词》：“金井梧桐秋叶黄，珠帘不卷夜来霜。熏笼玉枕无颜色，卧听南宫清漏长。”顾况《宫词》：“玉楼天半起笙歌，风送宫嫔笑语和。月殿影开闻夜漏，水晶帘卷近秋河。”秋月、水晶帘、石阶、团扇、更漏等宫怨诗的常见意象，组成了幽冷索寞的深宫秋景。李商隐的宫怨诗着眼于木槿花：“风露凄凄秋景繁，可怜荣落在朝昏。 未央宫里三千女，但保红颜莫保恩。”

木槿花瓣纤薄妍丽，枝条挺拔舒展，在凉风中摇曳翩然，光华夺目。木槿始开于仲夏，与同属锦葵科的蜀葵同时绽放于端午前后。蜀葵植株高大，花朵繁密，被誉为“一丈红”，也被应景地称作“端午花”。《礼记·月令》中记载：“鹿角结，蝉始鸣，半夏至，木槿荣。”端午后不久，蜀葵凋谢了。但木槿一直开到秋天。万物收敛的秋季，绚烂的夏花纷纷凋谢，明艳照人的木槿花格外引人注目。正因为如此，诗人笔下的槿花多开于秋季吧。

槿花耀眼灼目，灿烂光华可比静夜繁星。夏侯湛《朝华赋》：“ 逮明晨而繁沸，若静夜之众星，长茎攒起，柔条列布，擢灵柯于时雨，滋逸采于丰露，灼煌煌以炜炜，独崇朝而达暮，于是茂树苍苍，纤枝翩翩，潜光玉朗，绿叶翠鲜。”傅咸《舜华赋》：“ 布夭夭之纤枝，发灼灼之殊荣，红葩紫蒂，翠叶素茎，含晖吐曜，烂若列星，朝阳照灼以舒晖，逸藻采粲而光明，罄天镶而莫俪，何菱华之足荣。”《朝华赋》《舜华赋》辞藻华丽，均用“灼”形容槿花，不禁令人联想到“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与桃花一样，木槿也是《诗经》中直喻美人的花。《诗经·国风·有女同车》：“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诗中的“舜华”“舜英”都是木槿花。“舜”通“瞬”，因木槿花朝开暮落，取仅荣一瞬之义。不同于《桃夭》中“宜室宜家”的贤惠姑娘，《有女同车》描摹的是一位身份高贵的美人。她容貌如槿花美丽，体态如飞鸟翩然，佩戴珍贵玉石，德行与容貌一样美好。据《毛诗正义》，这位美人是齐国君主的女儿：“郑人刺忽之不婚於齐，对齐为文，故言郑人。既总叙经意，又申说之。此太子忽尝有功於齐，齐侯喜得其功，请以女妻之。此齐女贤，而忽不娶。由其不与齐为婚，卒以无大国之助，至於见逐，弃国出奔，故国人刺之。”郑国太子忽率兵救齐，齐侯想把女儿文姜嫁给他，却被他拒绝了。郑国人以此诗讽刺太子忽不识时务，错失了与大国联姻的良机。有人问太子忽为何辞婚，他回答道：“人各有耦，齐大，非吾耦也。”有人称赞这是有志气的行为。暂且不论这件事孰是孰非，在那个时候，“颜如舜华”的确是对女子容貌最大的认可了。试想一下，先秦时期，也许牡丹还名为鹿韭、鼠姑，被乡野村夫当做柴火焚烧，而梅的用途只是餐桌上的调味品。木槿花朵硕大，灿烂耀目，最适合比拟贵族少女光彩照人的容颜。更何况，木槿花瓣薄如蝉翼，遍布褶皱，仿佛天然的纱绡，一定深受姑娘的喜爱。诗人们屡屡将木槿花比作绛纱。杨淩《咏槿花》：“ 群玉开双槿，丹荣对绛纱，含烟疑出火，隔雨怪舒霞，向晚争辞蕊，迎朝斗发花，非关后桃李，为欲继年华。”羊士谔《玩槿花》：“ 何乃诗人兴，妍词属舜华，风流感异代，窈窕比同车，凝艳垂清露，惊秋隔绛纱，蝉鸣复虫思，惆怅竹阴斜。”

木槿名称众多。 潘尼在《朝菌赋序》中列举了四个别名：“ 朝菌者，盖朝华而暮落，世谓之‘木槿’，或谓之‘日及’，诗人以为‘舜华’，庄周以为‘朝菌’，其物向晨而结，建明而布，见阳而盛，终日而殒，不亦异乎，何名之多也。”木槿名日及、舜华，又名朝菌。庄子《逍遥游》：“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朝菌不知道月有阴晴圆缺，蟪蛄不知道四季有春秋。庄子认为这些寿命短暂的生灵眼界有限，见识短浅。古代许多文人也认为，木槿日中则衰、至夕而零，是荣不终日的夭寿之花。张翊《花经》中，木槿仅被列为“九命一品”。

木槿朝开暮落，令人叹惋。但换一种说法，暮落朝开，似乎就有了期待，没有那么悲凉，反而成了解忧之物。金朋说《木槿花》：“夜合朝开秋露新，幽庭雅称画屏清。果然蠲得人间忿，何必当年宠太真。”木槿花期短暂，但花开连绵不绝，从夏至秋每天都有新鲜的花朵绽放，仿佛永远也看不完，胜过了每年只盛开一次的桃李花。崔道融《槿花》：“ 槿花不见夕，一日一回新。东风吹桃李，须到明年春。” 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如同年轻人遇到挫折之时鼓励自己所言：“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新的一天意味着新的开始，新的开始就有新的机会。朝鲜半岛自古槿花繁盛，新罗时自称为“槿花乡”。崔豹《古今注》：“君子之国，地方千里，多木槿花。”因为朵朵相继，生生不息，韩国人称木槿花为“无穷花”，将单瓣红心的品种定为国花。

木槿的生命力强，极易存活。如同杨柳，折枝扦插便能生长。《抱朴子》：“木槿、杨柳断殖之更生，倒之亦生，横之亦生，生之易者，莫过斯木。”物以稀为贵。因为太好养活，随处可见，木槿不为人珍惜。文震亨《长物志》中评价：“木槿为花中最贱。”木槿坚韧而毫不骄矜自持的品质不为人称道，反而得到“贱”的评价，也许反映了某些人性吧。锦葵科的蜀葵也有同样的困惑。陈标《蜀葵》：“眼前无奈蜀葵何，浅紫深红数百窠。能共牡丹争几许，得人嫌处只缘多。”锦葵科的植物大多易活而明艳。有贬低之人，自有欣赏之人。槿花是韩国国花，光艳照人的朱槿又名扶桑，是马来西亚国花。

江南的乡村，木槿常用来编织篱笆。木槿枝条柔韧，不易折断。槿篱紧密结实，足以阻挡糟蹋菜园子的小动物。待到木槿花季，槿篱上繁花盛开，好一派田园风光。杨万里《道旁槿篱》：“ 夹路疏篱锦作堆，朝开暮落复朝开。抽心粔籹轻拖糁，近蔕燕支酽抹腮。占破半年犹道少，何曾一日不芳来。花中却是渠长命，换旧添新底用催。”刘诜《白木槿》：“数花出篱楥，耿耿照夜阑。月寒客独起，恍若山雪残。天风泠然来，坐久身欲翰。梦酌琼宫浆，荐以雕玉盘。群妃霓裳冷，天姣环青鸾。世言朝暮落，耐此十日看。始知洁白姿，颇胜施朱丹。大钧纵万物，尔本羞蕙兰。同类偶自别，亦复得赏叹。勖哉励贞节，相期在岁寒。”

木槿不仅可用于编篱，还可入馔。汪曾祺品尝过油炸木槿花，这样评价：“木槿花整朵油炸，炸出后花形不变，一朵一朵开在磁盘里。吃起来只是酥脆，亦无特殊味道，好玩而已。”据说煮食的木槿花可口一些，滑嫩柔软有嚼头，因而被称为“鸡肉花”。

我没有吃过木槿花，小时候跟小伙伴一起玩耍过木槿花。我们将木槿花戴在头上，假扮成古装剧的女子“演戏”。木槿花时不时掉落下来，须得用发卡固定好。木槿花光滑，汝阳王琎却能置花于绢帽跳舞，唐玄宗大为惊喜。南卓《羯鼓录》记载：“ 汝阳王琎，宁王子也，姿容妍美，秀出藩邸，尝戴砑绢帽打曲，上自摘红槿花一朵，置于帽上笡处，二物皆极滑，久之方安，遂奏舞山香一曲，而花不坠，上大喜，笑赐琎金器一厨，因誇曰，花奴资质明莹，肌发光细，非人间人，必神仙谪堕也。”

前不久回了一趟老家。老家的人都已搬离了大山，有的搬到了街上，有的去了省城县城。住得最近的一位在山下盖了房子，成了一位兼职猎人。他带着我们上山，一路上跟我们讲捕猎趣事。山上有野猪。小野猪身形跟家猪相似，颜色黑黝黝的，嘴巴尖一些。小野鸭动作麻利，专吃生东西，身上味道比家鸭大一些。听着他讲的故事，眼见山路上荆棘丛生，蛇皮缠绕。我们慢慢意识到，老家俨然已成为了野生动物园。说说笑笑爬上山顶，心中忍不住涌上凄惶之感。

荒草起伏，仿佛无边无际的海洋，白色的野花是海浪里的浮沫。浮沫中间，有一簇明亮的火焰。那是老屋风蚀的墙壁下，盛开的木槿花。微雨浸润，花瓣如琉璃一般晶莹。

这样的感受，想必宗璞也有过，因而写下了《好一朵木槿花》。

“去年，月圆过四五次后，几经洗劫的小园又一次遭受磨难。园旁小兴土木，盏一座大有用途的小楼。泥土、砖块、钢筋、木条全堆在园中，像是零乱地长出一座座小山，把植物全压在底下。我已习惯了这类景象，知道毁去了以后，总会有新的开始，尽管等的时间会很长。

没想到秋来时，一次走在这崎岖山路上，忽见土山一侧，透过砖块钢筋伸出几条绿枝，绿枝上，一朵紫色的花正在颤颤地开放!

我的心也震颤起来，一种悲壮的感觉攫住了我。土埋大半截了，还开花！

我跨过障碍，走近去看这朵从重压下挣扎出来的花。仍是娇嫩的薄如蝉翼的花瓣，略有皱褶，似乎在花蒂处有一根带子束住，却又舒展自得，它不觉得环境的艰难，更不觉得自己的奇特。

忽然觉得这是一朵童话的花，拿着它，任何愿望都会实现，因为持有的，是面对一切苦难的勇气。

紫色的流光抛散开来，笼罩了凌乱的工地。那朵花冉冉升起，倚着明亮的紫霞，微笑地俯看着我。

今年果然又有一个开始，小园经过整治，不再以草为主，所以有了对美人蕉的新认识。那株木槿高了许多，枝繁叶茂，但是重阳已届，仍不见花。

我常在它身旁徘徊，期待着震撼了我的那朵花。

即使再有花开，也不是去年的那一朵了。也许需要纪念碑，纪念那逝去了的，昔日的悲壮？”

木槿花开在童年里，留在童话中。无论时隔多少年月，无论身处何种境地，家乡的木槿花总能盛开得一丝不苟，等着你归来。

文章标题: 立秋赏木槿：夜合朝开秋露新
文章地址: http://www.xdqxjxc.cn/sanwen/123296.html
文章标签：文学  散文  植物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