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19-06-13 02:23:28 | 作者:水浒英雄之张顺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30次
又到了金秋十月,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榨糖时节。
这是一项甜蜜的事业。
在我的故乡,每当春天,尤其是在生产队时期,队里总是会专门开辟出一块土地,大约两亩左右,用来种植糖梗。
不知何故,与我们东阳近在咫尺的义乌,普遍喜欢种植甘蔗。而在我们东阳,貌似黄田畈一带的农民,也喜欢种植甘蔗。难道是因为黄田畈与义乌毗邻的缘故?
倘若你从小是在大城市里长大,你也许会不辨菽麦。其实,甘蔗与糖梗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品种。尽管它们殊途同归,最终的用途都是用来榨糖。甘蔗的外表是紫红色的。而糖梗的表皮则是青色的。甘蔗的硬度不大,十分容易用牙齿撕咬。从尖到根,越啃越甜。糖梗则有一定的硬度,弄得不好,就十分容易硌掉一个人的牙。
小时候,我对于糖梗、甘蔗的知识掌握得非常有限。有人告诉我,说甘蔗是用来加工白糖的。而糖梗则只能用来加工红糖。不知然否?
有一种名叫“小个种”的青皮糖梗,个头甚至比甘蔗还要矮小,硬度也不大。啃起来,甚至有一种蜂蜜的香味。
糖梗大抵在春天种植。
种植甘薯,是用剪刀剪了甘薯的藤蔓,一段一段埋入泥土,然后,让甘薯腾萌芽、生根、长出很多细枝。种植糖梗则要用到糖梗的“节。”糖梗像竹子一样,有节。糖梗的种子(俗称“糖梗种”)是在前一年的冬天就留下来的。凡是留作种子的东西,不管是瓜果还是蔬菜,人们往往会挑选一些最高最大最壮的,所谓的优胜劣汰,适者“做种。”“糖梗种”是连根带皮甚至于连梢头都得留下来的,也就是说保存的是整根的糖梗。然后,找一块空地,挖上一个深坑(这种深坑有点类似于北方的地窖)。然后,将糖梗弄成一堆埋藏。上面覆盖一层泥土。乡下人埋藏过冬的萝卜,也是这样的。在地下埋藏一段时间以后,不管是萝卜还是糖梗,挖出来的时候依然非常新鲜。隔个三五个月,依然能够萌芽生长。
春天,到了糖梗的播种时节,队长就会派人将埋藏在“地窖”里的“糖梗种”挖出来,然后,用铡刀将“糖梗”一节一节砍断。或者用锯子将糖梗的“节”一节一节锯下来。然后,将“节”拿去育种,谓之“育糖梗种。”等到糖梗的苗芽到了一定的长度,就可以移到田里去种植了。糖梗会发芽的地方,也就是这个“节。”节与节之间的剩余部分,就只能分给小孩子们当零食吃了。这些中间部分,尽管彼时已经没有“节”了,然而,人们习惯上还是喜欢将它称之为“糖梗节。”糖梗的栽培季节,甚至有专门的卖“糖梗节”的小贩,沿街叫卖。生产队里种植糖梗的季节,一家一户分得的“糖梗节”的数量实在有限。孩提时候,遇到生产队里分“糖梗节,”我与小弟常常是连洗都不洗就直接往自己嘴巴里塞的。俗话说:腌臜吃腌臜大!
种植在田间的糖梗,是一种真正的“绿色产品。”尤其是当糖梗长到一点高度,密集成林的时候,远远地看过去,糖梗的“森林”绿油油的一片,密不透风。微风一吹,糖梗林在风中荡漾,宛然大海的波涛。然而,糖梗林虽然好看,却像玫瑰花一样,只宜远看,不宜近观。挨得太近,它的叶片会像刀片一样锋利,划伤你的皮肤。
糖梗经过一春一夏一秋的生长,在深秋时节成熟。成熟了的糖梗甚至比一层楼还要高。农历九月中旬,杂交水稻基本收割完毕。九月下旬,或者是十月初,该是收获糖梗的时节了。
糖梗的收割,一个生产队往往只需要安排一天时间,就能够收割完毕。因为糖梗种植的数量实在是有限。这一天,队长就会安排全体社员,不管是男劳力还是女劳力,全体上阵,收获糖梗。
收割糖梗的第一道工序,是将糖梗下面部分枯死了的叶子剥得一张不剩,然后拗断上面叶片尚青的梢头。糖梗的收获季节,也是生产队里的几头牛,最有“口福”的一段日子。牛,平日里,尤其是在农忙季节,天天耕耘任劳任怨何等辛苦。干的是牛马活,吃的是玉米秆、烂稻草,此外就是一些从田间地头拔的野草。糖梗的收获时节,就不一样了。糖梗的梢头,不仅嫩,而且甜!糖梗的梢头,既不能榨糖,也不能派做其它用途,于是只能喂牛。一头牛,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难得几天有这样的好口福!
将糖梗的梢头拗断以后,整丘田里,看上去就只剩下一片密密麻麻的糖梗,光秃秃的,像刀,像干。给人的感觉仿佛是一个一个赤裸的身子骨,光杆司令。
紧接着,就是用“三子锄”挖掘。女人们则将糖梗,从根部将它们一根一根掰开,然后,用砍柴刀削去糖梗的根须,连同泥土一同削去。然后,打成捆。最后,要么用肩扛,要么用独轮车拉。像蚂蚁搬家一样,将一捆又一捆的糖梗,运送进生产队仓库。
翌日,队里的全体男劳力,就会一人一辆独轮车,将收获以后叠得整整齐齐的糖梗装上独轮车,往村外拉。干嘛?绞糖!绞红糖!绞红糖必须到专门的糖厂。并不是村村寨寨都有糖厂。起码总是十几二十几个村子才有一个。哪一个村庄有绞糖厂,往往在村庄外面就能一目了然。因为,凡是糖厂,就定然会有一个高烟囱。烟囱虽然还不至于到高耸入云的程度,但是,起码比一般农家的烟囱要高很多。矮子中的长子。猴子中的大王!
以前,这样的绞糖厂,与我的故乡一江之隔的泉府村就有一个。站在村庄南边的一处山坡上,泉府绞糖厂青砖砌成的烟囱,就会映入眼帘。只要看见泉府绞糖厂的烟囱,喷吐出一朵一朵的烟花,那就说明泉府绞糖厂,又开始了工作。开始了一年一度的榨糖。现在,泉府绞糖厂貌似早已经不存在。不过,纵然是在泉府糖厂依然存在的那些年,我故里的那些父老乡亲,也从来不会到泉府绞糖厂去绞红糖。他们宁可舍近求远,将糖梗拉倒十几里路之外的一个名叫下宅的村庄去。他们为什么要这样?一是据说下宅是我们的“本家。”同宗同族,都姓张。由此可见,是种族观念在作怪!另外,去下宅糖厂榨糖,价格可以得到部分优惠。三,热情好客的下宅人,甚至还会“管饭。”于是,生产队的时候,几乎每一年,我的那些父老乡亲们在收获了糖梗以后,都要拉到下宅村的糖厂去榨糖。从故里到下宅,必须经过南马、泉府、下格、下窑堂等几个村子。要过南马大桥,还要经过一处名叫“红头岭”的山岭。这座山岭横亘在下格村与下窑堂两个村庄的中间。一边傍山,一边依水。现在,已经被横(横店)黄(黄田畈)公路,开辟成一条宽敞的公路。但在从前,在上个世纪的七八十年代,还仅仅只是一条 狭窄的最多只能通过一辆手扶拖拉机的机耕路。夏天,路的上面会被两边伸到路中间的高大的树木、竹林所遮盖,绿荫蔽天。在这里,炎炎夏日,都可以立马体会“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的诗意境界。夜里,则基本上没什么人敢行走。#p#分页标题#e#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却是一个休息的好去处。一个生产队三四十位拉着糖梗的“独轮车队,”一进入红头岭,就像是龙潜大海,外面的人压根就看不见他们的存在。从旧屋到下宅,到了“红头岭”这个地方,路程也基本上完成了一半,应该歇歇脚的时候了。于是,几乎不用任何人牵头,这个“独轮车队”的全体成员就会自动地将独轮车停下,然后,大家纷纷解下背在肩上的车辫子,停下来歇脚。
人们随手从自己的独轮车上,抽取一根最大最粗最甜的糖梗,就开始啃。多年以来,习惯成自然,车队一到了“红头岭”就要停下来歇脚,然后,吃糖梗。经过一阵子的旅途辛劳以后,人们早已经又饥又渴。糖梗就有这样的功效,既解饥又解渴。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以后,人们缓过劲来,留下一地糖梗的碎屑,继续上路。
从村里拉了糖梗去下宅糖厂去榨糖,起码需要一天一夜时间。夜里,队长就会留下部分人员作为“留守”大人,在榨糖厂帮助榨糖师傅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下手活。如帮忙烧火,帮忙递这递那,等等等等。
我曾经有幸参与过“榨糖”工作,所以,对于榨糖,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将糖梗送到糖厂以后,从糖梗变成红糖,必须分若干步。第一步是名符其实的“榨。”将成捆的糖梗拆散以后,将它们一根接一根往一台榨糖机里喂。榨糖机榨的速度很快,有一点点类似于麦穗拖拉机,从榨糖机的上面喂进糖梗,立马就被一分为二,一个出口流出糖水,另外一个出口则吐出糖梗糟。糖梗的糟粕还可以用来酿制烧酒,名叫“酒糟烧。”度数极高。刚刚从绞糖机里面出来的糖水,简直像真正的清水一样,菲薄。只不过颜色有些灰绿而已。从糖水加工成红糖,必须分成好几步。第一步是“榨。”第二步,才是真正的“熬制。”熬糖糖水的师傅会用一个长柄勺子(这种勺子体积很大)将糖水舀进一口铁锅,然后,加火慢慢地熬制,火苗愈旺愈好。
熬制糖油的那些锅是名符其实的大锅。一口连着一口,大约有七八口。糖水在第一口锅中经过一段时间的“煎熬”沸腾以后,糖水就会慢慢地变浓,名字也会从“糖水”蜕变成“糖油。”“糖油”在一口锅又一口锅中,过五关斩六将。这个时候,熬制糖油的师傅则会用一个木勺子不停地在锅中搅拌。从第一口锅到最后一口,这样一路搅拌熬制下来,糖水就会慢慢地“鸡脱凤,”“虫变龙。”化蛹为蝶。到了最后一口锅的时候,糖油基本上已经凝固成玉米羹一样浓稠了。最后一道工序,就是将这些浓稠的糖汁,用勺子舀入一个长方形的木槽。与此同时,仿佛还要加入少量石灰。正像盐卤点豆腐一样,加工红糖貌似需要少量石灰。经过制糖师傅如此长时间的紧张忙碌以后,糖油最终变成了红糖。才液体变成固体。
神奇!
翌日,在家中的妇女儿童,翘首以盼。等待着壮劳力从糖厂用独轮车拉回红糖。红糖一拉回,马上一家一户分配。一户人家差不多能够分到十几二十斤的样子。自从家里分了红糖以后,那一段的日子,对于那些馋嘴的少年儿童来说,无疑是一段“甜蜜的日子。”我和小弟每天从学校放学以后,也有了“香彩头”(美好的憧憬)。那个时候,一个小孩子,平日里家里哪里有那么多的零食。自从分了红糖以后,每天放学以后回家,就可以从甏里拿出一块红糖,香一下自己的嘴巴。当然,也不可能天天吃,一次最多也只能吃一小块。为什么?因为红糖最主要的一个用途,是要等到过年的时候,切麻糖用的。那个时候,在乡下,一般家庭过年,往往都是用麻糖代替茶点待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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