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19-06-07 02:00:45 | 作者:文枫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09次
离开家乡二十多年了,心里总在惦念着一些人,一些事。其实,每个人都有故事,都是一本耐人品读的厚重的书,随着游走的岁月,总是在不停地书写着自己的经历,无论贫穷或是富有,平凡或是伟大。
----题记
一、安叔。
离我家老院东边不远处,就是安叔的家。安叔姓安,平日里与人相处的还不错,却有一个耐人寻味的绰号:“支乎”。同辈的人遇见他似乎都忘记了他的真名,都习惯叫他“支乎”。他听到别人这样叫他,只是笑着满口答应着,一点也不恼,好像也习惯了别人这样叫他。我曾问过父亲,安叔外号的由来,父亲说是有一年家乡闹水灾,家家户户的草房在水里浸泡着,岌岌可危,老乡们都不敢在里面住了,怕出什么意外。大伙有的外出逃荒度日,留守下来的乡亲在地势高处搭简易的草棚暂时安顿下来。安叔一家几口也搭了个草棚,他呢,搭棚子时不经心,所用的木桩子有两根太细,风一吹,草棚就有点晃晃悠悠的,他的父亲说这样不行啊。安叔说:“支乎一下吧,木棍不好找。”结果呢,大风一来,他家的棚子经不起一阵风的折腾,就被刮翻了,幸好人都没什么事,可他的绰号却在乡亲们中间传开来。其实,现在想想,也难为安叔啦!在那样艰苦的日子里谁家都不好过,他不去“支乎”也没更好的法子。说起我们两家的交际,一来是乡里乡亲的,二来因他大儿媳妇的关系沾点小亲戚。安叔家有四个儿子,我和他家老仨治强是同龄人,治强比我的生月大一点,我俩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耍,脾气上很合得来。大集体生产快解散的那两年,队里的菜园承包给了安叔家啦,条件是保证着老乡们的日常用菜,如果还有剩余的菜,他家可以自行处理。安叔是一个种菜的好手,把一块五亩见方的菜园打理的井井有条。我和治强哥到菜园里给他送饭,送茶水的时候,常见他在菜地里蹲着捉虫,除草。那片菜地里,菜的种类还真不少,像黄瓜啦,豆角啦,茄子啦等时令蔬菜样样不缺。产出的菜吃不完时,安叔就拉着一架子车蔬菜到集市上去卖,他的家有了更多的收入,经济条件也逐步好转起来。他外出卖菜时,治强哥老是叫我陪着他一起看菜园。其实,那个菜园看不看都一样,也没有人前去偷菜,主要是防着跳圈的猪,开绳的羊跑到菜园子里面搞破坏。
安叔赶集回来,只要见我在菜园子里,总是给我摘一点菜让我捎回去。安叔老是说,咱自己种的菜,谁也说不着,你家里人口多,带一点也没有错啊。回去后,母亲总说下次再给就不能要啦!因为都是出劳力干死干活的,都不容易。说归说,安叔再给我菜的时候我照样带到家里,母亲又说:“这个‘支乎’,人还真不赖呢。”母亲就寻思着给他家的大儿子张罗媳妇,说的对象是我姥家近门的姑娘,按辈分我叫她表姐。母亲见到安叔说:“给你家录儿说个媒吧,这两天见见,相中了的话就得准备见面礼啦!”安叔说:“见呗,准备的有钱,明天见面明天就有钱给人家。”母亲对父亲说:“都说他办事支乎,我看他正事上一点也不支乎。”女方是我家的亲戚,全听母亲的一句话,双方一见面都还觉得满意,“支乎”叔就痛快地给了女方见面礼,还给女方买了几件好衣服,还有糖果,香烟等招待乡亲们,录哥的婚事从头至尾,安叔办的都是排排场场的。随后,他的三个儿子的婚事都一个样,看到孩子们一个个都成家了,安叔的心也操到头了,该享清福了,时常见他坐在院落的门坎上,嘴里叭哒着一袋旱烟,眼睛笑的眯成一条缝。
后来,强哥给我说,他爸曾说过,凡事都有大小,轻重缓急,有的事能支乎,像孩子娶媳妇的事就是家里的大事情,一点也不能支乎。俺家兄弟四个呢,坏名声传出去都不好娶媳妇啦,俺爸心里有数着呢。我对安叔有了更深的了解。随着岁月的流逝,安叔整个人背也驼啦,皱纹像虫子一样爬满了他的脸庞。
大前年的一个冬夜,已经接近八十岁的安叔又是一阵的心绞痛,他赶紧催老伴帮他拿药,安婶心疼他,说,不行就叫上孩子拉你上医院吧?安叔说他是老毛病了,吃点药,忍一忍就过去了。最终,安叔还是没有忍过去,他背靠着床头,面带着笑容,安静地睡了过去,到了另一个世界。
回老家时,每次见到治强哥,总要提起安叔。提起安叔,我就会想起那片菜园,想起他耕种的青菜的味道,那味道里满是我酸楚的思念。安叔,一路走好。
二、孙伯
孙伯是我们家的老邻居。我记事的时候,孙伯的妻子就去世了,可能是因为他自身经历的原因,他膝下有一个女儿名叫桂花,他怕后娶的对自己女儿不好,就一直坚持没有再续弦。桂花姐长我七,八岁呢,模样长得挺俊,高挑个子,一笑起来,她的嘴角就会显出两个酒窝来。父亲给我说过,孙伯的身世有一些传奇的色彩。在他七,八岁时,他母亲嫌家里的日子太苦,就瞒着孙伯的父亲带着他一气跑到了陕西某地,在那里找了个人家过起了日子。在陕西的那几年里,孙伯的继父待他不好,酒后常打他出气,发酒疯,他不想在那个家里长待下去,大概在他十二岁时,他硬是凭着自己模糊的记忆,一路上要着饭,问着路,风餐露宿,又回到了生他养他的家乡。孙伯回来后,他父亲很高兴,他父亲在他母亲走后又娶了一个,膝下只有一女,如今儿女双全了,多好呵!孙伯和他的继母却合不上来,毕竟不是他的亲妈,他父亲也没有什么好法子,只好给他早早订亲结婚,而后又分门立户,各过各的。在那时的农村,只有一个儿子的,结婚后大都跟着父母一起过生活,唯独孙伯是个例外。刚开始没房子住,他们一家只能住在生产队的两间破仓库里,每逢下雨,屋里屋外一起下,日子过得相当的清贫,他就得到了一个“老打锅”的绰号。换句话说,就是穷的叮当响的意思。实际上,那时的日子过得都不好,孙伯家只是更差一点而已。农村土地承包以后,农村的日子开始逐步好转,孙伯家也一样住上了瓦房,这一切都离不开孙伯不懈的奋斗。孙伯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也是村里不安分的人,为了改变家庭的生活状况,他走街串巷收过废品,做过货郎。记忆里,我常见孙伯拉着一辆架子车,车厢里面放着一个隔层的大木箱子,里面满是针头线脑,作业本,铅笔等日用品和文化用品。他拉着架子车,天未大亮就出门啦,当西边的最后一抹晚霞逝去,村里到处炊烟袅袅的时候还不见他回家。桂花姐做好晚饭,总爱站在村口等着孙伯回来。孙伯回来的时候,他的架子车里装着不少兑换回来的废旧物品。平日里,小伙伴们老爱拿着家里的废品去他家里换焦米团吃,孙伯每次总会多给我们小孩子一点,孙伯老是说,街坊邻里不能太认真,熟人还多吃二两豆腐呢。去他家买作业本,总要便宜一点钱的,孙伯说,等娃儿们长大有出息了,他也高兴,也能跟着沾沾光不是。桂花姐要张罗婚事的时候,孙伯可没少费心事。孙伯就她这么一个女儿,他不想让女儿远嫁,想招个上门女婿,好给他养老送终。在乡村人的观念里,日子能过得去的人家都不愿意做上门女婿的,除非是家里弟兄们多的,或者经济条件差的。也许是孙伯人缘好,运气好的缘故,刚好同村有一王姓人家兄弟们多,光娶媳妇盖房子的事王家人都吃不消了,在父亲的说合下,两家一拍即合,王家的老四顺利入赘孙伯家,孙伯的心愿达成,舒心地过起了日子。
随着岁月的流逝,孙伯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太灵便了,但他还坚持骑着三轮车去集市上给人家补鞋呢。用他自己的话说,自己是一个闲不住的人,生就的受罪命,享不了多少清福!近两年,他实在干不动了,孙伯才安生下来,没事的时候,就和几个老年人一起闲聊聊天,喝个小酒,日子过得很随意随性。孙伯常说他们现在赶上了好时代,要多活上几年好好享受一下,他的绰号乡亲们仍然还记得,见面还叫他“老打锅”。在我看来,“老打锅”不仅仅只属于孙伯一个人,更是一个时代的印记,这种印记就像一个七彩的果盘,盛满苦辣酸甜的味道。
三、青哥
青哥的年龄现在也有七十多岁了,我叫他哥,是因为他家在村里的辈分最低。
青哥一家现居住在南方某地。前不久,他的大儿子顺庆回来了,准备收拾一下他家老宅上的三间瓦房,他说青哥的身体不如以前了,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想家了,用青哥自己的话说就是人走的再远,也要落叶归根的,这应该是在外的游子们的一致想法。
说起青哥,在我们老家算得上个“人物”。记得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期,国家扶持专业户,就从农村信用社的渠道拨下来专款,让一部分有经济头脑的农村人先发家致富,然后通过一点带面,走上共同富裕的道路。当时,在人的思想观念里,不论是对公对私,觉得欠人家钱都是丢人的事,青哥却不那样想,他愿意接受这笔贷款,成为村里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贷款审批下来后,他请来了技术员,在村南的老车站里开办了一个罐头加工厂,他自己也跟着用心学。刚开始的几个月时间里,厂子的经营还不错,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厂子就倒闭了。信用社的贷款青哥还没有还上,又欠了一部分工人的工钱。工厂倒闭不久,青哥就消失在乡亲们的视线之外了,就连他家里人没说不清楚青哥到底去了哪里。
还没有几年光景,青哥突然返回了村里,还带回来了一台彩电,在村子子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全村老少争着回他家看新鲜玩意。青哥带回了钱,还上了公家的贷款,又挨家送还了欠下的工资。对于他的这一举动,有的乡亲说他太傻,说他在外混的那么好,带着老婆孩子无声无息一走,多好啊。青哥则不以为然,他说:“欠别人的,终就是要还的。”,那次回来后不久,青哥一家四口就去了南方,听说是先给一家公司当技术员,后来又承包了那家公司,据说还是一直做食品生意的,生意搞得非常红火。外出的家乡人到他那里打工,无论关系远近,青哥都照顾的很周到。因为此,在我们老家,青哥落下了很好的口碑。
青哥离家后,也回来过两次。一次是他大伯去世,另一次是他堂哥的儿子结婚。每次回来,青哥都要找我父亲叙叙旧,说起少年时代他们一起掏鸟窝,割青草,下河洗澡时被父辈们发现追着打,光着腚逃跑的一些趣事。如今这样的情景再也不会出现了,父辈们都走了,到了另一个世界去了,聊起过往,说起已经去世的老人,他们的心里总是酸酸的。看到家乡的变化,他从内心感到高兴,苦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乡亲们逐渐过上了和城里人一样的生活,生活中出现的新生事物,过去连想都不敢想的,如今都一一实现了。
其实,作为在外的游子,工作事业干的再好,从内心来说,总感觉好像一片飘零的叶子,心灵孤独无依。就像青哥一样,在有生之年里,还想着回来再过上几年田园生活。故乡,永远都是游子心中永不褪色的生命田园。期待我的青哥早日归来,很想聆听他的故事,让我用文字做丝线,把他的故事一一穿起来,留给更多的故乡人分享,激励更多的人用勤劳的双手垒起辉煌的人生。
在我的情感世界里,无论是安叔,孙伯,青哥,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乡下人,平凡的劳动者中的一员,他们没有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他们和我的祖辈们一样,无论在哪里,都是离不开黄土地的农村人。他们在我心里的分量一点也不小,一直占据着极其重要的位置。在我的成长历程中,他们的故事,过往的生活,一直影响,鼓励着我,激励着我奋然前行,他们值得我用一生敬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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