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21-10-19 20:39:37 | 作者:傅慎行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88次
【共44章,全文完结】
民国二十三年,军区医院。
“夫人,您这病必须尽快出国治疗,拖得越晚越有生命危险……”大夫面色沉重。
曲凝点了点头,有些艰难开口:“我知道,你还是给我多开些药,我再吃些时日。”
“大帅要知道您的身体……”大夫叹了口气。
曲凝立即打断:“别告诉宋钦州,他处理战事要紧。”
若他听到自己得了不治之症,下一秒便会大张旗鼓纳妾进府吧?
曲凝苦涩地想着,心口堵得难受。
离开医院,曲凝坐上黄包车,直接回了北帅府。
入夜,初雪骤降。
曲凝吃完药,两眼直直地望着窗外的飘雪。
自打她嫁给宋钦州,每年的初雪都在她生日这天落下。
只是今年,曲凝赏雪的心已经凄凉。
“嘎吱~”
房门被人推开,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连带着刺骨的寒风。
曲凝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却在看到那双齐膝长筒军靴后,生生顿住。
“阿州,你回来了……”曲凝灰暗的眼眸有了丝亮光。
“今年的生日礼物。”宋钦州将手中的锦盒放至矮桌上,神情清冷。
曲凝眼底的光微微晃动着,小心轻柔地将锦盒打开。
锦盒中,是一条绣着梅花的真丝手帕。
曲凝正欲将手帕拿出,却忽的瞟到手帕角缠着一根女人的长发。
宋钦州是在拿他藏在别苑的情人之物来敷衍自己吗?
“大帅有心了,这礼物很有女人味。”
曲凝脸色白了几分,五指紧紧攥着腿上的棉被。
宋钦州皱起了眉头,多年的相处,他深知曲凝此刻心情不好。
这个女人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会叫自己大帅。
“明年就不送了,以后想要什么你从账房拨钱,自己去买。”
宋钦州动了动薄唇,脱下身上的军大衣,便进了内房。
明年,他连敷衍的心,都没了。
曲凝看着他的背影,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小声喃呢:“我恐怕……撑不到明年这时候了……”
她和宋钦州,终究是熬不过这七年之痒。
她正想着,胸口又隐隐泛疼,连气都喘不过来。
曲凝拿出袖口的枣红手帕,一边堵住鼻孔一边微微仰头。
这样的动作,一气呵成。
不一会儿,温热的血腥味充斥整个鼻腔,那枣红手帕上却看不到任何血迹。
大夫说过,血流得越频繁,病情就越难治。
曲凝不想出国,她舍不得宋钦州。
她怕自己离开了北城,这北帅府的大帅夫人就易主了。
尽管宋钦州的心已经不在她身上,可他并没忘记自己是他年少时用八抬大轿取回来的结发妻。
活太久,却没了他的陪伴,那有什么意思?
待鼻腔的血止住,曲凝回到内房,合衣躺在宋钦州身侧。
她像往常一样,抬起胳膊轻轻揽住他健硕的腰肢,将头埋在他后颈中。
“阿州,你好久都没抱着我睡了……”曲凝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
“下次吧,我累了。”宋钦州将她的手挪开,然后往床边微微挪了挪。
凉意蔓延至曲凝全身,她看着他的后脑勺,眼底泛起一层薄雾。
每次都是这句话,她还能等多少个下一次?
她想要的,只是他的一个拥抱而已……
第二天一早,曲凝醒来,床上已经没了宋钦州。
只有身侧冰凉微皱的床单证明那个男人昨夜来过。
曲凝吃了药,拿着细小毛笔抄写心经。
“啪嗒”
刚落笔没几行字,滚热的鲜血毫无征兆地从鼻腔落在了绢纸上,涌成朵朵梅花。
“夫人!”丫鬟小七吓坏了,急忙找手帕给曲凝止血。
慌张中,她打翻了昨夜宋钦州拿过来的锦盒,看到了那梅花手帕。
小七想都没多想,拿着手帕直接放到了曲凝鼻翼下。
“给我烧了它!”曲凝将手帕甩到地上,眼底是夹杂着痛楚的愤怒。
小七战战兢兢地将火炉端了过来,曲凝弯腰捡起,没有任何犹豫地扔了进去。
顿时,火花四溅,一股黑烟腾腾上升。
“你烧给谁看?”宋钦州的声音从门口飘了进来,怒气沉沉。
曲凝被那烟呛得直咳嗽,根本无暇搭理宋钦州。
在外面顺风顺水的宋钦州何曾受过人忽视,火气上头直接拽着曲凝胳膊,逼迫她直视自己。
只是这一看,却让他愣住。
“怎么流鼻血了?”宋钦州的语气带着一丝慌张,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夫人她……”小七忍不住想开口。
曲凝一个冷眼警告她闭上嘴,然后漠然开口:“上火而已。”
宋钦州看着曲凝这寡淡的表情,心情变得烦躁。
“上个火就流鼻血,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娇弱了?”他的语气带着训斥。
曲凝穷苦人家出生,在宋钦州还没做大帅前,扛得起大米捕得了鱼,她在他眼底,一直是个强悍的女汉子。
是啊,怎么就变得弱不禁风了呢?
曲凝强忍住情绪,静静看着那手帕在火炉中变成黑漆漆的一团。
“有个事跟你说声。”宋钦州隐隐觉得自己语气有些冲,连连缓和了不少,“母亲想抱孙儿,我下周会带个女人回府。”
曲凝怔怔看着他,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她一直都知道他在外面有女人,只要他不带回北帅府,她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现在,他终是忍不住了?
“凝凝,我们这是新式婚姻,我这辈子只会娶你一个女人。”
“凝凝,我要为你征战沙场,打下江山给你做聘礼!”
曾经那个年少轻狂的宋钦州说过的话,还在曲凝耳畔回响。
一辈子那么长,才刚过去七年,他就迫不及待要娶第二个女人了……
曲凝眼眶忍不住泛红,却倔强地没让泪水落下来。
“放心,你的正妻之位不会动,她只是个姨太。”宋钦州自知对不住曲凝,有些心虚地解释。
“宋钦州。”曲凝的声音微微有丝哽咽,“你别忘了……你说过这辈子只娶我一个……”
“全国上下哪个大帅不是三妻四妾?我这七年只有你,难道你还不满足吗?”宋钦州面色发沉。
“一年,再给我一年的独宠。”曲凝看着他,声音晦涩。
宋钦州眸光一闪,不明白这女人嘴中的一年指的是什么。
他对曲凝,还是心生愧疚的。
毕竟她把最美好的年华都给了他,在他最艰难的时刻不离不弃。
只是她那不温不火的性子,让他早就腻了。
外面的姑娘又水又嫩,懂的花样还多,让他怎么尝都觉得新鲜。
一个一统四方的大帅,谁不喜欢一群女人娇滴滴地跪在自己军服之下?
“她已经怀孕了,我的种不能流落在外。”宋钦州做了决定,没有再看曲凝。
“她已经怀孕了,我的种不能流落在外。”宋钦州做了决定,没有再看曲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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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后。
大红灯笼挂满了整个北帅府,在皑皑白雪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喜庆。
“我的梅苑,一个灯笼都不许挂!”
曲凝勒令所有下人撤走自己院子里的灯笼和绸缎,这是她第一次大发雷霆。
主厅载歌载舞,只有她的梅苑冷冷清清。
“夫人,该吃药了。”小七端来一杯温水,还有一些花花绿绿的药丸子。
“扔了吧,以后都不吃了。”曲凝坐在凉亭中,看着主厅的方向。
飞雪落在她束在脑后的黑发上,星星点点,瞬间便融化成冰水,隐入发丝。
“夫人,您得好好活着,才能让大帅回心转意啊……”小七的声音带着哭腔。
“早回不来了。”曲凝喃喃说着,声音飘得很远。
主厅的喧闹声直到半夜才消停。
曲凝侧躺着蜷缩在床上,下巴几乎抵在膝盖上,整个人消瘦得不成人形。
夜越深,她胸口的疼痛就更浓。
那个信誓旦旦地发誓只会对她一人好的宋钦州,今晚会明目张胆地抱着另一个女子入眠。
她曲凝,不再是他的唯一。
七年的婚姻,宋钦州在外面胡乱了三年。
可这是他第一次让别的女人怀孕。
曲凝狠狠咬着自己的手背,直到那细密连绵的疼意让自己浑身颤抖。
第二日。
宋钦州带着新姨太苏清清来梅苑,说是让她给曲凝敬杯过门茶。
曲凝坐在床上擦掉鼻血,对门外的动静充耳不闻。
“不见。”她态度坚定。
就算病死在这梅苑,也决不见他的怀中佳人。
小七没有拦住,宋钦州直接带人走了进来。
见曲凝还躺在被子中,他神情多有不悦:“都什么时辰了还在床上,像话吗?”
一旁的苏清清闪了闪眼眸,娇滴滴说道:“大帅,清清刚进府,你就别生姐姐气了。”
说罢她还抬起小手顺了顺宋钦州胸口,这幅善解人意又温柔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舒服。
曲凝自嘲地笑出了声,眼眸已经灰暗无光。
自己这幅模样,怎么比得过新人让他赏心悦目呢?
“看不顺眼就别来。”曲凝也没打算给好脸色。
宋钦州被曲凝的话噎住,他好心好意带苏清清来见她这个大帅府后宅主母,她就是这态度?
“姐姐不想见清清,清清走便是……”苏清清识时务地放下手中的茶壶,脸上带着一丝收敛后的委屈。
曲凝依旧没有正眼看苏清清,她仰头看着天花板,防止再流鼻血。
可这模样,落在宋钦州眼中,却显得孤傲冷漠。
待房中只剩他们二人,宋钦州一把捏住曲凝的下巴,逼迫她正视自己。
“清清现在怀着孕,你就不能多为我考虑一下?”他眼底的情绪起伏不断。
曲凝直直看着他:“我也怀过孕,不是吗?”
宋钦州的心莫名被刺了一下,瞬间僵了身子。
四年前宋钦州攻下新城池,身怀六甲的曲凝陪他一起参与庆功宴,未料途中心腹突然叛变,拿刀直捅向他。
宋钦州躲闪不及,旁边的曲凝挺着孕肚生生替他挡了那刀。
孩子没了,曲凝的子宫也受到了重创。
可宋钦州却毫发无损。
回想起那些过往,宋钦州的心狠狠一痛,不由自主松开了掐着曲凝下巴的手。
“凝凝。”他的语气柔和了不少,“我知道委屈你了,等那女人孩子一生,我就过继给你,孩子的母亲,只能是你。”
“你走吧,我累了。”曲凝闭上眼,胸口又开始闷疼起来。
她不咸不淡的语气让宋钦州不悦,他已经做了让步,她为什么还要如此?
“凝凝,别闹。”宋钦州将她搂在怀中,轻轻吻了吻她的耳垂。
“别碰我!”曲凝的声调忽的提高,眼底透着显而易见的厌恶。
宋钦州被外面莺莺燕燕环绕着讨好着养大了脾气,早就受不得枕边人忤逆。
曲凝的反应,瞬间让他恼羞成怒。
“我养你这么些年把你性子给养刚烈了?不让我碰,想让哪个野男人碰?”
宋钦州掀开棉被,粗鲁地抬手褪去曲凝的底裤!
曲凝大口喘着气,胸口的疼痛让她近乎窒息,根本来不及分神去拒绝宋钦州。
直到那如火般的炽热逼近,曲凝才从疼痛中清醒过来。
她摇着头,无声抗拒。
“不就几天没碰你,倒学会欲擒故纵的本事了!”
宋钦州贯穿到底,没有任何前戏。
曲凝止不住颤抖,她浑身上下,每一个角落都很痛。
尤其是那被宋钦州毫无情意占领的地方,痛到仿佛被活生生撕裂。
宋钦州也不好受,可他看着曲凝那怏怏漠然的样子就是怒气暴涨。
“说,让不让我碰?”宋钦州将手伸进她的宽松上衣中。
那常年握枪的手布满厚茧,落在曲凝细腻的肌肤上带着几分粗糙。
他所碰之处,都带着针扎般的疼意。
曲凝死死咬着舌头,一声不吭。
七年来,这是宋钦州第一次对自己用强。
他的温柔和细致只会用在感兴趣的人事之上,而她,早已让他倒胃口。
这没有情.欲的交合,只是为了宣誓他对她的绝对主权。
“怎么瘦了这么多?”宋钦州终是发现了异样。
那宽松衣裳内的身躯,他的大手能摸到每块骨骼的走向,几乎毫无肉感。
曲凝的眼神黯淡的就像笼了一层雾霾,里面只有绝望和哀伤。
宋钦州的心口突然紧缩成一团,他愣愣地举起手抚了抚她的眼睛。
他想确认,她眼底的心碎只是自己看到的错觉。
“乖,不闹了。”宋钦州将头埋在她的颈窝中,结束了这场床上的战役。
整理完后,宋钦州本想再多陪陪曲凝,苏清清的丫鬟却气喘吁吁地跑来,说是自家主子不小心摔了一跤。
“摔跤了找医生,跟我说干什么?”宋钦州冷声道。
“可是姨太太哭着想见您,她一哭肚子就疼得更厉害了……”丫鬟紧张兮兮地说着。
宋钦州看着曲凝:“凝凝……”
“你想去就去,别假惺惺问我。”曲凝哑声开口,嘴里溢着铁锈味。
宋钦州腾地站起身,那个善解人意的女人,怎么就变得这么不可理喻了?
他甩手离开,没有回头一次。
其他女人都是争先恐后地讨好他,他也没必要在她这里受这种气。
炉中的炭火已灭,屋子里的冷清又深了几分。
曲凝支撑着从床上起来,命小七拿水漱去嘴里的血腥。
她在床上足足躺了三日,腿心的涩疼才散去。
天气转好,曲凝拢了拢颈脖上的围巾,朝庭院中的凉亭走去。
每当心不静时,她便会来这里坐坐。
凉亭下是湖水,夏天满是荷叶莲花,此时却已结了冰。
“大帅,湖里真的有冬荷吗?”
忽的,曲凝听到了一阵娇媚的女声。
她闻声望去,小鸟依人的苏清清挽着宋钦州的手,正在湖对岸散去。
那两人也看到了凉亭中坐着的曲凝,双方明显都愣了愣。
“清清见过姐姐。”苏清清微微挺了挺刚隆起的肚子,礼貌行了个礼。
正在这时,一阵疾风突然刮过,苏清清手中的帕子没拿稳,直直被风吹到了凉亭附近的湖面。
“我的手帕!”苏清清急忙叫道。
宋钦州看着曲凝那毫不搭理人的冷清样子,心底升起一股无名火。
他直接对着她吩咐:“你去捡一下。”
曲凝看着落在不远处湖面的手帕,和那日宋钦州送给自己的一模一样。
她突然就明白,苏清清在宋钦州眼中,已经不是随便玩玩的存在。
头七年从艰苦到风光,是曲凝陪着宋钦州。
后面的七年乃至更长,该轮到苏清清了。
她出了凉亭,走下台阶,朝冰湖中走去。
捡完这手帕,她的心也就彻底死了。
明媚的太阳光映在湖面上有些刺眼,曲凝缓缓走了几步,便听到冰面开裂的声音。
她身子一僵,清晰看到湖中央的裂缝朝自己蜿蜒。
“凝凝!别动!”曲凝听到了宋钦州略显慌张的大喊。
她装作没听到,弯腰拾起那手帕,足下的冰块瞬间裂开。
“噗通”
她整个人失重般跌落湖底……
曲凝没有挣扎,亦没有回头看那个男人一眼。
碎冰重新盖住湖面,一切恢复平静,只有那个女人不见了踪影……
“凝凝!!”宋钦州脱了身上的军大衣就要往湖里跳。
一旁的苏清清死死拉住他:“大帅,太危险了,您别去……”
“滚开!”宋钦州眼底猩红一片,有些粗暴地将苏清清推开,然后跳入了碎冰下的湖底。
苏清清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还好身侧的丫鬟眼疾手快扶住了自己。
她愤恨地看着冰湖,眼眸几近扭曲。
梅苑。
卧房摆了四个炉子,几个丫鬟不断往内添加炭火。
床上的曲凝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浑身止不住地哆嗦。
宋钦州不停拿热毛巾给她擦拭身体,眼底透着无措又惶恐的光。
“冷……”曲凝的嘴唇就没停止过颤抖。
“凝凝,不怕冷,我在这……”宋钦州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声音有些压抑不住的轻微哽咽。
曲凝冷了一阵,又猛地发起高烧,梅苑上下急得手忙脚乱。
大帅府的大夫也没了辙,提议要宋钦州直接将曲凝送去医院,找西医医生治疗。
“我不要去医院……我不要去……”烧得两眼发花的曲凝执拗开口,她声音模糊不清,但意识还是很清醒的。
她不想让宋钦州知道,自己得了那种不治之症。
“凝凝乖,你不想去我就在这里抱着你。”宋钦州做了退步,但还是使了眼色命人去医院请个西医过来。
“四郎。”曲凝忽的睁开了眼,脸蛋烧得红彤彤,嘴唇也是红艳得像滴血,“不是都说好了吗……
这辈子有我就够了,你怎么就变了呢?”
四郎这个称谓,是年少时曲凝对宋钦州的专属昵称。
只是近几年来,她再未唤过。
“你快好起来,四郎只要你。”宋钦州吻着她的额头,心底却有了前所未有的空荡感。
曲凝在床上整整躺了一个月,身子才渐渐好转。
宋钦州也坚定不移地陪了她一个月,亦如当初那般寸步不离。
曲凝有些晃神,宋钦州对自己这般上心,是出于真情,还是愧疚,她捉摸不透。
可最后这所剩无几的生命中,有他这样尽心的陪伴,不是自己一直想要的吗?
肺里突然堵得慌,曲凝拿起手帕捂住嘴,轻声咳嗽。
枣红手帕还未移开,她便嗅到了血腥的味道。
自己的身子,是越来越糟糕了……
“怎么了?”宋钦州看到了她脸色的异常。
曲凝用手帕捂住嘴,微微摇头:“突然想吃西巷街的梅花酿了。”
她不想让宋钦州看到自己的狼狈。
“我马上去买。”宋钦州眼神泛亮,随即踩着军靴大步离开。
他一走,曲凝才松开沾血的帕子,嘴角还带着一丝血渍。
“给我多备些枣红色的手帕。”曲凝对着小七吩咐。
小七心疼自家主子的坚韧,却也没敢忤逆她的决定,一路小跑着去了库房。
直到傍晚,曲凝都没等到宋钦州买来梅花酿,更没等到小七带回枣红手帕。
她有些不安地在梅苑大门口踱步,心想要不要再派个丫鬟去库房看看。
“嘭”忽地一声枪声,响彻整个北帅府。
曲凝手中沾血的帕子被震落在地,心如擂鼓般急剧跳动着。
“夫人!”主厅一个丫鬟慌慌张张朝曲凝跑来,噗通跪在地上。
“小七姐姐……被大帅枪毙了……”
“小七姐姐……被大帅枪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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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凝的心好像被一把尖刀狠狠剜了一下,疼意细密连绵地涌了上来。
“你说什么?”她喃喃地看着那丫鬟,四肢百骸都已透凉。
小七死在梨苑,苏清清的住所。
曲凝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看到躺在地上的小七,浑身是血,胸口一个子弹窟窿。
“小七。”曲凝瘫软在地,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小七鼓着眼,眸子透着惶恐和绝望,双手紧紧攥着一块枣红布料。
她胸口的血已经和那布料颜色融为一体。
“她蓄意杀害苏姨太,我刚若不开枪,他们就一尸两命了。”
宋钦州手中还握着枪,眼眸中没有一丝温度。
曲凝抬眸看着他,眼底是说不出的痛楚。
“小七是我们大婚当日举合欢烛的丫鬟,她陪了我七年,你怎么可以杀她……”曲凝早已泪流满面。
眼前这个男人,征战沙场,杀人无数——
他怎么可以杀了她的小七,杀了他们婚姻的见证人?
“姐姐,难道我和大帅孩子的命,还比不上一个丫鬟重要吗?”苏清清哭啼啼地缩在宋钦州怀中,她的肚子已经大得连衣服都塞不下了。
“小七性子沉稳,从来不会犯糊涂,你今日杀了她,索性也把我杀了吧。”
曲凝依旧没有搭理苏清清,她不相信小七会伤害那个女人,更何况还是孤身进了梨苑。
可她更不敢相信,那个说给自己去买梅花酿的男人,转身便一枪毙了她最重要的人。
曲凝那刚被宋钦州焐热一个月的心,再次寒凉彻骨。
这个男人就是她骨头里的一根刺,饮她的血,啃她的肉,让她痛不欲生。
“带夫人回梅苑,没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宋钦州眼底泛着噬人的凶光,怒气之下甚至举枪对着半黑的夜空连鸣三声。
“嘭嘭嘭”
苏清清被吓得尖叫,曲凝却呆呆地瘫坐在小七的尸体旁,像一座没了生命的雕像。
梅苑没了小七,冷清得像座冷宫。
过了一月,宋钦州便撤了对曲凝的禁足令。
同时也隔三差五便命人送来了梅花酿,可曲凝放到发霉都没有去动它们。
那鲜红又冰凉的梅花酿,像极了那日小七胸口的血。
曲凝突然厌倦了这样的毫无意义的等死生活。
曾经她以为自己若离开了宋钦州,便会魂飞魄散。
可现在她觉得,留在他身边,才是最大的折磨。
没过多久,梨苑传来喜讯,苏清清早产了一个男婴,母子平安。
宋钦州高兴得给整个北帅府上下所有人赏了大洋,恨不得立马宣告全国。
宋母盼了多年终是得了长孙,也是开心得合不拢嘴。
她每天都去梨苑看孩子,恨不得将这长孙接回自己的宅里养着。
“苏媳妇儿,你跟我家钦州都是双眼皮,怎么大孙子是个单眼皮呢?”
宋母盯着粉嫩嫩的小婴儿看久了,隐隐觉得不太像自己儿子。
苏清清的身子一僵,一丝慌乱从眼底一闪而过。
“小公子还没长开,等长开了肯定和大帅一模一样!”一旁的奶娘连忙搭话。
苏清清扯了扯嘴角:“是呀,现在皱巴巴的也看不出到底像谁……”
宋母所有所思一番,缓缓点了点头,终是消除了疑虑。
待她离开,苏清清命奶娘将孩子抱到自己身边。
她看着小家伙那双黑溜溜的眼睛,心底的情绪起伏不断。
这双眼睛像谁,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才一次,怎么就中标了?
苏清清恼得攥紧了婴儿包被,却因为太过用力勒到了孩子。
“哇——”孩子猛地哭出了声,用力到面色紫红。
“哭什么哭!谁让你长得爹不像娘不像!”
苏清清一烦躁,直接将孩子往床上一扔。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这孩子再长大一些,面容就定型了,她该怎么对宋钦州解释?
更何况,孩子父亲跟宋钦州还是那种关系……
一想起那个男人,苏清清就头痛欲裂。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禀告,曲凝前来探望孩子。
苏清清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快请进来。”
第七章 我想活着
曲凝一身素衣进了卧房,她看着床上面色虚弱的苏清清,心底五味具杂。
“姐姐……”苏清清挣扎着就要从床上起来给她行礼。
曲凝连忙拦住:“宋钦州不在,你大可不必装模作样。”
曲凝没有跟苏清清多言,直接走去摇床边,看着那刚被奶娘哄睡的小不点。
她将袖中的长命锁拿出来,放至了枕头边。
“好好照顾小小少爷。”曲凝的声音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这是她第一次来看这个孩子,也是最后一次。
离开梨苑,曲凝便直直回了自己的住处。
她简单收拾了几件衣裳,最后环顾了一眼自己住了七年的梅苑。
院子里的梅树,今年迟迟没有开花。
看着那光秃秃的树枝,显得寂静萧条,亦如她的心。
军区医院。
“大夫,您给我安排国外医生吧,我想活着。”曲凝对着自己的主治大夫说道。
爱一个人爱到极致,是可以为他去死,是希望生命最后一刻躺在他怀中。
可曲凝已经不想把自己的生命终结在北帅府了。
“你现在拖了这么久,早就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杜大夫看着检查单,惋惜说道。
曲凝扯了扯嘴角,表情依旧淡然。
“那就顺其自然吧,能撑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
她只是想再活久一些,等彻底忘了自己挖心掏肺爱了七年的男人,再死去。
死前还念着他,他的心却不在自己身上,那样太残忍了。
曲凝深吸一口气,敛去脑中的杂念。
“最近鼻血流得少了些,但时不时咳嗽却带了血丝。”她对杜大夫讲道。
杜大夫面色凝重了几分:“夫人把外袍解开,我听听您后背的肺音。”
他拿出一个西式听诊器,放在了曲凝旗袍外的后背处。
正在这时,病房门被人猛地踢开,几个身穿军装的高大身影闯了进来。
“本帅到处找你,你却在这里私会奸夫!”宋钦州的声音冷得渗人。
杜大夫慌忙解释:“大帅,我只是在给夫人检查……”
“哼,什么检查要脱了衣服?”宋钦州眼底泛着凶光,猛地将正在穿外袍的曲凝拽了起来。
曲凝脑袋一阵眩晕,连着深呼吸了三下才缓过神。
“你放开我……”她实在没力气去跟这个男人做无谓的解释。
“放开你?让你跟这个奸夫一起私奔逃跑?”宋钦州瞟了一眼地上的行李袋,怒气暴涨,“曲凝,你真是本事见长!给我滚回去!”
宋钦州将曲凝拖到门外,然后对着下手使了个颜色。
曲凝还未走远,便听到了病房内传出一声枪响。
她两腿直直瘫软,再也无力往前迈一步。
“宋钦州,你是杀人上瘾了吗?”
她从未料想过,曾经那个是非分明的男人会变得如此不分青红皂白。
“你杀了清清的孩子,本帅没杀你,就已经够仁慈了!”
宋钦州掐着曲凝的下巴,那凶狠眼神中透着的恨意,让她打了个寒颤。
“你说什么?”曲凝愣住。
宋钦州没再说话,直接带着她回了北帅府。
两个时辰前,北帅府处处都是喜庆的红色灯笼和绸带,此刻已经换上了沉闷的素白。
梨苑。
曲凝还没走进去,远远便听到了苏清清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我的儿啊……”
梨苑上下都在抹眼泪,苏清清双目红肿,怀中抱着她刚生下不久的孩子。
但那孩子面色苍白,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苏清清看着曲凝,眼底淬着的寒意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曲凝,你还我孩子!我要杀了你给我孩子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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