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期而遇记

　　突发奇想，想去尝试一个人旅游的快乐，人独立，经济上不依靠任何人，精神上也独立自主，想去哪里，马上就出发，不再瞻前顾后。想去大连看看海，买好了车票，准备第二天就踏上去大连的列车，没有想到就在要上车的十分钟前接到奶奶病危的通知，不得不改签回家的列车。倩文依靠窗户看着路边向后飞快奔跑的树木，默默地流着眼泪，心一直喊着奶奶，你要等等我，等等我，等着孙女回来陪你，你还能和我说话吗？还能对我微笑吗？还能用你那双干瘪的手抚摸我的脸庞吗？

　　五年了，我都五年没有见到您了，其实我是多么想念你，多少次在梦里，看见你慈爱的笑脸，用那老茧的手抚摸我脸庞，我还是小时候那样在你的怀里撒娇，爷爷奶奶已经进入风烛残年都是八十多岁年纪，真不该让您们饱受思念亲人的痛苦？

　　她没日没夜的工作，通宵达旦已成家常便饭，有时候工作压力大，也有泄气的时候，可是一想到，爸爸，妈妈，还有爷爷奶奶逢人就夸她，以她为荣时的那种自豪感，又坚定了信心，由于她工作出色，超额完成一年的计划任务，她受到领导的高度重视，升职加薪，又给了半个月的探亲假。她本想利用这次探亲假，先去看看她一心向往的大海逗留三天，然后就回家陪她日日夜夜思念的亲人，没有想到事与愿违。

　　她大学毕业后就孤身一人到深圳来打拼，离家太远，不是放长假，是不能回家，每次放假时，见同事提着大包小裹高高兴兴回家的情景，心里就酸酸的，她则一个人悄悄躲在图书管里读书，往家里打电话，笑着和家里人报平安，告诉他们和同事在一起，玩得很开心，实际上是她一个人忍受孤独。

　　这一路上，手里一直拿着手机，却是异常的安静，没有一点声音，她给妈妈发的微信，妈妈没有回，现在她才明白，这些日子，总觉得妈妈怪怪的，爸爸说话有时也是前言不搭后语，爷爷奶奶也很少和她说话，虽然妈妈总说没事，没事，但是心里还是有一丝隐隐的不安。原来是奶奶一直生病他们没敢告诉她，知道她的工作压力大，怕她为此而分心影响工作，被老板刁难。哎！可这次再也没有口德福吃奶奶做的家常菜了，家里曾经乌烟瘴气的厨房这会也是冷冷清清，听不到奶奶进进出出的脚步声，还有叮叮当当的切菜声。等待她的只有生离死别的痛苦，除非爷爷还能站在门口左顾右盼等待着她。爸爸这时也没有心思接二连三的发语音提醒她，注意这儿，注意那儿……

　　人就是奇怪，有人惦记时，嫌她们唠叨，没有人关心的时候，心里反倒空空荡荡的，总觉得缺点什么。这回耳根子倒是清净了，心却被痛苦折磨着。她越想越悲伤，泪水就像断了的珠子不停地滴落……

　　“红旗镇下车的旅客做好准备……”

　　她走出站台，打辆出租车，直接奔医院而去。

　　“倩文，是你吗？”

　　倩文在医院门口刚下车，突然一个男人叫住了他。

　　她见一个身材魁梧高大的男人穿着白色衬衫，深灰色的裤子向她这边走来，这身形好熟悉，她还没有来得及多想，小伙子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啊！是你，德，德智哥哥！”她诧异望着眼前的男子支支吾吾地说。

　　“倩文，难得你还记得我，”他的脸涨得通红说到。

　　“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不过，这十年你去了哪里？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倩文满脸疑惑地问。

　　“现在没有时间和你解释，我是昨天送你爷爷来医院的，你家人手不够，我一直陪在这里帮忙的，刚才听你爸爸说你马上要到了，怕你找不到路，让我出来接你？我刚出来，就看见你下车了。”

　　人手不够？倩文想，怎可能呢？奶奶总共三个儿女，爸爸，二叔，还有姑姑，家里这么多人，怎么还人手不够？爷爷怎么也住院了？这些疑问在她的脑子里一闪即逝。

　　“你还能一眼认出我？”

　　“那当然，就是再过十年不见面我也会一眼就认出你的。”说完他的脸也红了。

　　“不是奶奶有病了怎么是爷爷？”倩文还是着急把疑问说出来。

　　“一言难尽，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了，你现在只知道他们都住院就可以。”

　　德智拉起她的拉杆箱，急匆匆就往医院里走去，彼此谁也没有再作声。

　　”她的妈妈在医院住院部门口张望着女儿的到来，她都十多天没有休息了，看见倩文时，话还没有说，拉住女儿的胳膊，泣不成声……

　　倩文看见妈妈憔悴的面庞，人也瘦下来，本来就瘦小，这回更不成样子，妈妈还不到五十岁，怎么却像个大妈，搂住妈妈的脖子无声地哭泣，心就像打翻的五味瓶五味杂陈，五年没有回家，怎么变成这样，妈你先带我看看爷爷奶奶，然后你在慢慢告诉我家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妈妈点点头，领着倩文先去奶奶的病房，边走边说：“倩文，其实你的奶奶两年前就因脑干堵塞，就卧床不起了，这段时间病情越来越严重，你奶奶已经三天不吃不喝了，药水打进血管里都不循环，胳膊腿都浮肿，不得不停药，医院让我们准备后事呢……”

　　“倩文，推开病房的门，来到奶奶床前，看见奶奶静静的躺着，闭着眼睛，半张着嘴借助氧气瓶在呼吸，气息也不匀称，时大时小，嗓子里有痰，呼啦，呼啦，堵在嗓子里，咔不出来，奶奶一定很痛苦，已经不见奶奶昔日红润有光泽的脸，而是干枯没有血色，门牙都脱光了，腮腺也塌下去了，倩文强忍着泪水，趴在奶奶的耳边轻轻呼唤，奶奶，奶奶，我是倩文呀，奶奶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奶奶的头好像轻轻动了一下，眼泪顺着眼角慢慢流淌下来，但是她的眼睛始终是半睁着的状态。只见眼皮动动，好像是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在与死神挣扎，突然电波超声亮了红灯，报警器响了起来，护士和大夫跑过来，检查一番，然后又打个强心针，这时奶奶又安静下来，医生出来时说：“她刚才很激动，你们要有心里准备，她最多还能熬过两个多小时……。”

　　倩文趴在奶奶的床上声嘶力竭的哭了起来，妈妈拉住她说：“你的奶奶还有呼吸，别这样，她会很难过的，她脑子里间接有意识，你先起来去后院看看爷爷，他在脑血管科的急救室呢，幸好昨天送得及时，妈妈用眼睛看看德智，幸亏德智了，这会你爸爸和你二叔在哪呢？”

　　我带她去，阿姨你守着这儿，我带倩文去。

　　“我爷爷是怎么住院的？”倩文边走边问德智。

　　“你先去看看爷爷，爷爷是突发性脑出血，都是八十多岁的人了，身体一直很好，已经很不容易了。”

　　倩文心里只是盼着能见到爷爷，然后和爷爷说说话，也没有心情理会别的事，但是她心里纳闷，爷爷奶奶病重，为何不见姑姑呢？二婶，他们怎么都不在？家里到底发生什事？她边走边在心里琢磨，百思不得其解。在病房门口见爸爸红肿的眼睛正望着她，五年了，虽然有的时候能和他们视频聊天，没有注意他们的变化，可眼前爸爸已经是鬓染霜花，脸上也布满了细细的皱纹，旁边的二叔情绪低落，忧郁的眼睛布满血丝，脸色也非常难看，他们见到倩文，谁都没有说出话来，泪水都溢满双眼，哽咽难言，爸爸指指病房的窗口，告诉倩文，你爷爷现在还没有度过危险期，家属暂时不能进去，只能在外边静候，倩文趴在窗户上，见爷爷满身插着管子，静静的躺着，倩文默默流眼泪。

　　“爸爸，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爷爷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病倒了？”

　　“你别问了，你从奶奶那边来，情况怎样？还是你妈妈一个人在吗？”

　　倩文把刚才的情况说了一遍，“那你快给姑姑打电话，告诉她奶奶不行了？”爸爸焦急的说。二弟你也赶快给你家里的打电话……

　　“嗯！嗯！”他们答应着。

　　一个多小时后，等姑姑和二婶相继到来，都没有看到奶奶的活气，来的时候，奶奶已经走了，临走的时候奶奶的眼睛依旧半睁着，尽管姑姑哭的声嘶力竭，又为奶奶披麻戴孝，可家里人都对她爱搭不理的，妈妈的目光也是冷冷的，倩文，不知道为什么？姑姑也就在倩文身边的时候多。眼泪都没有干过，德智帮着忙前跑后的，也没有时间和倩文说话。

　　奶奶的丧事由二叔主持，爸爸和奶奶最后告别之后，就把后事交给二叔操办，而他始终在医院守护爷爷，可奇迹出现了，就在奶奶下葬第三天，爷爷竟度过危险期，慢慢地恢复了意识，只是还不能流利的说话，家里的人他都认得了，尤其是倩文，看见倩文，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粘着他不让走。倩文就天天陪护爷爷身边寸步不离，爷爷的身体也奇迹般地恢复过来，第十二天就出院回家了遵医嘱慢慢调理，爷爷又能自己走了，就是迟缓，说话也没有以前清楚了，但是命是捡回来了，奶奶的离去，是无法挽回的，奶奶已经卧病在床二年了，这对奶奶来说也是解脱了，爷爷恢复健康对儿女们的悲伤的心应该是莫大的慰籍。

　　倩文的假期已经过了两天，她提前和领导请示，把家里的情况和领导说了，领导又破例延长两天，这回无论怎么样，她都得回去不能再耽搁了。于是她在网上订好了回程的车票，要走的头一天晚上，爸爸让妈妈在家里准备一桌丰盛的菜肴，把妹妹的全家，还有弟弟的全家都叫到一起，还有德智，请来吃顿团圆饭。

　　爷爷先是皱皱眉头， 很是不乐意的样子，爸爸温和地说：“老爸，你怎么还记仇，都是你的儿女，手心手背都是肉，这次老妈没有把你带走，不是交给你新任务了吗？让你引导这些迷途羔羊知返吗？难道你忘记了？”

　　老爸不情愿地点点头，然后说：“孩子明天要走了，如果他们在这再大吵大闹起来，怎么办？”

　　“不会的，我保证！”

　　爷爷这才勉强地点点头，二叔和二婶领着弟弟先来的，二婶进屋就去厨房帮妈妈准备晚餐，不一会姑姑和姑父也带着妹妹来了，姑姑犹犹豫豫的领着孩子去了爷爷的屋子，没有去厨房，爷爷见到姑姑把脸扭过去了，脸色也变了，爸爸又温和地走过来，领着妹妹到爷爷跟前，“老爸你不一直想着你最疼爱的丫丫吗？”调皮的小丫做个鬼脸在姥爷的脸上亲了又亲，爷爷终于露出了笑容。姑姑红了脸羞愧地低下了头。

　　一大桌子菜，摆得满满的，要入席之前，爸爸端一杯酒，对着奶奶的照片说，“妈你放心地走吧，我们兄妹又都聚在一起了，不用你惦记了……”说完把酒散在地上了。

　　这样大家才陆续地入座，妈妈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来，也坐下来，爷爷又坐在主位上。

　　爸爸挨个斟满酒，然后说到：“今天我是大哥，我先来说几句，今天是借助给倩文践行为由，请大家来，就是想重温这血浓于水的亲情的温暖，不管过去有多少恩恩怨怨，有多大的隔阂，今天都随着这杯酒的下肚而一笔勾销，父母含辛茹苦把我们兄妹三个扶养大不容易，她们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妈妈的离去已经是无可奈何的事，现在还有老爸在，你们知道吗，人生最大的悲哀就是“子欲养而亲不待，”还好老爸给我们一次尽孝的机会，我们应该好好的珍惜，“我们先干了这杯酒”……

　　过去的不愉快都让它过去吧，也不要纠结谁是谁非了，要不然妈妈也不会含笑九泉，她临走的时候，半睁着眼睛就是担心她的孩子四分五裂，互相争斗，成为众人的笑柄，可她说不出来，你们哪一个还忍心再继续伤害她，叫她死不瞑目？如今，就剩咱们老爸一个人了，也刚从鬼门关走一遭，是妈妈不放心我们，才把爸爸硬推回来，想办法让我们重归旧好，然后和乐融融的相处。

　　妈爸还有点积蓄都在老爸这里，我和你嫂子商量好了，我们一分都不要，以后爸爸有病的费用我们全包了，妹妹家里条件差，弟弟也不富裕，就把妈爸的那点积蓄留给你们，还有妈妈从前用的东西，明天让你嫂子有功夫归拢好，你们喜欢哪件就随便拿，只要把老爸给我们留下就中……”

　　这时，姑姑已经泣不成声，二叔也羞愧低下了头，二婶红着脸说：“大哥对不起，那天若不是我的话，激怒了妹妹，我们都失去了理智，才在老爸面前大吵大闹，气得老爸害病的，我当时就是鬼迷心窍，只图一时痛快，没有考虑到后果，害得老爸差点丢了性命，幸好老爸得以脱险，要不我们的后半生就得在悔恨中度过……”

　　“二嫂子对不起，都怪我不好，我当时不该那样和你说话，再不好你是我的嫂子，如果不是我先冒犯你，你也不会和我不依不饶的，不顾念亲情，在大街闹成那样，应该检讨的人是我，我一个嫁出去的女儿，不该回来和你们挣财产的。为了这件事回家他姑父也和我吵了一架，如果我接受老爸的财产，他就和我离婚。”

　　“大哥，爸妈的财产我们一分也不要，那点钱留着给爸爸自己用，他想吃啥就给他买啥，我们都有一双手，要靠自已的双手去赚钱，等老爸有病医药费我们平均摊，老妈我们没有尽到责任，老爸这块我们不能再缺席了。就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说着他们站起来跪在老爸面前乞求原谅，老爸挨个拉起他们的手，老泪纵横，哽咽着一字一句地说：“你们永远都是我的好孩子，只要你们认识到自己的错，以后你们兄妹能和睦相处，不要再为了一点利益大动干戈，不惜伤害手足情亲，我就知足了，百年之后就可以安心地见你们的妈妈，坦然的告诉她，没有辜负她的嘱托，这是她走的时候，给我下一到命令，不把你们教育好，不让我去见她，这回我可有脸去了。”

　　听到老爸一席话，屋里哭声一片……

　　爸爸接着说：“今天我还要感谢一个人，他就是我请来的德智，德智这几天发生的事，让您见笑了。幸好这几天有你的帮忙。”

　　“哪里，哪里，叔叔，你严重了，我只是坐了我该做的事。”

　　“倩文，德智现在可是咱们村子里的骄傲哇，他在咱们村开办一个养殖基地，有一个养鸡场，一个养猪场，还有一个养牛场，他的养殖场在村子的北山坡边上，都是绿色养殖，已经四年多了，他的养殖基地是国家指定的扶持项目，德智引进先进技术，做得可是有声有色，可不再是那个天天逃学，不学无数的淘小子了，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农民企业家了，他解决村里就业一个大难题，村里的剩余劳力不用再外出打工了，都去了他的养殖地工作了，德智天天必须去养殖地亲自检查一下。看有没有遗漏下啥问题。

　　这几天咱们家的事多亏他帮忙，以后你在南方有啥好的投资项目别忘了你的德智哥哥。

　　“倩文，那当然。”

　　这回倩文才彻底明白家里发生了啥事，但是经过爸爸在中间的调节，一家人又恢复原来的样子，久违的欢乐气愤又重现屋子里，暴风雨过后终于见到彩虹。

　　第二天早上，倩文踏上了回程的列车，在车站大家依依惜别的场景，还在眼前浮现，但是，他上车时，德智塞她一样东西，让她上车之后再看，列车开走了，倩文轻轻拿出一只精美的盒子，底下有一个纸条：“你想知道我消失这十年到底做了什么吗？你得先答应做我的新娘，我要用一生的时间慢慢告诉你我的奇遇，”盒子里是一枚闪闪发光的钻戒，如同德智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注视着她。倩文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晶莹的泪花滴落在钻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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