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养毁

　　顾燕十八岁那年，和同样辍学的张恒谈起了恋爱。彼此都是一个村的，也都是初恋。

　　正当俩人满怀希望地憧憬着未来，张恒妈妈李春梅却出来阻止了。当着顾燕妈妈杨兰的面毫不客气地说：“我家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要找也得找个有家底有教养的女孩子。你瞧瞧你家顾燕，都是些什么德行！还是个属羊的，命太硬！我家可不敢要这么个儿媳妇，省得哪天一个不小心就被克死了！”

　　说完，拉过张恒的手扬长而去。而张恒至始至终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村里有句老话，男属羊，朋友八方有，财源滚滚来；女属羊，克亲克友命太硬，除非青龙（胸口有毛）来降压。

　　杨兰气得发慌，又接不上嘴，只好劝顾燕：“闺女，这样的婆家不要也罢，嫁过去也不见得好过。你还这么小，多出去闯闯，给妈找个金龟婿回来，气死他娘俩！”

　　顾燕心里窝火极了！属羊的招谁惹谁了？属羊就不配得到爱情了吗？真是见鬼！

　　再想到张恒的反应，顾燕心都凉透了，恨死了他的无动于衷。再美好的初恋又如何？她发誓，一定要让这个蠢货后悔！

　　年轻气盛的顾燕很快就找到了下家，一个比她大十岁的男人。

　　男人叫孟华，一个不大不小的包工头。虽然年纪比她大了些，但是好在他温柔体贴风趣幽默。

　　顾燕在二十岁那年就答应了孟华的求婚。也不是有多爱，就是心里对初恋始终怨着一口气，似乎是想证明什么。

　　酒席刻意办得很隆重，年轻的她戴着略显俗气的金项链金手镯，刻意在张恒母子旁来回显摆，眼里满是得意。

　　杨兰笑得脸上的褶子更多了，扬眉吐气地对李春梅说：“我家顾燕呀，就是有福气！嫁个包工头，什么也不用干，都长胖不少呢！真真是命好啊！”

　　李春梅不以为然，一脸的满不在乎，“哎呀，有好几个女孩儿都想嫁给我儿子，挑都挑花眼了。不像某些人，饥不择食，什么老干货都要！”

　　杨兰白了她一眼，不甘示弱地还回去，“连个女朋友的影子都见不着吹什么吹啊！也不怕把牛皮吹爆喽！”

　　李春梅瞪了她一眼，转身走到张恒身边，气急败坏地扭起儿子的耳朵就往家走，边走边骂：“吃什么吃！还好意思吃！你个不争气的东西！给我回去！”

　　杨兰母女看到这一幕，俩人相视而笑，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轻蔑和嘲讽。

　　婚后舒适的生活，让顾燕的身体一胖再胖，接连生了两个儿子之后，更是肥圆得不像话了。原本穿中号的她，现在已经要穿三个加的了。别说出去散步逛街，就是在家里拖个地洗个衣服，她也累得汗流不止。

　　富态的顾燕和瘦小的孟华走在一起，看起来也不像夫妻，也看不出孟华大她那么多岁。但是孟华一直待她很好，只是偶尔看到她狂吃零食，忍不住会提醒她，“别吃那么多零食，没营养不说，还容易长胖。”

　　顾燕心情好的时候，就只会回他个白眼，继续吃自己的。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开始叨叨叨，“怎么？嫌我胖了？如果不是嫁给你，给你孟家传宗接代，我怎么会变成这样！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时间一长，孟华也懒得说她了。直到顾燕从一楼走到二楼的家里都累得气喘如牛了，她开始恨孟华了。

　　你把我养那么胖，你倒是放心了，没人瞧得上我了是吧？你是不是就好出去找小三啊！心机那么重！你个死老头！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接下来，顾燕天天嚷嚷着要减肥。嘴上说要减，身体却懒得要命，就想找个不吃苦不出力的方法。花了很多冤枉钱，也不见什么效果。

　　孟华劝她算了，他不会嫌弃她的，换来的又是被她一通指责，干脆由她去了。

　　顾燕风风火火地折腾了一段时间后，觉得没意思了，也不提要减肥了。这一闲下来，就觉得很空虚无聊了。

　　她开始在手机里寻找新鲜感。加了各种各样的异性朋友，还特地加了张恒的微信。话里话外都是炫耀和讽刺。

　　此时的张恒也快三十岁了，依然没有女朋友。这得归咎于他那强势的妈妈李春梅，总是鸡蛋里挑骨头，都挑了好些年了，都没人给她挑了。

　　面对顾燕的不屑，张恒并不恼怒，任由她奚落。有时也会半真半假地对她说：“燕儿，要不，我当你的三儿吧！”

　　顾燕满足地咧着嘴笑，“你想得美！你当三？想让我养你啊？做梦去吧！”

　　张恒也没脸没皮地回：“我非但不要你养，相反，我还会给你钱花。怎么样？考虑考虑？”

　　顾燕转身就把这事跟她妈妈说了，杨兰一听，猛地一拍她的脑袋，“你这个蠢货！这还用得着考虑？孟华给你的钱又不多，还不许你找点外快？你就安心花他的钱，最好把他娘俩的钱都花光！气死那李春梅！”

　　就这样，贪婪的顾燕就有了一个当取款机用的小三，心里别提有多得意了！在家里，对着孟华呼来喝去；在外面，对着张恒指颐气使，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好不惬意。

　　可怜的孟华还被蒙在鼓里。最近一单工程的利润比较可观，他拿出一万块钱给顾燕，“别只顾自己打扮，给我老丈人和丈母娘买点好吃的好喝的，让他们觉得姑娘没嫁错人。”

　　顾燕斜着眼看着那一沓钱，阴阳怪气地说：“孟老头，听说最近工程进展不错嘛。怎么，这么点钱就把我打发了？”

　　孟华摸摸脑袋，乐呵呵地说：“这话怎么这么难听呀！什么叫打发你啊？咱不是俩儿子嘛，得多存点钱不是？你看，我都没舍得给自己买件像样的衣服，不都给你了嘛！”

　　“哟！”顾燕提高声音，语气也尖酸刻薄起来，“你没买衣服是我拦着不让你买了吗？”

　　孟华连连摆手，“说的什么话呢！我又没说是你不让买的。是我自己不想买的，天天去工地，哪舍得穿好点的衣服去糟蹋嘛！”

　　顾燕并没有就比打住，反而越发厉声吼道，“你为儿子存钱，那我就不重要了是吗？在你眼里，我就是个传宗接代的生育工具是吗？！”

　　孟华平和地安慰她：“才三十岁不到的人，怎么像更年期提前了似的，火气怎么那么大？连儿子的醋都要抢着吃一口啊？没钱的时候咱没办法，手里宽裕一点的时候再不多攒点钱，等儿子们结婚的时候上哪找彩礼钱去？你说是吧？”

　　“那咱们结婚，你姑妈要给你五万块钱，你干嘛不要？不是能多攒点了吗？”顾燕越说越气。

　　孟华语气落寞了下来，“我父母去世得早，姑妈为了我，一辈子没嫁人。要不是她，我早就饿死了，哪还能再要她的钱啊！”

　　顾燕不满地翻翻白眼，突然心血来潮想诈一诈他，“你敢说你没攒点私房钱？”

　　孟华不吭声了。

　　顾燕这下可急得跳脚了，更加得理不饶人地叫嚣着，“好你个孟华！竟背着我存私房钱！我真是瞎了眼了，嫁给你这个老头子！我比你小十岁啊！十岁！老牛吃嫩草了还不感恩，还不满足！说！钱拿去养哪个狐狸精了？！”

　　怒火烧红了顾燕的脸庞，全身的肥肉都随着她的怒气颤动起来，大有气吞山河之势，压得孟华有些喘不过气。

　　“整天小三小三，我才没空搞那么多花花草草，有你一个就够了。”

　　“那你的钱呢？！”

　　“姑妈这几天身体不太好，我给她请了个保姆……要不，我们把她接过来住几天？”

　　“想都别想！你给她请保姆？怎么不帮我请？难不成我就是一个免费保姆？还想住我房子？坚决不行！”顾燕横眉竖眼地反对，没有看到孟华眼里的怒意。

　　“姑妈把我拉扯大不容易，她养我小，我养她老，有问题吗？要不是她不愿意搬过来，我早就把她接过来了！”

　　“你别忘了，这房子写的可是我顾燕的名字！没我的允许，谁都别想住进来！包括你！”

　　孟华攥紧了手，他原以为顾燕只是年纪小，爱任性胡闹，没想到会这么不懂事！他可以疼你宠你，只要无伤大雅，可以任你胡来。但是决不能挑战他的底线！而孝顺姑妈就是他的底线！

　　“是吗？我买的房子，为什么写你的名字你最清楚！当初你可是同意让姑妈住进来的！”孟华强压着怒火，瞪着顾燕满脸的横肉，想从她脸上看出一点点后悔。

　　结婚这么多年，孟华一直软言细语，更不曾和顾燕争过嘴红过脸。此刻听见孟华这么低吼，顾燕顿感委屈，不管不顾地撒起泼来。

　　“你个死孟华！亏我不嫌你年纪大嫁给你，你不珍惜就算了，还吼我！我一个黄花大闺女清清白白嫁给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我要和你离婚！”

　　孟华顿时头疼起来。离婚，他是没想过的，纵使她再万般不好，也是他的媳妇儿，也是孩子们的妈妈。

　　他缓了缓，语气不咸不淡地说：“离什么离，这话可不能乱说。你当婚姻是儿戏吗？多大点事嘛，也不知道你哪儿来那么大的火气。是不是大姨妈又来了？”

　　可是顾燕并不买账，仍然犟着脾气。“滚一边去！就是要离！嫁给你七年了，女人最好的青春都搭你身上了，够意思了！老娘不奉陪了！”

　　顾燕有恃无恐地嚷嚷，把两个儿子给吵醒了，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来到孟华身边。

　　孟华坐在沙发上，一手抱一个孩子，有些不满地责备她：“你看你这大嗓门，把孩子们都吵醒了。”

　　顾燕这下彻底炸毛了！

　　“儿子儿子，你眼里就只看得到儿子！你就是拿我当生育工具！在你心里，我还没有儿子重要，这婚，我离定了！”

　　说完，提起坤包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

　　孟华以为她后悔了，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绽放就又凝固了。因为顾燕是来拿桌上的钱的。她把钱放包里后就离开了，把门摔得震天响，吓得小儿子往他怀里躲。

　　孟华闭上眼睛喘着粗气，心里的委屈也一下子涌了出来。

　　就是念着你比我小那么多才舍不得让你吃苦受累，在外面光鲜亮丽，在家里窝窝囊囊也舍不得说你一点不是。

　　这就算了。可你是一个母亲啊！为了能去逛街，经常把孩子丢给隔壁王婆照顾！那王婆有事要你帮忙，你为什么不帮呢？

　　花钱如流水，给多少都能花光！可是结婚这么多年你从来没帮我买过一件衣服，买给儿子的也寥寥无几。反倒是经常拿去贴补娘家。你娘家里里外外哪一样东西不是用我孟华的辛苦钱换来的？

　　这也就算了。可你为什么对孩子没有一点耐心呢？非打即骂，还说不打不成材。孩子都不愿意和你亲近！你可是他们的亲妈啊！

　　这也能忍，孩子你不愿教，我可以请家教。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让姑妈当空巢老人啊！姑妈待我不薄，你当初不该拿赡养姑妈的条件来骗我在房产证上只写你一个人的名字啊！这么没良心，是个人都会觉得寒心的！

　　孟华越想越火大，脸也气得通红。巴不得敲开顾燕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有些什么念头。想问问她，她的良心到底还在不在？

　　这时，大儿子伸出小手摸摸孟华粗糙的脸，稚嫩地说：“爸爸，不要生气了。妈妈想离婚那就离婚吧。反正她也不喜欢我和弟弟，我们也不要她了。”

　　孟华听了这话有些惊讶，儿子才六岁，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儿子，爸爸和妈妈闹着玩儿呢，没事的啊！妈妈一会儿就会回来的。爸爸先给你们做饭去啊！”

　　儿子听话地点点头，搂着三岁的弟弟看起了动画片。

　　等孟华做好晚饭，看看窗外，天已经黑了。可是顾燕并没有回家，而是和她那臭味相投的妈妈在商场不知疲倦地恣意挥霍着孟华的血汗钱。

　　“爸爸，咱们别等妈妈了，她经常不回来吃饭的。”

　　儿子的话让孟华又是一惊。

　　“儿子，妈妈不回来吃饭，那你和弟弟吃什么啊？”

　　“冰箱里有方便面，还有速冻饺子，我自己会煮噢！”

　　“咱家灶台那么高，你够得着吗？”看着儿子一脸的天真，孟华突然感到鼻子有点酸酸的。

　　“我放个板凳就够着了啊！”小家伙说完还有点洋洋自得。

　　孟华听完，顿时泪如雨下。这妈到底是怎么当的？连亲生儿子都这么对待，心该是有多狠啊！

　　“是爸爸对不起你们啊！”这次，孟华决定不再妥协，他要等着顾燕来道歉。

　　冷战第三天，顾燕气势汹汹地回来了。她看见孟华正悠闲地看电视，走过去一把关了电视，把遥控器狠狠摔在地上。只听几声清脆的声响，遥控器就四分五裂，只剩一地狼藉。

　　“你能耐了啊！我不在这几天居然一个电话一条短信都没有！是忙着和哪个狐狸精约会呢啊？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才找了你这么个老男人……”

　　孟华把双手枕在脑后，静静看着她发飙。当初以为你性格活泼开朗，原来伤起人来也可以那么伶牙俐齿。嘴里的道理能拉一火车，实际上却都只是道听途说纸上谈兵而已。

　　没错，你是把最好的年华给了我，可我又何尝不是把我的柔情毫无保留地全给了你？你不仅消耗了我的时间，还侮辱了我的感情！

　　想到这儿，孟华打断了顾燕的喋喋不休，“离婚吧，如你所愿。”

　　顾燕呆住了，随即赌气地说：“离就离！房子归我，其它我都不要！”顾燕以为孟华只是随口说说唬她的。就算是真的，她也没什么损失。

　　“你只要房子？”孟华不死心地问一句。

　　“是，我只要房子！儿子我一个不要，又不跟我姓。跟着我，我还嫌烦。”顾燕满不在乎地回答。

　　孟华心里失望透顶，似乎被人泼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心隐隐作痛。爱上这么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他才是那个被猪油蒙了心的人啊！

　　他冷眼看着这个一直被他捧在手心里的女人，这个对他和儿子，对这个家毫无留恋的女人，绝望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而顾燕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直到拿到了离婚证，还是一副嬉皮笑脸无所谓的态度。她偏执地认为孟华只是耍耍小脾气，每次都是他先低头认错，这次也不会例外。过不了多久，他一定会来求她复婚的！再说了，他全款买的房子，当真舍得送她？她可不信。

　　可是他低估了男人的决心。孟华也只是念着旧情，也懒得跟她扯东扯西，所以房子不要儿子的扶养费也不要，只是不希望和她再有什么牵扯。

　　顾燕和张恒过了几天逍遥日子，越来越沉不住气了。等不来孟华的电话，她就是有心找也找不到。工地她嫌脏从来不去，姑妈家她也瞧不起，也从来没去过。电话拒接，发短信不回，孟华似乎从她的世界里蒸发了。

　　顾燕纵使再没脑子，也意识到孟华是真的离开她了。她忽然就有些害怕就此失去这个任劳任怨的免费劳工。

　　就在顾燕想在电视上登寻人启事，向孟华道歉时，杨兰撮撮她的脑瓜，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个笨蛋！全世界又不是只有一个孟华！你不是还有张恒吗？女人要有点骨气，坚决不能吃回头草！张恒家种了那么多年大棚蔬菜，不比孟华差！”

　　顾燕想了想，好像是那么一回事儿。就让张恒软磨硬泡，终于让李春梅同意了他们的婚事。

　　当初李春梅有多嫌弃顾燕，顾燕现在就有多得意。想当初你不是讨厌我吗？那有什么关系？你儿子娶不着媳妇儿，二婚的我还不是照样嫁进来了？

　　一次失败的婚姻并没有让顾燕成长，婚后的生活因着顾燕的邋遢和李春梅的啰嗦而鸡飞狗跳。加上杨兰的扇风点火，日子硬是变成了村里的直播电影。

　　而张恒这个愚孝的妈宝男，总是站在李春梅那头，让顾燕气得牙痒痒，她越发念起孟华的好。

　　这天，顾燕和李春梅又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吵得不可开交。她一气之下跑到镇上的棋牌室玩了起来。

　　天黑时，顾燕乐滋滋地拿着赢来的三千块钱在李春梅眼前晃荡。李春梅看着那红艳艳的毛爷爷，憋着气不说话。

　　这下可拦不住了，顾燕每天都要去玩。一开始还玩得小，赢的钱多了，她就不满足小打小闹的玩法，开始玩大的了。

　　渐渐的，输的时候就多了。可她的赌瘾却越来越深，收不住手了，总想着要扳本。

　　张恒给她的钱已经不能满足她的胃口了。她想着孟华留给她的那套房子也没人住，还不如换点钱来花还实在些。

　　就这样，房子变卖了。

　　顾燕拿着钱在赌场一掷千金，愚蠢到看不清别人眼里流露的精光。

　　很快，钱被败光了。她又开始缠着张恒要。可张恒哪有那么多钱？钱都在李春梅那儿呢！想从李春梅那儿拿钱那可不容易。

　　顾燕又把主意打到亲妈杨兰身上。她嫁了两次，杨兰可收了不少彩礼钱呢！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张恒家对她的“苛责”，颠三倒四，乱说一气。

　　杨兰边骂边吐口水，完了又骂顾燕软弱，活该被人欺。末了，又拿出五千块钱给她，还给她出了个馊主意。

　　“燕儿，他们对你不好，你也别跟他们客气。要不你去把他家的大棚给卖了！”

　　顾燕低着头不说话。那大棚可是张家的摇钱树啊！卖了它，不是等于断了根吗？可是杨兰也太小气了，才给五千块，还不够玩两把呢。

　　“燕儿，傻孩子，你既然嫁进了张家，那大棚也就有你的一半啊！你看，他们都没把你当一家人，你又何必顾及他们？结了婚，所有财产你都有份的，怕什么！”

　　顾燕拿着五千块钱又来到赌场，依然是血本无归。回到家，她看看供桌抽屉里的土地使用权，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来放到包里了。

　　她把证书拿到赌场里卖了，又开始了昏天暗地的奢靡生活。等到李春梅气势汹汹地找来，顾燕手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了。

　　李春梅气得一口气没上来，直接送到了医院。醒来看到张恒的第一句话就是“就说她命太硬会克人你不相信！”张恒懊恼地低着头不说话。“咱家要完蛋了，还差十多万贷款啊！”

　　张恒看着李春梅眼角的皱纹和头上的白发，弱弱地说：“妈，要不我和她离婚吧。反正也没孩子，天天看着她也窝火。”

　　“离！一定要离！离了她也得还一半贷款！还得还我们的彩礼钱！决不能便宜了她！”

　　张恒回到家，没钱的顾燕难得待在家里哪儿也没去。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跟她坦白，“燕儿，咱离婚吧！我妈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好你个张恒！咱结婚还没半年吧？你什么意思啊？”

　　看着顾燕瞪圆的杏目，张恒叹了口气，“你看看你这爆脾气，难得你前夫还跟你过了那么久，真是委屈他了。你把我家的大棚都给赌没了，就没有一点点后悔？”

　　“你家的大棚？哼！我是你媳妇儿，大棚也有我的一份！我想卖就卖，你管得着吗？想离婚？可以呀！把你家的土地、房子、车子全都估算一下值多少钱，我拿了我那一半立马走人！”

　　张恒一下就火了，“我那么大个蔬菜棚都被你卖了，你还想要我的房子车子和土地？顾燕，你怎么那么自私！贷款还有十多万没赔，你得赔一半！还有彩礼钱，你给我退回来！”

　　顾燕也丝毫不让，“你贷款的时候我没嫁进来吧？凭什么要我赔？想得美！做梦去吧！”

　　“那我家种大棚的时候你没嫁进来，凭什么就有你的一半？！那是婚前财产，你没权力分！”

　　“我嫁进来，你家不管有什么都有我的一份！”顾燕说完摔门而去。

　　张恒颓然地坐在地上，懊恼地打了自己两个巴掌。呵呵，这样的初恋，怎么跟想像的不一样？为什么会觉得避恐不及呢？

　　就这样，双方僵持不下了。张恒坚持要顾燕赔一半贷款再净身出户，顾燕则非要分房子土地，还拒绝赔贷。

　　李春梅火冒三丈，一个电话打到公安局，顾燕和赌场里的人都因为聚众赌博被抓走了。

　　顾燕被判了两年多。李春梅本来还想告顾燕私卖大棚的，被张恒制止了。“妈，人都进去了，算了吧！”李春梅气得直弹他脑门。

　　再说杨兰，她去牢里看望顾燕，孟华凑巧从里面出来，俩人都只是看看不说话，随即擦肩而过。

　　杨兰看着顾燕萎靡不振的样子，心疼不已，破口大骂张家娘俩没良心。“燕儿啊！没事的啊！你乖乖的，人家就会给你减刑的。你等着，妈一定给你出这口气！”

　　顾燕呆呆看着眼前这个无论对错都力挺自己的亲妈，忽然就想起爸爸临死前俏俏对她说过的话――燕儿啊！摊上这么个妈，你只有靠自己了。

　　可惜她一直没能搞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现在终于明白了，可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妈，你回去吧！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我爸爸和张恒爸爸一起出事，这是谁也不想的。你本该和张恒妈妈成为相依为命的好姐妹的。”

　　杨兰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然后沉默着转身离开。

　　顾燕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悄然滑落。妈，请您原谅我，可是我多希望我不是您的女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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