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19-05-20 01:17:42 | 作者:8发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11次
穿越时光的风烟,我把冷却在记忆里的花朵一串一串叫醒,让它温暖现世的寂寞和苍凉。儿时的土炕,就这样在暖气来临的日子跌跌撞撞地走进了我的心房。
“丽,揽些包谷竿,烧炕去!”母亲的声音穿透四十年的光阴,至今还清晰得响在耳畔。我七八岁的样子,正是玩不够的年龄,口里应着,心里却十分的不情愿。扭扭捏捏到墙角衔上几枝,就朝妈妈大喊:“点不着!”
这时候一定是一顿骂:“你不会先弄些麦秸引火!”说归说,母亲到底还是放下手中忙不完的活计过来烧炕,我马上就想溜之大吉,母亲却说:“好了,待着别动,只管把包谷竿往炕筒里塞,看看火差不多了,再多抓些麦糠一煨。”我只好照办,心里却想这一会和谁“跑马城”玩游戏。
突然一股浓浓的白烟从炕洞里钻出来,呛得人直咳嗽流泪,我慌忙拿起大蒲扇使劲地上下摇动,一边鼓起腮帮子吹,一边用袖筒擦眼泪。终于看到明火,心一下子放松了。奶奶看见,就点着小脚过来开始嘟哝:“我娃能行滴很。你妈也是的,这么小就叫我娃烧炕哩!”
嘿,救兵来了,撤!儿时啊,懒惰的我最不爱的就是烧炕。如今最怀念的却是烧炕,喜欢被母亲使唤喜欢被母亲嗔骂抱怨,那是难有的依恋。
寒风抽着,夜晚来了。赶紧躲进热炕上,先找“火眼尖”,一炕最暖和所在。掀开被子,把冰凉的双脚赶紧塞进去,刺溜的热,烫一下缩回去,再伸。悄悄把冰冷的僵脚寻摸到妹妹脚上,少不了嬉闹。最后又是奶奶裹挟着无尽热的小脚平息了吵闹。爷爷的“秦始皇”故事就来讲了。隔着棉被,用脚蹭着爷爷坚硬又暖和的脚趾,如同一只小猪晒着太阳,不断地蹭着墙根。
长大一些,土炕倒是不用烧了,因为连着锅灶。而隔着的一堵墙上开了一个四方的台子,俗称“窑窝”。冬天早上寒冷,母亲做好饭菜,从窑窝递过来,一家人围在炕桌上,坐在热炕上,吃着热腾腾的饭,就着咕嘟咕嘟冒泡泡的暖锅菜,那滋味悠长得驱走了贫穷和严寒。
最怀念的还是冬天的深夜。一觉睡醒,炕窑窝的煤油灯还亮着,母亲披着棉袄,斜坐在灯下,一针一线地纳鞋底,煤油灯的黑烟一晃一摆,母亲低头的影子定格在我的记忆里没有。我迷迷糊糊地催母亲睡觉,母亲却固执地歇不下来。如今她的手僵硬变形,麻木得再也捉不了针线,甚至攥不紧手指,我总想和年轻时用手劳作太多有关。机器也有要告油的时候,何况手指呢!
说起这炕上的煤油灯,有两件事是不能忘却的。一是母亲的黑眼圈,完全就是灯的功劳,黑烟熏的。一是我的刘海,正趴在灯下写作业,刺啦啦一声就烧焦了刘海。后来安装了电灯,45瓦的,不亮,却高灯低明,从此母亲的黑眼圈和我的刘海就幸运多了。
冬日的晚上,睡在热炕上最惬意。然而烦人的是老鼠不时来捣乱,正在睡梦里,“腾腾腾腾”,就听见头顶上有老鼠跑过。母亲靠着火炕窑窝,手拿鞋帮子,大声喊“去,去!”我也从热被窝爬出来,侧着身子跟着喊“嘘,嘘!唔嘘!”然后屋子立刻安静下来。母亲招了招手,我迅速爬到窑窝跟前,两颗脑袋挤在一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灶房里吊着的馍笼。一只灰色的小老鼠贼溜溜的黑眼睛就露出来了,三角的小脑袋灵活地转动,前爪试探着往前。听见我和母亲的声音,刺溜就顺着绳子爬上去了。夜静极了,我和母亲相视一笑:“猜猜它还会不会来?”母亲总能用她的乐观和贫穷的日子和平相处,教我至今受用不浅。
如今,四十多年过去了,那三间厦房里的土炕早已不复存在,烟熏火燎的日子也变得明丽自在。母亲却依然保持着睡火炕的习惯,只不过和灶房彻底隔开了,也没有窑窝来传递热饭了,更没有我们姐妹打闹争火眼尖了,老鼠的腾腾腾过会的热闹也早已消失殆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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