莓宝的嫁期

　　莓宝，之月最好的朋友。白白净净，娇嫩粉色脸颊上有一个小酒窝，就像她的名字一样，草莓般清香甜美。最是令人难忘的是，莓宝逢人便笑意盈盈地，亲亲热热地打招呼。眼睛如一弯弦月，清清亮亮。真真地是人如明月，月如人。

　　之月，八月廿一，穿山越水，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终于到了莓宝的家乡，有山有水的小镇。先是拜见了莓宝的父母，莓宝父亲是一位非常温和文雅的教书先生，带着一副金丝细边的眼镜，瘦高瘦高的身形，极爱文学，是生活在自己的文学后花园老先生。母亲，也是非常温和暖人的。还未启言，笑意先达。也是一弯明月，只不过是下弦月了。不及莓宝的清澈，却是成熟丰美的润玉之月。莓宝的笑让人觉得亮眼和惊喜，莓宝母亲的笑却是情意绵绵暖玉生香。

　　八月廿三，莓宝的家里已是宾客满堂。堂前廊下，来来往往的人儿们好像莓宝门前的那条江水里的梭鱼一样，鱼跃龙门一样的欢腾和忙碌。莓宝的表哥表姐们在忙着布置廊下。其中一个表姐扯起绣球和红绸带，干脆利落地站在廊下的长条凳上说：“别费劲比划了，我挂上去试试，不就看的出来长短了吗？”再细看这位表姐，瘦长身材，长眉细眼，却说话行动都极其干练泼辣。声音洪亮，却又是为人处事最周到和细致的细心人儿。原来这就是莓宝后来的岁月里不断告诉之月的燁表姐。

　　堂前是莓宝的姨妈们在跟莓宝的父母商量着婚礼的各项事宜。“我给莓宝算了一下出门的吉时良辰，是清早卯时，玉兔在天，正和咱们莓宝的生辰。“此时，缓缓说话的是莓宝的大姨妈，明奁。女儿家妆奁梳妆里的一颗明珠。务实实诚的大姨是乡土纯净水土里孕育的一颗明珠。

　　“会不会太早了，卯时出门，寅时就要梳洗装扮起来了。“这是莓宝的二姨妈，月奁。一泓明月朗天空，最是时髦摩登，雷厉风行。

　　“姐，还是要合着吉时的日子走，也可为咱们莓宝祈个好意头，和和美美一生。“莓宝的妈妈，玉奁。温润如玉，情意深重。

　　明月一样的女儿家，明月一样的三姊妹。

　　后厨，杀猪宰牛，烹鱼宰羊，各色肴馔，悉数备齐。煎炒烹炸之声，响连四壁，热火熊熊的大灶上成日价，不歇气地炖肉，炒菜，炸干货。蓝烟袅袅，日色清浅。案板上的莴笋青翠欲滴，带着湿漉漉的喜气。木盆里装着的一尾尾的鱼，扑腾扑腾地游着跳着，几乎要跳出这浅浅的木盆了。鲜红瘦溜儿的长条辣椒，有棉线一串串地串起，挂在厨房的门檐上。南方灶头间烧火做饭的同时，都会在灶头上挂上成串的腊肉和腊肠。烧火的热气，煮饭的热腾气，加上成年累月的熏着，这腊肉竟也养出了古玩珍宝上一层黝黑，滋润的包浆。入水煮，清洗，切片，一片片晶莹剔透，晨起的日头下照着，有着琥珀一样金黄滋润的光彩。一瓣紧致的红肉，一瓣丰腴的白肉，最后连着有嚼头的肉皮。整齐切好，码在白底蓝花的磁盘里。微阳下，静静地冒着热气，袅袅的白烟，带着松枝的清香，是烧柴时候的巧思。灶头间，一只肥硕的橘猫，走来走去，绕来绕去，闻见腊肉的香气，“喵喵喵”地叫着，却也无人搭理塔。拱起后背，伸个懒腰，又去东嗅嗅，西闻闻，另去寻觅好玩的了。腥味，青味，辣味，丰腴润泽的味道，清新凛冽的味道，一切清润可人意，日头静静地照着。纵使堂前廊下，人生喧哗，华丽深邃。后厨就是这样的静，仿佛知晓人世的庄重。只偶尔听得后厨“剁剁剁”的剁肉的声音。

　　等待着这一夜的来临。

　　晚间，女眷们都来帮忙烹肴做羹汤，今晚是女儿在家的最后一晚，所以并不专用烧菜的大厨开火。而是由自己最亲的长辈女眷来做，是母亲们送别女儿的心意。再由表姊妹们搬上桌。父亲，叔伯，兄弟，侄子则是另开一桌单坐，不与女眷同桌。大家一起齐齐入座。布菜斟酒，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热闹极了。大家都好高兴。都来敬莓宝酒，说着祝福的话。大爸特意来敬莓宝：“莓宝，大爸祝你百年好合，和和美美的。”说完一仰脖，就把酒干了。莓宝看着大爸喝着有点急，赶紧说：“大爸，你慢慢喝，莓宝谢谢大爸的祝福，一定会很幸福的哈。也祝大爸身体健朗哦！“大爸估计喝多了，看着莓宝，缓缓开口：”还记得莓宝小时候，每次一见大爸归家，就奔到大爸的怀里，焦急地问大爸：‘大爸爸，你回来了啊，有什么好吃的啊？’“哈哈哈哈 ，说完大家一齐笑了。燁表姐也朗声说道：”莓宝，小时候就喜欢跟姐姐我抢饼干吃了，一把塞进嘴里呐，让你抢都抢不到，哈哈哈哈哈 ，你们瞅瞅那个时候她多会抢啊哈哈哈哈哈哈“大家又是一阵哄笑。“莓表姐，你明天可不要跟新郎官抢吃的哦”，莓宝的表弟，琪生，大声地闹着。笑个不停。“一转眼，我们莓宝都要嫁人了，再也不是那个时候那个可爱的小人儿了”，说着说着，大爸的眼圈都红了。

　　深宏敞亮的前厅里笑声渐渐地静下去了，夜色渐渐地晏下去了，天空高悬一轮明月，庭前明灿灿的大宫灯，共享这人世间的喜事清辉。

　　收拾肴馔，莓宝的父母请亲人们上楼暂且休息一下，睡几个时辰，明日寅时就要起床装备一切。亲戚们也都是和衣假寐，面对人世的大事，是睡不着的。而莓宝的父母和姨妈却是彻夜无眠，拥被而坐，确定着清晨的各项事宜。小孩子们却觉着结婚是过年一样的喜悦。

　　堂前，高烧龙凤红烛，红枣，花生，桂圆，瓜子，四样果盘，合着“早生贵子”的好寓意。还有一盘蜜柑，红艳艳的一如红烛高照的女心，福笃笃的喜悦和娴静。

　　楼上，房里，莓宝和之月拥被而坐。

　　“之月，你的心仪之人怎么样了？”

　　之月一脸羞赧的红晕，“改天介绍你们认识。”

　　“哈哈哈哈哈哈哈，期待期待，说定了哈之月。”

　　“你们俩要谈婚论嫁了吧，你父亲什么意见？”

　　之月无奈一叹，“哎……“

　　莓宝知道她心下苦，“你父亲还好吧？“

　　“他是一个可怜人……“之月神伤。

　　初秋的时节，夜里如水般清凉。屋内却不点蜡烛，廊下的宫灯散进千金万点的金珠子玉碎子，仿佛也是知晓莓宝的好日子，蜂拥地挤进莓宝的房间，从门缝里一泻千里，仿佛是一条金色的河流，走上去，是可以步步生莲的。有着人世里最贵重的情谊和禅思。借着这金珠玉碎的光彩，莓宝的头发蓬蓬地随意笼在耳后，明眸微闭，月光下，红唇微启，看得到她的小鼻子一张一合地在嗅着什么？之月也闭上眼睛，嗅一嗅，却是有一种自在芬芳。

　　“这是什么香？”之月轻声问。

　　“是桂花。”莓宝说着，“呼啦”一下子推开旁边的花翎满雕的窗。一丛郁郁葱葱，墨绿的枝条在窗外摇曳，微凉的秋风中满是桂花的清香。之月伸手去折一枝桂花，金珠玉粒一样的桂花掠过她的鬓角，像是簪上一支金色的步摇，秋风袭来，摇摇曳曳地，娇俏极了。一如之月看莓宝的眼神。

　　莓宝折下来的金桂，反手簪在之月的鬓角，清清瘦瘦的小脸顿时有了光彩。那光彩是莓宝对之月的祝福和情意。“希望之月也心想事成。”说完，笑起来，弯弯如月的眼睛，让之月竟恍惚不知是天上之月还是眼前的莓宝。

　　之月抬手，慢慢地抚着这金穗子，满眼笑意，带着雾蒙蒙的水气。

　　之月和莓宝彼此调笑着，竟睡着了。

　　清晨，早就听到百子炮仗，噼里啪啦地炸开了，之月挠着莓宝的胳肢窝，笑着说：“恭喜啦，新娘子，快起来了，你的如意郎君一个时辰之后就来接你了。哈哈哈哈”莓宝还困的厉害，后来被之月笑地一个雨打挺，起床了。之月笑莓宝：“可能你也是知道了这是你自己的大日子了。”

　　莓宝丢下一连串的银铃的笑声：“哈哈哈哈，你又知道了……“说着就赤脚跑着去开衣柜的门，此时屋里已是红烛高烧，廊下也是点了十几盏宫灯，一片锦光灿时。柜门一打开，一袭华丽的秀禾服，红彤彤金灿灿的，只觉得是满目韶华。拿出来一看，原来是百褶裙金丝裙，正红的底子上细细地绣着金色的暗纹，有六瓣扇面，底下都缒着好事成双的大红流苏穗子，缒着铃铛。上衣是正红小褂，金丝银线勾勒着富贵吉祥的大牡丹，福墩墩的如意，搭配上一色的流苏披肩，更显的这金熠熠的牡丹花叶葳蕤，富贵吉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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