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19-05-19 01:15:06 | 作者:649944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24次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死的,大概是戚允和我说分手后的几天吧。
是雨夜,车辆疾驶过来时,车灯亮如白昼,为了保护我的眼睛,我将手挡在了自己面前。车子撞上的时候,我没有感觉,只是那一刹那,我发现我从“我”身体里站起来,然后,安静的走到了另一边,说安静也不对,毕竟没有人能听得见我的说话声。
我已经很久不说话了,在孤魂野鬼的世界,我看见很多灰扑扑的面孔,他们斜睨我一眼,然后擦肩而过。
我想,我在他们眼中,估计也是菜色的面孔。
我飘荡了几天,从前觉得高耸入云的大楼,忽然都在我脚下了,我们的世界没有白天与黑夜,我在灰蒙蒙的里世界里,坐在交通灯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才堪堪想起我从前的男友,戚允先生来。
哦,他呀。
于是我熟门熟路的穿过马路,找到了他的府邸,穿过木门,飘到了他的房间里。
是清晨,戚先生还在睡觉。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当我得知他要和别人结婚时,我是恨他的,可是此时此时,清晨的八点,阳光正好,我看着雪白的床上他如弓的侧面,心底又忽然软了下来,眼眶酸酸的,可是我们孤魂野鬼,是没有眼泪的。
我用手碰了碰他的面颊,我看见我的手指穿过了他的皮肤,就像一场幻觉。
我从来没有过用这样的角度来看他,怎么说,我觉得我的心里很苦很苦,可是我无法发泄,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只能抱着膝盖,坐在他的面前,静静地端详他。
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微微的睁开眼,等意识恢复之后,望了望房间里,我却莫名心虚,连忙躲到了窗帘后头。
我不在了,戚允。
你可曾为我伤心过?
我看着戚允起床,洗漱,穿衣,正大光明的欣赏他的健美的肌肉,但也在他去洗手间时害羞地转过了身去。
我跟着他出了门,坐在他的车后,去了他的公司。
“冬兮,你在吗?”对着白墙发着呆的戚先生突然喊了一句,我吓得差点从书架上跌下来,才想起,他是看不见我的。
戚先生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钱夹子,打开了来,我飘上前去看,咦?这不就是大学时期的我么?
我叫贺冬兮,贺知章的贺,冬天的冬,楚辞中的兮。戚允说,第一次听见我的名字,以为是“什么东西”。
我当时咯咯咯的笑,追着问他对我的第一印象,可是他却和我说,不记得了。
但我还是很喜欢他,虽然朋友们都不看好我们。也许是因为,戚允太沉默寡言了吧。可是他们哪里知道戚允的好呢?
他们不知道他会在清晨摘一朵小花送给我,不知道戚允对音乐和电影懂得那么多,不知道戚允会做得一手好吃的,不知道每当我走累了,戚允总是背着我回寝室。在我的眼里,戚允他真的很好,很好。
可是,他不是要结婚了吗?为什么……
我看到,他的手指摸了摸相框里我的脸。我仿佛能够感应到一般,也摸了摸自己的脸。
“唉”我听到他叹了口气。
他似乎不太开心的样子,我着实不明白为什么,再过不久就是他大喜的日子了,他又不是像我这般经历了意外横死,不知道的人万一以为我是伤心过度而殉情,我真是想解释也说不清了。
“冬兮,你在那个世界还好吗?”
我不由得嗤笑,十分想讽刺他几句。电影和小说总在告诉我们珍惜眼前人勿要追悔莫及,若真如此,又哪来那么多故事呢?
没有人可以知道未知的命运。
我跟了戚允几天,也参与了他与新未婚妻的饭局。小姑娘长相很甜美,每每她挂在戚允手臂上时,我都愤怒的从他们身上穿来穿去,然而,没有什么用。
我看着他们亲热,接吻,从愤怒到习惯,他对我从前的真心与否,我已经不想去猜测了。一日复一日,我终于烦闷,红尘俗世,不过如此,还是早日投胎转世了好。
我幽幽飘到城市的边际,看到一江之隔的阴间。阴间的大门立于奔涌的河流之上,河上一条细细窄窄的长桥,无数野鬼有秩序地呆滞地往前走,我心想,好吧,就这样吧,这一世真的要告别了,人生苦多,投胎也不知能够做什么。
听说这辈子行善积德比较多的,来生可以投一个好人家。
我不由得回想起自己这二十多年的光阴来。
其实我人生最快乐的时光,还是和戚允在一起的日子。
幼年时期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我只记得我幼时几经辗转,最后到了一家孤儿院,后来有一位女士将我领回了家。
我当时愿意跟她回去,是因为她给我买了一对发夹,红色的,有白色的小花。
后面几年,她离婚了,于是家里的生活越来越艰难,我尽早的独立去打工,只为了摆脱她对我的控制。
每当我衣领的纽扣没有扣满或者裙子穿得短了,她就阴着一张脸问我,又要出去勾引哪个男人?
她对我很苛刻,经常骂我,张口闭口就提,如果我是她亲生的,一定不会这样又丑又蠢。
但是她又非常害怕我抛弃她,非常非常。
这种性情随着她的年纪,越来越变本加厉。
大学我为了躲避她,特意报考了距离成长的地方很遥远的城市,正因如此,那种窒息感才好了一点。
大学的四年,真的是我最快乐一段时光。
因为我认识了戚允啊。
我是一个很孤独的人。
我没有温暖的家,那个房子对于我而言,只是一栋建筑。
初高中也有过好友,但也在毕业与新生活中,逐失去联系。
至于大学的舍友,也仅仅是舍友而已。四个性格迥异的人,住在一个屋檐下,对自己的领地,保护意识都很强。我们说不来。
刚刚上大学的时候,我常常一个人跑到这座城市的角落里去。我们的城市有长江流经,泥沙翻滚,江流涛涛, 一如这座城市的本来面貌,粗糙旷野,赤赤条条,仿佛融入不下个人细腻的哀愁与情感。
也容不下我的。又或许,是因为我自己心中孤独,在哪个城市都觉得漂浮。
电影里,小女孩问,生活是否永远艰辛,还是仅仅童年才如此?那个杀手回答:总是如此。
后来我遇见戚允,二十多年的生命似乎突然有了一抹亮色。
我记得我与他第一次见面的对话,记得和他去过的每一个地方,吃过的每一个餐厅,那个时候没有智能手机,我细细将一条一条短信抄在我的本子上,我与他每天都在一起,从晨曦到日暮,有那样多的话,永远也说不完。
曾经,真的是那么的美好啊。
大四那一年,由于专业不同,他去一家大公司实习,我在图书馆赶论文。他和别的女孩走在一起的消息,是室友告诉我的。
哦,我说。
我去找他对质,话还未说出口,我已经看到了他的眼神。我没有想到这种电影里的情节会发生在我身上。是啊,我一穷二白,什么也给不了他。
我如此普通。
他说,冬兮,等我几年。
我拒绝了。
我想我真的从来没有了解过他。不了解他的渴望,他的抱负,他对出人头地的渴求。我以为我爱他就足够了,殊不知,他要的东西,我给不了。
再后来,就是我的车祸了。
跟着戚允的那几天,我大概知道,我的后事,原来也是他办的。
何必。
天快亮了,天亮以后,又得等一个轮回,这个世界的周期与人间不同,人间三月才是这里一日。
我该走了!
但愿来生做个无机物吧,一花一草一石,好过为感情所负累。
可…鬼使神差的,我却想再见戚允一眼。埋怨自己的同时,却已往城南飘了好远。
我飘到戚允家,却听到一阵打砸声。咦,她的未婚妻也在。
这个女人往戚允的身上砸过去一团东西。
是钱夹,我的照片掉了出来。
“我没有想到,这么久了,你还是忘不了她。”女人恶狠狠的说。
“既然如此,我们的婚约,还是取消吧。” 女人拎起包就走。
“蕊蕊。”戚允喊了一声。女人回头看他,但骄傲如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了。未婚妻在楼梯口停顿了一会儿,自嘲的笑了笑,往楼梯下走。
戚允先生难得站起来,但却是说:“我送你一程吧。”
未婚妻小姐看着他,却也没有拒绝,是啊,他总是这样彬彬有礼,让人挑不出错来。
两人一路无言。我坐在他们的车后,看着二人的后脑勺。
未婚妻小姐终于开了口:“其实我知道,你一直忘不了她。”
“你去它的墓地的时候,我看到你哭了。”
“哈哈哈,当时我就心软了,真的宁可躺在里面的人是我。”
坐在车后的我哭笑不得。
“是我傻。活着的人,永远战胜不了去世的人。”未婚妻小姐最后总结。
车子在江边行驶着,已经是深夜了,对面一辆大客车行驶过来,车灯打亮这边的区域。
我和未婚妻小姐对视了一眼。在后视镜里。
“啊!”女人尖叫起来!“她在这里!”
是的,今天七月七日,我看了看窗外的月色,正是零点。
我从戚允的眼睛里,看到了浑身是血的我。
“呲——”
车子一个打滑,下一秒,我看到戚允与未婚妻,都掉入了水中。
我往戚允的方向游过去,未婚妻在水中看见我,挣扎的更猛烈了,我不由得疑惑,车祸后的我真的这么吓人吗?
与其说是溺水,不如说未婚妻小姐是被我吓昏的。嘻嘻。
如果未婚妻去世,戚允作为驸马爷的打算应该是落空了吧。
我往未婚妻小姐的方向游了过去……
黄泉路上,不如一起做个伴吧?
那么一瞬间,我的眼前忽然闪过了大学时代,我和他走在路灯下,戚允的眼睛,一双温柔而具备野心的眼睛……
算了,算了。还是帮一帮他吧。
我抓着未婚妻的手,尽力的往上游,顶部的水光逐渐模糊,我看自己的脚,正在逐渐变得透明,糟糕,时间快到了……
……
难道来不及投胎,连来生的人也做不成了吗?
这辈子真的很遗憾,碌碌二十载,什么都没有得到……
如果可以再来一次……
如果……好恨啊……
……
我感到我的手指是可以动的,耳边听到很一个声音一直呼唤着“我”——
“蕊蕊,蕊蕊,你醒醒啊。”
“爸。”我莫名其妙叫了一声。
等等,我是谁?
“爸。”我莫名其妙叫了一声。
奇怪,我是谁?
我抬起手来,细皮嫩肉的右手,不是从小被要求做家务的我的,中指上戴着一只婚戒,这只婚戒我很清楚,戚允的未婚妻的。
难道……
中年男人一把握住我的手,女儿,你醒了。
我忽然意识到,说出这些句子,是我这具身体的本能。
我是谁?我是林蕊蕊,戚允的未婚妻。
我看到了那一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孔,他走到床前,看着我。
我也看着他。
“戚允。”我唤。
我感到有眼泪从我的眼眶流出来,一路流经,滴到我的耳朵中,我终于能哭了。
戚允看着我,那一双瞳孔里,我看到了我自己。
他的目光闪动,握住了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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