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

　　他气喘吁吁地跑遍热雨街道，街上的行人都是寂寞的背影，他用双手撑住膝盖，头却一直望眼前的方向望去，“这一次，不能再错过了，五年前我失去过你，这一刻这一秒只要有你的身影，我便会用尽全身力气，宁愿花上一生运气去寻找你，找到你。”

　　从他的眼神变化可以明显地看得出，虽然热雨街道的霓虹灯不停的闪烁着，让这座充满烂漫气息的小镇多了一丝惆怅，从刚刚开始的惊讶，焦急，瞳孔放大的倍数，连他旁边的朋友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使这个平日里冷漠不言不语的他竟然能有这么多表情动作，更不会晓得疯狂的搜索式，就像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心爱的玩具一样的眼神，他们都不懂，当然，他们怎么会知道，五年前发生的事，对他影响有多大，想忘记却又忘记不了的，却是最令人难过的。他停息了一会，稍做调整，整个城市这么大，怎么寻找？他突然发现自己失了态，扔下朋友不管，直径找寻自己的猎物。他站在人流里，寒夜的星空里，星星很少，月亮困了，躲在云里睡着了。

　　街上走来几个行人，三四个大佬爷们，年龄都是四五十岁，手拿着酒瓶，走路摇摇晃晃的，互相搭着彼此的肩膀，有说有笑的从他身旁经过，他闻着浓厚的酒味，竟觉得有点恶心，想到了自己很久没有碰酒的缘故吧。热雨街道平时是很热闹喧哗的，这几天天气猛的降温，街面上的店铺也都早早关了门，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嫌弃的表情。生命中有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的，你不喜欢但是还会接受的，不管你愿不愿意，已经有人为你做好了选择。人们还是依旧机械性地穿上大衣，毛衣，棉裤等。

　　他看了看手表，11点晚。摸出手机给朋友打了电话，歉意道完之后与朋友集合，一同集合回公寓。

　　今晚有点忙，他感觉到有点累，洗完澡后不久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轩，过几天我生日，你说过的，要陪我过生日的，可不要忘了哦。”女生带着甜蜜的笑容站在他面前温柔地说。

　　“嗯。”男生木木的回答。

　　女生转身过后，越走越远，越走越远，忽然周围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他的视野里只看得见女生娇小的身影，白茫茫的一片。他不知道为什么不跨步出去，身体在那一个被定格，思想却远离。

　　他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汗珠从他前额滴到两旁的太阳穴，阳光早已洒满了他的房间，透过窗，鲜明的对照出他的房间显的多么孤寂。

　　他已经习惯这样的日子，在寻找中度过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但是他一直相信总有一天会找到的。时钟的摆动只不过渲染寂寞而已，只要有信仰，我们依旧可以坚持不懈的走下去。他坚信总有一天，会穿过拥挤的人流，跨越高耸的山岭，走到她身边，用拥抱围绕她，包容她的任性，牵着她走过时间的河流。

　　“他怎么样？情况还是不变嘛？”轩的房门紧闭着，隔着他的房门，两个大男人小心翼翼的在客厅讨论着。问话的是王声，轩大学时候的同学之一，时间的流逝，更改着每个人的面孔，太多的交际要处理，太多的应酬，啤酒肚就是时间给王声最好的礼物。

　　“貌似情况还没有好转，前几天参加宴会的时候，不知道看到什么了，我想应该是她，然后就逃走了，可把我累的，找了好几条街才找到他。”

　　“可真是辛苦你了，可是他的记忆里只有你和她，我们这些好朋友都忘了，轩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医生不是说会慢慢变好的嘛？”王声带着点抱怨和不安的情绪说。

　　“有些记忆不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伤疤那么深，可能只有等时间来痊愈，也许是折磨，也许也是另一种解救吧，看他自己的造化了。”舍友望着天花板，感叹一声地说。

　　王声向沙发靠去，仰着头，眼睛睁着仰视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哎了一声，坐直。右手伸到桌子前，拿起刚刚进来放在上面的经典烟和黑色打火机，打开盒子抽出一根，叼在嘴上，正打算用点火。舍友连忙出手阻止。“你忘了，轩一闻到烟味，就反感，还记得大学时候的他吗？天天在宿舍里像父亲似的教育我们，我们这些小朋友每次都跟他对着干。”

　　“记得记得，当然记得。怎么可能忘呢，那时候他可是班上的发光体哇，德智体全优，身高已经占了很大的优势了，更难得的，是他五官还很标致。”王声说完之后大笑，眼角纹很深，每一条纹路轮廓都很清晰，牙齿已经被烟渍刷的蜡黄蜡黄的。本来这个年纪不应该有这般面容，可是在王声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沧桑感。

　　“老大哥哇，笑的时候把分贝拉低点行不，您这声响，恐怕隔壁都要来投诉了。”舍友开着玩笑的嘲讽他。

　　“也是，也是。哈哈哈。”卡农的音乐从王声的口袋里传出，王声拿出手机，起身示意走向阳台接个电话。

　　曾经，那个阳台也是轩和舍友的梦想根据地，这栋公寓不高，可能唯一满意的地方就是面朝整座小镇的灯火，空闲的时候，轩和舍友喜欢在这里看人潮拥挤的时候，喜欢看空无一人的小镇，到深夜的时候，没有了人声的嘈杂，妇女，小孩，还有孤单的人都入睡的时候，只留着一盏盏鹅黄色的暖灯撑起整个夜晚的寂寥。鹅黄色的灯光暖暖的，看着看着就很想家，想起从前的人，现在在哪里，做些什么事，会不会很孤独？会不会很快乐？他们留过身边的痕迹就像清晨清滢的露珠，在阳光里放肆闪着光，以他们独特的生存为时间河流里路过的人留下最美的风景画。

　　轩在那时候迷上了吉他，觉得几根弦能够弹奏出来动人的音乐，他和舍友一边在说笑，一边跟着视频认真的学习谱子。音乐能够表达出他心中更多的话。偶尔去广场，和其他的流浪歌手交流，也结识了不少朋友。也是在段时间里，遇见了铭猫。

　　“老板，这件外套怎么卖？”寒夜，呼啸的风搜刮着每一个人的身躯，来的突然而急速。铭猫看过价格标签之后，没等老板过来招呼。快速而默默的从店里走出来，像只猫一样。店里人多，最近天气的寒流很强烈，每个人都怕冷，每个人都想让自己看起来坚强点，暖的温度从衣服给予，在浮躁的生活里寻找一丝丝暖意。老板走到一半就被其她顾客拉着商讨价格，谁都不知道她来去的身影。铭猫走在街道上，车声与人声还有商业街专属的叫喊声。铭猫无奈地想着，“物价越来越高，黑心商家也是越来越多，这个社会交织着那么多情感的人，那么多繁琐而简单的事，我们不就是为了能够生存着而努力活着吗？”

　　这个小镇很久没有这么冷过了，前几年的年尾都能见到阳光，今年的冷好像把每个人都打回梦里的摇篮中了。

　　“好冷哇。”铭猫哆嗦了一下，打了个哈欠，从早上出来到现在，从天亮到天黑。对于刚刚从大学毕业的她来说，这几天的打击一次比一次大，使那时雄心勃勃的她，还信誓旦旦的跟家里人说，自己会好好照顾自己，放心吧，会在大城市里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的。那时的她对比现在的她来说，判若两人。面试的公司嫌她无经验，需要手把手交，嫌她年纪小，嫌她文凭不够。失望，难过，一层一层的像钉子钉在她的每一寸肌肤里，眼看快要一个月了，毕业前父母给的生活费已经快花完了，自己又拉不下这个脸去跟父母要钱，现在只希望，今天面试的几家公司能够赏识她另外的才能，录用她，这样一来，勉强能够度过月末。大学里的好朋友东奔西走，各自过着各自的生活，新的朋友圈她不想参与，厌倦带着面具去生活。

　　广场很热闹，铭猫买了个热乎乎的面在广场里的老藤椅里坐着吃。静静的看着广场里的场景，有中年大妈的广场舞，小孩和大人玩耍时的笑声，情侣之间的悄悄话，还有流浪的歌手的歌，还有全部都没有的她，感觉自己格格不入，风一吹过她的鼻子，竟然感到一阵鼻酸。有股想哭的冲动，铭猫拼命的忍住，绝不在陌生人面前袒露懦弱的自己，于是吃完整个面，给了自己不少安慰。

　　在广场呆了很久，从起初的喧闹到此刻的宁静，只有一两个歌手在卖唱，还有一两个偶尔从她面前经过，被大衣裹的严严实实的，脚步匆忙的走过。铭猫完全忘记了风带来的凉意，在打完又一个哈欠之后，冷的赶紧用双手搓热取暖，举到嘴巴面前，两手握成拳，向里面吐气，双脚交换的跺了几下地。

　　“这世界很荒凉，我们来不及躲防，你不要假装坚强，我知道那是你的伪装，不要怕，我会来到你身旁，守护你未完成的梦，亲爱的姑娘，你是否还在等待我？”

　　悠扬的歌声在寂寞的广场里想起，街上的店铺关闭了，只有路灯，铭猫走到被路灯照耀下的歌手面前蹲下，安静的听完整首歌。唱歌的人有股莫名的感动，今天是他的第一次卖唱，本来也是打算唱完歌就走人，冷意促使他的神经散发出更多的热量，于是从开始到现在，唱完一首又一首，直到看到一个广场上的一个姑娘走来，其实他刚刚就看到了她，她吃面的时候因为热气扑上她的脸时的表情，还有她搓手取暖的动作，他都看在眼里，这些只不过是他生命里最常见到的人了，可是在那一刻却发现，这个女生很特别，好奇心迫使他待到现在，待到她过来。

　　铭猫从身上找出来五元，放在装吉他的背包里。 “你唱的真好听，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唱歌的人停下来，微笑温柔的说，“还不知道叫什么呢。”

　　“这首歌是谁唱的？你能告诉我吗”

　　歌手犹豫了一下，笑笑地说。“站在你面前的人唱的。”

　　铭猫被突然来袭的幽默感逗笑了。

　　“这首歌其实是我自己写的，想了歌词却不知道起什么歌名。”歌手绕了绕头，低了头说。

　　“真厉害，唱的很好听哇，歌词也很不错。”

　　“主要还是听众的观点了，不同的人听出不同的感觉，你听出来什么了吗？”

　　“男主很爱女主，女主很爱男主。”

　　“你这个比喻得就像我喜欢吃饭，饭喜欢被我吃是同个意思。”

　　“哈哈……”铭猫笑了起来，笑的弧度很美，小小的脸蛋挂着两个小小的酒窝。不知道是笑自己，还是被歌手逗笑。

　　“恩，要不我想个，你给下意见行不？”

　　“好哇好哇。好荣幸。”铭猫充满期待的眼神望着前面的歌手，就像幼儿园的小朋友期待老师奖励糖果般的看着他。

　　“寂……凉……额，有点难想呢，没个引子我突然想不起来了。对了，你叫什么？”

　　“那就严肃的介绍一下我自己，哈哈。”

　　“你好，我叫董铭猫”

　　“你好，我叫林轩”

　　“轩还没睡醒呢，声哥你先坐会吧。要不我去叫他把，早餐都准备好了。”舍友叫王声哥，不仅仅是因为年龄的差距，更多是这些年来给予轩和他的帮助。

　　“也是，这小子，太阳都晒到他屁股上了，还不起床。”

　　他们两个在客厅讨论着。房间里的轩已经穿好衣服了，准备去刷牙洗脸，一打开门，迎上他们脸的目光，对着舍友说了声早，“轩，这是王声，经常来我们这里聊天的。”舍友望了林轩，指着王声说。“恩。你好。”林轩的语气很平淡，自从出事之后性格完全变了个样，以前热情大方的他，灿烂的微笑围绕每一个的身边。现在性情冷漠，话也说的少，简单的答道之后，便走向洗手间的方向。

　　“说实话，他这样子我真的很难习惯。”王声看着林轩的背影，转头对着舍友说。

　　“我也不习惯，但是现在嘛，只能慢慢来了。”

　　“你知道过几天是什么日子吧？”

　　“嘘，我知道，铭猫生日。”

　　“恩，都这么久了，以往这个时候，我们都会一起出来聚聚，喝个小酒，谈谈我们的过去，一文，他变成这样子你还愿意在他身边，哎，爱情啊。就是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两个人相扶到老吧。”

　　“是吧，我们都会在爱里沉沦的无法自拔，有时候感情复杂的像蜘蛛网一样，难以解开，我很感谢铭猫的来临，对于轩，我想日后他会懂得的。只愿飘浮的人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港湾。我们都是渺小的生物，需要依靠，才能继续往前进。所谓爱人，不一定限制年龄和对象，像母亲爱小孩，小孩爱玩具。不说了我们去吃早饭吧。”一文对着刚刚走出洗手间的林轩微笑喊道，“轩，吃饭吧。”

　　“好。”林轩依旧是以平淡的语气回答。

　　入冬了，我们都需要找到自己的大衣，汲取一点点的暖意温暖自己，寒夜很冷，可是有我们爱的人，一想起就很暖的人，所以不要难过，不要悲伤，爱人们会用回忆填满你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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