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19-05-19 01:14:00 | 作者:316448498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22次
一
西北偏北,养马很黑,你饮酒落泪。西北偏北,把兰州喝醉。
张仅一初中时,就听哥哥姐姐说在着这座所谓中国最有江湖气息的城市里,发生在他们身边的,纯粹的,柔软的,粗砺的,烟火气的故事。
二
2019
天色微亮的清晨,牛肉面店里冒起了热气,张仅一走入校门,说差不差,说好不好,上的是西北师大附中国际班。西北师大附中,全省最好的高中,里面的国际班,录取分比普通班低一点,却比其他学校高。
吃完了牛肉面的他上课又迟到了,被班主任叨叨了半天。进了教室,看见期中考试的成绩,班里倒10,也没什么感觉,习惯了倒数,不像是高中刚开学的前几次考试成绩,让他难以接受从初中的尖子到高中的差生的落差。
张仅一浑浑噩噩混过去一天,放了学,走进学校附近的一家地下台球厅,一个人拿了只杆子选了个桌子。台球厅又脏又乱,没几个好桌子,还有几个桌子上的绿布都磨的坑坑洼洼。
“老板,就这个桌子吧,一小时,给,5块”。
大概一周张仅一会来1.2次这个地方,总得会打台球吧,就和男生得学会骑自行车,会游泳,会打篮球一样。
从小学起,听哥哥姐姐说他们的事儿,总对台球厅有种莫名的刺激的感觉,好像是城市里的聚义堂,混江湖的人经常会去的地方。
“小伙子,一个人有撒玩头?附中的?”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牛仔裤,留个寸头,有点瘦有点高的,大约27.8岁的人过来问。
“昂,放学了一个人玩玩”,张仅一有些害羞地回答。
“一块玩会,我们多一人,也没事干。”
就这样一起玩了几次,张仅一知道了这位哥叫陈郁。不敢相信这样一个诗意的名字,来自一个当着酒保,网管的人。
陈郁给张仅一留了电话号码,“家成了(好了),你是个乖娃娃,想玩了就给我发短信,平时就好好学,再不要胡混了。”
慢慢地,张仅一发现陈郁满足了他对江湖儿女所有的想象。
高二下半学期的暑假,张仅一联系了陈郁想去一次酒吧,时间定在了一个周五晚上,去之前张仅一心里砰砰跳,比考试还紧张,还特意在前一天晚上偷着喝了家里的半瓶白酒,吐的翻天覆地。
一进酒吧,看见地下堆成小山的易拉罐啤酒瓶,张仅一不禁心里发怵。
“来了吗?给你介绍一下,这几个都是我兄弟,这个是你日伟哥”,陈郁说。
“求,你个杂怂(坏蛋)给人家娃娃胡说撒着呢”这个叫日伟的温文尔雅地回了一句。
“哈哈哈,你个孽障一天让人按到地下组着呢,叫你日伟咋了”。
“日你哥的腰子”日伟又彬彬有礼地回了一句。
“哈哈哈,好好介绍,好好介绍,赵伟”,陈郁指着日伟对张仅一说,“以后叫伟哥就行,哈哈哈哈哈哈”。
“哎呀,你个杂怂(坏蛋)啊,今天把你喝死”赵伟忍不住说。
“哦哟,把你口坏了(厉害坏了),火车不是推的,牛皮不是吹的,我今天就把这个口撩下(把话撂下),我今天捏住半个胃和你喝,把你三下两下组着躺下(喝倒)。”
玩笑之间,陈郁介绍完了桌子上的四个人,张仅一不觉地发现没有了第一次进酒吧的紧张感,甚至有点期待接下来玩什么,陈郁的这种把控气氛的能力仿佛与生俱来。
扑克,骰子,拳,一个个的游戏玩的都是那么有趣,不知不觉4.5个小时就过去了,笑声就没断过。
玩到晚上十一点多,啤酒下去4箱多,满地烟头,乌烟瘴气的小酒吧,这种感觉让张仅一很陶醉,仿佛终于活成了幻想的样子。
“哎,郁哥,今天实在是状态不行,这样,我拉个罐子(不到一秒一口喝完一易拉罐啤酒),挑到6个酒(赖皮6次输的酒)。”赵伟说。
“日伟这就挑开了吗?(赖起来了)还把你木不得了(厉害坏了),你要是能拉个罐子,6个酒我帮你喝到,再上台子上唱个歌。”
说着赵伟拉开易拉罐,双手上下使劲一捏,一瓶酒一秒就进了胃,接着就昂首挺胸地跑到酒吧门口,蹲下,让自己胃中的固体和液体拥抱了树和土地。
“哈哈哈哈哈哈,给你说捏住半个胃和你喝。”陈郁大笑。
“加起啥(行了吧),我今天状态不好,下次把你喝成糊糊子。”赵伟吐完回来说到,“把你的歌唱去”。
陈郁上了台子,抱起吉他,唱了一首《兰州兰州》。
一晚上,张仅一一直参与着,也旁观着,仿佛见到了听说过的,却从未感受过的诗酒江湖。
三
2019
转眼到了高三的寒假,天黑的早,陈郁站在昏黄的路灯下等待着张仅一,夜雪显得格外温柔,夜幕下的金城兰州该怎样形容。
陈郁搂着身边的姑娘,抽着黑兰州,雪花一片片抚摸着黄河水,轻轻地捧起了涟漪,触着心底的柔软。
张仅一远远走来,陈郁向他介绍了身边的姑娘,河风吹过,姑娘凝脂般的面庞微微透红,显得更加温婉,“我媳妇儿,你叫沈姐就行”。
又是一番刀光剑影,七嘴八舌的“战争”,落雪声,汽车的轮子声,碰杯声交织在一起,好一副不真实景象,那时那刻,仿佛应了那句话“在兰州,不努力喝酒就会没朋友”。在这个三线城市,生活的总是很平淡,酒精在伸展着人们的触角,而又能击碎他们平常日子里的脆弱。
“呆(喂),高三了一天天不好好学习胡浪撒着呢?再不要胡玩了,好好学学,考个差求不多的大学,你高中这么好的”陈郁对张仅一说,“你沈姐,也就是考了个师大,要不也至于找我这么个滥葬(垃圾),哈哈哈,不过也算是我们家的知识分子了”。
“哈哈哈,郁哥,我就算考个清华,也找不上沈姐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啊,再说我们学校每年也就十多个考不上的,应该没那么背。”
“哎呀,木求出息,附中的娃不考个好学校不丢人吗?”
“没事没事”。
五花八门的游戏使气氛很活跃,陈郁这桌子的人豪放的笑声引起了旁边的人的不满。
“呆,悄些啥(声音小点)”旁边的一青年吼了一声。
“撒求意思(什么意思)?”陈郁回怼。
两三句过后,陈郁回头对张仅一说“和你沈姐先出去,外面等着。”
张仅一和那位沈姑娘走出了酒吧。五六分钟过后,陈郁和他的几个朋友也一起出来了,“没事,几个讨吃(瘪三)扎刺(挑衅)呢,我们几个把他们组(打)了一顿,”陈郁平静地说,“家对(好了),下次再聚,这次就先各把各的回吧。”
送走了几个朋友,陈郁对张仅一说“那你打个车,我和她再走一会。”看着张仅一坐上了车,陈郁搂着沈姑娘,走远了。
张仅一看着他和沈姑娘消失在路口转弯处,黑色的风衣配着路灯昏黄的浪漫,回想刚发生的事儿,都是那么地不真实。血色地很暗淡,浪漫地很深。
黄河的水,把沙粒推向岸边,又拉回了水底。
四
2019
2019年至2019年,张仅一在北京的一所大学度过了4年,认识了一波又一波的朋友,喝完了一箱又一箱的酒。
大四的一个周末,张仅一和两个认识不久的朋友聚在一起喝酒,玩着几年前学会的各种喝酒的游戏。
“卧槽,仅哥,你哪儿学的这么多游戏啊,你到底会多少个游戏?”其中一个叫健健的问。
“之前学的,你放心,就怕你不玩,要玩的话能玩到明天早上”,张仅一回答。
“哈哈哈,仅哥牛逼啊,来来来,我们喝个差不多就蹦迪去吧,我都联系好了,那家叫天堂的还不错”,健健喝完了杯子里剩的半杯酒说到。
“你们去吧,那儿太闹腾了,我就不去了”张仅一回。
张仅一一个人走在街上,北京深夜的气味总是那么迷人,想起几年前和陈郁他们几个,喝完酒坐在黄河边的椅子上,抽着烟,一言不发,却彼此交流的日子。打开最新的智能手机,通讯录里早也没有了他们的消息。慢慢的,别说是短信了,就连电话人们都不常打,代替交流的,只剩下了微信。
五
2021
张仅一大学毕业,在北京的一些酒吧里当着歌手,白天有时候能找到教小孩子钢琴的兼职,却也挣不下什么大钱。微不足道的一些积蓄,都用来出专辑,即使没什么人听,偶尔能去外地的live唱一唱,live上挣的钱,在哪儿挣的,在哪儿花了,也算是半个流浪歌手。
2021年的冬天,张仅一回了趟家乡,待了几个月,通过朋友介绍,去了一间酒吧卖唱,当然,高中时就去过这家叫空瓶子的酒吧,是陈郁带他去的,当年还很简陋,除了几十张桌子就剩一个小台子了,台子上放着一把断了根弦的吉他,平时也没人去唱。张仅一还记着那次陈郁打赌输了上台子上唱了一首《兰州兰州》,虽然唱的很呲,扫弦很乱,但还是赢得了当时台下朋友的鼓掌。
酒吧现在叫港湾遇见,除了张仅一,还有3个唱歌的人,每人唱一个多小时。酒吧布景很漂亮,设施很健全,而且建成了两层,连卫生间都挂着啤酒广告“没有什么是一瓶啤酒解决不了的,如果不行,就来一箱。”台子也变大了,声卡很好,就算瞎唱,出来的声音都挺好听。
喝酒的人都还是年轻人,不过都喝的很体面,酒吧外的树底下也没有了呕吐物。
张仅一在二层唱完了最后一首歌,默默地走下了台,没人在意,台下的情侣都在卿卿我我,朋友之间玩着酒吧提供的酒吧转盘,大概类似诚实大胆般的游戏。
张仅一走到露天阳台上,冷风吹过来打了个哆嗦,点上一根烟,一切都似是而非,唯独黑兰州的味道一直是那么熟悉。
向阳台外的街道望去,在一家街边露天烤羊肉的摊子上,张仅一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换了,陈郁的风衣换成了羽绒服,也是,兰州的冬天穿个风衣确实有点冷。陈郁身边有一位女子和一个4.5岁的小孩。
“操”张仅一看着掉在地下的烟骂了一句,冬天人们的嘴总是很干,有时候抽烟,嘴上的皮和烟嘴之间的摩擦力大于了手和烟之间的摩擦力,导致烟没有离开嘴,手先向烟头滑去,炙热的烟头会触发缩手反应,于是,烟就掉到了地上。
张仅一又点了一根,接着看远方的那个身影。
陈郁身边的那个女子,没有原来的沈姑娘漂亮,但很干净,而那个小孩子应该就是他俩的孩子吧。
陈郁搓了搓手,要了一瓶啤酒,倒了一小杯,给那孩子喂了一口,那女子看见,拍了陈郁几下,陈郁看着孩子的表情,笑的很开心。
张仅一掐灭了烟,走回室内,拿起了吉他又走到阳台,关上阳台的门,坐到地下抱起吉他,在阳台上,在周围抽烟的四五人的注意下,没有话筒,没有声卡,没有音响,也没有前奏的指弹,扫着吉他,唱了一首歌,《兰州兰州》。直到唱罢,阳台上的朋友也没有离开,即使烟已经抽完。
金城的夜晚该怎样形容。
陈郁和家人还在吃着烤羊肉,张仅一把吉他收进琴箱,打车回了家。
六
兰州的夜雪还是如此温柔,在雪花的轻抚下,黄河也已入睡,没有声音,就像都飘散在风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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