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空想曲

　　“这个世界要是只有我一个人就好了”闭上眼睛之前，黎云默默在心底说了一句，沉沉睡去。

　　夜晚的城市霓虹灯无声地闪烁，暗灭交替，诉说着难以名状的变化。黎云的睡眠很浅，但今晚睡得格外地安稳，汽车声、夜市喧嚣仿佛都被屏蔽了。

　　只剩下星空和灯光交辉。

　　照耀着桌上的水杯，像一个波光粼粼的水塘。

　　01.

　　这个世界真的只剩下黎云了。

　　早上醒来，一看手腕上的表，麻叶，八点五十，第一节课都上了大半节了。抓起书就往教学楼冲，这节课是菊仙人的课，一个中年妇女，三次不到就准备和她再见一年。

　　不巧的是，黎云由于各种原因，已经缺席两次了。急冲冲地跑到教室门口，深吸两口气，推门进去――一个人也没有？难道今天停课了？可是没有通知呀？

　　黎云疑惑地走出教室，抬头才发现，视线范围之内，没有任何一个人？人都去哪了呢？

　　在校园里晃荡了一圈后，黎云也没有碰到任何一个人，也许在做梦叭？这样的梦真是太好了。在这个时候，能够做一个如此高质量，如此走心的梦，那还真是不容易呢！这段日子黎云总做梦，前几天梦到自己变成了一个N流的作家，写了几个狗屁不通的故事。扯远了。

　　黎云几乎已经确定自己是在梦里了，他高兴地跳了起来。落叶满地，但阳光格外地明媚，不过黎云可没有心思欣赏这些，他以之前冲向教室的速度冲回寝室，一个飞身扑向还没有凉的被窝。黎云是真的困！这一睡，昏天黑地，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窗外蒙蒙黑，屋内没有开灯。

　　现在还是在梦中？黎云掐了自己一把，嗯，有点疼。

　　肚子饿了，一整天水米未进，大好的时光就浪费在这睡觉上了！不！真是太爽了。黎云已经大三了，最近在忙着做实验、写论文，连续通了几个宵，但还没有完成自己的工作，导师也催得比较急，所以已经好久没有安稳地如此睡觉了。

　　拿上饭卡，走出寝室，正好是饭点，说不定还能抢到排骨玉米汤。那可真是太好了。太阳已经挂在西边了，把那一方的天空都染成了火红色，夜晚的凉风袭来，阵阵酥意。黎云低头走着路，想着还没有完成的论文，他在考虑如果导师再催的话，该怎么办呢？不知不觉就已经走到了食堂。

　　怎么没有人呢？食堂是在营业，但是，整个食堂都空荡荡的，没有手抖的食堂阿姨，没有抢饭的学生，没有炒菜的烟火气息。

　　一切都淡淡的，淡淡的灯光、淡淡的饭菜香，夹杂着淡淡的排骨汤的味道。

　　还在梦里？这个梦怎么这么长？黎云端了一份排骨汤，一份肉，打了米饭，在刷卡机前定了定，还是掏出饭卡，在机器上刷了应付的饭钱，卡机发出“滴”的一声。

　　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开始思考这个梦。说是梦，未免也太长了些吧？再说，不是说在梦中是没办法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呀？可若不是做梦，这也着实有些离谱呀！如果这不是个梦的话，那么人又去哪里了呢？没有人，这些饭菜又是谁做的呢？这就是一个梦吧？

　　排骨汤炖的很烂，滑滑的，很舒服。

　　总之，吃完这顿饭的时候，黎云已经接受了这个不知道是不是梦的世界里，只有自己的存在。

　　02.

　　接下来的每一天，黎云从梦中醒来，首先确认自己还是一个人，然后欣喜地笑了。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这似乎不像是一个梦境，因为他能够清楚地对这个世界产生怀疑，每天醒来记得前面的时间里发生的所有事情，

　　一只在玻璃瓶里的蚂蚁，永远也没办法触碰到在瓶子外面爬的虫子，而在玻璃瓶外面的蚂蚁，却可以爬到虫子的身上，真真切切地咬上两口。

　　黎云没办法解释这是真实的世界还是梦境。

　　但这并不影响黎云在这个世界好好活下去。虽然没有其他的人类，但是整个世界却依旧在运转，就像没有了食堂大叔，也依旧每天按时在食堂里出现美味的饭菜。没有人，但每天寝室也依旧有电，可以使用电脑、手机，只是微博微信上也没有了叽叽喳喳的网友。

　　黎云有时候也在想，这样的生活可真好啊。

　　当他意识到自己闲下来了之后，已经是十天之后了。时间的概念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变得模糊，有的时候，他觉得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但回过神来，也就才过去一两个小时。黎云把之前一直在写的论文给写完了。当他敲完最后一个句号的时候，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可是又怅然若失了。论文写好了，有什么用呢？没有导师，没有杂志，没有出版社。

　　不用上课，不用做实验、写论文，黎云把大把的时间开始投入到睡觉中去，这样又过了五天之后，黎云不再想要睡觉了。他开始思考，如何打发一个人的时光。平时的时候，黎云总在忙着做各种实验，写各种论文，也没有想过如果自己会拥有闲下来的时间，也自然没有思考过要如何度过这些时间。

　　没有其他人的社会，那就是一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生活的压力，没有来自其他人的目光，没有法律的约束，在这个时候，金钱、时间、空间似乎一切都被忽略了。而感受，却被无限倍地放大。

　　这个梦什么时候结束呢？黎云暗暗地问自己。说不明白自己是希望这个梦就此结束呢？还是继续相信这就是真实的世界。

　　终于，黎云决定去好好地享受一下生活，弥补自己三年来空缺的快乐的体验。毕竟，之前的黎云是很忙的。

　　黎云给自己列了一个清单：

　　- ci遍世界

　　- 唱k，征服世界

　　- 去欢乐谷，玩很刺激的项目

　　- 看电影，然后写影评

　　- 追完很想追的动漫

　　- 去西藏和更多的地方

　　- 和喜欢的人好好谈一场恋爱

　　- 写一部很想写的小说，几个故事，几个人

　　- 打游戏，世界第一

　　- 赚很多的钱

　　- 写一个有趣的游戏

　　- 泡最美的妞，喝最烈的酒

　　- 开一家钟表店，摆满滴滴答答的机械表、石英表、挂表、怀表

　　- 养一只很大的狗，取名叫皮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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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云写着写着，就有些膨胀了，写了五六十项，然后又拿起笔划掉了很多。很多一个人没办法完成的事情，很多现实也没办法做到的事，但终究还是有了一些想做的事情。

　　03.

　　黎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城西的宠物店里，寻找皮皮。他一直想养一只狗。

　　小的时候，家住在农村，那个时候，黎云是有自己的小狗的。一只白色的狮子狗，叫小白。可是有一天，小白被老妈抓取扔掉了，因为小白把家里养的鸭子给咬死了。被扔在哪了，黎云不知道，但他猜有可能是扔到了菜市场叭？菜市场上的流浪狗最多了。但黎云在菜市场从来没有见到过他的小白。家里之后也再也没有养过小狗。

　　宠物店静悄悄的，猫狗都在自己的笼子里沉睡着，就像这个世界一般。

　　走到宠物店最里面的笼子旁，一只巨大的金毛睁开了眼睛。“汪~汪~”彷佛命中注定一般，一人一狗，如果用拟人的手法的话，那便是目光交织在一起，仿若前世留缘。黎云打开笼子，将皮皮抱了出来，放在地上。

　　黎云很喜欢狗，至于为什么，说不清楚。很多人说养狗是为了逃避孤独，但黎云知道，这个答案是不正确的。孤独是什么？没有真正的孤独，也没有所谓的不孤独。皮皮跟在黎云身后，街道上落叶纷飞，肃杀的冷。不约而同地，黎云裹了裹身上的大衣，皮皮也叫了两声，彷佛一声抗议。

　　一人一狗去吃了火锅

　　去Ktv玩到很晚

　　“真好玩，对吧，臭皮皮。”黎云抱着狗头，彷佛多年的老友，“汪汪汪”

　　清单上的事情一件一件地被涂掉，欢乐谷、《妖精的尾巴》、炉石传说、森林冰火人……

　　黎云又开始变得无聊了，清单上的事情也越来越少。每完成一件，清单上便少一行墨迹。

　　无聊，无聊，无聊！还是无聊。

　　思考生命成了黎云现在最常做的事情。

　　如果一辈子都呆在这里，衣食无忧，愿意吗？还有皮皮陪着。

　　“皮皮，你愿意吗？”

　　他蹲下抚摸着皮皮的头，皮皮摇了摇尾巴。

　　“汪汪汪”

　　“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也不用担心，这样也挺爽的，对吧，皮皮？”

　　“汪汪汪”

　　“今天的排骨好吃吗？”

　　“汪汪汪”

　　皮皮自己走到自己的窝里，趴下了。

　　“你这傻狗”

　　“你这傻狗，嗯，你这傻狗。”

　　不知道过了多久，黎云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眺望着远方。

　　“该结束了”

　　黎云从楼上跳下去了，闭上眼睛，不管这是不是一个梦，是不是真实的世界，这下都应该结束了叭？

　　这楼有多高？为什么还没有落到地上？会疼吗

　　又过了好久，黎云不断地在下坠，下坠，但身后彷佛一个无底深渊一般，没有尽头。黎云睁开眼睛，周围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一场很大的雾。自由落体的感觉，就像在欢乐谷的超级秋千上一样。但却不害怕了？也没有往下荡的时候那种心脏被抓紧，屏住呼吸的难受。很平静。

　　黎云动了动自己的身体，周围什么东西都没有，什么也抓不住。

　　要这样掉一辈子吗？

　　又过了很久，像是一辈子。黎云碰到了一个东西，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我死了吗？他趴在地上，晃了晃自己的头，两根触须在眼前飘过。触须？

　　黎云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黑蚂蚁。

　　04.

　　据说，一只蚂蚁从摩天大楼上掉下去，是摔不死的？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黎云很快接受了自己变成蚂蚁的事实。似乎也不是多么难以接受？这一场大雾还没有散去，可能它不会散去了叭？黎云在雾里爬着，没有固定的路线，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时间和空间，除了脚下的大地的支撑感觉外，似乎再也没有任何作用了。

　　也不饿。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

　　这样，会不会走到西藏呢？清单上的事情还有一些没有做。

　　假如还在地球上的话，就这样没有时间和空间地走着，也许真的能够走到西藏？但是，蚂蚁能够活多久呢？一年、三年？五年？十年？没有活那么久的蚂蚁叭？蚂蚁而已，活这么久干嘛？多寂寞，多无聊呀？

　　似乎时间过了很久了，久到黎云都忘了排骨玉米汤是什么味道了，也不知道皮皮怎么样了？甚至有时候他都有些怀疑，可能他就是一只蚂蚁叭？然后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个人类，然后上学，考试，写作业，然后又上了大学，做实验，写论文。突然有一天梦醒了，又回来做蚂蚁了。

　　就从蚂蚁的一生来说，这也是丰富极了。

　　可是睡了太久，已经忘了怎么做好一只蚂蚁了。哈哈

　　突然有些怀念梦里做人的那些场景。吵吵闹闹的寝室，吵吵闹闹的食堂，吵吵闹闹的老师，吵吵闹闹的小花猫，吵吵闹闹的实验仪器，吵吵闹闹的落叶。黎云张开嘴，大声地叫喊。

　　咕哩呱啦？还是叽哩哇哇？蚂蚁怎么叫来着呢？

　　看吧，蚂蚁怎么叫都忘了，还是做人类比较得心应手一些呀。

　　这到底要走到哪去呀？我为什么不累呀？为什么要走啊？

　　黎云停下了，停在，额，一个不知道的地方。大口地呼着气，如果蚂蚁会呼气的话。这里应该不是西藏，反正黎云也不知道为什么知道，他也不知道西藏长啥样，更何况周围白茫茫一片。

　　“白，真TM白呀！”

　　黎云把眼睛闭上，强迫自己生出疲惫的感觉，然后他就累了。睡觉了。

　　大概这种情况下，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就应该变回人了。他在心里面这样想道。这肯定是一个梦。好长好长好长，就像《三体》里逃向宇宙的人类飞船，无尽的星空，漫长的噩梦。

　　现在闹钟应该响了，黎云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果然闹钟响了。现在，我该睁开眼睛了，嗯，没错，黎云睁开了眼睛。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宿舍里，洒在桌上的水杯里，金黄色，暖洋洋的。

　　“这个梦可真长啊！阿西叭”

　　结.

　　黎云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本子，上面的墨迹早就干了，一个字一个字地清晰地排列在上面，上面写着，“蚂蚁……白雾……皮皮……”，迅速洗漱完，黎云抓起面包，合上本子，往外跑去。

　　可是，

　　怎么一个人也没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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