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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碎老师

时间: 2020-03-20 20:36:07 | 作者:杜志平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30次

阿碎老师

  阿碎老师

  ■杜志平

  这次碰到阿碎老师,是在瑞安塘下至瓯海上蔡的中巴车上。

  一路上,阿碎老师几乎没有说话。直到中途在仙岩穗丰下车时,才转过头来轻轻地向我说了声,你走好。“你也慢慢走,阿碎老师”,我说。他一手提着几个塑料袋,袋里装着菜,一手边扶椅背,边一瘸一瘸地下车。也许由于提了菜,使他走起路来显得更瘸,也更吃力。

  以前,阿碎老师和我都住仙岩岩下,俗称地方人。他比我大十来岁,虽然我出生时岩下已分设岩一和岩二,我属于岩一。但是,自从我们相识后,都以地方人相称,依然同村人一样。

  我家不远处有一家理发店,剃头老师瘸腿的,叫阿木。自打有记忆始,我们一直都叫他“阿木老师”,村里不管男女老少,都是这样称呼他的。阿木老师剃头很小心谨慎,待人和气,因此,我小时候都是在这里剃头的。其时,村里也没几家理发店。阿碎也是瘸腿的,十七、八岁时跟阿木老师学剃头。所以,我们也管他叫“阿碎老师”。阿碎老师人聪明,未学满三年,便学有所成,在岩二村自己开起了理发店。

  据说,有一次有一个大人问他,阿碎,今天生意好不好,头剃了多少个?阿碎咪咪笑说,还可以,算算起来的话,剃下的头有一大箩筐。你个猴头儿盲膛讲,旁人边说边哈哈大笑。阿碎也笑,原本不大的眼睛便眯成了一条缝。由于他讲话风趣、幽默,态度好,技术也好,又利索,生意倒还不错。

  过了几年,村里的剃头店渐渐多了起来。剃头老师不再是“阿木老师”“阿碎老师”这些瘸腿的老头或男的了,而是一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姑娘。剃头店、理发店的名字也不再叫“剃头店”“理发店”了,而是冠以“美容美发”“形象设计”“时尚发廊”之类的美名。她们的店里装饰豪华,奇形古怪的理发工具都有,白天播放摇滚音乐,晚上闪烁霓虹灯光,吸引着一大批的男男女女在店里嘻嘻哈哈。于是,她们的生意好了,阿碎老师他们的生意便开始冷淡下来。

  其时,我们这一带去温州和瑞安城底,主要的交通运输工具是依靠温瑞塘河里的轮船。大轮船很多,有“早班”“迟班”“丽岙轮”“辛田轮”“单只轮”等等来来往往,动力“蚱蜢船”“河箱”等小轮船就不计其数了。不知从何时始,阿碎老师改行卖老鼠药了。他卖老鼠药的地方,就选择在大轮船上。大轮船上客人多,有的还拖了几只。因而,原本吵杂的轮船上,从此又多了一种吆喝声:老鼠药,老鼠药,毒苍蝇,毒“间闸”(仙岩一带土话,即蟑螂),毒死老鼠好困着。老鼠药,老鼠药,毒苍蝇,毒“间闸”,毒死老鼠好困着……末声的“药”“闸”“着”,仙岩一带土话很押韵,所以,听起来倒还顺耳。

  从仙岩的河口塘河埠头坐轮船到温州或者到瑞安,基本上都在一个半小时左右。逢河埠头轮船便会停靠,客人上上下下。船舱里的客人经过了重新洗牌后,于是,阿碎老师又背上鼠药袋,在船舱的走廊里一边一瘸一瘸地挨个走过客人面前,一边不停地吆喝:老鼠药,老鼠药,毒苍蝇,毒“间闸”,毒死老鼠好困着。老鼠药,老鼠药,毒苍蝇,毒“间闸”,毒死老鼠好困着……一圈下来,不管生意有无,因为离下一站还需一段时间,于是,阿碎老师便坐下来讲起了顺口溜:……活着夹肚饿,死了音乐队,叫来吹打班,弹起琴来吹起箫……爽,爽个“饼墙”(土话,即墙壁),苦,苦个老娘……这些顺口溜浅显易懂,而且富有教化意义,都是阿碎老师自己顺口而出的,用仙岩一带的土话念甚是押韵。旁人听得津津有味,只叫阿碎老师“讲添讲添”。有时,他就会比照你,马上编出一段顺口溜,旁人哈哈大笑,阿碎老师同样嘿嘿笑,大家都赞扬他“肚脐通”。

  阿碎老师卖老鼠药也不是天天在轮船上。因为在轮船上卖了一段时间后,生意也会清淡下来。于是,他便会转到在菜场上卖。因为没有固定摊位,他只能在菜场边上找一点空闲地,铺开一块布,布上摆上老鼠药、苍蝇药、蟑螂药等等,就是一间店铺了。“老鼠药,老鼠药,毒苍蝇,毒“间闸”,毒死老鼠好困着……”,阿碎老师便开始吆喝开了。一有空,他又翘起头,拿眯眯的小眼睛望着来来往往的买菜人和过路人,开启了他拿手的顺口溜……于是,又会迅速哄来了一批人围观,也带动了老鼠药的销售。有的妇女菜也买好了,专门逗留在他的摊位前,笑嘻嘻地听他的顺口溜。

  轮船和菜场都是人员密集之处,久而久之,方圆十几公里地,人们大都知道仙岩岩下有一个卖老鼠药的“阿碎老师”。由此口碑,也带来阿碎老师不错的生意。

  后来,阿碎老师居然在塘下区公所所在地的塘下镇上买来了房子,并且还讨到了一个漂亮的老婆。其时,他已经三十开外了。

  上世纪九十年代,随着乡村公路的迅速发展和摩托车、私家小轿车的逐步普及,温瑞塘河逐渐退出了水上客运的历史舞台。早班、迟班、丽岙轮、辛田轮相继停航,尔后动力蚱蜢船、河箱等小客船也消声匿迹。原先还剩一只单只轮,在河面上有气无力地晃荡着,温州至瑞安一天一个来回。一两年后,连单只轮也不知去向了,温瑞塘河上也偶尔只有几只货船驶过。

  阿碎老师卖老鼠药的一个主要阵地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没了。于是,只有菜场口的马路边是他吆喝的地方了……因为他是瘸腿的,也不会开车,卖老鼠药本是小本生意,因而,他也只能在塘下、仙岩、丽岙附近这一带循环摆摊了。

  本世纪初,塘下、仙岩、丽岙这一带的乡镇突然成立了行政执法中队,其主要职责之一就是市容市貌管理,当然包括违章占道经营的整治,正好管管“阿碎老师”之类的摊贩。起先还可以玩一些“猫捉老鼠的游戏”,勉强挣点小钱,可不知从哪一天开始,乡镇“除四害”可以让老百姓免费领取老鼠药了。至此,阿碎老师卖老鼠药的“生意经”彻底没戏了。从此以后,塘下、仙岩、丽岙附近这一带再也听不到“老鼠药,老鼠药,毒苍蝇,毒‘间闸’,毒死老鼠好困着”的吆喝声了……

  阿碎老师除了剃头和卖老鼠药,再无其他本事了。后来,听说老婆跟了别人,塘下的房子还给了她。再后来,听说阿碎老师现住在仙岩穗丰,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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