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镇日记

　　父亲跟我打电话，责怪我，都多少天了，也不知道回来看看孩子，孩子闹着找爸爸。

　　我应了声，下午就回去。

　　随后，简单收拾了下东西，去健身房跑了50分钟，之后，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裳，骑车便往镇上赶。

　　搁平时，胖妞多半在睡觉。今天下午，她并没睡，一直在玩玩具，一边玩一边往门外张望。

　　见我来了，脸上露出怯懦的表情，似乎不认识我了，并不像往常一样撒腿小跑扑在我的怀里。

　　我的心里突然咯噔了下，将手里的一箱娃哈哈放在地上，跟她说，闺女，来，拎到里屋去吧。

　　她侧着身子，低着头，挪到箱子旁边，伸出双手，试图去拎，但终究没拎动。

　　我伸出手，放在她的手旁，拎着提手，整箱娃哈哈被两只小手和一只大手拎到了里屋，胖妞很有成就感，开心极了。

　　自此，我的脸上也才现出舒心的笑容。

　　原本，我是打算看罢胖妞，再绕道乡下，去探望姥娘和外爷的。巧了，丫丫晚上从上海回来，让我去接。

　　二选一，还是去接丫丫吧。

　　赶明个，再回乡下，遂又骑车赶回市区，回到办公室，一边弹琴一边抽烟，像是有心事。

　　岳父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比想象的要严重，下周手术。据医生说，是有把握治好，概率极高。

　　只要能治好，花些钱，也皆大欢喜。

　　现在丫丫没有先前那么着急了，也有心思跟我开玩笑了。我就问她，几天前你说离婚，现在还离不？

　　她说，我那都是气话。

　　我说，气话，自己都不知道说话多让人憋屈，我这边正在积极地给你爸跑腿，办手续，好能尽快且顺利地住院，你一个劲地叨叨叨，一个劲地嫌我不去上海陪着，都不知道自己多烦人。现在根本不是着急表现孝心的时候，知道不？陪，能把癌症陪好吗？我就是搂着你爸睡觉，能把癌症给搂好？办手续，住院，检查，手术，才是最重要的，明白不？一天到晚，分不清主次，跟小孩似的，一点都不理性。

　　她说，你白叨叨了，跟个怨妇似的。不过，这回，我也想明白了，以后遇到天大的事情，也不要着急，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就行了，着急也没有用。

　　我说，你现在终于知道了。

　　她说，这回，你在我们家的名声算是臭了，都说你不是个东西。

　　我说，随便了，谬赞了。

　　她说，520,521，你没点表示？

　　我到现在还没消气呢，表示个锤子呀~！

　　刚过完女神节，4月份又过了生日，这又冒出来520，521，晚点时间还有七夕，从年头到年尾，整天都是和女人有关的节日，整天都要表示，依我看，你们这就是抢，从年初抢到年末。

　　还少说了一个节日呢。

　　这两年，女孩子又流行过儿童节了。

　　据说，去年儿童节，本地某师范院校附近小超市的娃哈哈被抢购一空，卖断货了，大都是男孩们送给女孩们的，寓意，像宠小孩一样宠着对方。

　　有点意思.....

　　看来丫丫心情的确不错，竟然还有心思跟我聊节日的事情。的确，虽然是癌症，但手术成功的概率极高，我也总算松了一口气。

　　此次，岳父生病，许多人嘘寒问暖，安慰我，你们安慰我个锤子？

　　我还真没有难受，明明不难受，你反正不能让我装作难受？装作很着急？或痛不欲生？

　　我装不出来的。

　　现在，情况较明朗，一切按照医院的指令进行就行了。估计，很快就能出院，或者选择不住院的方式疗养。

　　这，已经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咱说实在话，还有许多癌症患者没有治疗好的希望呢，还有很多人活在绝望的边缘呢。

　　我不是在这里说风凉话，也不是沾沾自喜，我也不是那种小人，只是在此陈述事实。

　　光明给我打电话，询问了我岳父的病情，并告知我，他父亲也是肺癌，晚期，目前已经选择保守治疗了。

　　光明是我高中同学，当年关系不错，虽多年没见，但在网上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联系着。

　　当他说出保守治疗的时候，虽然语气很平淡，但我仍能感受到平淡背后的无奈和其他的情绪......

　　保守治疗，从某个角度去理解就是无效治疗。无效治疗，也就是放弃治疗，不知道我这么表达，准不准确？

　　至少，我是这么肤浅地理解的。

　　光明跟我聊完语音之后，我陷入了沉思。愿光明的父亲能出现奇迹，愿老人家安康，愿天下所有的父辈祖辈都安康。

　　以前，年纪尚小的时候，从没想过父辈或祖辈会生病。儿时，我甚至曾天真地认为，我姥娘从不生病，也不会生病的。

　　或者，压根就没朝那方面想。

　　但近年，一系列的现实告诉我，我的姥娘也会生病，我的外爷也会生病，我的父亲也会生病。

　　老人第一次住院的时候，我接受不了，现在也慢慢地接受了，甚至习惯了。

　　到了一定的年龄，就得接受那些与年龄相匹配的现实。不接受，也得接受。

　　就像现在的胖妞，在她眼里，王小二的形象是高大的，是伟岸的，是魁梧的，是无所不知的，无所不能的。

　　可是，终究有一天，她的父亲王小二也会变得苍老得不成样子，也会拄着拐棍或推着轮椅缓缓地行走，也会生病，也会躺在病床上绝望地喘着微弱的气丝，也会老去。

　　等将来，许多东西，她也要学会接受，去承受，甚至要承受失去父亲的痛苦。

　　我突然对生命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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