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20-03-16 12:06:27 | 作者:一起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07次
夜已深,而月亮似乎并不愿轻易抛头露面,马路上还好,在路灯的光芒下与白天并无二致,无非是少了些人气而添了些寂静。可像家住在民房区深处的世文可没那么幸运。四通八达的胡同黑的吓人,假如世上真有些什么鬼鬼怪怪的东西,那必然是藏伏在这些胡同之内了。现已二十一世纪,鬼怪当然属无稽之谈,偏偏不凑巧,世文就怕鬼。 “该死,每次喝酒都容易忘了时间,这下可好啦,大半夜的走这小胡同真是要了人老命啊。”世文紧了紧身上的夹克,嘴中小声囔囔着好似饮酒的伙伴尚未离开,立在他身旁听他倾诉一样。“要我将来当上个什么领导,我肯定要把每个小胡同里都装上明晃晃的电灯,哪怕晚上也不关,亮他个一整宿,嘿嘿。”这般想着虽无什么意义,却好似能带来勇气与欢乐,令他那紧张兮兮的方脸逐渐变的放松,嘴角开始微微上扬。“马路上建那么多路灯可还真不如建在胡同里,马路上那么宽阔,车灯一照亮堂堂的,有无路灯又有什么分别。胡同可不一样,人来人往的再绊着什么东西摔倒了多危险啊,瞧瞧我想的多周到。”虽然朋友们都知道世文胆小,怕鬼。可他自己是绝不会承认的,就好像没有人会承认自己没有其他人聪明,其实都一样的。世文越说越添胆气,慢慢的声音都提高了不少。“我反正是想不明白都怎么想的,难道当领导的都像我一样胆气这么足敢自己摸黑走吗?怕不是走哪都有人陪着吧。罢了,先给他们写篇文章指点指点吧。”说到文章,突然想起了自己今天的文章还没有写,突然心情一阵低落,也没有什么自己跟自己开玩笑的心情了。今年世文已经三十八岁了,二十出头进入社会时的踌躇满志早已被现实消磨个精光,曾经视若心头肉的一系列关于写作的书籍,早已不知丢到了哪里去了,唯记得一本好像被女儿拿去做压韧带时候的垫子了。书本怎么能用来压韧带?他想不明白,就像他想不明白曾经的自己桀骜不驯的立下那么多宏伟的目标,如今为何从不敢提了。现在的他觉得,仅仅是维系生活都有点超过他的能力范围,又哪有余力去提高自己。有那个力量不如多做份兼职,或许还能给上高中的女儿添件新衣服。他跌跌撞撞的往家里走着,喉头还吊着一些想说的话却怎么也没心情再说出口了。忽然没踩稳,一个踏空便向旁边墙上倒去。他连忙伸手企图扶住墙壁,可眼中仿佛出现了三四个墙,一时间慌的不知道扶哪个好了,只好任由脑袋去扶那个真正的墙。“哎呦,倒霉催的怎么这么多事啊,下次可不能喝这么多了,回家要被媳妇骂死。”说着便手一撑身体准备起身,突然感觉手上粘粘的,裤子上也是。他赶快爬了起来举着手开始找地方准备擦一擦。“ 说什么来着,祸不单行!让我抓到哪个畜生排泄的,我非给他皮扒个……等等,这是……血?!”一瞬间,血腥味仿佛冷气一样将世文冻了个冰冰凉,他心脏跳的快要炸了,仿佛呼吸都变成了一件很困难的事情。除了还在微微颤动的缩小成针尖一样的眼球,他此刻在旁人看来犹如一座冰雕。周围安静的可怕,但粗重的喘息又吵的恼人,心脏每一次的跳动都仿佛是包着红布的大榔头狠狠的在敲打他这面鼓一样,咚!咚!咚!一次又一次,敲打的他连站都站不起来。他环顾四周,眼睛飞快的四处转动,希望能明白发生了什么。可一切都被黑暗紧紧的包裹着,仅凭眼睛想要刺穿这层层黑暗,力道终究还是错些。唯一的光亮来自上方,月亮虽被乌云层层遮住,但终究还有些余辉得以渗出,然而世文根本不敢抬头去望,生怕看到什么自己心想的东西。他低着头,双手微微有些颤抖,更可怕的是双腿之间的尿意似乎快控制不住了。不行,手机没电了,不管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要赶快回到家中,报了警之后这些都跟我没关系了。明天照例又是普普通通的一天,也许还能陪媳妇一起去趟超市呢。心里想着,他便努力的开始移动自己醉醺醺的身体起身回家,却再也不敢碰自己刚刚手摸过的地方。忽的起风了,这阵风来的有些仓促,但颇为舒爽。世文那紧张的心情稍稍缓解,不过想起那摊血,心又再次沉了下去。这可是出了件天大的事,要尽快赶回家才行。这时,一个庞大的影子从天而降,原本挺远,只一瞬便飘到了世文的面前而又忽然停住,仿佛惯性之类的名词根本不存在一般。世文方才费尽力气爬了起来,这下又吓的一屁股坐了下去,再也没了站起来的力量。虽然空气颇为凉爽,可汗珠仿佛嫌弃他的身体一般,争先恐后的从他额头和后背挤了出来,再被后来者推到地上,与灰尘融为一体。恐惧令他不敢抬头,又是恐惧令他不得不抬头,于是他颤颤巍巍的抬起了脑袋,凝视着这从天而降之物。这,这是个什么样的生物啊,没有双脚,双眼也寻不到踪迹,整个身体像个锥子一样,上边尖尖的,下边微微宽些。原来刚刚以为的大只是风吹起了它的袍子罢了,泛着血红光芒的袍子。虽然看起来没想象中那么庞大,但也足够恐怖了,仅这个外形就可以判断出来这定不属于他几十年生命中认得的任何现实存在的生物,唯有小说中拿着镰刀的死神倒是与它又几分相像,又好似传说中身体仅是一团黑雾,披着抹布似的披风四处吞噬人心的梦魇一般。虽然时局十分紧张与恐怖,但世文竟然控制不住的开始思考这袍子会不会是人血染红的了。“你就是世文?”正在世文打量着这个‘怪物’的时候,突然一道声音仿佛穿越了时间与空间直接在他脑海里响起。根本没有看到它张嘴,当然它也不一定有嘴,至少世文并没有看到。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心灵交流吧,小说里的妖怪们都会。“是……是我.”“我乃回收灵魂之妖,赤魇,你已犯重罪,我奉命收你灵魂之力,随我走吧。”世文已恐惧到了极点,而压抑不住的疑惑却短暂的盖住了恐惧。“我犯了什么罪?”语气中充满了无辜。“虚度光阴之罪。”赤魇的语气从未有过一丝波动,冰冷的好像一台机器。“可我没有啊,我每一天,每一天都在努力着,奋斗着。生活的重担压的我都喘不过来气,我一个人扛起了整个家,我还虚度光阴?”世文听到这句话,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越说越激动,甚至都忘了恐惧。“我年轻时候想努力挣钱,长大了好好浪费浪费时光,到处旅游,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什么感兴趣就学,什么不感兴趣就扔!可是那是我年轻时候的想法,现在呢?现在呢?我现在每时每刻想的还都是挣钱,努力,让妻子孩子能过的再好一点点,再好一点点,但从不敢奢望自己喜欢的事物了。一刻都不敢放松啊,哪里还有时间去浪费?再说了,虚度光阴?这算什么罪?荒唐!世上虚度光阴的人可海了去了,凭什么他们都过的好好的要来抓我?凭什么!”“你怎知他们没被抓走,你怎知他们还是他们。”它的语气依然没有波动,甚至连提问说出来都和陈述句一样,平淡的好像忘了放盐。这一下可把世文给问住了,气势汹汹的话到了嘴边,滚了两滚不好出来,便又回去了。“虚度光阴在你们看来仅是指玩乐吗?与我们来说,只要是没了提升自己的想法,或不再为了让自己更好而行动,就是虚度光阴。你说的努力挣钱什么的,与我们而言不过是重复的无意义的活动,没有任何价值。你若是做到了每天都能随便做自己喜欢的事而不用担心生计,倒也不算虚度,可你做到了吗?你自己扛起了一个家?妻子经常加班到深夜回来还熬夜给你和孩子洗衣服收拾屋子忘了吗?你孩子不参加任何课外活动真是因为不喜欢吗?若是你能做到这些,我又如何会出现在此。你说你抗起了一个家,抗是抗了,起了吗?”赤魇的话里首次带上一点微妙的情绪,可能它自己都没注意,但是世文懂,是轻蔑。世文此刻的脸好像放长毛了的腊肉一样,尽管里面还是鲜红的肉,可面上已经看不出来一丝血色了。他身体颤抖着,肩膀一擞一擞的,嘴唇颤颤巍巍的蠕动着可还是说不出来一句话。初见时的恐惧和反问时的气愤此刻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的攥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只是疼。“明白了吧,明白了就走吧。我们只回收无用的灵魂。你身体会残存些你的记忆,会帮你照常生活,照常上班的,就和现在世上的大部分人一样。你依然会虚度光阴,你家庭也不会发生任何变化,但至少不会破碎,虽然陪在她们身边的可能不算是你了。”风又起了,挂的赤魇袍子上下翻飞,好像血色的浪潮一样。“能,再给我次机会吗?我努力错了方向,我以为努力工作就算尽力了。再给我次机会,一定不会再这样了。我会抽出来时间陪陪家人,提升自己。我会的,对,对我一定会的。”世文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赤魇这种话他听的太多了,但是从来没放在心上。可今天却让他如醍醐灌顶一般,完完全全的听进了耳朵,记在了心里。好像梦魇的话有股魔力般迫使他发自内心的认同,又好像仅仅是因为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的恐惧。“让我,让真正的我陪在亲人身边吧。求求你,我不想离开她们,我真的好爱好爱她们。我发誓一定不会再自暴自弃了。”这句话倒像是真心实意的。“你说了自暴自弃这个词对吧,你其实也明白吧,你只是通过身体的忙碌来掩饰思想的懒惰而已,这才是真正的懒惰啊。明白了就好,明白了就好啊。”世文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毛病了,他刚刚觉得那个红袍子赤魇说话的时候似乎带了点笑意?他想拍拍自己的耳朵,又觉得此时估计不太合时宜。“那……我是不是不用跟你走了。”刚问出口,世文就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没看人家都快笑了吗,一定是被自己的决心所打动,肯定是鼓舞一番然后让回去好好努力之类的。“当然不是,你明白了我才好带你回去。心怀不解的灵魂总是没那么好用。快跟你熟悉的世界告个别吧。”“啊?!”世文的心已经被情绪的起起伏伏弄的有些麻木了,可最后时刻还是有些悔恨,至于恐惧反倒是不多。未见赤魇有什么动作,红袍子依旧散漫的随风飘着,但却已经动手了。不知道施了什么法术,不等世文的悔恨完全涌出来,便使他两眼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上。意识的最后一瞬间,是妻子和他因为计划带孩子去郊游却被他工作耽搁了的那次吵架。我这个男人,还真是不行啊。“醒醒醒醒!看你又喝那么多酒,吐那一地啊气死我了,昨天欠的文章看你怎么补。”世文再次睁开眼,映入的是妻子那微胖的圆脸,略微嫌弃的表情却让他心里感觉甜蜜极了。想想妻子刚认识的时候还是个瓜子脸,这些年竟然被自己给喂圆了,就这点来看自己干的还不赖嘛哈哈。想到开心出,不知怎么的就笑出了声。啪!的一把掌就扇到了头上。“你个龟儿喝傻了是吧,昨天晚上大半夜的不回来,我们娘俩都跑出去找你。你猜猜你在干嘛来着,你靠在人家马大姐新刷的墙上,一身都是油漆啊,抱着人家儿子晒的新婚床单一直念叨念叨的。你晓得我是给人家赔了多久的不是吗?丢死个人了!要不是拖你回来时候听见你念叨我一定好好努力让媳妇孩子过更好,今天非让你把键盘跪碎不行。”妻子的脸说着说着都泛红了,奇怪的是着红晕好像有些晕染到眼睛上。“哈哈以后不会了,昨天是个意外,没喝多少的主要吹到风了。我给你讲啊,昨天我做了个特奇怪的梦,我梦见啊……”“梦什么梦,不听,赶紧爬起来给饭喝了码字去。”“Yes,my lord!”“对了媳妇。”世文手上打着字,嘴里喊着牛奶含糊不清的说着。“又干嘛啊,赶快想你的文章,写不完中午没你饭吃。”世文觉得妻子挥舞着擀面杖的样子特别可爱。她今天特意请了半天假,准备给世文包顿饺子再好好做几个菜吃吃,奖励他最近的辛苦。当然这些她是不会提前告诉世文的,决要治治他那爱喝酒的毛病。“题目早就想好了,一会就写完。你得空帮我把我那些关于写作的书本和笔记偶读找找吧,我想重头开始学一下。”世文嘴里依然叼着吸管,但这句话说的格外清晰,坚定。“咦,你喝傻了?突然的这么有干劲。”妻子嘴上满是嫌弃,可眼睛似乎一下明亮了许多,好似里边打开了一盏名为希望的台灯。“别管了,帮我好好找找吧。作为男人,我说话可是算数的,醉话当然也算。来看看这个题目怎么样?”妻子莫名的有些激动,匆匆的将手里的饺子胡乱包上,凑头望去,电脑上题目栏写着几个黑体大字。“眼前有路,夜不再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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