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那一天

　　昨晚，母亲打来电话，问我何时能够回到家。电话那边，母亲兴奋地讲述着她和父亲的计划：炖一只大公鸡、去乡村的集市上买菜……仿佛看到母亲那闪着光的脸庞，慈祥、温情，在这个清冷的夜里那质朴的爱弥漫开来。

　　车子排在长龙之中，多少人在今天同样满怀着团聚的期待，路过的山，路过的桥，路过的站牌、路过的高楼，在车窗外轻轻闪动，与以往有着不同的韵味。是在羡慕回家的人吧，是在祝福新的一年吧，它们静默着，却又言语着。

　　车子里的我们，三个大人两个小孩。两个孩子眼睛里透着清澈，天真地数着过往的小车。时而，一句颇有童趣的话逗得大人们哈哈大笑。孩子只知道今天要回到爷爷奶奶那里去，那里有玩具，有太多好吃的。看着他们，就像看到自己小时候，母亲的身影愈发清晰起来。

　　进了村庄，下车。两个孩子牵着手撒起欢儿来，边走边蹦，青石路上，他们是跳跃的灵动的音符，一声声地喊着“冲啊……”我忽然感到自己已经长这么大了，有了更多的责任，眼里潮湿起来。往日，我一个人背着包在这条路上进村，游子般的心情；今天，和孩子一起回家，内心有温馨更有慰藉。等他们大了，如果还能这般向往爷爷奶奶住的小院，还能这般奔跑跳跃，还能这般兴奋地喊出声来，那该多好。那个时候，我一定搀扶着两位老人从远处蹒跚走来……

　　小院里炊烟袅袅，两个孩子跑进去，高声喊着爷爷奶奶，母亲从厨房里弯腰出来，笑出了一脸的花。她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把两个孩子紧紧搂在怀里。孙子孙女都齐了，母亲能不高兴吗？“看，我早上炖的鸡肉都这么烂糊了。”说着，母亲回到厨房里，用筷子夹起一块来。

　　大人们忙活起来，切菜、炒菜，两个孩子把那些玩具翻出来，摆地摊儿似的。屋内的火炉上，滋啦滋啦地响着，一个个家常菜“隆重登场”了：爆炒花生米、肉丝山芹、小葱豆腐、青椒炒肉……中间端上一盆热腾腾的山公鸡，要颜色有颜色，要口味儿有口味儿。

　　招呼所有人坐下，我给老父亲倒上一杯白酒，自己也倒满了。齐了，孩子们，大人们，这是我们2019年第一天的聚餐。老父亲激动地很，“这是咱们一家人团聚的日子，新的一年都要好好的啊。”好好的——这三个字，父亲说得厚重而亲切。我心里为之一振，一个长辈对晚辈们最大的期许是平平安安啊，平安也是我们能够给父母最好的礼物。

　　两个孩子吃得很香哦，一人一个小碗儿，颇有几分比赛的架势。小嘴儿上抹着油，脸上挂着笑。让他们给爷爷敬酒，都很虔诚地抱着酒瓶站在老人面前，咕咚咕咚地倒满。毫不犹豫，老父亲端着酒杯一饮而尽，他说：这样的酒，不醉人啊。

　　我给老父亲敬酒，恭恭敬敬地站着，一旁的两个孩子看着我。父亲喝了两个好酒，满意地点头。我心有愧意，要多回来，要多给父亲买好酒……

　　父亲有泪压在了眼角，我知道那是想起了我的大哥。自从大哥得病去世后，每逢坐下来喝酒，父亲都会念叨一番，今天他没有提及，可在他心里一定还没有放下。我懂。

　　吃完饭，是唠家常。从去年的收成到今年的打算，从东家长到西家短，两位老人饶有兴趣地聊着。我们晚辈，微笑着听，时而打断一下，作个补充说明，时而作个精彩点评。没有争论，拉家常，要的就是这个和气劲儿，没有值得较真儿的事。

　　要走了，我紧紧地拥抱了两位老人。两位老人抱起两个孩子舍不得放下。我们的车子开出很远，两位老人依然站在路旁，挥手……故乡是什么，是老父亲老母亲，是儿时的呼唤，是你走到哪里都要有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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