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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帝

时间: 2020-03-14 16:57:19 | 作者:高兴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15次

北帝

  作为神农氏最后的血脉,玉娘却为众神不齿,只因她违背天规,放弃神位,走遍世间,为人诊病。每诊一人一妖一魔,她分文不取,只期望他们能帮忙留意一个人的下落。“玉姑娘,他叫什么,长什么样?”纵然天地间风云变幻,那个人的身影在她踽踽独行的岁月里始终刻骨铭心。玉娘想到他便能温柔一笑:“他叫无淼,黑袍独臂,身负一把璇玑红伞。”一昔日九州动乱,苍生遭遇浩劫,神农氏历经战乱,最后只余玉娘一人独活,居住在空旷的神农谷内。玉娘记得,初见无淼时是红梅盛开的季节。那时,神农谷外突现异动,玉娘闻声急匆匆跑了出去,只见一名男子撑着一把红伞站在蒙蒙烟雨里,身姿挺拔,宛若天人,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左臂残缺。他在谷外求见神农后人,请求赐一种草药。因为神农氏如今血脉珍贵,为保证其安全,天帝亲自在神农谷外布阵,无人能解。神农谷不得外人进入,而玉娘也不得出谷。可此人踏着烟雨轻而易举地走到了玉娘的面前,毫发无伤。他眼黑如漆,深邃而迷人,红伞遮住玉娘的头顶,他在玉娘错愕的目光里浅浅一笑,道:“在下无淼,见过神农玉姑娘。春雨料峭,可莫要湿了衣裳。”红伞之下,四目相对,玉娘呼吸一滞,淅沥的雨声竟响不过心跳的声音。玉娘多少年孤身一人,早已忘却陪伴的滋味,虽然无淼所求草药已经在大战中被烧得一干二净,可她为了获得无淼的陪伴,骗无淼会再度培育出这种草药。为了等草药长出,无淼在神农谷住了下来。他陪着玉娘看遍枯燥无味的医书,陪着玉娘尝草药,发掘新的药方。他会忍着玉娘蹩脚的厨艺,将她熬的汤喝得干干净净,纵然每次喝完脸色都很难看,可还是会露出满足的笑容,而后抹了抹嘴,对玉娘道:“无妨,只要是你做的,都是好的。”他望着玉娘的神色渐渐柔和起来,他会宠溺地唤她阿玉,背着她在山谷里奔跑,宛若凡间平凡的情侣。无淼说,待取了草药办完事,他便会回来和玉娘厮守,那时,她便不再是一人。可在玉娘一次次的拖延里,无淼最后还是发现了她的谎言,负气离去。玉娘慌忙欲追,却一头栽在地上,不省人事。不知过了多久,玉娘浑浑噩噩醒来时,见之前头也不回走掉的无淼抱着自己,喂着汤药。对上玉娘睁开的眼,无淼紧蹙的眉头方才舒展开来。原来,玉娘是因为当初尝百草误食毒草,差点没了命。他说:“阿玉,若不是为了在你尝百草发生意外时能帮你,我才不会陪你读什么破医书。”阿玉倏然就红了眼。从前她也会误食毒草,那时孤苦无援,躺在地上十天不能动弹,如今在他温暖的怀里,她死死搂住他不肯松开,更加坚定要留住他的决心。他失笑,摸着玉娘的头,道:“阿玉,你还要搂我多久啊?我身子都麻了。”玉娘咬着唇道:“我不放你离开,我要搂到你厌倦我。”那日,无淼用一只手,耗费了一整天的工夫,将亲手编织的花环戴在玉娘的头上,然后握住玉娘的手,说要不离不弃。他说:“阿玉,我永远不会厌倦你。只是当下,我有我必须离开的苦衷。”无淼说着,将桌上的茶水倒在了自己的腿上,玉娘眼睁睁看着无淼腿上巴掌大的地方慢慢地像是泥土遇了水一样松软下来,惊讶得目瞪口呆,连忙用手去捂:“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阿玉,你可知我为何每次喝了你熬的汤都半天缓不过神来?”无淼将玉娘的焦急收入眼底,紧紧握住她的手,“不是你熬的汤太难喝,而是我不能喝。”二无淼说,他的存在是大陆的一个秘密,他乃上古女娲黏土造人的残次品之一。女娲用黏土造人,丢弃了很多失败的作品,他们或四肢残缺,或六根不全。他们被天地遗弃,惨遭剿灭,侥幸存活下来的终日躲在干旱的地界,沾不得一丝潮气,否则就会失去人形,回到一摊烂泥的模样。低贱如他们,被称作泥人族,无淼是他们的族长。正因如此,每次饮下玉娘的汤水后,无淼体内的内脏便犹如溃散般疼痛难忍,所幸他尚能自愈。无淼是他们族人之中唯一一个身上残留着女娲灵力的泥人,也是唯一一个沾染水后能靠自身力量修复的人,这也是他能轻易越过天帝法阵的原因。为了使他受苦的同胞不再惧怕水,他带着他们族群的至宝璇玑红伞走遍九州,他撑起那把伞,周身便能撑开结界,滴水不能进。他听说,女娲造人的最后一步是将神农谷的一种药草植入泥人的身体,使得泥人脱离泥土之身,他这才跋山涉水前来神农谷。玉娘知道这些后,意识到自己的自私,羞愧地低下了头。她抓着无淼空荡荡的袖管,为他过去所承受的痛苦心疼不已。这种药草在神农谷中虽然绝迹,可九州偌大的疆土,也许还有。无淼决定出去继续寻找,不管需要花多大的代价。无淼离开的时候,玉娘不再留他,而是站在神农谷的出口,望着那个身负红伞的背影,目光依依不舍。走出不多远,无淼回首的时候见着她在风中形单影只的模样,心狠狠刺痛了一下。他走回至玉娘的面前,折下一枝红梅,抬手插在玉娘的鬓发间,眼底的柔情宛若潋滟的春水,如初见时一般令人怦然心动。“昔有神农氏,一见倾心,钟情此生。”“阿玉,等明年红梅再开的时候,无论我是否找到草药,我都会回来看你。”起初的两年,无淼的确守约,一年一会。可是到第三年的时候,他便没了消息。之后的年年岁岁,红梅在山谷开了又落,玉娘眼巴巴地等着,却再等不到那个人。她等来的,只有天界下来宣旨的仙官,威严之声可谓可怖。“神女玉娘乃神农末裔,今特封北帝之位,赐婚于真神天水,以延续神农血脉……”这个叫天水的真神,玉娘是见过的。在等待无淼的日子里,这个男子曾和无淼一样轻松踏入过神农谷。他和无淼长得一模一样,玉娘将他错认成了无淼,奔过去一头扑进对方的怀抱。对方当即怔在原地,而玉娘也发觉他手臂健全,并非无淼。男子低头望着慌乱后退、面露疑惑的玉娘,笑了起来,他道:“在下天水,路过此处,饥肠辘辘,前来求碗餐食。”后来玉娘才知道,是天帝为了撮合她和天水,故意安排天水过来接近她的。而天水也对玉娘颇有好感,故而同意婚事,使得天帝赐婚。没有无淼消息的玉娘差点沉溺在天水外貌的假象里。玉娘曾做了一顿饭给天水,看着他喝了一口自己熬的汤,微蹙了下眉,而后放下汤勺,用帕子细细擦了擦嘴,似乎有些嫌弃却保持着礼仪道:“辛苦玉姑娘了。”玉娘知道,即便再像,他也不是无淼。因为,她爱的无淼明明不能沾水,也不舍得辜负她亲手做的汤,更不会举止如此端庄,还疏远地称呼她为姑娘。如今的情况已经容不得玉娘迟疑了,她顺从地接过仙官的懿旨,脑中盘算着借着大婚之日离开困住自己的神农谷。她要去找无淼。三大婚之日,神农谷法阵被撤,玉娘顺利脱逃,丢下四海八荒一众宾客,抛弃了女娲座下第一弟子天水,令他成为天界诸神的笑柄。可是,玉娘本是逃不远的,是天水在她身上施了隐藏气息的法力,才使得她能逃过天帝的追捕。玉娘感谢天水并道歉,天水却付之一笑。他说:“玉娘,倦鸟才知返林,我等你回来。”玉娘记得最后一次和无淼见面的时候,他提及自己与泥人族人住在一处久旱无雨的哭魔山,此山位于九州西方的尽头,炎热无比,毫无头绪的玉娘决定去那里找无淼。当玉娘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踏入哭魔山地界的时候,雷电骤临,一道比一道狠,从头顶劈过来,几乎要把人撕裂。玉娘虽是神农后人,可神力是最弱的,她躲不过接二连三的电闪雷鸣,最终被劈得眼冒金星,从山顶上滚落,底下就是哭魔山火焰四起的万丈火海。玉娘不断翻滚跌落的身体最终被飞来的衣袖缠住,顷刻间被带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她仰头望去,俊朗的面容映入眼帘,瞬间眼泪涌上眼眶,惊喜唤道:“无淼!”来人单手稳稳接住玉娘,飞舞的衣袖隔开重重惊雷。他神色镇定地垂下眼眸,望着玉娘被劈得头发蓬乱的狼狈样,面沉如水,一字一句道:“你怎么敢来?”久别重逢,没有惊讶,没有喜悦,只有深深的冷漠,玉娘的心倏地跌落到了谷底。无淼将玉娘用袖管卷着丢在了地上,动作粗鲁,摔得玉娘的骨头差点散架。“无淼……”玉娘狼狈地爬起身子,刚唤出声,无淼便抓住她,强迫她面朝一堆土坟跪了下去,那生冷的模样好似换了个人。“你为了得到自由,为了换取北帝之位,为了攀附真神,透露了我们藏身之所,害得我们家破人亡!”无淼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好一个居功至伟、忠心耿耿的神农氏!”当年,女娲为了不让自己失败的作品留存于世,销毁泥人族。在那场劫难中,有一些泥人逃了出来,藏匿在哭魔山。他们之所以藏在哭魔山,是因为哭魔山炎火不熄,镇压着心魔,故而不会降雨,对泥人族最安全。不想无淼回哭魔山看望族人的时候,泥人族死伤殆尽。他们说,哭魔山莫名降雨,火焰熄灭,泥人族族人死了大半,没死的也被脱离控制的心魔引诱,成了魔人。降雨的人还说,他是得神农神女所托而来消灭他们的。大雨之后,火焰重新燃起,可心魔因为寄居在泥人体内,不再受到折磨,操控着泥人思想,几度欲入世灭世。所幸有无淼一直守着哭魔山,守着那些变异的泥人,他们才没有造成危害。为保护族人,他在哭魔山设下结界,外人踏入会遭雷击。他说这世上除了他们自己,就只有玉娘知晓这个秘密。“我错信了你,才将一切告知于你。”玉娘极目远眺,数座坟墓凄然而立。玉娘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却被四周聚拢而来的泥人震住了。他们身形如鬼魅,浑身火红,双目发着森冷的目光:“族长,杀了她!为兄弟们报仇!”“此仇自然要报。”玉娘难以置信地看向面无表情的无淼,他淡然的神色里透露出的杀意乃这世间最可怕的噩梦。四哭魔山上的泥人自从被心魔附体后,身体不适应,变得异常虚弱,和凡人一般时常生病,因此,无淼决定先将玉娘关押在原来关押心魔的牢狱里,专门诊病。被关在那牢狱里会饱受火焰灼烧之苦,比死更难受,因此泥人们都没有反对。“无淼,我以神农氏的名义起誓,我绝对没有告诉过别人。”玉娘被关在监狱里的第二天,无淼便去找她,他将纸笔放在玉娘的面前,凉凉道:“神的话是最虚伪的了,你有力气发誓,不如好好开方子为我族人治病,我便暂时能留你一命。”“什么病?”玉娘知道无淼不会再相信她了,拾起纸笔,手哆嗦着准备写字。“呕吐,五脏疼痛,时常出现幻觉。”“这是心魔入体的反噬,需要这几味草药遏制。”玉娘一边说着一边咳嗽,身子战栗,字写得歪歪扭扭的,牢狱的折磨已经使她憔悴不堪。无淼抽走了方子,玉娘眼明手快抓住了无淼的胳膊,道:“这几味药长在险恶之地,很难取到,你可千万要小心啊。”无淼低头,玉娘关切的目光真挚,刹那间刺痛了他的双目。望着她颓然的模样,无淼的心如同当初分别时一般,隐隐作痛。忽然间,玉娘眼前一黑,一件披风盖在了头顶,她还未来得及伸手取下,身子却猛然被紧紧搂住,熟悉的气息瞬间又回到了身侧。“无淼?”被披风笼罩的玉娘眼前一片漆黑,她看不到无淼此刻的表情,只是感觉到无淼似乎极力抑制着什么,呼吸急促,心绪不稳。片刻后,无淼便抽离了身子,语气依旧淡漠,好似刚才昙花一现的温柔只是她的一场幻觉。“衣服破成这样,难不成还想勾引我族人?把披风穿好。”之前的雷击、之后的火烧,都让玉娘衣衫褴褛,她穿好披风再抬头时,却见无淼已经转身匆匆走远了。玉娘拢紧了披风,感受着上面无淼残留的体温。不知是不是错觉,方才那一拥让玉娘觉得,从前的无淼并未完全消失。无淼一去就是十天,回来的时候遍体鳞伤,栽倒在地上,怀里揣着给族人治病的草药。泥人们为了救无淼,将玉娘放了出来。玉娘脚步虚浮无力地冲到了无淼的住处,趴在无淼的床边,着急得要察看他的伤势,却被他按住手:“先救他们。”玉娘见他一脸坚定,咬牙道:“既然这样,那你撑住了,你若敢先死,我便随你而去,让你的族人自生自灭!”话虽如此,可重伤的无淼到底还是没撑住昏了过去。梦里是飘满山谷的红梅花瓣,再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张瘦脱了相的脸庞,眼窝深陷,脸色蜡黄。难以想象,此人是娇俏可人的神女。无淼听族人说了才知道,玉娘为了救他和族人们,已经熬了十几个通宵,且几乎未进食。而泥人族不能饮药汤,玉娘便做丹药,没有丹炉便直接将药放在哭魔山上的火里烤。她日日守在火旁,那火烤得连她自己也受不住,但她又怕睡过去,耽误了治疗。玉娘身上无数伤痕是她为了防止自己睡着而划的,无淼抓着玉娘的手,打量着那些伤,目光动容,神色复杂,可还未等他说什么,松了一口气的玉娘便一头倒在他怀里,眨眼的工夫便睡着了。“传令下去,我的身子还未康复,玉娘留在我身边,暂且不要再关押她了。”“是。”待身边的人都退下,无淼才重新正眼凝视着那张曾无数次侵占脑海的睡颜,他心中无尽的疼惜、爱怜、无奈和自责最后都化作一声叹息。因为要依靠玉娘遏制心魔反噬,又因为无淼的伤还要靠玉娘治疗,族里的人暂且能和玉娘和平相处,直到那天,一个追捕玉娘的天兵找到了哭魔山,引起天雷滚滚。他想要带走玉娘,却没想到哭魔山里的心魔居然挣脱了压制,附在了他身体内,一时间,他成了瓮中之鳖。泥人们对神族的到来格外反感,纷纷扬言要杀了天兵。虽然天兵是为了追捕玉娘而来,但玉娘还是站出来道:“他没有做错什么,我们何必要赶尽杀绝?”她的质疑让泥人们异常激奋:“他最大的错就是他是天神!神族负我们,我们便要屠尽神族!”“神农女,你是不是以为救了我们几个人就可以指手画脚了?反正反噬控制住了,族长身体也渐好,也用不着留着你了!”话音刚落,泥人们的目光突然又变回了初见时的森冷血红,眼看着心魔反噬又要冲破之前草药的束缚而出,玉娘渐渐被他们包围在圈子里,一时间想不到脱身的法子。远远地,玉娘看见一人绝尘而来,身形飞快地越过泥人们,到了自己的身前。“啪!”一记耳光狠狠地打下去,玉娘被打得一阵耳鸣,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见无淼站定在自己的身前,他脸色难看,气喘吁吁,失了往常的镇定。“无淼?”“啪!”又是一记耳光,声音清脆响亮,打蒙了玉娘,也使得刚才还激愤不已的泥人们停下了脚步。“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在这里说话?”无淼抬手便用灵力将天兵吸过来,他恶狠狠地掐着天兵的脖子,用力一甩,毫不犹豫地将他丢进了万丈火海。泥人们的目光终于渐渐恢复了常态,而无淼慌乱的心这才得以平复,舒了一口气。他的手自刚才开始就一直哆嗦,至此终于恢复了平静。方才太险了,差一点,玉娘就在死在他的面前。可是,天兵之死并没有平息这场祸乱。天兵被丢下山崖的那刻,从身上发射出了信号,冲天的光亮一直冲上了云霄,他召唤了援兵。不多时,遥远天际密布的云层开了一个口子,整装待发的军队威严肃穆,凛然之气染遍了整座天空,一股阴霾正向着哭魔山靠拢。“阿玉。”这是重逢后,无淼第一次叫玉娘的名字,那般郑重,“快走,趁现在。”玉娘微愣:“我不走,我还没让你相信我,我找了你这么久……”无淼眉头紧蹙,仰望天空,低低道:“阿玉,我一直坚信不是你背叛我。可是,现在解释不了那么多了,你快走。”抑制不住的抽泣声在无淼身侧响起,无淼看去,只见玉娘不停地抹着眼泪。即便是被虐待时也坦然坚强的她,却在此刻哭得像个孩子,可她脸上带着笑,嘴里念道:“原来你是信我的,那之前为什么要对我那么绝情?你知不知道我死的心都有了……”五心魔的挣脱、泥人族的藏匿直至此时此刻才被天庭发觉,天庭派了大批人马前来剿杀。而之前心魔气息反复的泥人们最终在殊死拼搏中彻底爆发,完全失去了理智。无淼在汹涌的人潮中企图保护自己的族人,可他难以抵挡可怕的军队。玉娘眼睁睁看着无淼困兽犹斗,早就将刚才耳光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她刚迈开步子要追上去相帮,身后便有一人抓住了她的臂膀,唤道:“阿玉,苦吃够了,可以回去了吧。”玉娘回首,只见是许久不见的天水,他一袭白衣,风度翩翩,不甚在意地瞥了一眼无淼所在的方向。“不行,他会死的。”玉娘挣开天水,朝无淼跑去。无淼眼见着泥人向玉娘冲过去,一把拽开玉娘,自己硬生生挨了一刀。他生气道:“叫你走为什么不走?!你神力低微,族人失控,我难以保你!”“自有我会保她。”一只手斜插入玉娘和无淼之间,将玉娘带入了自己的怀抱。无淼看去,只见来人和自己一模一样,他高贵地扬起手,叫停了所有的天兵,冷冷地与无淼对视。他只是动动手指的工夫,哭魔山上空便乌云密布,下起了小雨,所有泥人在顷刻间化作泥土,而附身在他们体内的心魔被雨里所蕴含的神力控制,重新被镇压。无淼撑起了璇玑红伞,避开了致命的雨,可眼见入魔的族人们在他面前一个个死去,他想救却又无能为力,万分悲痛。天水见他如此,嘴角含笑,眼神嘲讽。“在下乃女娲大神座下第一弟子,真神天水,奉命前来剿灭余孽,救回我的未婚妻。”“早前便听女娲大神说过,我在被造出来之前有个失败的前身。我还以为你已经在那场销毁中死了呢,如今既然知道你还活着,那便有我无你。”当年,天水与玉娘相识,便生了好感,却一直很奇怪她为何郁郁寡欢,为何看着自己好像在看另一个人。为了得到玉娘,他窥探了玉娘的心,意外得知了无淼的存在,得知了他藏在哭魔山。女娲曾为了找一个继承人,创造了无淼,可无淼因为在被创造时断了一条臂膀,被女娲遗弃,这才有了现在的天水。他本想就此去杀了无淼,但他知道,无淼的死并不能真的让玉娘死心,只有绝情才可以。于是,他在哭魔山上张开天幕,瞒过天庭,在哭魔上降了一场阵雨,嫁祸于玉娘,使得泥人死的死,入魔的入魔。而后,他故意放玉娘离开,就是为了让玉娘在和无淼的误会中失去爱情。他一直通过天眼观察哭魔山的状况,随时准备在玉娘有危险时出手相救。只是,他没想到,纵然这样,玉娘还是深爱着无淼,而无淼也还是不动声色地默默保护她。而今,哭魔山情况败露,他名正言顺地带军前来剿杀泥人,救玉娘,那样既可以落得美名,又可以得到玉娘。望着受到玉娘全身心关注的无淼,天水是那么妒忌。尊贵如他,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无淼,你如今身上一丝女娲灵力也没有了,没了自愈能力,光靠一把璇玑伞,我看你怎么斗得过我!”什么叫灵力全无?他为何会丧失自愈能力?说着,天水带着玉娘一跃而起,方才两人还站立着的脚下的土地突然间变成水流湍急的漩涡。无淼被巨流卷入,一下子没了身形。天水顿时心情好了起来,他在玉娘耳畔道:“待我们回去,我便将他渡到你身上的灵力抹掉。我决不允许他在你身上留有一丝一毫的东西。”渡在自己身上的灵力?玉娘瞬间想起了之前在火牢的那天,无淼拥抱她后,忽然间气息不调,想来在那个时候,他便将自己身上的灵力给了她。难怪她之后在牢里面虽然还是难受,但不像之前那样觉得浑身乏力,她本来还以为是自己适应了环境才好了许多,原来,这一切都是无淼在保护她。难怪之后他去取草药伤成那样,按照他本来的力量,他又怎会伤重至此,又怎么会面对天水毫无反抗之力?玉娘望了一眼得意扬扬的天水,而后在他错愕的目光里,毫不犹豫地从空中跳入了卷走无淼的漩涡。六泥人族族人们被心魔吞噬后,一旦动怒暴躁便会被心魔操控,变得嗜血,所以,无淼才在哭魔山上留了下来,想要看住自己的族人,不让他们入世为祸。无数个日夜,他都想念神农谷梅花树下的少女,想着她是不是还在那里等着自己。直到她和天水的婚讯传遍九州,无淼终于死了心。可不承想,这个女子居然跨过了整个大陆来到了自己的面前。因为降雨之人的一面之词,族人觉得玉娘是凶手,可无淼深信玉娘不是这样的人。泥人们激动的情绪会使得他们魔化,届时发狂伤人,无淼没把握保护玉娘,于是只能佯装仇恨玉娘,并处处折磨她,其实,他是为了平息泥人们的怨气,使他们不至于癫狂,从而保住她的性命。他原本想等到心魔的反噬被控制住以后,将玉娘偷偷送出哭魔山,只是,没想到,这一切苦难居然是天水所设下的局。湍急的水流淹没了无淼,璇玑红伞脱手而出,四周撑开的结界在一丝丝瓦解,忽然间,头顶有一个声音在大喊着:“无淼!”而后,一个瘦弱的身子跌入了无淼的怀抱,水流在一点点吞没他的意识,可眼前出现的女子让他不得不振作精神。“你下来做什么?!这水流不同寻常,你不想活了吗!”“无淼。”玉娘盯着他的眼睛,格外地坚定,“你说你永远不会厌倦我,难道是骗人的?”微雨红尘,无淼,你曾一步步踏入我孤寂的生命,你信我,护我,为我散去神力也在所不惜。我翻越万水千山来找你,有一句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那就是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要跟着你。顺着漩涡,两人一点点下沉,红伞的结界崩溃,无淼的身体一点点被排山倒海而来的水侵蚀,再难自愈。他始终单臂紧紧搂住玉娘,噙着笑意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可我舍不得你陪我受苦。阿玉,谢谢你,还有……对不起。”那一天,无数天兵目睹了这样一幕。湍急的水流里,一把红伞托着玉娘浴水而出,红伞被水流打得只剩下了伞骨。正准备下去营救玉娘的天水一把接住了她,可她毅然推开天水,狠狠地摔落在地上。她抱着一件黑袍跪在地上,失声痛哭。她的无淼已经化作了细微的尘土,再也不在了。死去之前,他还怀着强烈的执念,让红伞带着玉娘脱身。忽然间,一卷羊皮纸卷从黑袍中掉落,玉娘看去,字迹虽然被水湿润,但还是依稀可辨:“女娲造人,以神草为辅。大战之中,火烧神草,为保神草留存,神农氏竭尽全力,将仅剩的种子种入了一女子体内,保其存活。”原来,玉娘就是无淼所求的神草,神农谷初见,无淼是为了杀她。起初,无淼得知神草尚能培育,便信以为真,可当他察觉玉娘是在说谎时,他已是深爱着她,再下不了手杀她。于是他才离开,期望世上某一处仍存留这种药草。玉娘握着羊皮卷,恸哭声忽然止住。她目光涣散,生生地吐了一口血,染红了身旁天水的白衣。七神农氏的末裔玉娘,在哭魔山一战后,变得精神错乱。她不听天帝规劝,不顾北帝之位,走遍九州,一边诊病,一边苦苦探寻着一个叫无淼的男子的下落。她已然忘记那个男子已经在哭魔山死了。她找了许久,终于在某一天找到了。羊肠小道的尽头,一男子站在原地等她,就是她记忆里的模样,黑袍独臂,身负一把璇玑红伞。“无淼!”她欢快地朝他奔去,满脸幸福。男子搂住他,笑容落寞。他不是无淼,他是天水。哭魔山一战后,玉娘独自离开,精神和记忆错乱。他以为,过段时间,等玉娘平复了心情,她就可以恢复,便想等她回心转意,可没想到,曾经那样灵动的女子宛若魔怔,不愿回头。在神农谷,天水爱上玉娘,像是无淼一样念着她,于是,天水最终抛弃了引以为傲的自尊和身份,自断一臂,扮作无淼的模样,出现在玉娘的面前。他们回到了神农谷,完成了婚礼,恩爱地生活起来。一日,玉娘做了一桌子菜,看着心爱的男子将汤水一饮而尽,而后举止得体地用帕子细细擦了擦嘴。蓦然,她脑海中闪现出一个男子大大咧咧的模样,他喝完汤后胡乱地抹抹嘴,虽然脸色难看,但笑容如同照射进烟雨里的一束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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