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北川

　　到绵阳有些地方是必须要去的，比如老北川。七年前的那个下午灾难降临，众多生命遭遇劫难，原本秀丽的北川、安静的北川，成为全中国人心中的痛处。有朋友说，去那里会特别难受，我还是要去的，哀悼那些逝去的生命。

　　从市区的汽车站出发，一路平坦，新修的公路两侧有建设者的名号。半小时后到一片开阔地，新楼新居，听司机讲这是新北川。统一规划的建筑，很是漂亮，不过人影稀少。继续往山里进发，两侧的山峰上有崩塌的痕迹了，青山无言，流水有声，村居掩映在树林中，稀稀落落，一种独居的格调。公路在往前延伸，在山谷中，可以想象当初部队艰难挺进时的情景，当巨石挡路，当陡崖崩塌，当道路深陷，我们的子弟兵我们的父老乡亲是如何跨越这层层障碍——心，处在撕裂的状态。

　　北川羌族山寨众多，依山而建，层层叠叠，独成一景。一路上，可以看到有些已经成了著名景点，羌族的文化也越来越被山外的人熟知。其中，路过的吉娜羌寨是羌族文化体验观光地，也是羌族传统文化保存最完整的村寨。北川羌族是一个以养羊为主的畜牧民族，逐渐形成了对羊的崇拜。他们以羊祭山，供奉的是“羊身人面”，把羊当做祖先。在地震来临之前这里是一方世外桃源，震后，坚强的羌族人拭去眼泪，又重建了家园。灾难之后的美丽，带给人不一般的感受。

　　汽车继续前行，来到擂鼓镇，一块开阔地，楼房林立，很是繁荣。擂鼓镇当初在新闻中也是常听到的，到了这里就知道距离老北川已经不远了。从遥远的地方赶来，越近，越步履沉重，我们在面对灾难的时候，其实都是一样的压抑，胸口像是堵着石头——那些兄弟姐妹和我们一样都曾经有着明亮的生活。越往前去，山上的破损越严重，我知道老北川就要到了。

　　这是山中很宽敞的一块地，建有地震纪念馆，还有一些摊位、车站、学校、民居。这是在灾难发生之后，重建的设施。我和文达先到了附近的一所小学，是青岛援建的。我在传达室门口往里观望，看传达的老大娘跟我们打招呼，热情地把门打开，我得以进入看看。很有民族味道的校园，色彩明丽，建筑精致。在这样一块平坦地上，学校操场的五星红旗格外让人激动。有学校的地方，希望就还在。我看到宣传栏上的老师们身着民族服装，朴实而忠厚，为这些同行而骄傲。

　　我们到地震遗址参观处，购车票登车，直接到来到老县城。随着一批批来访的人，徒步而下，我看到一座座废墟，看到废墟中那些日常用品还在……这里已经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地震遗址，各种楼房保留了地震原貌，经过科学的加固，每个地方都有故事，有关生命、有关信念。

　　很多建筑是在一瞬间被震倒的，很多人来不及逃出，就被压在了水泥板下。楼层的一二层，甚至是三四层都可能深陷下去，让人无力挣扎。每座楼前都有一个解说牌，原有人数，死亡人数，一个个数字如此真切，让人不忍去想。当走在残破的大街上，看到一家人家的厨房里，有酱油瓶子还摆在窗台；有一家人的花儿还在疯长；有一家孩子的卧室里墙上贴满追星的海报……就会被这些生活的细节一次次深深触动——什么叫物是人非，什么叫人间悲剧，如果生命被灾难淹没，生活依旧随之消逝了。

　　在北川中学初中部的遗址上，篮球杆还在，国旗还在，而好多孩子却长眠地下了。学校的后面是一座山，地震来的时候，山崩地裂，教学楼被乱石掩埋，生存下来的人很少很少……此刻，我站在学校废墟前，你已经很难看出这是一所学校所在地了，满眼乱石——乱石中有鸟儿轻盈地飞落，一只，两只，叽叽喳喳，更让人悲从心来。我和文达深深三鞠躬，不觉间自己已经泪眼婆娑。孩子们啊，希望天堂里你们依然可以一起朗朗读书，再也没有灾难。一所临近的小学也同样遭遇不测……还有一所职业学校……在灾难来临的时候，这些如花的生命成为人们心中永远的痛。

　　有可歌可泣的故事在灾难之后被人记录下来，有顽强活下来的妈妈，有爱舞蹈的儿童，有勇敢救人的少年……他们的人生会因为这场地震而改变，经历之后，愿每一位幸存者能活得豁达而沉静。随着一位导游的解说，我路过一座座建筑，了解了一些数据，了解了一些故事。像是行走在另一个世界，他们虽然已经离开，可他们依然还在。

　　满目苍夷，不忍赘述。

　　中午时分，到地震纪念馆，感受到了党和政府在抗震救灾中的伟大壮举。大厅内的巨型雕塑让人感到众志成城的气势，胡锦涛主席含泪振臂高呼的一句话如此有力：任何困难都难不倒英雄的中国人民！普通的民众，人人都在为汶川地震贡献力量，奉献爱心；社会各界积极行动，整个中国都在为汶川加油！整个展厅从灾难发生，到震后重建，宏大而具体，其中的一张张照片，一段段视频，真实地记录了地震中的情景。每个到过北川县城的人，到这里看一看，会被深深震撼。

　　灾难过后，生活还要继续。北川的人民有的在本地重建家园，有的迁到新县城，有的到更远的地方谋生。身体的远走往往是源于心灵的不舍，这段生命中的痛楚还会延续，毕竟我们无法远离记忆。我坐上返程的大巴，看着满山的绿色，祈祷上苍可以庇佑每一个生活在这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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