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20-02-23 09:44:04 | 作者:高兴 | 来源: 喜蛋文章网 | 编辑: admin | 阅读: 127次
昨夜又有梦。是外婆。阿婆是爱美的,从我记事时起一直都是。自己缝好绣花布袋出门逛老街,家族聚会总要戴上珍珠项链,平日在家也要系上红手绳。梦中的她还是一样,好像更要年轻美丽一些,拿着花布袋,身着自己做的蓝衣黑裤。她走在我前面,走在全家人的前面。小姨同妈妈不知在说着什么,大家哄笑起来。外婆仍不语,默默向前走着。黄白相间的碎花布袋随她手一前一后晃着,在阳光下是那么耀眼。哦,是那花布袋。小时候天气转凉时,在学校门口领到装着厚外套的花布袋;每天放学,可以从中拿出阿婆亲手做的炒粉的花布袋;初高中六年,经铁栅栏递来乘着冒热饭菜饭盒的花布袋;寒冬每日盖在身上温暖棉被被套相同花布的花布袋…看呐,那花布袋。五瓣花球,或偏茶色,或品红,或栀子色,或琉璃;花心中空,别致玲珑;交相错杂着的,花间萦绕丝丝墨绿翠蔓,石青芽叶。纷纷繁繁中含蕴对称性美,微微泛白浸透着岁月的味道。仔细看呀!藤条之间,是一针又一针的密密缝线,仿若枝蔓跃然布上,镶嵌生长;手指轻触,如粗糙虬干般疙瘩。碎花四周,是一片片晕染开的淡黄油印,好似花儿浸染在橘色阳光中,又似薄云笼月,朦胧;用力嗅嗅,依稀还能闻见儿时糍粑粑的米酥香。思绪不禁飘然。“就是这儿了。”阿婆停下脚步,抬头伫立。我顿时一怔,随她的目光望去,一老旧生锈的牌匾出现在眼前。“照相馆?”梦中的我没有什么想法,理所应当地觉得要走进这里做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大家也都突然肃静起来。我跟着进了店。昏暗的摄影棚,五颜六色的衣服,不断闪烁的灯光,一帧帧放电影般闪现。外婆放下花布袋,坐在镜头前,腰杆挺直;微黄色的暖光打在她脸上,细细勾勒出深浅纵横的皱纹。外婆化了淡妆,涂了暗红口红;咧开嘴,眼角微弯,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那个对我笑了无数次的慈祥的笑容。啊,真美。时间在此刻定格。“咔嚓咔嚓”,闪光灯一闪接一闪,亮度不断放大,明若白昼,频率极快,刺目得让我睁不开眼,头昏目眩,天旋地转。忽然,光亮声响戛然而止。慢慢睁开眼,我们一行人又如开始一般走着,外婆走在我前面,走在全家人前面,身后是阵阵欢笑。外婆仍不语,不同的是,外婆紧紧抱着花布袋在怀着;她笑了,高兴得像个孩子,花布袋装着她的照片。“阿婆已经放弃内部治疗了。”身后幽幽传来一句。我愣住了。“嘀嗒”,手上传来冰凉的触感,未语,泪先流。一切都明了了。“阿婆,你…那是……”我哆哆嗦嗦,激动得语无伦次,不敢说出那几个字:那是遗照,你将不在人世。外婆不语,转过身来,露出那个给了我无数次慈祥的微笑,轻轻将花布袋放入我手中。“嗯,没事的。”阳光洒在她脸上,泛着金光。她笑得是那么灿烂,笑得是那么优雅,仿佛世间极乐亦如此,了无愁闷,自在快活。我多想留住这个笑颜,多想深深刻下这记忆,可该死的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眼睛一点点失焦,外婆的脸逐渐虚化,消失,糊成一团,只剩下一圈若有若无的黄色残影。一切言语无法都表达我的感受。我将她拥入怀中。外婆比我矮半个头,瘦瘦小小的。我弯着腰埋头在她肩上,淡淡的艾草味散入鼻中。“真好,你在。”语毕,我闭上了双眼,尽力去感受在我背上双手的力度与温度,珍藏这一刻。外婆的双手顺着我的脊梁一节节抚摸上去,轻声道:“快长大,节节高。”触电般酥麻从头皮炸开散至全身。我睁开眼,一片空无。我从梦中惊醒。窗外,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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